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10)——“夢”與“記憶”
公元2062年X月X日
?
S45區(qū)城區(qū)東部,某高級酒店
?
屏幕亮起,切入一位人形的第一視角:她身著酒紅色的酒店制服,正一手托著泛著銀光的餐盤,行走在鋪著松軟波斯地毯的酒店走廊中——看樣子,她是這酒店中的一位服務(wù)生。
?
同層的走廊中,還有幾位身著同樣制服的人形姑娘,她們或緩緩?fù)浦d滿換洗用具的推車,或是低頭按動對講機的按鈕,或是輕輕揮動撣塵的毛刷......——在這不過排布了十?dāng)?shù)間總統(tǒng)套房的酒店頂層,似乎一切都正按照著日常的流程循規(guī)蹈矩地進行著——如果那些人形姑娘耳中沒有微型耳麥、如果她們擦肩而過時沒有互打暗號、如果她們沒有有意無意地注目那間最奢華房間的門牌。
“啊——唔!唔唔——!”
“啊啊啊啊——!痛,好痛!”
“求你,求求你了...不要繼續(xù)了......啊啊啊!”
“......”
她們繼續(xù)著手中的動作,強迫自己無視那耳麥中來自房內(nèi)床下竊聽器中人形少女凄慘的囁嚅和抽泣——被兩頭“禽獸”折磨了近三小時后的哀嚎。
“嗡——!嗡——!”
蜂鳴,是行動的暗號——她們等了太久的暗號。
她迅速而穩(wěn)定地向那扇奢華的房門拉近,她伸出纖纖玉手按響門鈴——興許是等待了太久的緣故,當(dāng)她說出那既定臺詞的第一字時,嗓音都有些沙啞了。
?
“貴賓您好,您叫的餐點到了?!?/p>
?
見房內(nèi)無人應(yīng)答,她也不氣惱,繼續(xù)一遍遍按響門鈴,重復(fù)著自己剛才的話。
?
終于,在她這不斷的“騷擾”下,門后終于響起了男人煩躁的腳步聲。
?
“咔!”
?
門鎖一聲脆響,那人猛得拉開了門,帶著滿腹的怒氣不耐煩地嚷道:
?
“什么狗屁餐點,老子從來就沒有叫過!”
?
來人正是那沙啞男聲的本體,掛著拉碴的胡子,那反光的頭發(fā)向外飄散出發(fā)蠟的氣味,香得令人作嘔;浴袍的開口處,露出其胸前旺盛、卷曲的黑毛。他呲著牙,一臉慍怒地俯視這位打擾他“雅興”的不速之客。
?
“可,可是,”她立刻換上惶恐的聲線,從衣領(lǐng)口袋中拿出小票遞到男人眼前,“這是總臺給我的訂單,您可以再確認一...”
?
“滾滾滾滾滾!”男人連連擺手驅(qū)趕著面前的姑娘,猛地伸手一推,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她眼中,射出冷酷的目光,哪里還有方才的驚慌之色;他預(yù)感不妙,剛想抽手,已然晚了。
?
餐盤的圓蓋飛出的瞬間,她左手擒拿男人右臂,右手刺出揪住男人衣領(lǐng),借力后倒,反將男人倒摔出門外,在那厚實的地毯上硬生生砸出一聲悶響;不等男人喘息,她翻滾反擰男人右臂逼其翻身,旋即騎上男人后背,以雙膝壓制住男人的右臂和脖頸;在男人用左臂一通亂抓時,她從容地從腰帶上解下一管針劑扎入男人頸部,只聽其悶哼一聲,幾秒鐘便不省人事。
?
而其他走廊上的姑娘,則在她制服男人的同時沖入房間,那個胖子連驚呼都未能發(fā)出便也被打暈了。
?
她起身將昏迷的男人拖入房間,關(guān)上門以免被旁人發(fā)現(xiàn)后,來到寬敞的臥室內(nèi)同隊友匯合。
?
而那油膩的嗓音,則屬于那床上的“肥豬”?;蛟S是軀體的條件反射,那原本就油光水亮的一身體膘上,汗水混合著油脂,黏糊著將其身下的床單染出一大塊腥臭的黃斑。
?
“核實身份?!敝笓]者的聲線依舊冰冷,“取證后匯報。”
?
“是?!币暰€中領(lǐng)隊的人形簡短地回復(fù)后,向后一招手,一位身形嬌小的人形便拿著專業(yè)相機,顫巍巍地來到那張碩大的圓床旁邊。
?
“人形型號:IOP民用版3型,云圖版本:3.57.1,刻印武器:S-ACR;人形型號:IOP民用版3型,云圖版本:3.56.98,刻印武器:MPL”領(lǐng)隊的人形默默報出那兩位的信息。
?
那位橙發(fā)的小姑娘舉起相機拍照,但卻抑制不住手部的顫抖,接連拍糊了好幾張。
?
而圓床上的兩位姑娘,一如暴雨后的殘花,早已不成人樣了。
?
站在那張寬大的圓床前,她扣著板機的手指微微發(fā)著顫——這是素體自然的反應(yīng),并非畏懼。
?
她注視著床上仰躺著的兩位人形少女,淡漠的眼中看不見感情的痕跡。
?
而就在數(shù)小時前,這兩具喪失了意識的素體,還是她活蹦亂跳的兩位同事:當(dāng)身上那些光鮮的偽裝被撕裂、扯碎,當(dāng)禽獸肆意蹂躪她們的軀體,她們那些本就不該存在的自豪、尊嚴,也一同土崩瓦解。
?
“呵,”她兀自地冷哼,干脆地拉動槍套,聆聽那子彈上膛的聲響,舉槍瞄準那二位“前同事”的眉心。
?
手中的槍本就是那被摁在墻角的“禽獸”的配槍,怎么弄到手的,不重要;接頭人說要做得干凈利落,幕后有多少紛擾,不重要;身為人形的她只需服從命令,槍口指向誰,不重要。
?
“砰!砰!”她扣下板機,槍響,人亡。
?
“干得好,收隊?!倍溨?,那指揮者的聲線依舊的蒼白、沙啞。
?
房間內(nèi),那些身著酒店制服的人形紛紛起身,一邊撤離,一邊有條不紊地清掃掉一切可疑的痕跡:將那接著火藥粉塵的布片、裝過“藥”的注射器、留下印痕的手套...統(tǒng)統(tǒng)塞入房門口的推車;將那被迷暈的兩頭“畜生”丟上床,在他們手旁放好那把槍,隨后依次撤出房間分散。
?
她位于隊尾,負責(zé)最后的善后。
?
當(dāng)她即將帶上房門,其目光再度穿過門縫,落在床上兩具已化為廢鐵的素體上時,她那金黃的眸中竟閃過一瞬的憐憫。但立即,她收回視線,關(guān)上門,壓一壓頭上的園帽,推著那滿載的推車離開。沒走幾步,路過一處樓梯間時,她正好同一隊火急火燎的警察擦肩而過。
?
她淡然地讓開通道,走入走廊盡頭的員工電梯;在那兩扇鋼門即將合上的瞬間,能看見她朱唇微啟,喃喃道:
?
“安息吧,至少,你們解脫了?!?/p>
?
。
?
。
?
。
?
“刷——”
?
我猛然驚醒,下意識地一抹額頭——冰涼滑膩,凈是一層冷汗。
?
側(cè)頭,挑開窗簾一角,滿月的清暉簌簌于床頭灑落了一道傾斜的銀色,正是夜半;遠方的曠野靜謐地沉睡著,似乎少了幾分白晝的肅殺——盡管這也只是月色下的掩飾與偽裝。
?
“明明已經(jīng)開啟深度休眠了...”收回視線,俯身查看身下的充電倉:不只什么原因,那老舊的儀表處亮著報錯的紅燈。
?
“糟糕的基建...”
?
起身,坐在床側(cè),正同儀容鏡中那位對上目光:散亂的銀發(fā)沾上嘴角、一雙金瞳透著散漫的疲態(tài)、松垮的背心從肩頭滑落......
?
呵,同樣糟糕的“商品”...
?
環(huán)顧四周,這間不過十?dāng)?shù)平米的狹小宿舍同入住時并無任何不同,鐵質(zhì)茶幾、靠背椅、儲物箱、儀容鏡、淋浴間、充電倉、日光燈...興許也只有我這種令人生厭的“商品”,才會選擇這種孤獨且無聊的空間吧......不過也好,至少這里,很安靜。
?
是啊,安靜...多么普通的詞語,在這里卻似乎成了一種奢求:不論是其他人形每日的吵鬧,還是那每一次扣下板機時的爆響,亦或是心智中愈發(fā)強烈的混沌...
窗外,大片的烏云翻涌著,遮蔽了月光,房內(nèi)頓時顯得格外暗沉。
夢境,從來不屬于人形,對人形來說,一切所謂的“夢”,均為云圖碎片的模擬與重塑;也即是,人形所有的“夢”,都是其真實的過去。
?
FNC說過她“夢”見自己被巧克力淹沒、MDR叫嚷著“夢”到自己團滅對方、PPK笑談她如何穿梭于“夢”中的霓虹......
?
那么,我呢?
?
“夢”到拿槍指向自己的摯友?“夢”到把毒品注射進別人的脖子?“夢”到將裹尸袋丟進窨井?
?
但我可沒“夢”見在做這些事時旁邊還有個劇組,以證明我是個演員。
?
哼,開什么玩笑...
?
忽然,一絲異樣的感覺由心智深處泛起、升騰、翻涌,最終化作腦中鉆心的痛楚,素體難以抑制地抱住頭,嚎叫著、掙扎著,倒在充電倉的床墊上翻滾、抽搐;我又看見了,看見了那些惡鬼冤魂:那眉間留著彈孔的隊友、少了半張臉皮的男人、渾身上下泛紫的孩童...無不咆哮著向我索命;它們拉扯著我的頭發(fā)、抓撓著我的面龐、撕咬著我的心智,壓在我身上要將我肢解、粉碎...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恐懼將心智占據(jù),痛苦自云圖涌出,思緒被混沌攪碎...
?
終于,當(dāng)時間的概念即將消失時,那一切的幻象又突兀地消失,只留下一片狼藉:床墊上留著方才掙扎時的抓痕,指甲間還殘留著棉絮、纖維;茶幾被帶翻,上面的杯具碎成一片抽象的圖畫;窗簾被扯下一塊,冷月不留情面地照出不堪入目的場面。
?
我抱起腿,把頭埋了進去。現(xiàn)在的我,如同那種叫做“鴕鳥”的動物,自欺欺人地逃避著真實的自我,但...這種狀態(tài),又能維持多久呢?
?
再度抬頭,那鏡中人無言地凝視著:鳥窩般的頭發(fā)、雙臂上的傷痕、破碎的衣衫、驚懼的雙眸......
?
良久,她緩緩探手,道:
?
“對‘商品’而言,這一切,都不重要?!?/p>
?
。
?
。
?
。
?
我拿起桌上的手槍,裝彈,上膛,瞄準。
?
“砰!”一。
?
“砰!”二。
?
“砰!”三。
?
...
?
“咔!”十七。
?
已記不清是怎么出的宿舍,也已記不清是怎么來的靶場,我只是機械地打完了彈匣,放下Glock17,又拿起一旁的Vector沖鋒槍,裝彈上膛,撥到三連發(fā)模式,瞄準標靶開火。
?
“噠噠噠,噠噠噠?!?/p>
?
一個個綠點漸漸布滿靶機,系統(tǒng)響起命中率的播報聲;而我,只是木訥地盯著目標,換上了下一個彈匣,腦中滿是同奧恰洛夫會面時的場景。
?
“魯邦死了?!闭f這話的時候,他看著窗外,似乎有意避開我的視線。
?
“什么?”我難以置信地問道,懷疑自己聽錯了。
?
“魯邦死了,”他轉(zhuǎn)向我,鄭重地又重復(fù)一遍,“人權(quán)團體首領(lǐng),魯邦·扎維耶夫·克魯姆,死了?!?/p>
?
“什,什么時候的事?”雖然我不想在奧恰洛夫面前失態(tài),但自己那顫抖的聲線卻絲毫不為我的主觀控制。
?
那長桌對面的男人無言地把手伸入桌上的公文包,將一個文件袋甩了過來。
?
“看看吧?!彼f著,視線再度投向窗外那片凋零的楓林。
?
我僵硬的手指解開那文件袋上的線繩,一圈,再一圈。
?
我似乎突然間成了一個文盲,全然認不出那些雪白紙張上的字母,唯獨被那幾張夾在紙張間、露出一角的照片吸引了目光。
?
照片上,一輛燃燒殆盡的小車里,副駕駛的位置上癱著一具焦黑的尸體;尸體左手小指上戴著枚熏黑的金戒指,正是魯邦形影不離的那枚。
?
下面的一張,是那戒指的特寫;隱約間,我瞥見那戒指上刻寫的銘文:
“Пусть люди появились снова.”(讓人類再次偉大)
“這,這不可能,”我滿是驚詫地將那兩張照片放在桌上,“我追了他整整4年,他逃了4年,期間他不止一次的‘假死’,這已經(jīng)成了他的慣用伎倆了,對,一定是假死!”
“哎...”桌對面的那個男人哀嘆一聲,在我聽來,與其說是同情,反倒像是對我的嘲弄。
“看看下面那份尸檢報告吧,”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挖口袋里的煙,想起會議室禁煙,又悻悻縮手,“里面都寫清楚了。”
奧恰洛夫說的不錯,那份尸檢報告的“DNA檢測匹配度”一欄中赫然是“100%吻合”的字樣。
一股未知的力量好似于瞬間抽干了我體內(nèi)的能量,我將文件隨手一甩,捂住臉,在椅子里爛泥般癱軟下去。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讓這偌大的會議室中的氣氛降至冰點。
良久,桌對面的男人開口道:
“恭喜,你報仇了?!?/p>
原本,這就是一句普通的套路話,卻于這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于我心海中“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掀起暴怒的海嘯。
“咚!”
拳頭砸在厚實的會議桌上,直震得虎口發(fā)麻。
“‘報仇’?你管這叫‘報仇’?”我喉頭哽咽,“6年,從S45出事起,我整整等了6年,6年!好不容易等來這么一個能手刃殺父仇人的機會,然后就是情報泄露、仇家逃跑、自吃處分?”我直勾勾瞪著那男人的眼睛,“而就當(dāng)我剛想重整旗鼓重新來過的時候,你,堂堂督查組組長——奧恰洛夫,特地大老遠從本部跑來,就為了
把這么一份所謂的‘尸檢報告’甩給我,告訴我那個我追了整整6年都沒能捉到的混蛋莫名其妙就被做掉了?!”我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他西服的衣領(lǐng),“你告訴我,奧恰洛夫先生,這TM算什么‘報仇’?!”
“必須承認,你說的對,”他沒有動怒,雙手下壓示意我冷靜,“但我想說的是——既然你那位仇家已經(jīng)身死,那么你也不必陷在‘復(fù)仇’這灘爛泥里了...“
他撥開我的手,轉(zhuǎn)動輪椅朝向窗外,背對著我。
“也該好好想想,以后該把精力放在哪兒了?!弊詈?,他如是說道。
。
。
。
“噠!”手中Vector沖鋒槍空倉掛機的響聲將我由記憶中拉回現(xiàn)實:靶機已盡數(shù)倒下,手中槍槍口處飄散著數(shù)縷白煙;靶場系統(tǒng)機械地播報著“訓(xùn)練完成”的女聲;額前不知何時沁出一層薄汗,順著眉梢滾下,掛在下巴未剃干凈的胡茬上;過量的訓(xùn)練讓我氣喘不迭,肩膀和雙手被槍機震得酸麻,止不住地打著顫。
“哼,真是個糟糕的‘指揮官’啊...”
或許從許久前,我就是這么一個“糟糕”的家伙吧...
掃視這四周的一切,恍惚間,那記憶中的場景與之悄然重疊:那個靶場比S07的這個略小,但室外有一大塊用于打靶的山坡;沒有如今頭頂?shù)腖ED,只有時晃得人睜不開眼的日光燈管;沒有S07先進的智能系統(tǒng)和電子靶機,只有那電動滑軌上夾著、千瘡百孔的靶紙...
還有,當(dāng)時那位練槍少年的身側(cè),有那耐心指導(dǎo)的奧恰洛夫、有那笑靨如花的和藹大姐、有那不茍言笑實則心思細膩的白胡老者、有那一位位將自己視若手足的兄長...
那時的自己,距曾經(jīng)的溫暖、幸福,或許僅有一步之遙吧。
可然后呢?一心復(fù)仇的自己將這些觸手可及的善意拋之腦后,在這沒有盡頭的沼澤中越陷越深,拉著那些給予自己依靠的人一同,甚至全不顧那些已然消逝,化作自己復(fù)仇之路上枯骨的故人,繼續(xù)一意孤行...
也許,真的應(yīng)該放下槍了嗎?
“唔...”
掌心忽然傳來陣陣刺痛。將手中槍放回臺上,褪去手套查看,似乎那些在高強度訓(xùn)練中被反復(fù)磨破的血泡中流出的,不只自己的血,還有那些倒在自己槍口下的亡魂的控訴、那些因自己而殞命的同伴的詰問...
我連忙搖搖頭,將眼前那幻覺驅(qū)散。
可是,真的就這么結(jié)束嗎?離開了這里,“我”,又是誰呢?
我伸出右手,卻見食指下意識地彎曲,似是搭上了不存在的扳機。
“呵,呵呵...”
真是悲哀啊...靜遠。
。
。
。
心間的煩悶令我再也無法待在封閉的靶場,換了身風(fēng)衣,便自顧自鉆入了基地外的夜色之中。
“沙沙...沙沙...”高筒靴掃過路邊枯黃的野草,帶出陣陣細碎的響聲;夜色正濃,天色不是很好,濃厚的云層遮擋住月光,四下陰沉的很;基地外圍的路燈成為視野中唯一的光亮,一盞盞的,連就一條慘淡的光路。
蹣跚著繞過基地后門,走上那條沒有路燈的黑暗小道,卻在一處墻角處聽得些許悉索;側(cè)頭看去——一頭銀色短發(fā)的少女抱腿靠坐于此,那雙金黃的眸子在墨色般的夜色中格外醒目——她正直勾勾盯著我這位“不速之客”。
“嗯?Vector?你怎么在這?”我尷尬地撓撓頭,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沒什么,”她說著抱緊雙腿,“宿舍里充電倉故障了,出來透氣,”她抬頭看向我,“那么,長官你呢?”
“額...”我躲閃著她毫無避諱的目光,干笑兩下,“哈哈,有些煩心事,也失眠了...”
“哦,這樣啊...”她這么說完,便低頭盯著地面,一言不發(fā)了。
“嗯...”我轉(zhuǎn)過身去想走,卻被四處的黑暗釘住了腳步,只得站在原地。
“。。?!?/p>
“。。?!?/p>
在這目力所及不過十?dāng)?shù)米的深夜中,沉默而尬尷的空氣瞬間便吞沒了我們所在的這一小小的角落。
“指揮官...”我驚異地轉(zhuǎn)回身,注視著墻角這位一向不近人情的姑娘。
我萬萬想不到,率先打破這種場面的,竟是Vector;我也萬萬想不到,她接下來居然拍了拍其身側(cè)的空地,說道:
“既然來了...不坐會嗎?”
“欸?”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Vector此般反常的舉動是何用意,她便已向一旁挪出了空間。
事已至此,我也只得咬咬牙,邁出僵硬的腿腳,在Vector身側(cè)不足一米處挨墻坐下,心跳立刻快了好幾個度。
坐在這“凹”字形的墻根處,我小心地保持著和身畔少女之間的距離,生怕“越線”;倒是一旁邀請我的Vector,依舊神色如常,呆望著天空,發(fā)著呆。
我們便如此般無言地坐著,不論多久,直到那陰云散去,月的清輝再度灑落在我們身上;直到胸中那顆煩躁不安的心漸歸平靜,能聽清身側(cè)少女悠長悅耳的鼻息;直到那發(fā)絲中若有似無的芬芳氤氳入懷,撫平腦海中翻騰的狂濤...
全身心地放松后,困意便攀上了頭腦;不多時,我的上下眼皮便開始打架,連帶著整個身子都搖晃起來。
“指揮官...指揮官...?”
這恍惚之中,耳畔似乎又傳來那少女的呼喚。我下意識地扭過頭,正同那雙金色雙眸四目相對。
這一刻,眼波流轉(zhuǎn)中,我們似乎于對方眸中洞悉了彼此——雙眼中,是那對過去的拘泥?是那對未來的迷茫?還是那對自我的懷疑?以至于二人的呼吸,都似成為完美的同調(diào)。
“沒,沒事,我只是...有點困了...”
話沒說完,我再也支撐不住,搖晃著向前倒去。在意識即將遁去的瞬間,迎接我的,卻并非冰冷的地面,卻是陌生、而又溫暖的柔軟質(zhì)地...就像是——我回到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