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天使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酒杯，杯中玫瑰色的液體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一，在燭火中反射出唯美的光芒，“報(bào)社已經(jīng)除掉了，你的愿望已經(jīng)達(dá)成了吧？” 癱坐在扶手沙發(fā)里的惡魔搖了搖頭，一言不發(fā)，仿佛要將自己與沙發(fā)徹底融為一體似的。他面前的那杯紅酒紋絲未動，還是斟滿的。 天使坐正了身子，抽出插在白色西裝口袋里的左手，輕輕打了一個(gè)響指，惡魔面前斟滿紅酒的高腳酒杯立刻變?yōu)榱耸M熱可可的咖啡杯。后者苦笑了一聲，拿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一股暖意便立刻流遍了他的全身。 “我之前講過只是想讓報(bào)社改邪歸正的...”話剛出口，惡魔又后悔了，他把只喝了一口的熱可可放回桌上，低下了頭。 沉默，惡魔通過自己眼角的余光看到天使的半個(gè)身子似乎隱藏在了黑暗里，宛如一尊石像般在燁燁的燭光中保持靜止不動。 “唉...”這是惡魔最不希望聽到的聲音——天使的嘆息——但是他這次從中聽出了不同，這聲嘆息沒有可憐，也沒有悲觀，而是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在里面： 那是一種自愧不如的贊揚(yáng)。 惡魔盡量不出聲地咽下一大口唾沫——但是出于緊張，他其實(shí)沒能成功。 “惡魔...”天使柔聲說到，“能看著我嗎？” “我...”惡魔突然感到一種名為信任的情緒隨著熱可可冒出的熱氣一起鉆入了自己的鼻腔，“能...” “你真的很善良——絕對不是看不起你！”天使驚訝地發(fā)現(xiàn)惡魔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他稍作了幾秒鐘猶豫，還是說了下去，“但是很多人類并沒有像你一樣善良?！?“那家報(bào)社想要你死——不止是你，可能在你之前來到人間的許多惡魔也慘遭他們毒手，你是不可能指望這樣的一個(gè)邪惡組織改邪歸正的。他們想要你的命，想要你頭上的角，你如果不對他們下殺手，就會被他們下殺手，明白了嗎？” 見惡魔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天使才繼續(xù)說道：“這里是人間，過于善良，最終的結(jié)果多半是失敗的，面對有些比你惡的人，千萬不要手軟?！?“但是你說過每個(gè)人的體內(nèi)都有一對天使和惡魔的...”惡魔直視著天使的雙眼，天使感受到一股自己在天堂都沒感受過的純潔籠罩了自己“我相信他們會改邪歸正的?！?“但是他們是純粹的惡——” “不是這樣的！”惡魔終于鼓起勇氣打斷天使，“他們也不是出生就如此之惡的！雖然我痛恨他們殺我的行為，但是也怪我給人類社會帶來了這么大的痛苦。” “我改口，是社會環(huán)境造成的?！碧焓姑鎸ψ载?zé)的惡魔終于做出了讓步，“你并沒有所謂對社會環(huán)境造成多大的影響。社會環(huán)境是復(fù)雜的，什么樣的人都有，你惡魔所需要的，就是離那些想殺你的人遠(yuǎn)一點(diǎn)。” 惡魔沒有回答，這無疑造就了短暫的寂靜，天使舉起高腳酒杯，將里面的紅酒一飲而盡。他能感到惡魔正在努力尋找一個(gè)不那么激烈的話題。 “你說過報(bào)社不會那么簡單就毀滅?！睈耗Ы箲]地?cái)[弄著自己長袍上單紐扣。 “額...”這次是天使猶豫了，“其實(shí)...是這樣的?！?“也就是說他們還是有改邪歸正的可能對吧？”惡魔微微顫抖著抬起頭，兩道清晰的淚痕映入天使面前的高腳酒杯。 “惡魔，我認(rèn)為你應(yīng)該冷靜一下，這是你第一次來人間，你可能被人間的種種邪惡的不公嚇壞了。”天使重新把酒杯注滿，“但是我不是在嚇你，人間其實(shí)遠(yuǎn)比你所想象的——甚至見到的——要邪惡許多，這就是現(xiàn)實(shí)。” 惡魔沒有回答，天使也沒有繼續(xù)發(fā)難，他把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后等著惡魔開口。 “但是你為了我還殺人...”惡魔邊說邊看向窗戶外，“殺人在天堂肯定是不被允許的吧?！?“我相信在地獄也是不被允許的?！?“你上面的座天使會對你怎么看？”惡魔突然問道。 天使沒有回答，而是重新把自己的酒杯斟滿。 “別喝了?！睈耗奶鄣匕醋√焓沟氖郑盎卮鹞业膯栴}?！?“我自己會處理?！碧焓拱l(fā)現(xiàn)自己酒杯里的紅酒變成了檸檬冰沙。 “他們會下來追殺你嗎？”惡魔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柕馈?天使依舊沒有回答，但是惡魔從他的眼睛中找到了答案。 “你打算怎么辦？” “我...?還能怎么辦？” “你不想反抗嗎？” “我只是一個(gè)最低位的天使。”天使公正地說到，“我也沒有能力反抗?！?“他們什么時(shí)候會來追殺你？”惡魔問道。 “也許...今天...?——跑！快跑！”天使突然站起身，一把拉起惡魔，窗外略過一個(gè)巨大的黑影，那是歐尼法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