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我們的天空》#1 芬蘭的熊聽得懂俄語嗎?
對于那些在地下工事里腐爛的大頭兵來說,核冬天的夜晚是看不見月亮的,更不要說是星星,那是屬于航空兵們的特權。但云層之上的夜空也不并如戰(zhàn)前那樣寧靜,取而代之的是大氣層上核爆遺留下的張牙舞爪的極光,以及無處不在的輻射。雜亂無章的電磁環(huán)境像是老巫婆滿是泥垢的丑陋的長指甲,無規(guī)律的刮著緊貼在耳廓上的對講機,攪得鮑里斯的腦漿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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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總是攤上這種爛差事” 終于有人在電臺里發(fā)起牢騷來 “同一批畢業(yè)的混蛋的要么在巴黎的妓院里快活,要么就是在柏林的軍官俱樂部里瀟灑,就老子在這里天天他媽的曬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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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訴我,別理連科” 老煙槍的老煙嗓一開口,仿佛整個駕駛艙里都能聞到那一嘴爛牙里傳來的,粗制濫造的馬合卷煙的土腥味 “當初在前線裝病的又是誰呢?你但凡有一丁點膽子,現(xiàn)在胸前也不至于和我們見鬼的偉大領袖的腦袋瓜一樣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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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值班的時候偷偷抽煙把差點把機庫點著了的家伙什么時候也配數(shù)落別人了?回去等著吃政委的禁閉吧老不死的安東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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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就一張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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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聯(lián)隊里那點丑事差不多都要被抖落干凈,隊長終于發(fā)話了 “有吵架那個功夫不如現(xiàn)在就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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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先是一道閃光晃得整個座艙里如同白晝,聲浪震得鮑里斯整個飛機的都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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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彪子真朝你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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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個屁!快散開是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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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里的蜂鳴器后知后覺地尖叫起來,像是被捅了馬蜂窩一樣聒噪。鮑里斯的冷汗都來不及出,肌肉比恐懼先行一步猛地拉桿蹬舵,一道驚雷就在右前方炸響,是導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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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27正牌空優(yōu)機血統(tǒng)的優(yōu)異氣動讓他撿回了一條命,但翼尖的白色痕跡卻又向他發(fā)出了失速的警告。他急忙反向蹬舵壓桿,改成向下俯沖的姿態(tài),沒等一口氣喘勻,一架F16便貼著他的座艙蓋呼嘯而過,長長的垂尾差點沒把他的空速管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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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楊基佬!” 鮑里斯一把把節(jié)流閥推到最大,澎湃的動力在升力線上轉化成成噸的加速度,朝著那道囂張的尾跡直沖而去。雙發(fā)怪獸的優(yōu)異加速度豈是區(qū)區(qū)單發(fā)娘娘腔能夠比擬的?轉眼間鮑里斯就和敵機拉近了距離,他雙目死死地盯住目標,只等導彈的引導頭鎖定紅外特征的提示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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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時,老煙槍突然在電臺里玩命的喊起來:“云層下面還有轟炸機群!他們這是在調虎離山!” 遠處傳來了一聲悶響,老煙槍永遠的熄火了。鮑里斯一失神的功夫,F(xiàn)16的熱誘彈便不要錢般的玩命扔了起來,瞬間糊滿了頭部瞄準器的整個視野,與此同時,鮑里斯的油量告警也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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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剛剛那枚近炸的導彈傷到了油箱” 眼看著發(fā)射窗口就這么溜走,鮑里斯恨得幾乎要把牙咬碎?!爸笓]部叫我們優(yōu)先攔截敵方的轟炸機”隊長沉著的聲音讓鮑里斯清醒了許多,倉促地把掛在翼尖的格斗彈打了出去,趕緊一頭扎進云里觀察情況。密密麻麻的巨大機群從覆蓋著松林的地平線上逐漸浮現(xiàn)出來,如同遷徙的軍艦鳥群一般,可鳥兒并不會銜著致命的炸彈,還跟猛禽混在一起——那是一支低空突防的轟炸機編隊,正朝著蘇維埃的腹地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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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應付得了的局面了,鮑里斯回到有效通信距離里去叫支援,其他人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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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要讓我當逃兵嗎?尼古拉大尉?” 鮑里斯嘴上不服軟,滑油表的指針卻尷尬的打到了紅區(qū),鮑里斯不得不關閉了加力,讓引擎和他的心臟都緩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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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不是逞能的時候!給我老老實實的服從命令!鮑里斯準尉!” 液壓油的警告燈也應景的亮了起來 “ 我們的基地后面是赫爾辛基!你的命沒那座城值錢!再廢話我回去一定關你禁閉!”隊長頓了頓“ 如果我回不去你就自己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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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機輕輕搖了搖機翼向鮑里斯致意,輕盈的回轉了方向。漸漸下降的液壓讓鮑里斯不敢冒險回敬,只得灰溜溜地鉆進灰蒙蒙的云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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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關我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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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幾陣沉悶的爆炸聲幾乎要把人的心都撕碎,一聲悶響隔著座艙蓋狠狠地錘在淚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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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像個娘娘腔一樣放聲大哭是什么時候呢?是收到父親的撫恤金的那一天嗎?是在瓦礫里拼湊同學的尸首那一天嗎?是那個臉上涂滿混著血的淤泥一動不動裝死的夜晚嗎?是被政委質疑著百口莫辯的那個下午嗎?是什么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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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 朦朧的霧氣褪去 “老子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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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27光禿禿的翼尖緊緊地貼著樹梢飛馳,被端流卷起的積雪是鮑里斯倉皇逃竄的腳印,顯得他更加狼狽。地面的雜波蒙蔽了告警雷達的雙眼,直到一個剪影若隱若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后視鏡里,狩獵的戰(zhàn)隼悄然咬上了鮑里斯的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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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降低節(jié)流閥,再微微張開襟翼,猙獰的面目在后向視野里逐漸清晰起來。反光鏡里火光一閃,鮑里斯連忙把節(jié)流閥關到零,減速板和襟翼全開,副翼、垂尾、平尾壓都榨出了最后一秒的角度,堪堪躲開了戰(zhàn)隼的利爪。失去目標的導彈繼續(xù)向前飛行,在林海里炸起一蓬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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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趕盡殺絕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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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沒等鮑里斯發(fā)完牢騷,戰(zhàn)隼的尖牙接踵而至。或許是F16掛點被副油箱占據(jù)了導彈的位置,不得不回歸最原始的近身肉搏,又或許是對只剩半條命的側衛(wèi)的羞辱。打空了掛載的戰(zhàn)隼步步緊逼,打算讓自己的機炮也見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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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傾機翼,F(xiàn)16的剪影在鮑里斯的正頭頂上顯露出來并急速放大,但鮑里斯猛踩偏航舵,從F16的火舌旁邊溜了過去。鮑里斯一邊打開襟翼,一邊滾轉進入下一次交匯,眼看敵機就要撞進瞄準環(huán),F(xiàn)16卻垂尾一偏與火舌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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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里斯的速度在一次次機動中被榨干,但低能見度的貼地飛行和F16充盈的速度也在這種狀況下成為了掣肘,收起減速板的su27連忙改平姿態(tài),卻不著急恢復能量。較慢的速度和低空稠密的空氣讓F16這種多用途的半吊子有苦說不出,反倒是深耕于升力體的蘇霍依機如魚得水,一步步把這架求功心切的戰(zhàn)隼拖入了能量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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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鮑里斯與其說是在操縱飛機,不如說是在跟一匹固執(zhí)的蠢驢較勁。失去了液壓的助力,巨大的舵面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次扳動操縱桿都恨不得再踢上一腳,就像是在和隊長老爹掰手腕,區(qū)別是隊長每次都先假意要輸,等看熱鬧的賭棍們都買定離手時,再突然發(fā)難,把鮑里斯連人帶桌子按進地里。之后就是笑吟吟的接過錢,拿到地勤那里換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兌了防凍液的私釀酒,坐在廢輪胎上大口大口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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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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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6此刻終于察覺到了自己脖子上逐漸縛緊的繩索,改入高yoyo想要脫離這不利的局面。一直假意示弱的鮑里斯突然開啟加力拉高,切入了F16爬升通道的內測,孤注一擲的火力全開將事先預冷好的格斗彈和機炮一同傾瀉而出,因為鮑里斯知道,在應急推力將他的兩個引擎都炸成不銹鋼天婦羅之前,這將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射擊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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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嗑了藥的芭蕾舞演員,驚覺自己已經超前的F16開始了近乎瘋狂的桶滾,熱誘彈不要錢一樣的潑灑,一時間,這道燃燒著的美元畫著弧線照亮了整篇雪原,像是這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開張了一家迪士尼樂園。雖然熱誘彈晃瞎了導彈的狗眼,但也遮住了駕駛艙后視鏡的視線,愚蠢的子彈忠誠地朝著敵機左前方飛去,擰成一股鋼鍍銅的長鞭,正抽在戰(zhàn)隼的翅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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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些只會射導彈的菜鳥不一樣,鮑里斯從不指望夜班地勤大爺胡亂掛的燒火棍能打中什么東西,那只是他逼迫敵機露出大截面接子彈的幌子而已,并且他的小聰明確實得逞了。引擎已經徹底報廢的鮑里斯在慣性的作用下也并沒有上升多少高度,但他見證了那架F16化成一團火球,那個自大的洋基佬也不得不和自己的座駕說拜拜了。中彈的F16 揮灑著燃燒的金屬碎片一頭栽向地面——那讓鮑里斯想起小時候和鄰居家的小屁孩一起用彈弓射麻雀的快樂時光,偶爾會有某個倒霉到極致的小家伙撞在不長眼的石子兒上,變成一團凌空爆炸的羽毛,那是屬于集體農場孩子的特供煙花,共同點就是被打中的都不是什么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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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里斯心滿意足地拉動了彈射拉桿,拜之前無數(shù)倒霉的試飛員所賜,雙零彈射系統(tǒng)救了鮑里斯一命,盡管還是把他掛在了樹上?!暗阜姨m的熊聽得懂俄語”鮑里斯自言自語道,一面掃視地面,好確保自己的大肥屁股落地時別坐在什么其他藏在積雪下面恰好還特別尖的樹杈上——那可比被熊咬糟糕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