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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擎《西方現(xiàn)代思想講義》答學友問,書單,后記

2022-11-29 22:00 作者:蓬萊山陳海華  | 我要投稿

答學友問1

學友:針對您提到的圣誕老人傳說破滅的問題,我想提出的問題是:雖然像圣誕這種宗教信仰的喪失,可能會讓人感受到自己與傳統(tǒng)和廣大的世界失去連接,但在理性化的世俗世界,人們可以了解歷史和其它眾多民族的風俗,甚至親身體驗全世界。這種豐富的體驗,難道不比幻想式的、單調(diào)且無法觸及的信仰更具吸引力嗎?進一步說,如果所有信仰和精神需求都可以還原成體驗,那么,追求最大化良好體驗的體驗主義,是否有可能成為理性化時代的信仰呢? 劉擎: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你的想法,許多世俗化的理性主義者都會贊同。在他們看來,現(xiàn)代社會告別了傳統(tǒng)的或者超驗宗教的信仰,并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這種立場有一定的依據(jù),也可以得到某種論證。但這種論證未必能說服傳統(tǒng)主義者或宗教保守派。他們反駁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點就針對你說的“體驗”。 在他們看來,從理性主導的觀察和觀察中所獲得的體驗,無法取代傳統(tǒng)的或者宗教性的體驗,這兩種體驗的感受模式是完全不同的。世俗主義的體驗是從觀察者、鑒賞者的外部視角開始的,通過理性的認知和理解才能逐漸深入,一旦遇到理性認知無法把握的感受模式,就會無法深入其內(nèi)部。 而傳統(tǒng)或宗教的信仰也可能訴諸理性,但不依賴理性,能夠讓人獲得“沉浸式的”、更為內(nèi)在的體驗,這是理性主導的感受模式無法抵達的。 我自己并不完全同意這種觀點,但是我覺得這是一個需要認真面對的反駁。 此外,你在“進一步說”之后的描述可能更有問題:“所有信仰和精神需求都可以還原成體驗”。“還原”在這里是什么意思呢?能夠還原為同一種類型的體驗嗎?參觀教堂的“體驗”與在教堂中信徒做彌撒的“體驗”是相同的嗎?彼此是可以比較、可以“公度”(commensurable)的嗎?如果彼此無法公度,你就無法從中得到一個“最大化的良好體驗”。 在宗教保守主義者看來,世俗主義者預先否定了超驗存在和神秘啟示,就無法抵達信仰的最深處,必定會有所損失。而世俗主義者不同意這一點。這仍然是爭議不斷的難題。 答學友問2

學友:美國政治辯論中,關于決定墮胎的權利在誰的手上的問題,不是應該由誰是未來的撫養(yǎng)人來決定嗎?如果在宇宙中一切事物都平等的前提下,父母是新人類生命通往地球的窗口(而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所屬關系),每個獨立個體都是平等的存在,沒有什么誰可以決定誰的權利。 在這樣完全平等的狀態(tài)下,一個“半個體”(小孩)需要另一個完整的個體(無論是母親還是另一個完整個體)幫助它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這樣的話,不是應該由未來會撫養(yǎng)那個小孩的人來決定嗎?因為是未來的那個人需要承擔撫養(yǎng)小孩到成年的義務。又或者,完全沒有任何人會承擔,那就應該讓母親來決定,因為這關乎她的身體。老師您怎么看呢? 劉擎:嘗試探索這樣的困難問題是有意義的,像是一種“思想體操”,有助于訓練自己的思維品質(zhì)。但同時要意識到,對于這樣持久爭論的問題,很難(或者基本不可能)找到一個能夠終結爭論的、看似有理的論證。 就你提出的論證來說,瑕疵還是挺明顯的。母親對于一個胎兒的生命和成長承擔了義務,義務也同時賦予她權利,這是正確的。但這個權利足以達到?jīng)Q定“生死存亡”的水平嗎?未必。有無是一回事,多少是另一回事,對權利(以及權力)也是如此。 另外,反駁方也很容易提出反駁理由。比如,如果胎兒一生下來就有人收養(yǎng),母親不必承擔孩子成長的責任和義務,收養(yǎng)人甚至愿意承擔所有懷孕期間的相關費用,這樣是否就可以否定母親對于墮胎的決定權呢?當然不是。因此,這不是支持墮胎權最好的論證。 我個人傾向于支持母親的墮胎權。但我意識到,哪怕最強的理由對于有些反對者也是無效的。比如,來自某些基督徒的反駁,他們對基督教義有自己特定的闡釋,認為生命是超越凡人的神的旨意。生命是上帝賦予的。并且,胎兒從受孕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是生命了。那么任何凡人都沒有決定胎兒生死的權利。誰自以為擁有這種權利,就是僭越。 思維訓練總是有意義的,但如果想要進入更高層次的訓練,甚至想要對這個辯論提出具有獨創(chuàng)性又有說服力的論證,我認為有一個前一就是要熟悉目前已經(jīng)存在的論證,包括支持和反對的理由。這當然需要閱讀文獻,至少查一下維基百科的相關詞條。 答學友問3

學友:人有可能既做社會中的一枚好零件,又探索自己靈魂的自由嗎?如果社會機器的高效運轉是自由發(fā)展的必要條件,而越好的機器越要求人放棄自己的個性,那么,人的自由發(fā)展豈不是永遠無法實現(xiàn)了? 我想到馬克思說的一句話:“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這一理想是有可能實現(xiàn)的嗎? 另外,您援引羅曼?羅蘭的觀點,看清生活的真相是一種英雄主義?!坝⑿邸钡亩x是什么,英雄有特定的標準或門檻嗎?英雄是一定要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認同嗎(不管是當代還是后代)? 劉擎:你的提問其實包含了4個問題。 第一,人要在成為一枚“好零件”的同時,探索靈魂的自由——這在原則上是可能的。因為人的生活不是鐵板一塊,而是有不同的“頻道”。 比如,人每天下班就可以轉換到不同的“頻道”,進入另一套規(guī)則。用哈貝馬斯的術語,就是從“系統(tǒng)”轉換到“生活世界”。 第二,關于社會機器的高效運轉和自由發(fā)展,這個提問的前提是錯誤的,因為社會機器的高效運轉不是自由發(fā)展的必要條件(更不是充分條件);并且,如果機器越是要求人放棄自己的個性,就越有可能被高科技AI機器人取代。 第三,當你問一個理想是否有可能實現(xiàn),這種提問往往不會得到富有啟發(fā)性的回答。因為提問方式本身過于籠統(tǒng)(general),也只能得到一個籠統(tǒng)的回答。我可以說,理想的價值并不在于真正實現(xiàn)(reallybeattained),而在于提出一個方向或目標,讓我們?nèi)ヅ咏@個理想。 這就是理想或者烏托邦目標的意義,所有的理想都是如此。中國人說“取法乎上,僅得其中”。我這個回答可能正確,但沒有什么啟發(fā)性。 第四,當我們用“定義”的方式去思考問題時,總是有利有弊的。因為定義往往是試圖賦予一個日常用語以確切明晰的內(nèi)涵,清除其含混與曖昧之處。但這往往不太有效。就像維特根斯坦指出的那樣,日常生活中(不是科學專業(yè)中)的概念或語詞,它的實際含義依賴于人們在“語言游戲”中的用法,而人們的用法有多樣性,也有含混之處,無法用“定義”來清除。 如果回到日常生活,英雄是存在某種標準的。因為如果沒有標準的話,所有的人都是英雄或者都不是英雄,那么“英雄”這個詞就失去了其特指性,就沒有意義了。 “英雄”在日常用法中總是暗示著某種“非凡”(extraordinary或者outstanding)的意思,可能還暗示著“犧牲”的意思。 但是,有時候人們也會說,某人是一個“平凡的英雄”。這一表述在字面意思上是相互矛盾的。但說這句話的人,可能試圖在一個平凡的生命中去發(fā)掘非凡的閃光點,而并不是說平凡就是英雄。 最后,我之所以選擇回答這個問題,是想由此向大家打開一個視野,為大家引介一種接近“日常語用學”的思考方式。許多人認為,思維品質(zhì)就是邏輯思維,甚至就是形式邏輯水平。這是非常片面的看法。思想品質(zhì)的提高,需要多種知識,需要視野和多方面的錘煉。形式邏輯是重要的,但只是思維方式的一種,而不是全部。 答學友問4

學友:大部分非基督教人士不信仰上帝,是因為他們不確定天堂是否真實存在。“天堂”是否客觀存在,以目前的技術手段既無法證實,亦無法證偽。 但倘若隨著科技的發(fā)展,有朝一日我們能夠通過工具判斷,給出“靈魂是否存在”“天堂是否存在”和“靈魂去往天堂是否能永恒”這些問題的答案,真實和信仰之間的鴻溝就縮小成了“我想不想永恒”的問題。 換句話說,人們可以通過發(fā)展科技,增強工具判斷的能力;待到工具判斷的能力能夠幫我們辨明一些關鍵問題的真?zhèn)魏螅鎸嵑托叛鲋g的鴻溝就會縮小。那么,是否存在一個量變到質(zhì)變的閾值,幫我們越過這道鴻溝呢? 劉擎:我覺得不能。說“覺得”是因為沒有確切的把握??茖W技術是針對“經(jīng)驗世界”,微觀和宏觀的可觀察的經(jīng)驗世界。但上帝、靈魂和天堂等神學概念,屬于“超驗世界”(transcendentalworld),超出了科學探索的有效邊界。有些神學家試圖用科學的最新發(fā)現(xiàn)來論證上帝存在,比如用“宇宙大爆炸”理論支持“神創(chuàng)論”。但這種“論證”是一種闡釋(interpretation)。所以,你無法把信仰安放在絕對可靠的“超驗事 實”之上。 試圖通過工具理性的判斷來越過“鴻溝”的努力,歷史上也有過,但都不太成功。最著名的嘗試大概是17世紀法國思想家帕斯卡爾,他提出過一個思想實驗,叫作“與上帝打賭”。上帝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我們無法知道。那么,無論如何選擇,都沒有確定性的擔保,都像是在打賭。 第一種選擇是你信奉上帝。你可能會去教堂做禮拜,多花一些工夫理解《圣經(jīng)》,而且在生活中盡量按照《圣經(jīng)》的教義為人處事。那么,假如上帝真的存在,你就得到永生。假如上帝不存在,你按照一個信徒的要求生活,無非是麻煩了一些,沒有付出多大的代價。 第二種選擇是你不信上帝,不按照教徒的要求生活。那么,如果上帝不存在,你就“幸運”地免去了教徒生活的許多麻煩,不過也僅此而已。但如果上帝存在,你的麻煩就大了,你將付出下地獄的代價!那么你權衡一下,你到底要做何種選擇? 這個思想實驗的邏輯是,你選擇不信仰上帝,實際上就是和上帝打賭,賭上帝不存在。那么,如果你贏了,你并沒有贏得什么,至多是一些方便而已;但如果你輸了,你就輸?shù)煤軕K,你會下地獄。所以,和上帝打賭,你是輸不起的。那么結論就是,你應該選擇信奉上帝。這個邏輯論證是不是很強大,你被說服了嗎? 帕斯卡爾的《思想錄》寫在1658年,此后的300多年,恰恰是人類走向世俗化的時代。這個和上帝打賭的邏輯,似乎并沒有解決“鴻溝”問題。 這是為什么呢?留給你自己思考吧。 答學友問5

學友:有這樣一幅圖,您肯定是看過。圖中的第一個人沒讀什么書,他看到的是一個美好,但顯然是虛假的世界。第二個人讀了一些書,當他站在自己讀過的書之上,看到的卻是漆黑一片的世界。而第三個人進行海量的閱讀以后,終于看到了象征著希望的朝陽。 如果有這么一個人,他讀了一些書,剛剛對人生意義有了懵懂的思索,是圖片中“第二個人”的狀態(tài)。并且,他的思考能力決定了他只能止步于這種狀態(tài)。那么,他在某種意義上是不是沒有那些沒讀什么書的人幸福?如果是的話,那么思考本身還有什么意義?如果不是的話,這個人為什么會感到痛苦呢? 劉擎:謝謝提問!選擇這個問題來回應,是因為它觸及相當普遍的憂慮或疑惑,那就是我們的求知和思考,特別是對人生意義的追問,真能帶給我們幸福的人生嗎?這是一個非常真實的問題,也和許多人的直覺相吻合。實際上,我自己也曾為此而困惑。 人生意義的問題之所以困難,不是因為它沒有答案,恰恰在于有太多的答案。聽過何勇唱的《鐘鼓樓》嗎?這首歌里有句歌詞,“是誰出的題這么的難?到處都是正確答案!”我想這也是人生意義這個問題的難點所在。 有很多正確的答案,還有什么困難呢?因為你找到了一個答案,仍然會不安心、不確信,你會忍不住去偷看別人的答案,然后就永遠有揮之不去的懷疑:我的答案正確嗎? 你當然可以說,我才不會管別人如何呢,我自己覺得正確就好?。ā安灰阌X得,而要我覺得”,不是嗎)??墒?,只要稍微有點人生閱歷的人就知道,“我覺得”常常在變,是靠不住的。甚至,在一天之內(nèi)你的感覺都可能變化。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經(jīng)歷過那種“理想主義澎湃的深夜”,然后是第二天的“現(xiàn)實主義覺醒的清晨”。反正我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如此。 接下來,回到你提到的那幅畫,它描述了讀書的幾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是沒有讀書(或讀得很少);第二個層次是讀了有限的書;第三個層次是讀了許多書。 那么,這幅畫對現(xiàn)實狀況的刻畫是準確的嗎?我覺得不太準確。事實上,讀書很難清楚地劃分這三個層次。每一個階段的閱讀和思考,都會給我們帶來一些希望和光明,也同時會造成困惑和灰暗的感受。我認識的讀書人不少,還有自己的學生,一路讀書思考的過程都是悲喜交加、明暗交錯的。 這幅畫對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可能有點失真,但這不是要點所在。它確實提出了一個尖銳而真實的問題:求知和思考有沒有可能讓我們變得更加痛苦?(即使成為博學通達之人可能會擺脫痛苦,但那個境界“太難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高不可攀啊)那么求知思考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個問題厲害了!我當然可以做一個簡潔明了的回答:那你就不要讀書好了?。ㄈ绻阆矚g這個答案,就不必往下讀了)。但這是一個輕佻的、沒有營養(yǎng)的、不負責任的回答。以下,我試圖給出一個力所能及的認真的回應。 首先,你的提問中,有三個關鍵詞:幸福、痛苦和意義,而且其中暗示或默認了這樣的邏輯等價式:幸福約等于不痛苦,而痛苦約等于沒有意義。所以才會問:“思考本身還有什么意義?” 但問題在,這個邏輯等價式成立嗎?仔細推敲的話,這是非??梢傻?。我們一般把“痛苦”看成是“快樂”(pleasure)的反義詞,但是痛苦和幸福(happiness)的關系就復雜得多。 讓我們做一個思想實驗:我現(xiàn)在發(fā)明了一種“快樂藥丸”,吃了以后你再也不會感到痛苦,生活中所有的事情或者絕大部分事情都會讓你感到快樂。并且,這個藥是安全的,沒有任何副作用。你愿意服用這個藥嗎? 肯定有人會說“我愿意啊,那多爽啊”。日常生活所有的點點滴滴,都能讓你快樂讓你爽,生活就是從爽、到爽、到更爽。 但一定也會有人懷疑,很爽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嗎?至少,積極心理學的研究不支持這一點。至少,生命的體驗需要對比才有意義。如果從未感受過寒冷,就無法體會“溫暖”的意義。痛苦和快樂、光明和黑暗等,也同樣如此。如果沒有體驗過困難,你無法真正享受成就帶來的滿足。因此,幸福的人生不可能等于單純的快樂。更何況,現(xiàn)實生活中不存在這種虛擬的“快樂藥丸”。 幸福當然不等于痛苦,但必定包含某種痛苦,而痛苦的類型和程度又是非常復雜的,在這里無法做詳盡的展開。簡單地說,我們需要意識到,幸福是豐富的體驗,不能簡單地等同于快樂。所以,不能將“不痛苦”當作幸福的必要條件,或者把痛苦等同于沒有意義,這可能是一個認知謬誤。 但這個問題的意義還不止如此。大家可能知道,英國自由主義的思想大師約翰?密爾在《效益主義》(也譯為《功利主義》)一書中,說過一句名言,“寧愿做一個痛苦的蘇格拉底,也不愿意做一頭快樂的豬”。 密爾的這個表達,有許多可以展開討論的余地,我先按下不表。但我想提出一個要點:我們不只有這兩個選項,除了“痛苦的蘇格拉底”和“快樂的小豬”,可能有更好的選項,就是成為一個“幸福的蘇格拉底”;也可能有更慘的結局,就是成為一只“痛苦的小豬”。 選擇積極地去求知和思考,這是一個高風險的歷程。你可能有很多深刻的滿足,但也會有許多不滿和痛苦。更可能的情況是:在你的生活中,痛苦和滿足是交織在一起的。 但人們往往忘記了,不去積極主動地求知和思考,同樣具有巨大風險。沒有人能保證你能成為一頭快樂的小豬,你也可能陷入最糟糕的境遇:一只痛苦的小豬。所謂“庸人自擾”的故事,不是比比皆是嗎? 那么,在這兩種都具有風險的選擇中,我自己寧愿選擇求知和思考的風險,這并不是因為這樣做免除痛苦的機會更大(誰都沒法確保這一點),而是因為這使得我們更接近“充分而完整的人”。求知與思考是內(nèi)在于人性的愿望和能力。你是更積極主動地發(fā)展和提升、還是去壓制和忽視這種愿望及能力,當然會給你非常不同的人生歷程。選擇什么,在根本上取決于“你是什么樣的人”,以及更重要的,“你想要成為什么樣 的人”。 這個回應已經(jīng)不簡短了,雖然還有許多未盡之言,就此打住。謝謝!

答學友問6

學友:現(xiàn)實生活中有這樣一些“老實人”:他們遵循世俗的觀念,日復一日地干同一件事,精益求精,也樂在其中。他們不知道尼采,一輩子也沒進行過深刻的反省和自覺。應該如何評價這種現(xiàn)實中的“西西弗斯”與經(jīng)過反省和自覺的“超人”呢? 劉擎:如果真有這樣的人,一生能保持自己的觀念(無論是什么),做著樂在其中的工作(前提當然是不傷害他人,如果有助于人和社會則更好),這就是一種好的生活。那么,他就根本不需要進行“反省”,或者展開哲學思考。 這是一種質(zhì)樸的“歲月靜好”的人生。對于這樣的生活,我們恰當?shù)膽B(tài)度是尊重,而且注意不要去打擾。如若是“喚醒”他,告誡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敦促他展開反思,甚至讓他閱讀尼采,這在我看來是一種冒犯。說得輕一點,是“販賣焦慮”;說得重一點,是“知識權力”的施暴。 但他并不是西西弗斯(西西弗斯是明知人生的荒謬、人生本無意義,而“荒謬地”為自己創(chuàng)生意義),他的人生并不荒謬,他會感到自己的生活是有目標有意義的,雖然未必明述出來。但我相信,他能夠講出自己生命的故事,或許樸素,但很可能是有趣動人的故事。 在前現(xiàn)代的傳統(tǒng)社會,有很多人能夠維系這種質(zhì)樸的生活。在這種生活里,不是沒有艱辛和磨難,但它的“意義框架”是確定的和穩(wěn)定的;并且,人們的世界觀、道德觀和人生觀大約不會經(jīng)歷巨大的挑戰(zhàn)。 可是我懷疑,在現(xiàn)代社會,還有多少人能夠維系這種樸素的歲月靜好的生活。我知道一位木匠,他做了一輩子的家具,為自己的手藝而驕傲。但在他快60歲的時候遇到了重大變故:因為他居住的城市有了宜家這樣的大公司,他賴以生存的生產(chǎn)方式和經(jīng)營方式被淘汰出局了。這位木匠的生活里掀起了一場波瀾,他感覺“自己怎么會變成一個無用的人”。后來他找了一個門衛(wèi)的工作,但再也找不回往昔的“精氣神”。同時期,他開始讀一些“雞湯類的文章”,被它們打動,也開始關心人生意義的問題。 這則事例是現(xiàn)代性的后果。因為有了現(xiàn)代工業(yè),以及現(xiàn)代化幾乎無法避免的全球化,原先那種歲月靜好的生活方式越來越難以維系了。許多人需要重新認識自己,需要重建自己與他人以及這個變動社會的關系。這個時候,我們不得不去觀察和發(fā)掘另一種生活方式的可能:別人是怎么過的?為什么有些人仍然能存活下來,還有些人甚至能過得很好? 于是,別人的生活方式及其背后的邏輯、價值和意義才變得與自己相關。只有當“他者”出現(xiàn)并與“我”相關的時候,“我的世界”才成為問題。也只有當問題出現(xiàn)了,反思才成為必要。無論自覺與否,這是避不開的。 這就是現(xiàn)代性問題,包括現(xiàn)代人心靈秩序問題的由來。這個過程已經(jīng)開始很久了,它現(xiàn)在正在占領最后“尚未被打擾的”角落。 你看,并不是對哲學的愛好、對高深的思考情有獨鐘,促使人們探究所謂人生意義。這種探究的必要性來自生活的波瀾,以及在波瀾中生命的體驗。 當然,即使歷經(jīng)波瀾,許多人未必愿意在求知與探索的路上走下去,走向自覺反思的生活。畢竟,沒有多少人愿意做“痛苦的蘇格拉底”。但對于另一些人來說,既然已經(jīng)啟程,已經(jīng)遠至如今,不如再走一程吧。 答學友問7

學友:一位出生在中世紀,一生被教導信仰上帝,沒有機會知道薩特,甚至沒機會了解新教的牧師,他的思想和人生選擇真的是自由的嗎?薩特對自由的定義到底是什么? 劉擎:在牛頓發(fā)現(xiàn)萬有引力定律之前,引力存在嗎?我們的生活受到引力的影響嗎?如果薩特的存在主義確實揭示了人類存在的真實境況,那么這位中世紀的牧師,的確擁有“思想和人生選擇的自由”,哪怕他自己對此并不自知和自覺。 薩特所說的自由并不是“本人感受到的自由”,也不是說你感到有多大的選擇空間和機會,而是對人類存在境況的描述——因為人沒有固定的本質(zhì),所以就是自由的。 薩特對自由的定義,簡單地說就是“你不必非如此不可”。在這個意義上,人被判定為自由。不管你自己是否意識到了、不管你自己是否承認,你就是自由的。牧師總有可能改變自己的身一即便在中世紀,神職人員放棄自己職業(yè)生涯的事例也并不罕見。中世紀的牧師不了解薩特,完全不影響他(在存在論的意義上)是自由的。 當然,你會覺得薩特對自由的定義太奇怪了,和我們通常的感知不一樣。 比如,如果一個人被關在監(jiān)獄里,你能說他還是自由的嗎? 薩特會說,是的。一個人的處境與他(存在論意義上的)自由沒有關系。他可能會承認,在經(jīng)驗意義上你自由選擇的余地有多大,這個問題仍然有意義,他并沒有否認這一點。但是薩特可以堅持說,即便在監(jiān)獄里,你也無法擺脫人的自由一你可以在監(jiān)獄里絕食,可以想辦法自殺,可以保持沉默。或者,你可以坦白一切罪錯,可以誠心懺悔,可以老老實實服從,好好改造自己。無論如何,你的存在不會像一塊石頭,也不會像一個墨水瓶;你是“自為的存在”,而不是“自在的存在”。 最后,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可以與薩特的存在主義相提并論嗎?這里也許需要對它們做一個資質(zhì)判斷(qualification),牛頓的定律是客觀真理(基本上是),而薩特的存在主義理論是客觀真理嗎?這是有爭議的。所以,以上的說法,只是薩特本人(或者認同薩特理論的人)可能做出的回答。 答學友問8

學友:在納粹龐大的官僚體制之下,每個人都是微小的零部件,都在做自己分內(nèi)的事,而這最終導致悲劇的發(fā)生。那么,是誰按下了按鈕,讓這個官僚系統(tǒng)運轉起來呢? 劉擎:這個問題涉及“結構與行動者”之間的關系,這是社會理論中的經(jīng)典問題。如果官僚系統(tǒng)是一個結構,而你相信“結構決定論”,那么“誰按下按鈕”這個問題就不重要。因為,就算沒有A也有B,沒有B也有C,總會有人按下這個按鈕?!鞍聪掳粹o”這個動作本身是這個官僚系統(tǒng)的結構邏輯決定的。甚至,這個系統(tǒng)沒有什么“開始”按鈕,它是一個龐大的網(wǎng)絡,每個節(jié)點都是某種意義上的“開始”。 但另一方面,如果你不是一個結構決定論者,你相信個體的主觀能動性,認為個體即便處在結構的約束之中,仍然有一定自由選擇和行動的可能,那么就需要追問:是誰?為什么會按下那個按鈕?這種追間在道德上和法律上就是有意義的。 你看,這里有對立的兩極觀點:在“結構決定論”的一端,我們認為個體完全沒有主觀能動性、沒有選擇的可能,一切都是系統(tǒng)邏輯的結果。那么就沒有什么個體責任可言。而在特別相信主觀能動性的一端(比如薩特),我們認為無論有什么結構性的約束,個人的能動性不可能蕩然無存;人總是可以選擇,因此也總是需要負責。 在一般的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任何行動者“按下按鈕”的動作,總是在一個結構下做出的,是在約束下發(fā)生的。那么這個行動者到底能有多大的主觀能動性呢?這既取決于結構約束性的強弱,又取決于個體的具體特征。 但像我們這樣討論這個問題,只能是在原則意義上泛泛而論,沒有多大意義。更好的做法是,置于具體的時代和制度的背景下,在特定的具體文化條件中來討論這個問題,分析個人發(fā)揮能動性的空間和局限,以及個人應當擔負怎樣的責任。這才會是更有啟發(fā)性的討論。 答學友問9

學友:我們真的有正當?shù)睦碛扇プl責艾希曼嗎?如果有的話,這個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劉擎:我嘗試著對許多學友關注的這個問題做出回應:艾希曼喪失了道德感,阿倫特探究其原因,認為他喪失了思考,沒有能力做出獨立判斷。再深入一步,他失去了獨立判斷所要求的“你與自己相處”的基本立場,最終回避面對自己的良知(conscience)。 艾希曼能為自己辯護嗎?讓我們想象一下,他可能有的最強的辯護理由會是什么?艾希曼可以說,我思考了、我判斷了,我也面對了自己的良知——我的良知就是服從命令、服從法律。 阿倫特完全知道這一點。她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說過,艾希曼如果不服從命令,就會感到“良心不安”。那么,她怎么反駁上面說的這種辯護呢? 如果“獨立判斷”意味著,每個人都可以“任意”決定什么是自己的最高良知標準,那么“缺乏獨立判斷”就根本無法成為指責艾希曼的理由,因為他“獨立”判斷的結果就是,把服從命令當作最高的道德。 除非阿倫特能夠告訴我們,什么是真正的獨立(independent)判斷?獨立判斷與個人的“任意”(arbitrary)判斷有何不同?并且為辨析兩者的區(qū)別做出有意義的論證,否則她說的一切都不過是某種“修辭”,不值得認真對待。 阿倫特知道這是困難的,因為她自己也明確說過,“道德思考沒有通則可循”,這似乎接近尼采的立場。阿倫特對尼采的思想有非常透徹的理解,但她不是道德虛無主義者。她如何做到這一點呢? 這里有兩條不同的路徑:一個是訴諸“道德”,一個是訴諸“良知”。在日常語言中,道德和良知幾乎是同義詞。但阿倫特區(qū)別了這兩條道路。在《責任與判斷》一書中,阿倫特做出詞源學的考證。無論是道德“morality”(源自拉丁文mores)還是倫理“ethics”(源自希臘詞ethos),原初的含義都是指“習俗”(customs)。而“良知”(conscience)則不同,它在詞源學上與“意識”相同,而意識(consciousness)的字面含義是“和自己一起知道”。此時,我就會意識到自己,“我必然二合一”(two-in-one)。 阿倫特分析指出,傳統(tǒng)習俗已經(jīng)衰敗了,而德國出現(xiàn)了新的習俗(道德)——服從命令殺人。于是“道德”崩潰了。我理解,這是說“習俗”淹沒了“良知”,導致了“總體性的道德崩潰”。 艾希曼聲稱的“良知”是屈從于習俗的。他把時下的標準當作道德律令(對康德的誤用),當作衡量道德的尺度。他真正面對的不是良知,而是迎合他人的期待,并從中獲利(晉升加薪)。 恢復真正的良知,必須獨立于習俗——這在當時的德國尤為緊迫。因此,獨立判斷也就尤為重要。 那么,良知如果失去了習俗的標準,甚至失去了任何外在的標準,會變得任意武斷嗎?“和自己在一起”能夠成為一個標準嗎?大家知道,阿倫特有一位(或許是唯一的)“閨蜜”叫瑪麗?麥卡錫。有一次阿倫特問她:“一個人難道能和作為殺人犯的自己共處嗎?”據(jù)說麥肯錫曾反問道:“為什么不能?” 阿倫特相信,不能,只要你真正面對自己,不回避自己,只要你堅持自身的同一性,自己的氣節(jié)(moralintegrity),你就無法接受作為殺人犯的自己。 那么,什么是良知呢?阿倫特提出了良知的標準嗎?沒有。各種緣由,她沒有說,或者來不及說了。 以下就是我自己的思考或者說推測。 一種方便的回答是,因為阿倫特認為不存在任何標準。但這就變成了虛無主義者,或者非道德主義者,然而阿倫特明確說過她不是。 那么,她就應該提出一個標準,對嗎?可是,讓我們這樣想,假設她對良知提出了一個標準,會怎么樣?你會追問,這個標準為什么是對的呢?這個標準又依據(jù)什么標準呢?這樣她就必須再找一個更高的,用哲學術語說就是“更后設”的標準。這就是道德判斷(以及所有價值判斷)的難題,叫作“自我指涉”的困境。它是指一個人在思想意義上陷入了“自己當運動員,同時又當自己的裁判員”的處境。 我們知道,反思判斷必須有一個“立足點”,而立足點本身也可能轉變?yōu)椤案唠A”反思的對象。于是,反思的自我指涉可能會導致無窮后退。所以,亞里士多德說,所有的思考必須有一個“始點或本原”,“是一種在其充分顯現(xiàn)之后,就不須再問為什么的東西”。維特根斯坦也說過,“我們必須從起點開始,而不是從更早開始”。 那么我的答案是:阿倫特沒有提出良知的標準,因為良知不需要標準,良知本身就是標準,它是自明的道德真理。這樣我們才能理解阿倫特的一個看上去很奇怪的想法:“思考是在體驗了真理之后開始的。” 這是她在給閨蜜麥卡錫的信中說的。阿倫特認為存在一種流行的謬論,就是“相信真理是經(jīng)歷了思考過程之后的結果”。阿倫特認為:“相反,真理一直是思考的開端,思考一直是沒有結果的。這是‘哲學’和科學之間的差別??茖W是有結果的,而哲學從來沒有。思考是在體驗了真理之后開始的……真理不存在于思考中,用康德的話來說,真理是使思考成為可能的條件。它既是思考的開端,又是先驗的?!? 現(xiàn)代性的麻煩是我們失去了價值標準的普遍性。但我相信,某些最低限度的標準仍然是存在的。是的,現(xiàn)代世界關于許多問題都存在著“合理的分歧”,這就是所謂價值多元主義。但還有些分歧是不合理的。以賽亞?伯林說,人類的價值不是無數(shù)的,是有限的,你不能說世界上有幾十億人,就存在著幾十億種價值,更可能的是有十幾種或幾十種價值。把有些東西稱為“價值”必定是錯誤的。他舉了個例子,比如,你說殺死一個人和踢開一塊石頭沒什么區(qū)別。這并不是另類的“價值”,因為對于人類而言,這不可理喻。 雖然伯林是不喜歡阿倫特的少數(shù)同代思想家之一,但在這個問題上,我相信他們是一致的。這個世界上存在一些根本的良知,阿倫特意義上的良知,依據(jù)良知這個標準,我們未必能裁決某些價值之間的分歧,但我們能夠以此判斷人與非人的區(qū)別。所以,我們有理由說,納粹的罪行是“反人類罪”。 給你推薦一本書,就是阿倫特的《責任與判斷》(再版的書名是《反抗“平庸之惡”》),這部文集呈現(xiàn)了阿倫特最后的思考歷程。 答學友問10

學友:我深刻贊同價值是多元的。但我不明白的是,價值最低限度的共通性在哪里,又是如何確定的呢?在不同時代,最低限度的共通性是不是有高低的區(qū)分呢? 另有一個問題想請教老師:政府能不能對公眾進行價值的引導?價值培育和引導和伯林的價值多元是不是沖突的呢? 劉擎:伯林主張價值多元論,同時相信人類具有最低限度的共通性,但他對此沒有給出嚴格的哲學論證。有許多人從不同角度對共通性做過闡釋或論證,比如,依據(jù)“人性論”的自然天性,或者“道德演化論”,等 等。 伯林大概知道這些理論,但他沒有去做類似的工作;他的洞見更多來自經(jīng)驗主義的傳統(tǒng)。比如,所有文化中的所有成員都不會主張“殺死一個人就和踢一塊石頭是一回事”(除了精神疾病患者),我們都會覺得這個主張不可理喻這里就存在著共通性。 但與此同時,人類最低限度的共通性并不能解決大多數(shù)沖突。最低限度也是隨時代變化的,對于女性平等權利的態(tài)度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從長遠的歷史來看,人類“觀念的水位”是在不斷提高的。 那么,人類基本的共通性從何而來呢?我想,這是因為人具有相同的生物性和相似的社會環(huán)境。你可能會吃驚,人們的直覺經(jīng)驗是:不同的國家和社會,生活環(huán)境變化很大,非常不一樣啊。 這種直覺經(jīng)驗是對的。因為我們在比較不同社會的時候,著眼點往往是彼此的差異。然而,這種對差異性的聚焦也產(chǎn)生了盲點——所有社會的“最低配置”具有重要而根本的相似性:它們都需要共同的語言,都要求基本秩序,都具備生產(chǎn)和分配機制,都擁有道德信條和戒律,等等。這些構成了人類存在的基本設置。 至于你的另一個問題,政府是否應當對公眾進行價值引導呢?實際上,所有政府都在做“價值引導”。有一種“引導”與伯林的價值多元論是兼容的,那就是政治自由主義主張的“國家中立性”原則:國家在面對各種“合理爭議”的生活理想(價值)觀念時,要保持“一視同仁”。 另外,有些理論支持國家倡導明確的價值或信仰,理由是其所支持的價值是正確的或崇高的。這類理論在政治哲學中被稱為“至善論”(perfectionism)。最強的至善論國家,就是“政教合一”的國家,這當然會與伯林的價值多元論相抵觸。 但至善論有多種形態(tài),一些溫和版本的至善論與價值多元論的沖突就不大。也有學者認為,溫和的至善論可以與政治自由主義相兼容。我認識的一位學者,香港大學的陳祖為教授,就在這方面做了出色的研究。他認為,中國的儒家思想具有悠久的至善論傳統(tǒng),通過改良,可以和政治自由主義相兼容。 答學友問11

學友:對物質(zhì)的追求和改善生活條件是人工作勞動的動力,有一種自下而上的意味。在資本主義沒有出現(xiàn)之前,人也是在通過勞動換取生存資源,而且人的平均壽命和幸福指數(shù)并沒有比現(xiàn)在更高。很難說服我相信現(xiàn)在的勞作辛苦就是異化的、與人性對立的。我們的祖先通過勞動和改造世界換取生存資源,也不是因為享受勞動而勞動的。這是否意味著,“異化”從來都存在呢? 劉擎:你說得對,人類在前現(xiàn)代社會的勞動并不是“為享受勞動而勞動”,因此也存在普遍的異化。但指出這一點并沒有構成對馬爾庫塞的反駁,因為他的觀點并不是“過去好、現(xiàn)在壞”。他的問題意識在于:當人類已經(jīng)取得了如此卓越的技術文明進步之后,為什么人們還無法擺脫(始終沒有減少)勞動的異化狀態(tài),而是陷入了一種新的異化形態(tài)? 就你的提問方式而言,問題在于對“生存資源”這個概念的理解。 如果嘗試模擬一場你與馬爾庫塞之間的辯論,可能會是這樣的:什么是“生存資源”呢?馬爾庫塞可能會說:真正的溫飽和居住需要,是真實的物質(zhì)需求,可以被視為“生存資源”。但(比如)幾百種品牌的化妝品也是“生存資源”嗎? 你可以爭辯說,化妝品是“生存資源”啊,因為人類對“生存基本水平”的理解是不斷上升的。 但他會反駁說,你誤用了“生存”這個詞。幾百種品牌的化妝品并不是人們“真實的需求”,而是由資本邏輯驅(qū)動的、通過廣告等手段植入人們意識的“虛假需求”。 你可能回應說:“真實”還是“虛假”憑什么由你說了算?難道不是應該由消費者自己說了算嗎? 這個辯論還可以持續(xù)很久。“你”與“馬爾庫塞”之間的爭論并不是沒有意義的,但它也不會草草了斷,決出一名“勝利者”。 我們也可以再想一想:凡是自己感到的需求就都是真實需求嗎?我們自身的需求的形成,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他人、時尚以及社會媒體的塑造?或者,我們是否應當在根本上取消所謂“真實需求”和“虛假需求”之間的區(qū)別?這種區(qū)別完全沒有意義嗎? 答學友問12

學友:您在準備這本講義時會參考哪些資料呢? 劉擎:古人雖說“鴛鴦繡了從教看,莫把金針度與人”。但我還是“要把金針度與人”。這個“金針”就是“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StanfordEncyclopediaofPhilosophy):https://plato.stanford.edu/。 它完全免費,每一個主題“詞條”(entry)都是由這個主題領域一流的專家學者撰寫。絕大多數(shù)詞條的文字清晰曉暢,提供了這個主題的背景、要點、相關爭議、參考文獻清單,還會不定期更新。 你要深入學習和研究一個主題,這是再好不過的起始資源。 它有局限嗎?有的: ?它要求你有比較好的英語閱讀能力; ?它需要你有一定的專業(yè)知識基礎; ?它的詞條主要在哲學領域,雖然是寬泛意義上的哲學。 現(xiàn)在,我來公布準備這本講義時閱讀的相關詞條。有些思想家沒有專門的人物詞條,因為他們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家(比如弗洛伊德、鮑曼、福山、亨廷頓);一般在世的哲學家也沒有專門的人物詞條(比如桑德爾、沃爾澤、泰勒),唯一的例外是哈貝馬斯。 你如果想深入學習、給自己一點挑戰(zhàn),那么,從這些資源開始,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捷徑。 韋伯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weber/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legitirnacy/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scientific-objectivity/ 尼采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nietzsche/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nietzsche-life-works/ 弗洛伊德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conscience/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sex-sexuality/ 薩特 https://placo.sunfbrd.edu/entries/sartre/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existentialism/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beauvoir/ 阿倫特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arendt/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concept-evil/ 波普爾 https://plato.stanford.edu/encries/popper/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pseudo-science/ 哈耶克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friedrich-hayek/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libertarianism/ 伯林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berlin/ https://plato.stanfbrd.edu/enrries/Iiberty-posiuve-negative/ 馬爾庫塞 https://plato.stanfbrd.edu/enrries/marcuse/ https://plito.stanfbrd.edu/entries/critical-theory/ 羅爾斯 https://phto.stanfbrd.edu/entTies/rawls/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briginal-position/ https://plato.stanford.edu/fentries/liberalism/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justice/ 諾齊克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nozick-political/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libertarianism/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justice-distributive/ 德沃金 https://plaio.stanfbrd.edu/enrries/justice-bad-luck/ https://plato.stanford.edu/enrries/egalitarianism/ 桑德爾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communitarianism/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special-obligations/ 沃爾澤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comrnunitarianism/ https://plato.stanfbrd.edu/fentries/equality/ 泰勒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authenticity/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recogniaon/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multiculturalism/ 哈貝馬斯 https://plato.stanford.edu/eniTies/habermas/ https://plato.stanfbrd.edU/entries/criricaI-theory/ https://plato.scanfbrd.edu/entries/pragmatics/ 福山 https://plato.stanfbrd.edu/fentries/progress/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pacifism/ 亨廷頓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global-democracy/ 推薦閱讀書單 1.彼得·沃森:《20世紀思想史:從弗洛伊德到互聯(lián)網(wǎng)》,譯林出版社,2019年。 2.布萊恩?麥基(編):《思想家:與十五位杰出哲學家的對話》(第二版),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4年。 3.威爾.金里卡:《當代政治哲學》,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年。 4.邁克爾.萊斯諾夫:《二十世紀的政治哲學家》,商務印書館,2015年。 5.邁克爾?坦納:《尼采》,譯林出版社,2013年。 6.詹姆斯?戈登?芬利森:《哈貝馬斯》,譯林出版社,2015年。 7.卡爾?波普爾:《二十世紀的教訓:卡爾?波普爾訪談演講錄》,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2年。 8.查爾斯?泰勒:《本真性的倫理》,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2年。 9.邁克爾?桑德爾:《公正》,中信出版社,2012年。 10.石元康:《當代西方自由主義理論》,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0年。 11.周保松:《自由人的平等政治》(增訂版),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年。 12.錢永祥:《縱欲與虛無之上:現(xiàn)代情境里的政治倫理》,中央編譯出版社,2016年。 13.周濂:《打開: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學課》,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年。 后記:感想與致謝

這部講義源自“得到”App的音頻課程《西方現(xiàn)代思想40講》,以課程稿為藍本,擴充修改而成。 講義的主體部分刪減或調(diào)整了少數(shù)過于口語的表達,恢復了初稿中一些由于每講篇幅限制而刪去的段落,也補充了一些較為理論性的論述。同時,講義包含了補充講解和答學友問部分,取自與課程學友的交流互動。 因此,這部講義大致保留了課程講稿的原貌,同時在內(nèi)容的完整性與理論深度這兩方面有所增進。講義修訂完畢之時,距離課程完整上線已有半年之久。 記得那是在2020年4月1日的零點,“得到”App上傳了課程的最后一講“結語”,我隨即寫下一篇感言,表達了自己開課過程中的一些思考和體會,也介紹了課程制作的幕后花絮。當時發(fā)布在“得到”App的社區(qū)“知識城邦”上,今天讀來覺得仍然適宜。因而就選編了其中的大部分文字,做少許補充,當作本書的后記。 我們的課程在4月1日就結束了。可是結語發(fā)布在“愚人節(jié)”藏了一個暗語:“說結束只是一個玩笑”,其實并沒有。課程的主編裘德同學,很快就發(fā)了一段音頻通知。是的,我將繼續(xù)在“知識城邦”和大家交流討論,還會做在線直播和線下講座。 結課當天的下午出門,去赴約聚會。朋友們談論著天下大事,海闊天空,聊到很晚,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從新年開始,忙著寫“西方思想年度述評”(最后寫了近4萬字),到1月下旬完成。但疫情開始了,約好的幾個聚會就取消了。然后,就一直忙著課程的上線、寫作、修改、錄音,一直忙著。最后的“結語”是在上線更新前不到12小時才錄制的。 那天晚上快8點的時候,看見裘德同學發(fā)來微信,告知訂閱用戶過了2萬,心里高興了一下。我知道,在“得到”App的課程中,這個訂閱數(shù)真算不上什么,但還是開心的。當時朋友們正在熱烈討論著,關于公共言說的品質(zhì),那么多“極端化”的觀點和言說方式,很讓人憂心。 我在想,聽過我們這類課程的朋友,以后和人說話,甚至爭論,會不一樣嗎?大約會吧。這樣想著,就覺得自己的勞作還是有意義的,雖然目前只有兩萬多人。 出門之前,在清華大學劉瑜老師的微信朋友圈中,讀到她寫的一段討論“極端化”現(xiàn)象的文字,深有同感。劉瑜老師說:

極端太有誘惑力了,它的確定性以及確定性帶來的自信,它的簡單以及簡單帶來的省心,它的易辨識以及因辨識度所迅速集結的情感群體,真的是太有誘惑力了。從此不用在不同的觀念之間顛沛流離,不用根據(jù)路況不斷調(diào)整航向,不用經(jīng)受自我懷疑的折磨,不用被渺小感經(jīng)年累月地審判,這種人可能的確很幸福吧。

我相信,這種極端的觀念和思維方式,以及由此廉價兌現(xiàn)的“確定性”“簡單”和“易辨識”及其“幸福感”,是一種病理性的癥候,標志著文化品質(zhì)的敗壞。這對于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都是腐蝕。在這個問題上的判斷,古今中外的大思想家?guī)缀鯖]有分歧。 所以,我講這門課程,還有其他許多朋友各自做出的一些努力,雖然微不足道,但匯聚起來,可能成為一種“慢變量”,一起來抵擋和改變那種看似勢不可擋的極端的“快變量”。 “慢變量”對耐心不太友善,卻是“時間的朋友”。而文化的演進,從來就是滴水穿石、聚沙成塔。兩萬多人,就是兩萬多粒沙子。也可能,會是兩萬多粒種子吧。這樣想著,感覺有些欣慰。 回家的路上,久違的夜色中,有斑斕的燈火。在學友中,有過許多有趣的、令人感動和驚奇的事情。 “知識城邦”中有許多非常出色的提問和評論,雖然我沒能一一回應。有時候?qū)W友之間的討論也非常精彩,我從中受益良多。裘德發(fā)現(xiàn)了一位同學的“筆記卡片”,內(nèi)容精到不說,而且設計精良得像藝術品。這讓人很是動容。更不用說還有持續(xù)不斷的問候和勉勵。謝謝各位學友! 我還意外地發(fā)現(xiàn),聽課的學友中有自己曾經(jīng)的學生(居然在學校還沒受夠我),有失散多年的友人,有年輕優(yōu)秀的同行學者,竟然還有多位“得到”App的課程名師。王立銘老師(聲稱)聽過四遍,劉潤老師說聽過三遍,香帥老師發(fā)來過她聽課完畢的“證書”,還有陳海賢、仇子龍、董梅、王穎、王雨豪、馬徐駿和傅駿等老師。他們在各自的專業(yè)領域都是備受尊敬的專家,其中有幾位至今尚未謀面,他們俯身垂聽,讓我感到榮幸而惶恐。 還有一件趣事。顧衡老師的課程上線的時候,我一時起興,在他課程第一講后面發(fā)過一條調(diào)侃挑剔的留言(顧老師說波茲曼堅持不用電腦,而我說自己曾經(jīng)和波茲曼有過電郵往來)。但當時并不知道,這條留言會成為我在“知識城邦”中的第一條筆記。在我的課上線之后,許多同學看到了那條留言,然后就傳到了顧衡老師那里。他會感到冒犯而不悅嗎?并沒有。 相反,他多次熱情地推薦了我的這門課。我至今還沒有機會與顧衡老師直接交談,不曾表達歉意,也沒有為他的推薦而致謝。對于顧老師這樣博學通達的人,這些大約是多余。我相信,讀書會塑造品格,這里有一種默契。 這門課程的緣起和過程中,有些幕后的“花絮”(八卦)。 2017年11月23日晚上,羅振宇和脫不花兩位老師,還有“得到”App的主力編輯一起,請幾位學者晚餐,商定了幾門課程的選題。一個星期后,我提交的課程提綱就通過了,在12月1日簽訂協(xié)議。當時以為,三個月或者至多半年,就能完成這門課程。現(xiàn)在大家知道,我用了兩年多的時間。 當初是過于自負嗎?也許吧,但并不是沒有理由。比如,對自己的專業(yè)有一點信心。而且,“得到”App課程可能要求的各種技能才藝——公共寫作、戲劇電影寫作、演講朗讀能力一我在年輕的時候就準備好了。 還有一個直接的理由,這門課我在學校已經(jīng)講過10多年。曾經(jīng)有教育平臺拍攝過一版視頻課,起初是在教室里拍的,因為受歡迎,又在演播室拍過一版。我想,“得到”App要求的不過是一個更精致的版本。 最后還有一個奇怪的理由:這是連施展都能做好的事情。 然而我錯了。不是我高估了自己,而是低估了、大大低估了“得到”App課程的難度(當然也低估了施展同學)。多么痛的領悟…… 開始,課程的編輯是我自己挑選的,一位極為聰明干練又格外禮貌的小帥哥,林飛揚同學。他用了差不多一年時間和我磨合,其實是糾正我對“得到”App課程的錯誤認知。但他可能太過禮貌,而我太過固執(zhí)和善辯了。飛揚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他其實已經(jīng)轉變了我的謬見(這是我后來才意識到的),但他在公司還有其它更重要的工作。 人類,成功的時候傾向于“內(nèi)歸因”,而失敗的時候往往傾向于“外歸因”。我是學者,很清楚這個心理學常識。但我是人類,我準備放棄了。 2019年3月15日晚上,羅振宇和脫不花兩位老師在上海請我晚餐,同席的還有施展同學(帶著溫柔的憐憫,以及旁人難以察覺的鄙視)。 羅老師重新啟動了這個項目,他親自擔任課程講稿的監(jiān)制。還有“得到”App總編室的老師,負責社科類課程的陸晶靖老師,這些“得到”App的公司決策層和骨干,組成了一個“夢之隊”,建立了微信群。 當然還有“花姐”(我這樣稱呼脫不花老師,是在陷害她的青春,但覺得這樣更親切些吧)?;ń愕闹庇X判斷極好,但不僅如此,她還有一個特異功能:總是能讓你感到你是全世界最棒的,那些表揚和贊美好像夸張到無以復加,卻又能讓人信以為真。我不知道花姐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你挫敗沮喪的時候(哪個老師沒有???),她就是“可卡因”。 我們還需要一位課程的編輯,選定了裘德同學。可那時候,她還是剛剛進入“得到”公司三個月的“菜鳥”。但羅老師和花姐會精心培訓她。她的那種天資聰慧大概不需要獨具慧眼來發(fā)現(xiàn)。 選擇裘德的另一個理由是,她是施展的本科生,我指導的研究生,她學過這個專業(yè)。當初是施展向我推薦她來讀我的研究生。她的專業(yè)知識、表達能力、英語水平都出類拔萃,但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完美主義”(這是拖延癥的昵稱)。 但裘德同學當時并不知道,老師也有拖延癥。過去在學校,老師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反復催促鞭策(我甚至威脅說,“你可以選擇肄業(yè)”)??墒乾F(xiàn)在情勢翻轉了,學生開始催促老師。還有,我在學校里鼓勵她的“獨立思考不盲從”(亞里士多德更愛真理啊),現(xiàn)在開始對老師起作用了。偶爾和裘德同學起爭論,我會問自己:是我教得太好而“自食其果”嗎?但更多時候,我們有一種默契,那種一百句話只要說出兩三句就能彼此精確理解的默契。 當然,不知道羅振宇老師用了什么秘籍或者魔鬼訓練,讓裘德同學的編輯技藝有了迅速驚人的提高。她不是簡單地“編輯”我寫的初稿,她做的是“翻譯”和剪裁,常常能把講稿中一些過于艱澀的專業(yè)表述,轉化為通俗易懂又引人入勝的樣子。 課程上線的時候,只錄制好了14講。我們一直在和更新的節(jié)奏賽跑,每天都有進展,但仍然太緩慢了。我們需要另一個人,能讓兩個拖延愛好者同時心悅誠服的權威,這只有米雪(裘德同學的師母)才能勝任。在2月底,三個人組了微信群。我們領受了真正的鞭策,包括罰款措施…… 但我們最終成功了,雖然最后一講格外驚險,離上線只差11個小時。 最后是一份致謝名單。 首先在以上花絮中提到過的名字:羅振宇、脫不花、林飛揚、陸晶靖、裘德和米雪。 其次,要特別感謝“得到圖書”負責人白麗麗和講義書稿的責任編輯翁慕涵。 還有,“得到”的“聲音導演”徐昆鵬。感謝他在錄音棚那兩天的指導,以及他一直用過譽的方式鼓勵我。后來改在家里錄音,米雪取代了昆鵬的職責,她改換了另一種不同的鼓勵方式。 在課程上線之初,熱心推薦課程的八位“得到”老師:施展、李筠、劉蘇里、許紀霖、包剛升、徐瑾、王爍和徐棄郁。 另外,在備課過程中曾指教和幫助過我的學人師友:童世駿、應奇和郁振華(我們“哲學四重奏”群的成員),以及陳嘉映、孫周興、錢永祥、周濂、葛四友、周保松和林垚yáo等。 當然,還有每一位學友,感謝你和我一起完成了一次難忘的思想探索之旅。 (劉擎《西方現(xiàn)代思想講義》)

劉擎《西方現(xiàn)代思想講義》答學友問,書單,后記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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