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七步之內(nèi),說服我復活 | 科幻小說


3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題是「春天的聲音」。
昨天是3月8日婦女節(jié),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將讀到兩位女性作家的作品,探討在今天這個媒體與信息的時代,女性如何定位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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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莞雯 | 科幻作家、獨立音樂人,北京大學藝術學碩士。擅長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展現(xiàn)驚奇想象。代表作《三千世界》《龍盒子》《九月十二島》?!毒旁率u》獲豆瓣閱讀小雅獎最佳連載。
七步狩獵
全文約11900字,預計閱讀時間23分鐘
一
花籃,廣播,橫幅,海報。
這里是亞洲頂級偶像鐘麟的粉絲握手會。劇場內(nèi)的舞臺上,偶像已經(jīng)在紅色長桌旁等候。
只是,一個粉絲都沒有來。
年輕的偶像微微垂眸,目光藏在棒球帽的檐下。
劇院的入口處來了一個身影,是個女孩。偶像直起身子,看著走近的她。和多數(shù)粉絲一樣,她害羞膽怯,又迫切地渴望著?!拔沂嵌枴!彼o握號碼牌來到他面前,聲音小心翼翼。
他伸出手:“歡迎你哦,一直以來謝謝你的支持?!?/p>
她愣了愣,將號碼牌揣進口袋里,伸出兩手握緊他。雖然注視著他,那雙眼睛卻又因馬上會失去他的預感而悲傷。
“話說,這真的是握手會嗎?”偶像看向空蕩蕩的劇院,自嘲道,“看來我已經(jīng)過氣了啊?!?/p>
“不是的?!迸⑾胍忉?,卻又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只是囁嚅著,“我是不會離開你的?!?/p>
“我做錯了什么嗎?”偶像摘下棒球帽,揉揉頭發(fā),“我記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因為連著熬了好幾個通宵彩排,有點累了。”
“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偶像踮腳輕輕一躍,坐到了鋪著紅色綢緞的長桌上,朝她微微傾著身子。雖然他們松開了手,臉卻靠得更近了。
“大家都很愛你,很多很多人!”女孩有些慌不擇言,“只是他們現(xiàn)在……進不來?!?/p>
才一說完,她就捂住了嘴。
偶像笑了。
那樣的一笑,曾經(jīng)叫人多么心動不已。但此刻的女孩卻覺得心如針扎。
“要抓緊時間了,我們……”女孩在心里幾乎要喊出“天哪”,只是說到“我們”兩個字都讓她都覺得與他親近到幾乎窒息。
“為什么?”偶像問,“握手會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女孩低下頭,不敢回答。
“你在發(fā)抖?”
“是……因為……我太激動了。”
“那么……”他笑著問,“你是怎么到達這里的?”
“誒?”女孩揚起臉。
“這里是哪里?”他跳下長桌,在舞臺上走了幾步。
女孩的目光追隨著他:“為什么這么問?”
“雖然看著是個劇場,但劇場的吸音墻不應該是這樣的?!彼挛枧_,環(huán)顧一圈,“這里就像夢境,偽裝成了真實的模樣?!?/p>
女孩攥著衣角:“他們說,這里是意識繭房?!?/p>
“所以,我們都被關在這里了?”偶像說,“不對,應該說是我們的意識。為什么?”
“為了……讓你復活。”女孩不敢看他。
二
“我是怎么死的?”偶像在第一排的觀眾席坐下,眼神恍惚。
“是舞臺事故,新聞說你在彗星劇場彩排時……搭舞臺的鋼管沒有固定好……”
兩人都沉默了,只有女孩的抽泣聲時不時響起。
“你叫什么?”他打破沉悶,“別再說幾號了?!?/p>
女孩有點猶豫,但還是說出了“牧朝陽”三個字。
“朝陽,如果真的能把我復活,方法是什么?”
“轟——轟——”劇場驟然搖晃起來,從地面到天花板都在震顫。
偶像抓緊扶手,被困在座椅上。
女孩也跌坐在舞臺上,雖有驚慌,卻并不迷茫:“他們在提醒我了!”
“他們?”
震動持續(xù)片刻便消失了,劇場內(nèi)的一切恢復原狀。
“他們說你和我不一樣,你的意識經(jīng)過多重提取已經(jīng)很脆弱了,甚至會融化,所以要盡早讓你融合,否則我們粉絲團的投票就白費了!”女孩說,“每隔十分鐘,他們會用一次地震來提醒我時間?!?/p>
“所以,你說的‘他們’是一家有能力復活我的機構。”偶像從女孩混亂的表述中尋找著線索,“是粉絲團的投票,讓我得到了復活的機會?”
女孩用力點頭:“大家為了你團結起來,一想到還有機會見到你,就一刻不停地投票?!?/p>
歷時一個月的全球投票大戰(zhàn)里,各國粉絲突破地域與時區(qū)的限制,像是要把心臟舉向天堂般拼盡全力完成了投票接力賽。最終,發(fā)起了“偶像復活計劃”的長生公司宣布得票數(shù)最高的鐘麟贏得復活機會。
偶像扶住座椅扶手,站起來:“和我一起競爭的候選人都有誰?是那些很有名的人嗎?”
女孩說出了幾個在過去五十年間陸續(xù)成為潮流領軍者的名字。
“我竟然贏了這些人?”他有些吃驚,臉上隨之綻放出調(diào)皮的笑意,“那我也挺了不起嘛。”
這種時候了他還能開玩笑嗎?女孩內(nèi)心更多的是焦急,她用手撐住舞臺地面,想要站起來。
有什么從她腰間掉落。
“你那把槍是怎么回事?”偶像忽地警覺。
女孩看向身側,剛剛掉落的是一把黑色手槍。
“哦,不用擔心,這個不是武器,是意識彈出裝置。”
看到偶像神色并未放松,她又解釋道:“就是一種保險程序,其實是長生公司為我設置的。萬一出了意外,可以用它把我的意識彈出去,就像我從來沒有進來過一樣。希望……用不上它?!?/p>
“給我看看?!彼拷枧_,伸出手。
女孩咬了下唇,遲疑著。
“不相信我嗎?”
“不是?!迸炱鹗謽專唤o他,“但是千萬不要對我開槍,那樣會耽誤復活計劃的?!?/p>
偶像掂著手槍,若有所思地感慨:“我真是個大混蛋啊?!?/p>
“為什么這么說?你明明,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又一個奇跡。”
“那么,為什么只剩下一個二號了?”
女孩困惑地望著他,猜測他要說什么。
“我不相信人是可以復活的?!彼f。
“這是真的!相信我!”
“既然我的粉絲那么多,想要幫助我的人應該不止一個兩個吧?投票大戰(zhàn)我已經(jīng)了解了,你們都很棒。但我猜,有一些真相是你們在投票之后才了解的吧?而那些真相,讓多數(shù)人最后放棄了。”
“這個……”
“長生公司設計了意識彈出裝置,恰恰說明一個問題?!迸枷癜淹嬷謽?,“風險太大,大到……需要有人的犧牲。”
女孩目光垂于地面,沉默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計劃需要讓你和我的意識融合,之后我們的意識融合體會回到我的身體,等你在我體內(nèi)穩(wěn)固后再抽出我個人的意識,然后把我的身體重新培育成為你。”
“那你的意識呢?”
“我……不要緊的……”
“那就是要讓你消失了?!迸枷窈V定道。
女孩擔心他不高興:“你可以放心,他們掌握了最新的生物科技,確保我的身體能重塑得和你之前一模一樣,包……包括性別。”
偶像沉默片刻,感慨道:“這技術還真是不得了。”
“嗯?!彼樇t了,又見他把槍收在腰間,連忙說,“那槍……”
“哦,我想要它,給我不行嗎?”
“可……可以,反正我應該用不著?!?/p>
“對了……”偶像打量著她,“你把衣服脫了吧?!?/p>
“啊?”女孩將手擋在胸前,有一些防衛(wèi)。雖然現(xiàn)在是意識體,但她所擁有的形態(tài)與本人沒有兩樣。她還是她。
“不愿意?這里又沒有其他人?!?/p>
女孩連連搖頭。
“愿意把身體讓出來給我當容器,愿意被鳩占鵲巢,但是不愿意脫衣服給我看嗎?”偶像意味深長地嘆一口氣,“我還以為什么都能答應我呢?!?/p>
“除了這一點,其它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比起你的自尊,你真正要失去的可是性命哦?!?/p>
局面有些僵。
偶像沒有再緊逼。他在舞臺上坐下,伸手指了指臺下的觀眾席:“演唱會中途,我會把簽名的紀念品從這個位置扔出去,到時候所有人都爭著搶,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會得到呢?”
他像在回憶,又像在暢想。
女孩也想象起那瘋狂喧鬧的畫面。
“如果是你得到了呢?”偶像看向她。
“那我會珍藏一輩子的!”
“你……真乖呢?!迸枷裥α?,眸色又漸漸陰沉,“但如果我扔出去的并不是紀念品,而是一個誘餌。一旦接住,你就會掉入我的陷阱。這樣的幸運還會有人想要嗎?”
“我……只要是你給的,什么都好。我愿意為了你去死!”女孩的眼中是心甘情愿。
只有愿意為了他去死,她才有了在這里見他一面的資格。
“我是你的什么?你要這么做?”偶像偏頭看她。無知的松鼠才會為了一口食物進入獵人的圈套,而眼前的女孩又是為什么甘愿成為被狩獵的對象?
“你是我的希望?!?/p>
女孩說完,留意著偶像變化的神色,期待著能夠通過他的考驗。
他抬起手,對她鼓掌。
“那你同意復活計劃了?”
“我,為什么不同意呢?”偶像笑道。
三
“那我們快點開始融合吧?”女孩再一次催促偶像。
“別著急,這可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迸枷褚皇滞兄骂€,琢磨著什么,“既然現(xiàn)在的我是意識體,那么那些事也是可以做到的咯?”
“那些事?”
他閉上眼,又睜開眼:“怎么樣?”
“瞳孔……變成了綠色……”她有些吃驚。
“對了,我一直想要試試巧克力色的皮膚。”他似乎掌握了什么技巧,魔術師一般改變著外形,“哈哈哈,不需要導演、化妝師和道具組了,這也太方便了!發(fā)色也變成白色吧,好看嗎?”
“有點怪……還是好看的!”
“太勉強了?!?/p>
“嘭”一聲,他制造出更為夢幻的一幕: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頭發(fā)卷曲的小男孩。
“好……好可愛!”女孩忍不住說。
“你不試試嗎?”稚嫩的童音問她。
“我不像你那么擅長控制身體。你太有天賦了,舞也跳得好看,演技也好?!?/p>
“只要長期練習,你也能做到的。”他恢復了自己的模樣,又把玩起手槍,“你看?!?/p>
從槍管開始,一道銀光在手槍上蔓延。冰冷的黑色蛻變?yōu)殚W亮的鉑金,槍柄上還多了他喜歡的鏤空花紋。
女孩笑了。這樣的細節(jié),因他天才的創(chuàng)造力而甜蜜滿溢。
她是要成為容器的人。想到他會在自己的身體里生長,她能意料到的便只有幸福。
“好吧,說正事了,我該怎么做?”偶像問。
“我們……需要抱緊,這樣意識才能融合。對不起,讓你和這么糟糕的我擁抱?!?/p>
他點點頭,靠近她。
她很緊張。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想看又閉上眼,等待他的胸膛貼近。
在氣息即將重合的瞬間,她聽到他說:“等等。”
女孩睜開眼。
“我改變主意了?!?/p>
“為什么……”女孩小心提醒著,“時間很緊張,你的意識會融化的?!?/p>
“這樣一點也不酷呀。”他推了她一把,突然出現(xiàn)的脾氣讓他看起來又像個小孩了。
“很酷的,可以重生,沒有比這個更酷的了!”女孩費力地尋找詞語,像安慰小孩一樣勸著他。
“別人會說我消費粉絲的吧,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像一只妖怪。”他咧咧嘴,沖她做了個鬼臉,“必須得有一個好的名義:鐘麟是如何在極其緊迫的情況下顧全大局迫不得已答應了粉絲的哀求。否則后面的公關可是個大危機,你沒和輿論打過交道吧,那可太難對付了?!?/p>
“我知道。”女孩說。
偶像的目光有些意外。
“輿論才是真正的妖怪,但沒有人能夠狙擊它,因為根本無法瞄準。”女孩垂下目光,“輿論,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惡意。”
“轟——轟——”又一輪地震降臨。
他和她同時跌到了地面。在搖搖欲墜的舞臺桁架下方,她抓住了他,那雙手比剛才更加顫抖:“快要沒時間了……還有一次地震,你的意識體就會加速融化。到時候就沒有機會了!”
他在即將消失的余震中站起來:“那我們就以七步為限?!?/p>
“什么?”
他舉起銀燦燦的槍,瞄準站起身的女孩:“七步之內(nèi),如果你能說服我,我才聽你的?!?/p>
四
“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嗎?如果我把你彈出去,這個復活計劃恐怕就直接失敗了。”
女孩看著槍口,又看向偶像:“我該說什么?你不是同意和我融合了嗎?”
“一則新聞報道不能只有一個角度,我可以給出我同意復活的理由,你又要如何讓人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
“我真的完全是自愿的!”女孩不由自主上前一些,“這么做我覺得很幸福!”
“一步。”
女孩停下。她的話沒有說服力嗎?
“還有六步?!迸枷竦却?,哼起了《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乖,我們聽話好嗎?”女孩站在原地,艱難地勸著他。
“現(xiàn)在是我的狩獵時間?!彼f,“這場狩獵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怎么了,沒有理由了?有點失望啊……”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要讓你復活!”
“收到,但是無效,因為沒法打動世人,他們只會覺得和他們不相干。”他把槍口指向她的腳邊,雖然他沒有開槍,但她還是緊張地挪了一步。
“因為你有未完成的夢想,我一定要支持你!”
“哦?那么再問你一次:我是你的什么?”他仍然掌握著主動權。
“是……我的軟肋?!彼丝踢M退兩難也是因為他——既希望他幸福,又不想哪怕有一絲否定他。
他不出聲,只是看著她。
“投票獲勝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但是知道要犧牲一個人之后,后援會組織了投票表決,結果是不同意復活計劃?!迸⒄f,“我和其他幾個粉絲私下結伴跑來長生公司,請求他們繼續(xù)計劃。長生公司抽簽選中了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到了你面前?!?/p>
“如果犧牲了你,我的人格也會被完全毀掉?!迸枷耖_口了,“我是一個偶像,我必須盡我所能去維護我的人格,這難道不是我最重要的事嗎?”
女孩掙扎著攥緊兩手。
“其實……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我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只有痛苦?!彼坪跻芽酥屏撕芫?,終于不再忍著眼淚,“遇到你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在厭倦,在煎熬,簡直就是接收恥辱的容器。我畢業(yè)兩年都沒有工作,你絕對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我不能說,如果我說了我怕連你也……”
“終于聽到了……”他放下槍,“我想聽的話。”
雖然她到此刻為止,什么關鍵的信息也沒透露。
“你不知道吧?我小時候的外號可是烏鴉呢?!迸枷褡邉悠饋?,“按那時的標準,我的聲音并不好聽,在學校里別人都覺得我說話時很陰暗,后來我干脆一句話也不說,連上課被老師點名也絕對不開口。一直到我學習表演,才摸索出如何運用身體和聲音,把那些填滿我內(nèi)心的東西傳達出去。那都是些什么東西啊……你還記得我第一部戲的角色嗎?”
“記得,你演了一個反派,非常驚艷。那年你作為新人得了八項大獎。”
“大家都覺得那是演技,其實那只是我的一種釋放。長久以來被輕視、被誤解,我心里也堆滿了對這個世界的詛咒。不過好在選擇了表演后,原本麻木的心開始有了創(chuàng)造力??瓤?,這里有個填空題,在那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女孩有些發(fā)愣。
鐘麟在粉絲見面會上經(jīng)常拋出“填空題”與“問答題”。她從來沒能有機會參加過那樣熱鬧的互動,卻在這里遇見了。
“答案留著慢慢想也無妨?!迸枷裥Φ?,“總之,我開始變得開朗了。我覺得,那是命運的祝福?!?/p>
“你一直是我們的榜樣?!迸⑦煅实溃澳闶悄敲吹暮?。”
“但我也是會失敗的。”他看著她,目光柔和起來,“現(xiàn)在,我和你走到了同樣的處境?!?/p>
“同樣的處境?”她猜測著這話的涵義,難道他也感到煎熬嗎?
“如果我利用了你,我就拋棄了命運的祝福?!彼f,“為了不讓祝福變成詛咒,我得請求你的幫忙。”
女孩猜到了,他拒絕犧牲她。
“雖然很遺憾,我不能進行自己的夢想了。但偶像應該做的是給予夢想,而不是奪走。如果你是我,你也只能這么做?!彼僖淮闻e起手槍,“我要把你彈出?!?/p>
“求求你……”
他瞄準她:“你沒注意到吧,你已經(jīng)走了六步,還差……”
“我自己沒有辦法活下去!”她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胸口劇烈起伏,“我太痛苦了,我的人生已經(jīng)被毀了!被那個混蛋!”
他看著她流淚的臉,只差扣下扳機。
“他本來是我老師,總是在奇怪的時間叫我去他辦公室,一開始是讓我給他洗腳、剪指甲,后來……我好恨我沒有果斷推開他。我本來想,只要舉報成功事情就會變好的,可是答應匿名的媒體把我的信息全部曝光了。那混蛋說了句證據(jù)不足就繼續(xù)逍遙法外,可我卻要承受無數(shù)咒罵……為什么沒有人在乎我?為什么輿論沒有心?”
偶像在沉默。
“我喜歡你,從來不是因為別人對你的評價。我的愛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彼ǖ魷I,央求道,“你的人生比我有意義得多,我不能讓你消失。這是我最后的希望,求求你,不要讓我絕望……”
他放下了槍。
“牧朝陽?!彼傲怂拿郑谖怯幸恍┱?。
她懇摯地看著他,以為他終于改變了主意。
“對不起。”他在道歉。
“為什么……道歉?”
“我才發(fā)現(xiàn),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彼f,“你說過你是二號。那么,還有一號嗎?”
女孩低下頭,變得不敢看他。
一個秘密呼之欲出。
五
偶像沒有將女孩彈出,只是抓著一個問題不放:“一號在哪里?”
女孩緊張地攥著口袋里的號碼牌。
“你會對我說謊嗎?”他的口氣柔和下來。
“我……不想……”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雙重保險。長生公司說意識有雙相性,可以分離出兩種版本,雖然性格不同但又都是你。因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復活,所以為了確保能有一個成功,就這么做了……”女孩的聲音小了下去。
“難怪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迸枷袂们媚X袋,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帶我去見一號吧,還有另一個意識繭房?”
“不要從這里出去,你會加速融化的!”
“如果在這里還有另一個我,那么我也得確保那家伙不能給我的人格丟臉。”他舉起銀色的槍,“你現(xiàn)在沒法跟我討價還價?!?/p>
牧朝陽來到這間劇場之前,見到了兩扇繭房的大門。她和另一個女孩各自推開了屬于自己號碼的門,滿心期待著能成為鐘麟的容器。現(xiàn)在,失敗者牧朝陽既希望另一個女孩能夠成功,讓復活計劃得以繼續(xù),又強烈地嫉妒著她。
另一間繭房的樣貌與劇場截然不同,那里看得到廣闊的天空,而勾勒出地平線的則是無邊沙漠。
牧朝陽和鐘麟闖入其中之后,門就在身后消失了。他們看到一個女孩站在沙漠中央,一動不動,像是被什么困住。
“羅瑛?”牧朝陽在沙地上艱難移動,“他呢?”
被喚作羅瑛的女孩眼神空洞地朝著前方,垂下的一只手上正握著黑色手槍。
“你該不會……把他彈出了吧!”牧朝陽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他只有意識沒有身體,不能被彈出,你這是……殺了他!”
聽著她的尖聲質(zhì)問,羅瑛的目光開始轉向她。
“牧朝陽!”鐘麟在朝她走來,“回到我身邊?!?/p>
牧朝陽不再向前,但羅瑛張開手臂,似乎想要擁抱她。
鐘麟拉住了牧朝陽,將她帶出幾步,在她耳邊說:“那個人……不會說話……”
“什么?”牧朝陽沒有搞懂。
“她恐怕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女孩?!辩婘肟粗_瑛,聲音有些試探,“烏鴉?”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過去的外號。
“難道她……”牧朝陽看到羅瑛的樣貌開始改變,轉眼便成為另一個鐘麟。看他站立不穩(wěn)的模樣,顯然也在被融化的進度折磨著。
“他真的是你。”牧朝陽顫聲感嘆。
“這出神入化的身體掌控能力,大概也只有我能做到了?!辩婘腚m然忍不住自夸了一句,但臉色還是沉下來,“牧朝陽,你可以走了。這個人雖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他會全心全意撲在他的獵物上?!?/p>
“獵物……是說我嗎?”
“你看他麻木的眼睛,我太熟悉了。那是沒有感受過愛,只懂得詛咒的野獸。你在這里,他就會找機會和你融合?!辩婘肱e起銀色的槍,向著她。
“別對我開槍!”牧朝陽說,“我不想離開,讓我?guī)湍愕拿Π??你有想做的事吧??/p>
鐘麟的目光偏向一側,那兒有一處沙丘正在隆起。他覺察到還有一個人存在。
“你能確保不被烏鴉給抓住嗎?”他問牧朝陽。
“我可以,我會努力的!”
“我可能確實需要你的幫助?!辩婘胗醚凵袷疽馑鞍涯莻€叫羅瑛的女孩帶在身邊,然后找機會一起離開。你們一個也不要留下。”
“羅瑛?她還在這里?”
牧朝陽順著他的目光,移動到沙丘旁。一只手從沙丘中伸出,拉住了她。
她尖叫一聲,看到了沙堆中模樣狼狽的女孩。
“那個人……太陰暗可怕了,他不是……他不是我愛的那個人?!绷_瑛拉著牧朝陽說,“槍被他奪走了,他不讓我有機會彈出。我是趁著上一場地震的時候躲起來的,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沒命了,我好后悔進來……”
“走吧,先讓你彈出。”牧朝陽想要拉起她,“我把二號繭房的他帶來了,你可以離開的?!?/p>
“不要!”羅瑛用力一拽,“他們兩個不是一樣的嗎?我分不出來他們……萬一要和我融合……”
“我有方法?!蹦脸栒f,“看手槍,銀色的手槍是可以相信的他?!?/p>
“可是……太冒險了。他的意識會融化的對吧?我們等在這里,等他們都消失了再自己出去不好嗎?”羅瑛央求著。
牧朝陽看著她,慢慢推開她的手:“我不能這么做,我要回到他身邊去?!?/p>
“只是追星而已,費得著嗎?其實他也沒有我們以為的那么完美。說到底,偶像只是一種慰藉。慰藉是可以換的,或許明天我們就有新偶像了,你說是不是?”
羅瑛的話很明白,牧朝陽聽得出,在這不到半小時的接觸中,她經(jīng)歷了一場幻滅。她和許許多多在偶像眼前來了又走的人一樣,愛上了媒體輿論塑造出的他,共享過他的輝煌與榮耀,只不過現(xiàn)在那份享受消失了。
“我喜歡的不是別人想象中的他?!蹦脸柍紫拢拔蚁矚g的是一個夢,在那個夢里我也能變得像他一樣?!?/p>
“你真的要為了他去死嗎?”羅瑛在做最后的挽留。
“我走錯了一步,又錯了一步,到現(xiàn)在對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后悔不已。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以后了,只能警告和我有同樣遭遇的學妹,永遠不要出頭。”牧朝陽喃喃說著自己的事,“但是我知道,幫他復活這件事我是不會后悔的?!?/p>
牧朝陽不再猶豫,起身,在沙塵中跑向鐘麟。
六
“看來不太順利?”鐘麟一邊盯著烏鴉,一邊問她。
“嗯。”她抱歉地回答。
“我可以和你有個約定嗎?”他突然說。
這是一句無數(shù)女孩做夢都想聽到的話,從第一個字到最后一個字都叫人心潮澎湃。
她看著他,迫不及待地點頭。
“幫我擋槍吧。”
“誒?”
鐘麟的目光轉向烏鴉:“雖然他是我的另一半意識,但他是身處黑暗的那一半。很快,他就會發(fā)現(xiàn)我是他的敵人,會想要把我彈出。如果你能幫我擋住子彈,我便能逃過一劫。”
如果子彈擊中了他,那么她將永遠失去他。
她還發(fā)著愣,他又湊近她一些:“我的身體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是因為……融化?”
“融化了一部分,我現(xiàn)在把力量集中在右手?!彼廊晃罩鴺專暗沁@樣就走不動了。為了能打中烏鴉,你還要幫我把他引過來,因為他需要你。”
“我……能做到嗎?”
他低笑一聲,有些故弄玄虛:“這是一道填空題:我們這邊有他沒有的……什么東西?答案請從你說過的話中尋找?!?/p>
“有……愛?”
“回答正確!這場狩獵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他抬起右手,揉揉她的頭發(fā),“你對我來說,意義重大?!?/p>
牧朝陽的心有一部分被狠狠擊中了,她朝他點頭:“我聽你的?!?/p>
“你害怕嗎?”
“只要和你在一起,這世上的什么我都不怕?!?/p>
“那就行動吧,烏鴉朝羅瑛去了。跑!”
他發(fā)出指令,她開始奔跑。
他用顫抖的手舉起銀色手槍,試圖瞄準烏鴉。從這個難以移動的位置望去,烏鴉先是踉蹌著走向羅瑛,又被沖上前的牧朝陽所干擾。
要趁著烏鴉不注意的時候向他開槍。但鐘麟有了些猶豫,這簡直就是親手殺死自己。
稍一遲疑,烏鴉便看到了他的動作。那雙眼睛簡直像一灘黑色物質(zhì),任誰一看也明白,他處于憤怒之中。
“砰——”烏鴉朝鐘麟開了一槍,毫不遲疑。只不過牧朝陽及時推開了他的右手,槍聲在天空的方位炸開。
一只黑色的手臂從烏鴉身上伸出,扼住牧朝陽的咽喉,將她牢牢控制在身側。烏鴉也和鐘麟一樣富有天賦,能夠控制身體的變幻。
“放開她?!辩婘朊闇仕?。
烏鴉也再度舉起槍,對準鐘麟。
“危險……”牧朝陽已經(jīng)無法攔在兩人之間,無法為鐘麟擋住子彈。意識到這一點,她的臉被痛苦的淚水打濕。
鐘麟的目光移向掙扎的牧朝陽,說:“還記得我們玩的游戲嗎?按照規(guī)則,你還差一步就要被我彈出了?!?/p>
“現(xiàn)在……要說這個嗎?”牧朝陽難以呼吸。
“那一步的機會,現(xiàn)在送給我吧?!辩婘胝f。
“你是說,你要說服他?”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鐘麟轉向烏鴉,“就是因為你的孤獨和陰暗太強烈了,才能成為我的潛力,讓我那么深刻地印在人們的腦海中。真想等我年紀大了,再與你重逢一次,預感我們會有很多話可以聊。你不愿意回到我這里嗎?”
“砰——”烏鴉再度開槍。
勸說失敗。
但不是完全失敗,子彈沒有穿透鐘麟,而是擊中了另一個人——沖上前來的羅瑛。
在被彈出之前,羅瑛朝牧朝陽最后一次揮了揮手:“我終于……可以回去了?!?/p>
鐘麟逃過了被彈出的危險,也有了一個機會。
槍聲又響。
烏鴉中彈。
在鐘麟殺死另一個自己的瞬間,那軟弱的一半意識得以切割,被毀掉。
烏鴉黑色的手臂從牧朝陽身上失去力量,化為粉末,落入沙塵。
沙漠中,只剩下鐘麟和牧朝陽兩個人。
最后一場地震降臨。
七
沙漠里的地震異常安靜。
無聲的風險卻代價巨大。
牧朝陽迅速跌坐在下陷的地面,看著腳邊沙土流失,近處又卷起風暴。鐘麟費力控制著踉蹌的腳步,似乎想要走向她,卻因風沙而與她相隔更遠了。
她很快明白,等不了地震結束,風暴就可能會撕裂虛弱的他。
不,不應該這樣。
“我不會融化,我不能等,我得去他那里!”她艱難地往前挪動,想要比風暴更先抵達他的身邊。
他應該和她深深擁抱,得到她的身體,完美地復活。他應該在舞臺上,在電影里,在人們的夢想之中。
腳下四處開裂,世界仿佛正處于無痛的崩塌中,為了避免那場永遠的分隔,她竭盡全力與他靠近。但不慎的跌倒和傾斜的大地卻要將她帶往另一個方向。
他拉住了她。
兩人一同滾落,陷入令意識也幾乎窒息的沙丘之中。
但她抓緊了他。
“把我的最后一步,把我的最后一個機會還給我,因為我想到了好理由!” 牧朝陽懇切地說,“你只要告訴世人,我們是在風暴中融合的,是個意外。這樣你的人格就不會被毀掉!”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
“因為意外而失去生命,因為意外而復活,你的人格還是干凈的?!彼惹械叵胍ё∷谌胨?,“你還是最好的偶像鐘麟?!?/p>
“和我說說話?!辩婘腴_口了。
她停止了向他胸膛貼近。
“你像是會聽我說話的人?!?/p>
是的,她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成為他真誠而專注的傾聽者。
地面不再搖晃,風沙開始收勢。他們面對面躺著,看向對方,就像一對久違的摯友?!澳憧赡懿恢?,能有你這樣一個人聽我說話,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彼穆曇糨p柔低沉,目光很是清澈,“朝陽,你有什么愿望嗎?”
她意識過來,他是在問她。
“沒有?!彼龘u頭說,“能像現(xiàn)在這樣看著你,已經(jīng)超過我運氣的極限了?!?/p>
“那就許愿吧?!M皇谴嗳醯南钠?,雖然你不知道它會以什么方式到來,但它們確實會來。”
她凝視他,聆聽著他,又流出了淚。
“現(xiàn)在,我也想實現(xiàn)我個人的最后一個愿望?!辩婘胝f,“抱歉,之前我說過我必須維護作為偶像的人格,但現(xiàn)在我要說,人格不一定是虛假的,維護人格也可以是成為自己。無論作為我,還是作為偶像,我都想要幫助任何一個我能夠幫助的人?!?/p>
她的余光中,那把銀色的手槍再度出現(xiàn):“你……”
“替我做一件事吧?!彼冻鑫⑿Γ拔逄栜囌九缘牟ㄋ咕?,我一直都想再去看一眼?!?/p>
“五號車站,那里不就是彗星劇場旁邊嗎?”
他瞇起眼睛,眸中帶笑:“問答題:我是你的什么?”
“是我的希望?!彼惹械卣f著,拉緊他的手。她有一種預感,一種再也無法見到他的悲傷預感。
“那么,讓我把希望變成奇跡吧,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約定?!彼砷_手,讓她遠離。
“不要——我會活不下去的!”她是如此埋怨,又如此不舍。
槍響。她被彈出意識繭房。
伸手可及之處,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全都消失不見。然而在那聽不見也看不見他的世界,一個女孩將得以活下來。
八
不是一個好天氣。
乘著地鐵站的扶梯一路往上,兩邊墻面的海報已換上了新偶像的面孔。在細雨蒙蒙中,牧朝陽見到了鐘麟所說的波斯菊。小小的,緊挨著,沾上了晨露,散發(fā)著泥土的氣息。
她蹲下身子,出神地望著它們?,F(xiàn)在她還不知道,要如何填滿偶像消失后的每一天。
“說什么奇跡,你看我還是什么也做不到,連活著都覺得吃力。是我浪費了你的約定?!?/p>
哪怕是一朵花開放的甜蜜,她的心也未能沾染分毫。
有一只麻雀在啄著泥巴,當腳步聲從濕漉漉的地面升起時,它歪著頭傾聽。牧朝陽也循聲望去,一群人正在出站,黑色白色的衣裳與花束緊貼在一起。
“今天是一起來紀念我們鐘麟的日子。”有人指揮著,“大家不要哭,不要讓他看到我們的難過!因為有他,我們曾經(jīng)很幸福!”
人從車站涌出,匯聚起來,帶著花朵與海報,就像趕赴一場演出。
“那里不就是彗星劇場旁邊嗎?”在繭房里,聽到鐘麟說出車站名時,她這樣問他。
“對,我的第一場演出也是在那里舉辦的?!彼菚r說話的神態(tài)又變得像一個小孩,“彩排的間隙我站在波斯菊的那個位置偷看過,人從那里匯聚起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力量?!?/p>
現(xiàn)在換作是她站在這個位置,如同置身夢境,看著星星般的人海,聽著他們從嘴里喊出來的那個名字,依然心碎。
有些人討論起在那個意識繭房中,鐘麟最后會怎么樣。牧朝陽知道答案,那個世界只剩下一個人,一把槍。他會握住銀色的手槍,讓自己痛快地彈出。因為沒有接收意識的身體,彈出便意味著死亡。
但他會像一顆彗星,美得炫目。
口袋中的手機在震動,一條消息出現(xiàn):“學姐,我決定接受媒體的邀請開新聞發(fā)布會了。不管結果會怎么樣,我不想讓那人繼續(xù)逍遙法外,那樣我才會真的后悔?!?/p>
她花費了數(shù)倍的時間,才看完這一條消息。當她意識到麻木的心重新開始劇痛時,已痛哭不已。
幾天后,牧朝陽出現(xiàn)在新聞發(fā)布會的現(xiàn)場。她和同是受害者的學妹并排坐著,面對記者和閃光燈,克制著顫抖的身體。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兩年,為什么你們現(xiàn)在才站出來?”他們問。
“你們知不知道誣告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一個社會棟梁的前途可能會被你們毀掉?!彼麄儐?。
“你們沒有留下證據(jù),怎么證明你們確實受到了導師的侵害?”他們問。
牧朝陽抿了抿唇,站起來,開始對著攝像機解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又一顆……終于,她扒開衣服,現(xiàn)場一片嘩然。
“這是他用指甲刀剪開的?!彼钢厍皵?shù)道月牙般的傷口,又將手掌小心翼翼地滑向內(nèi)衣,“還有更深的傷口,我會給警察看?!?/p>
學妹一邊流淚一邊看著她。
“這些是兩年前的傷,或許已經(jīng)不能成為證據(jù),但我想它們至少證明,有人受到了傷害?!蹦脸栂胂笾婘胍苍谶@人群中看著她,聆聽她,因而她忍著淚水,反而讓笑容在臉上呈現(xiàn),“你們可能不知道,光是能有人聽我說這些話,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意義重大了。”
發(fā)布會結束后,記者們紛紛散去。學妹拉住收拾背包的她:“學姐,謝謝你和我在一起?!?/p>
“是我該謝謝你,我現(xiàn)在,好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輕松了?!?/p>
“接下來你怎么打算?”
牧朝陽將手伸進背包,取出一份簡歷:“去工作,不能再躲著了。有個學長的實驗室在做意識開發(fā)技術的研究,他知道了我的經(jīng)歷后想讓我加入他們團隊。我們約好了今天面試的?!?/p>
她離開了會場,在經(jīng)過隔壁的另一個會場時卻不由得停下腳步。
“我們已經(jīng)封存了鐘麟復活計劃中使用的意識繭房,但以目前的技術無法觀測里面發(fā)生了什么?!?/p>
她聽到了采訪聲,看到會場內(nèi)的臺上,長生公司的代表面對記者們的追問正不住地擦汗。
“據(jù)說長生公司對參與項目人員隱瞞了一件事,彈出手槍裝置的子彈是有限的?”記者問。
“我們已經(jīng)設置了雙重保險,每支彈出手槍都提供了兩發(fā)子彈。”代表辯解著。
“只有……兩發(fā)子彈?”牧朝陽不由自主地重復起那個數(shù)字,又迅速搜索起記憶。
鐘麟的兩發(fā)子彈在將她彈出時就用完了,也就是說,那之后的他沒有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一個人,在那片沙漠之中會怎么樣?
既然意識會融化,那么他便會一直行走,一直行走,直到無法行走吧。
她從來不敢奢望奇跡,但她多么希望他那里的時間能夠停止流逝。
“填空題:我得到了什么?”腦中又一次響起他的聲音,“好在選擇了表演這個職業(yè)后,原本麻木的心開始有了創(chuàng)造力。這里有個填空題,在那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那時的她沒能回答他?,F(xiàn)在一想,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
得到了希望。
正如粉絲從偶像身上找到了希望,偶像也從粉絲那里得到了希望。這便是命運的祝福。
“填空題:是什么能夠變成奇跡?”她想象著他的模樣,自言自語。
“是希望?!弊詥栕源稹?/p>
“問答題:也許,我們還會再相遇,對嗎?”
“如果,我也是你的希望?!?/p>
(完)

編者按
偶像文化對于當代青少年的影響,越來越成為一個熱點話題。什么樣的偶像,才能給人們傳遞正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有著各種不同身世經(jīng)歷的我們,把自己的情感投遞到偶像身上時,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蘇莞雯在這個故事中,深刻地剖析了這一切,故事的開始很殘酷,但是結局溫暖人心。
——宇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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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宇鐳?
題圖 《星際牛仔》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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