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

第一晚過去了。 我確信是第二天了，因?yàn)橛陌档膹U墟下有了些許亮度。而我馬上發(fā)現(xiàn)的是，導(dǎo)致我整晚沒睡好的原因——女孩幾乎和我貼在一起。 抱著我的一條胳膊，另只手半握拳放在我的胸口上，還能感受到她輕微地呼吸，正騷動著我的脖子。 怕弄醒她，輕輕側(cè)過頭。微光映照下，女孩的睡臉近在眼前，睫毛清晰可見，又好看又茂盛，鬢發(fā)幾縷穗兒含在嘴角。居然真的在咬頭發(fā)？ 眼睛發(fā)澀，我揉了揉。這是壞習(xí)慣，我不該揉眼睛。 越揉越癢，有顆粒感揉進(jìn)眼眶里了，這非常令人不適，我試著弄出來，但只會變得又癢又疼。 我簡直為自己蠢哭了，竟然用沾滿灰的臟手擦眼睛，現(xiàn)在我睜不開眼了。 溫茗被我弄醒了。 “唔~早安。你怎么了？” “早……”我居然還顧得打招呼。我立起身子，想掩飾一下又怕了自己這雙臟手。 手腕被女孩抓住，她看出了我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好像，把臟東西揉進(jìn)眼睛里了……” 我欲哭無淚地回答。真是丟死人了，跟個小孩子一樣犯這種錯。我倒真希望自己哭，平時這樣流點(diǎn)眼淚就好了，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又干又澀，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圖片取自《冰菓》） “真是個笨蛋哦(小聲)，來，讓我看看。眼角都紅了，能睜開么？” “睜眼會疼……” “得幫你洗一洗，要是有水就好了?！? 我想起了我的背包里面有水壺，但里面裝了水還是沒裝，我記不清了。背包被落在教室里，教室在三樓，怎么去拿呢？ 我告訴了女孩，她說我們一起去找找，總得要喝水的。 是啊，總要吃飯喝水才能活下去啊。 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口渴了，只能咽咽口水。手被劃傷，溫茗扭了腳，現(xiàn)在眼睛疼睜不開，真不錯，倒霉到家了，我又開始惱火。 我們休息了一晚，少說也有好幾個小時，還是沒有救援隊(duì)來找我們，連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真的只能靠我們自己嗎？ 肩膀被搖了搖，凌亂的思緒停止。 “沒事兒，還有我在呢。”女孩牽起我的手把我拉起身。 “我來做你的眼睛，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我被安慰了。 說不出的感覺，既感動又慚愧。 我經(jīng)常慚愧，或者說經(jīng)常自責(zé)，想著某件事自己是不是本可以做得更好，而他人給我的寬慰是不是出于無奈，所以干脆就逃避吧，不被人拜托就好了。而現(xiàn)在，我不能逃避了，我喜歡的女孩正依靠著我呢，原地不動可什么都做不了，開始今日份的路程吧。 路好走多了，但前進(jìn)得依舊很慢，因?yàn)槲易叩梦肺房s縮，拖累了牽著我的女孩。 此刻我不覺得被人牽著手怎樣溫馨，只覺得像自己像小時候被姐姐牽著過馬路一樣。我已經(jīng)比我姐姐高了，應(yīng)該我牽著她了，我也比溫茗高，也許我年紀(jì)也比她大，但我有她成熟嗎？ 女孩，她好堅強(qiáng)，發(fā)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情，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抱怨過一句，還能安慰我。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像太陽一樣給予身邊的人溫暖，勇氣。但我知道我做不到。 那股壓力又來了。這個年代不分貴賤，但與她相比，我顯得那么卑微，因?yàn)樽约旱牟粔騼?yōu)秀，因?yàn)樽约旱墓缕А? 即使我和她是同類，我們也存在距離。 被絆了一下。不去想了，專心走路。 走了有一個小時吧，前進(jìn)了多少就不知道了。溫茗說我們走到死路了，看不到別的路可走。 我們一直沿走廊直線前進(jìn)著，按理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到頭看到樓梯了。 唉，休息一下吧。 找個地方坐下，分析分析局勢。目前所在的位置大概是教學(xué)樓的二樓，因?yàn)榇髽鞘窍驏|倒的，所以三樓應(yīng)該就在東面隔壁，可惜廢墟下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兩段的樓梯口，如果能讓我仔細(xì)觀察周圍就好了…… 我擺擺腦袋，晃了晃額前的劉海。 “咦?！? 女孩湊到我的跟前。 “你的呆毛翹起來了?！彼χf。 “哈？” 如果是平時，我可能會花一早上時間把失控的頭發(fā)還原，但目前我連看清東西都費(fèi)勁。 “壓都壓不下去呢?！彼淹嬷夷寝劬髲?qiáng)的頭發(fā)。 “恭喜你在我頭頂上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好神奇哎~為什么會這樣？” “大概是因?yàn)闆]睡好吧?！蔽译S口一答。 “哦對不起。” 她忽然道歉。 “你睡著后身體發(fā)熱，像個大暖爐一樣，好溫暖，不知不覺就……” 她不說了。好吧其實(shí)也不用再往下說了，回想一下早上的情形，我馬上知道她在道歉什么了。 “也，不用道歉啦……” 換誰都會害羞的，但說不清的是，我又不是被夸獎了，心里居然有點(diǎn)小竊喜。 “聽說睡覺時壓著胸口的話，容易做噩夢呢。”溫茗說。 “我也聽說過，不過我好像沒做夢，只是沒睡好而已?！? 仔細(xì)想想，也許胸壓感不是被女孩的手壓的，而是幽閉下的窒息感造成的。在廢墟瓦礫下睡覺，還能奢望什么。 “嗯~至少我睡得還行，謝謝你~” 我和她都笑了。不愧是少女，元?dú)鉂M滿。 聊到做夢，我告訴她之前我的一個壞習(xí)慣。 因?yàn)樽鰤簦矚g睡懶覺的我，白天起不來，晚上睡不著，周而復(fù)始。而這些夢都很奇怪，沒有具體內(nèi)容，大概就是不停的走，周圍的建筑，景物都有印象，但記不起來是哪里。 還有一個女孩，總是出現(xiàn)我的夢里，我似乎認(rèn)識她，但想不起來她的樣貌，每次我快要到她身邊時，她就消失了，然后我就醒了。 我不確定溫茗聽懂了，瞇著眼睛望了她一下。 溫茗思考問題的表情凝在臉上，兩眼閃忽，她瞟到了我在看她，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對著我笑: “這個夢好奇怪哦~” 我說:“我覺得是在暗示我，引導(dǎo)我什么?！? 她不說話了，“嗯”了一下。 然后是長達(dá)幾分鐘的沉默。 女孩有事瞞著我。這一下子激起了我的不信任感，因?yàn)閺奈覀儌z見面開始，她就似乎很了解我，但我對她一無所知，她的行為和她口中的怪獸也始終沒有解釋清楚。 想想看，目前為止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有哪一件是不荒唐的嗎？ 我不喜歡自己某些方面上的敏感，一點(diǎn)小事就能動搖自己，然后在心里發(fā)酵放大，這只會折磨自己，讓人不安，然后反復(fù)糾結(jié)鉆牛角尖。 我輕咳一聲，站起來拍了拍灰，說: “怎么樣，休息好了嗎？” “等一下?！? 正準(zhǔn)備趕路的我被女孩叫住，回頭。 她說我坐著的，好像就是樓梯。

（圖片源于網(wǎng)絡(luò)） —— 注：靈感來于克萊爾?麥克福作品《擺渡人》，故框架與部分設(shè)定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