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情侣中文字幕电影,在线麻豆精品传媒,在线网站高清黄,久久黄色视频

歡迎光臨散文網(wǎng) 會員登陸 & 注冊

鐵核05

2018-10-21 17:08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 ? ? ??1950年6月3日夜,鐵原城郊,距鐵原:東南方向約5公里。

? ? ? ??蔡長元剛從前線撤下來,他拼盡全力,才支撐著這副已經嵌入了十一塊彈片的身軀沒有倒下。

? ? ? ??看著不斷撤到此處的189師部隊,蔡長元不無凄愴地喃喃道:“我堂堂189師,如今只夠編成一個團了……”

? ? ? ??“整整一個師打剩一個團,在優(yōu)勢敵軍沖鋒下堅守7天,蔡石頭還是一如既往地又臭又硬!”背后有人高聲說道。

? ? ? ??若是別人發(fā)出此言,恐怕已被蔡石頭砸翻在地——事實上,“別人”也沒誰敢在蔡長元面前說這種話——但張英輝不同,這位188師師長,歷來與蔡長元暗中較勁,這一對煞星,說得好聽是“相互促進、相交默契”,說得實誠那便是“互爭長短、互別苗頭?!?/p>

? ? ? ??張英輝扶住身上帶傷的蔡長元:“蔡石頭是個真爺們,但你也先別傲,我188師從6月1日開始也投入了與聯(lián)合國軍的交火,你撤下去之后,接下來就看我老張的吧!”

? ? ? ??蔡長元離開指揮室時,只簡短說了四個字:“看你表現(xiàn)。”

?

1951年6月3日,志愿軍63軍189師撤出戰(zhàn)斗。

防御時間:5月28日至6月3日,共計7天。

所用戰(zhàn)術:動態(tài)防御,“胡椒粉”戰(zhàn)法。

距63軍防御期限還剩9天。

?

? ? ? ??目送著蔡長元遠離,張英輝轉身對著作戰(zhàn)地圖,自言自語道:“蔡石頭,這話我不好意思當面承認:多虧你頂了這么久,我這二線工事才能修起來。188師的防御陣地,已經被我挖成一座坑道要塞了,看我實打實地來一場硬仗吧?!?/p>

? ? ? ??看著被敵軍炮火染紅了半邊的夜空,藏兵于九地之下的張英輝向著遠方說道:“‘鐵三角’二道關守將張英輝在此,愿與‘聯(lián)軍’列國諸鬼會獵于鐵原之野!”

?

? ? ? ??在一條無名山谷中,215號坦克帶著累累彈痕,病怏怏地趴在樹冠下,遠看還以為它是一堆殘骸。

? ? ? ??坦克左側,張、包二人與車組成員聚在一塊兒。張干城表情凝重地大搖其頭:“承認吧,咱們掉隊了,189師的部隊恐怕是快撤到鐵原了,咱還卡在這兒找不著北?!?/p>

? ? ? ??215車長無奈地說:“張干城同志,都是我們車組拖了你倆的后腿。引擎在種子山上挨了一炮,我們?yōu)榱诵薮驂牡钠?,浪費了太多時間。燃料也耗費過半了,不知能不能捱到鐵原?!?/p>

? ? ? ??坦克右側,楊小倫像失了魂一樣緊靠履帶坐著,受傷的右半邊臉頰已被包在了繃帶下。

? ? ? ??遠霜走到了楊小倫面前,在撤退時,她為了施加通訊干擾而慢了一步,與通訊處的人馬走散,只能趕上215車組的隊伍。

? ? ? ?? “楊小倫,你坐在這兒發(fā)什么呆?他們都在討論下一步的作戰(zhàn)計劃,你作為坦克駕駛員為什么不參與?”遠霜質問道。

? ? ? ? “順風耳犧牲了……咱們這輛T-34坦克太落后,根本沒辦法與美國坦克抗衡。恐怕只有二桿子才會開著這老古董上戰(zhàn)場?!睏钚愂竦鼗沃豁敺雷差^盔,那是順風耳的遺物,頭盔內部還遺留著紅痕。

? ? ? ??遠霜掏出一只硬皮筆記本,運上全身力氣,照楊小倫的頭頂狠狠砸了下去。

? ? ? ??筆記本砸在裝甲兵頭盔上,把楊小倫震了個暈頭轉向,將其他人也引來了。

? ? ? ??遠霜翻開了筆記本的扉頁??吹届轫撋腺N的那張照片,楊小倫無神的雙眼頓時瞪大了:“這是咱們的坦克!你怎么會有215車的照片!?”

? ? ? ??照片上那輛T-34坦克,確實就是215號,炮塔上那三個白色的數(shù)字絲毫無異。但照片上,215號坦克車身上涂著的并非八一紅五星軍徽,而是蘇聯(lián)紅軍的實心紅五星軍徽,并寫有大幅俄文標語。在坦克前,遠霜與五名蘇聯(lián)坦克兵進行了合影,緊挨著她的坦克駕駛員尤為引人注目——那是一名蘇軍女兵。

? ? ? ??在楊小倫和其他車組成員驚訝的注視下,遠霜指著照片上的女坦克手,怒斥道:“楊小倫,你這個連姑娘都不如的窩囊廢給我聽好了,215號碾著虎式坦克的殘骸開進柏林時,那幫美國的廢物坦克還在空軍掩護下過家家呢!你自己窩囊我不管,但你沒資格侮辱這輛坦克,更沒資格侮辱它曾經的主人!”

?

? ? ? ??1949年12月29日,蘇聯(lián),塞米巴拉金斯克實驗場,距鐵原:東北方向,3870公里。

? ? ? ??那個寒冷的早晨,與以往沒什么不同。遠霜與留學蘇聯(lián)的同學們,一同在塞米巴拉金斯克實驗場進行參觀。

? ? ? ??“庫爾托夫老師,這張照片上就是蘑菇云嗎?”遠霜指著一張黑白照片問道。

? ? ? ??物理學導師庫爾托夫走到展覽墻前:“沒錯,你不會想親眼看到它的,這張照片是美國飛行員在廣島拍攝的?!?/p>

? ? ? ??在黯淡的背景中,蘑菇云顯得如此巨大而明亮,營造出一種難以描述的力量感,遠霜出神地說:“這就是打敗了日本法西斯的武器?真是不可思議!”

? ? ? ??庫爾托夫對學生簡單直白的想法報以一笑:“這當然是物理學新生才會有的簡單憧憬。真正了解它之后,你就不會這樣想了。那是魔鬼才能擁有的力量,曾經力促美國研發(fā)原子彈的愛因斯坦博士,以及主導了‘曼哈頓’計劃的奧本海默博士,這些物理學巨匠在目睹了它造成的慘相后,都像嚇壞了的孩子一般要求禁止核武器試驗及使用,因為他們從中看到了足以毀滅全人類的力量?!?/p>

? ? ? ??也許是受到庫爾托夫的陰森語氣影響,遠霜敬畏地說道:“就像西方神話里的潘多拉魔盒一樣……”

? ? ? ??對著那張廣島蘑菇云的照片出神,遠霜甚至沒有注意到,展覽室的窗口漸漸亮了起來,似乎是新晨的太陽正在升起,在隆冬季節(jié),蘇聯(lián)的日出總是拖得很晚。但她漸漸感到了異樣,這強光比太陽還要灼人,而且在以驚人的速度靠近。在同伴們的驚呼聲中,遠霜回首望向窗外,看到了她永生難忘的一幕:一片橘紅色的巨云在地平線上升起,不斷向荒原四圍擴展,并在擴張過程中,漸漸形成了一株蘑菇的形狀!

? ? ? ??“不要看!”庫爾托夫捂住了遠霜的眼睛,以防她被核爆的強光灼瞎,“所有人迅速撤離,一定是實驗場內的試射失控了!”

? ? ? ??原本寬敞齊整的廣場,已經被混亂人流繪成了一幅末日圖景,高高的廣播塔發(fā)出凄厲警笛,用俄文播報道:“一級警報!由于爆炸當量超出預計,實驗場周邊建筑即將受到波及,請全體人員迅速撤離,距沖擊波到達還剩5分鐘!”

? ? ? ? 每一輛帶輪子的交通工具上都擠滿了人,在嚴重超載的情況向遠離實驗場中心的方向奔逃而去。遠霜驚恐地在人群中四下觀望,卻找不到一輛留有空位的車。

? ? ? ??一片巨大的陰影,帶著強烈壓迫感罩在背后,遠霜回過頭來,看到了一輛T-34坦克在核爆強光中的剪影,炮塔上的215三個數(shù)字在光影中時明時滅。駕駛員的艙位中,一名颯爽的蘇軍女兵探出頭來招呼道:“機電員的位置還空著,快進來!”

? ? ? ??遠霜慌忙鉆進車艙,隨即有更多人搭乘到了坦克裝甲上,215號坦克轟鳴一聲,如一葉方舟般向核浪之海的邊緣沖去。

? ? ? ??5分鐘后,遠霜之前參觀的實驗場建筑已被沖擊波夷平,但215號坦克卻游刃有余地在荒原上全速奔馳,漸漸遠離了核爆點,車內車外的人都為死里逃生而松了一口氣。

? ? ? ??遠霜坐在機電員的坐位上驚魂未定,相較于扒在炮塔上的那些人而言,她的座位可算得上是寶座了。遠霜感激地看向搭救自己的駕駛員,她顯然對這輛坦克駕輕就熟了,只是象征性地把右手搭在變速桿上,放任一對履帶自由狂奔,空閑的左手中,則消遣似地把玩著一只銀色打火機。

? ? ? ??“多謝搭救,我是遠霜,從中國來的留學生。方便透露你的名字嗎?”

? ? ? ??駕駛員輕笑了一聲:“我可不像那些玩蘑菇云的科學家一樣,需要層層保密。我的名字不是什么軍事機密,我叫卡婭。”

? ? ? ??“卡婭,你開坦克的模樣很帥,你的打火機很漂亮?!?/p>

? ? ? ??聽到這句夸贊后,卡婭的表情卻陰沉了下來。

? ? ? ??遠霜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情感變化:“對不起,這枚打火機……有傷心的故事?”

? ? ? ??卡婭重新將臉揚起來:“沒什么好遮掩的,這是個光榮的故事。打火機本來是我爺爺?shù)?,安德烈那個壞小子從爺爺手上偷了它。1941年,那個混蛋掩護我過橋,自己卻被隔在了冰河對岸,最終犧牲在撤往莫斯科的路上。犧牲之前,他曾通過‘前線傳統(tǒng)’ (蘇軍的“前線傳統(tǒng)”:士兵將物品藏在口袋中,要求與戰(zhàn)友口袋中的物品進行交換,被要求者無權拒絕。)把打火機換給了戰(zhàn)友,我在莫斯科保衛(wèi)戰(zhàn)時,從戰(zhàn)友手上認出了打火機,才知道那小子的結局,他被納粹的四號坦克軋死了……碾成的肉泥全混在泥土里,連一塊骨頭都……”

? ? ? ??講到這里,卡婭強忍著抽噎了一下,遠霜連忙制止她:“不用說了,我沒有資格看你的‘傷疤’。”

? ? ? ??卡婭勉強擠出笑容:“不,很高興有另一位姑娘替我分享這些,車組里的糙爺們可沒興趣聽我講這些舊情史。

? ? ? ??莫斯科之戰(zhàn)后,我強烈申請從步兵轉入裝甲部隊。之后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斯大林格勒,庫爾斯克,柏林,戰(zhàn)爭結束……現(xiàn)在我和車組成員隸屬于實驗場警衛(wèi)部隊?!?/p>

? ? ? ??“為什么要轉行當坦克兵?這不是女孩該干的活兒。”遠霜問道。

? ? ? ??卡婭溫柔地撫摸了一下215坦克的操縱臺:“因為,當了坦克兵才能親手把納粹的戰(zhàn)車絞成碎鐵,我要讓安德烈為我驕傲!坦克就是最強大的鋼鐵力量,如果出現(xiàn)比鋼鐵更強的力量,我也一樣會毫不猶豫地去追求它?!?/p>

? ? ? ??遠霜把手伸向后頭,指了指她看不到、也不敢再看的蘑菇云:“包括那種能毀滅世界的力量嗎?”

? ? ? ??卡婭微笑著伸手搭上遠霜的肩膀:“中國姑娘,你要記住,如果你不想永遠害怕魔鬼,就得自己掌握魔鬼的力量!

? ? ? ??不過我承認,那種力量的確很可怕,追求它的人都有惡魔般的膽識,得到它不是一種榮譽,而很可能是終其一生也無法擺脫的詛咒?!?/p>

? ? ? ??核爆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下,隱成一輪夕照般的光暈。215號坦克也漸漸放慢了速度。

? ? ? ??“卡婭,”遠霜說,“如果不違反規(guī)定的話,下車后我能跟你和215坦克合影嗎?”

?

? ? ? ??那次核實驗事故的親歷者,都被蘇聯(lián)政府要求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遠霜也沒有向楊小倫等人詳述她與215坦克的初次見面。她只是憤怒地強調:“照片上的人叫卡婭,是215曾經的主人。蘇聯(lián)將參加過衛(wèi)國戰(zhàn)爭的215坦克整飭一新,并出售給我們以供朝鮮戰(zhàn)場之需。楊小倫聽好了,如果你開著這輛坦克打不贏仗,那只能是因為你配不上215,不是215配不上你!”

? ? ? ??楊小倫回頭凝視著215坦克,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它。

? ? ? ??“我說,同志們,真是‘冤家路窄’啊!”谷口傳來一個聲音,張干城條件反射般抬起機槍對準聲源,卻看到高大炮正沖著自己笑。

? ? ? ??張干城把機槍放下:“怎么到哪兒都能撞上這堆‘胖大?!??”

? ? ? ??高大炮迎著這些熟悉的面孔走來:“我負責安放飛雷炮進行斷后,結果沒跟上隊伍,沒想到還能再撞上你們?!?/p>

? ? ? ??車長懷著期望問道:“你可是我們的‘路路通’,下一步該往哪兒走,你有什么好建議嗎?”

? ? ? ??高大炮撿了一根樹枝,蹲在坦克前的泥地上開始繪制地形簡圖:“往北走40公里,可以到鐵原去跟我們師的隊伍會合,但聯(lián)合國軍越過種子山之后,正在加緊向這邊推進,想在這么長的路途中避開空襲幾乎不可能;要是改向188師的陣地前進,里程將會大為縮短,但那里也是聯(lián)合國軍下一步的主攻目標,電文里說,張英輝師長打算帶著188師進行坑道防御?!?/p>

? ? ? ??“有坑道!”188師的陣地對車長產生了很大吸引,“咱們的油料不多,坦克跑不了太遠,如果能在燃料耗盡前躲進188師的坑道,咱們就能把215坦克保下來。就往188師的陣地前進吧?!?/p>

? ? ? ??車長爬到了炮塔上,居高臨下地繼續(xù)說道:“不過在出發(fā)前,我還需要征募一名新的機電員,順風耳在種子山犧牲了,我們總得找個人守著坦克上的電臺。你們誰有使用電臺的經驗?”

? ? ? ??張干城、包小龍和高大炮面面相覷,在他們背后,遠霜高高地抬起右手示意:“我來當新機電員?!?/p>

? ? ? ??一直在盯著215坦克出神的楊小倫,被遠霜嚇了一跳,他連忙制止道:“遠霜,快把手放下!待在坦克里可不是鬧著玩的,順風耳已經犧牲了!”

? ? ? ??遠霜挑釁似地對他說:“請你先把我軍的通訊密碼本背一遍,如果做不到,那證明你在通訊工作上的能力沒有我強,在我能否擔任新機電員這個問題上,你也沒有可信的發(fā)言權?!?/p>

? ? ? ??楊小倫被噎了一句,不知該如何回答。而車長則一揮手:“遠霜同志,我們正式接納你為215車組的新成員。所有人馬上登車,目的地:188師陣地!”

?

? ? ? ??215坦克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著,張干城死死抓著炮塔的外置鐵架,抱怨道:“憑什么每次都是他們坐在里頭、咱們掛在外頭?”

? ? ? ??高大炮眼饞地抱在炮管上:“你知足吧。我抱著大炮卻不能開炮的痛苦,你根本不理解!”

? ? ? ??車首駕駛艙內,遠霜戴上了順風耳的頭盔和耳機,發(fā)著雜亂的報文。她不時轉過頭,看著右邊那一片破碎斑駁的車艙內壁:正是這塊裝甲崩下的碎片,要了順風耳的命。

? ? ? ??楊小倫緊盯著道路小心駕駛:“遠霜,你不該坐到這個位置上來?!?/p>

? ? ? ??“沒有人可以剝奪我參加戰(zhàn)斗的權利?!边h霜冷冷地駁斥道。

? ? ? ??楊小倫嘆息一聲:“雖然你表現(xiàn)得很堅強,但我能感受到,你待在坦克里并不自在——你怕坦克,一定是這樣,否則你不會發(fā)抖?!?/p>

? ? ? ??遠霜看著自己的雙臂隨坦克起伏而不斷顫抖,自知無法否認這個事實。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對楊小倫說:“1937年,我們在躲避掃蕩的路上,碰到了一輛日本鬼子的豆戰(zhàn)車。那么小,那么矮,甚至比村子里的大個子農民都高不了多少。

? ? ? ??但它奪走了我媽媽。我抱著死了的妹妹,在田梗里躲了一天一夜,直到爸爸和其他游擊隊員找到了我……翻滾的坦克履帶,一直是我不變的惡夢?!?/p>

? ? ? ??楊小倫握緊了變速桿:“遠霜,感謝你在我變成一個懦夫之前,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可恥?,F(xiàn)在,我們也有自己的坦克了,我不會再容忍敵軍的坦克肆意殺虐!”

? ? ? ??遠霜側過雙眼,看到了楊小倫面頰上的繃帶:“有了傷疤,你比受傷之前更像一名戰(zhàn)士?!?/p>

? ? ? ??楊小倫感受繃帶下的傷口發(fā)熱了,他不自在地晃了晃腦袋,轉移開了話題:“你在電臺上發(fā)什么報?”

? ? ? ??遠霜卻答道:“別對不應該知道的東西產生好奇?!?/p>

? ? ? ??密集的電磁波,以215號坦克為中心散發(fā)開來,向遠荒傳去:

“志司偵察部:

? ? ? ??特派調查小組其余同志均于種子山地區(qū)陣亡,已銷毀關鍵證件,請設法對同志們的遺體進行善后,并望告知‘安妮’現(xiàn)階段的大致位置。望速復電。

特派調查小組成員 遠霜 于種子山以北地區(qū)”

?

? ? ? ??1951年6月8日,志愿軍63軍188師防御陣地,距鐵原:東南方向約15公里。

? ? ? ??聯(lián)合國軍炮火一如既往地怒吼著,但與反攻初期的張揚狂怒比起來,重復至今的炮聲已經顯得單調乏味,像是一只老鐘表在例行公事地發(fā)出周期性響聲。

? ? ? ??將188師的陣地表面翻炒了好幾遍后,大炮群似乎終于吼累了,以非常突兀的節(jié)奏戛然沉寂下來。對于美軍步兵突擊隊的指揮官而言,這就是發(fā)動突擊的信號。他獨身一人,從緊靠著前線的散兵坑里爬出,跳到最前沿的戰(zhàn)壕里去,與自己的突擊隊員們會合。

? ? ? ??“炮擊停止了,大男孩們,準備突擊……”這套背書似的說詞,被指揮官喊到此處便卡住了,因為指揮官跳進戰(zhàn)壕后便發(fā)現(xiàn),沒有人需要自己的鼓動和命令了,突擊隊員們,像一堆剛剛砍倒、還沒來得及碼放整齊的原木一般,橫七豎八地塞滿了整條壕溝。

? ? ? ??大多數(shù)人都只在頭部帶有一個槍眼。少數(shù)人的槍眼在軀干上,這幾人遺體后方的拖痕顯示,他們在中了第一槍后還曾試圖向后掙扎逃跑,但最終也沒能躲開第二發(fā)、第三發(fā)子彈的索命。

? ? ? ??突擊隊指揮官置身于這寂靜的露天墳場中,被巨大的孤獨感和悲哀感所麻痹,甚至一顆步槍彈擊中額頭時,他也絲毫沒想到自己應該躲避。

? ? ? ??在戰(zhàn)場對面的188師陣地上,炮火將山體表面轟成了寸草不剩的死土,但死土之下,密如蜂巢的坑道體系卻只受到了極其輕微的影響。在其中一條坑道的洞口處,包小龍看著那名突擊隊指揮官倒在自己槍口前,滿意地拍了拍“八粒快”:“我干掉老美的大官了!”

? ? ? ??張干城甘愿為自己曾經的副射手擔任觀察員,引導包小龍狙殺了不少關鍵目標,如果時機合適,張干城也會架起自己的機槍,進行精確的遠程射擊。他贊許地拍了拍包小龍:“干得好,‘小籠包打狗’,倒是不擔心‘有去無回’啊。這支突擊隊已經全到閻王那兒報道去了,咱們去找下一撮死鬼?!?/p>

? ? ? ??他們倆棲身的,只是眾多坑道口中普通的一眼。在無數(shù)四通八達的坑道中,還有更多狙擊小組在活動著,他們的密集狙擊,令敵人脊背發(fā)冷,這種狙擊活動也因此獲得了一個獨特的名稱:冷槍戰(zhàn)術。

? ? ? ??美軍陣地上,一名軍醫(yī)發(fā)了瘋般從前線奔回,直到一頭撞上了“潘興”坦克,他才摔倒在地停了下來。

? ? ? ??“醫(yī)生,你在干什么?為什么沒救人就跑回來了?”紐曼抓著他的雙肩問道。

? ? ? ??軍醫(yī)對著陰沉的高天揮舞雙臂:“救不了,救不了!突擊隊全完了,所有人都被擊中頭部,耶酥都救不了他們了!”

? ? ? ??紐曼無奈地將軍醫(yī)放開,他非常擔心,軍醫(yī)說的話,會讓周圍的軍人們陷入驚恐和沮喪。

? ? ? ??但美軍士兵們的表現(xiàn)出乎他意料,驚恐和沮喪并沒有出現(xiàn),大兵們竟然面露欣喜地互相慶賀道:“突擊隊完蛋了,這次進攻就無法發(fā)起,天黑之前,我們不用再進攻了!”

? ? ? ??紐曼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在胡說什么?美利堅的軍人們,不思考如何打垮對手,竟然在為逃避戰(zhàn)斗而慶幸嗎?”

? ? ? ??沒有人認錯,也沒有人反駁,那些大兵,只是懶散地倒拖著武器,向各自的營地走去。他們知道,該死的今天終于過去了,至于明天會怎樣,管他呢,趁著沒有任何戰(zhàn)斗任務的夜晚好好休閑一把才是正經。

? ? ? ??紐曼感受到了被無視的巨大侮辱,他很想朝天放槍來震懾這幫沒臉沒皮的兵油子,但杰克森制止了他:“隊長,沒有用了。雖然我們拿下了種子山,但前一階段的攻堅戰(zhàn)斗,已經將整支部隊的銳氣磨盡?,F(xiàn)在,士兵們只是把每天的進攻當作例行任務應付了事,太陽一落山,他們便覺得自己下班了?!?/p>

? ? ? ??“照這樣下去,我們永遠也到不了鐵原?!奔~曼咬牙切齒,“強心針,我們需要一記強心針!”

? ? ? ??杰克森似乎胸有成竹:“強心針也挽救不了低迷的進攻欲望。要想打破僵局,必須投入足以打破現(xiàn)有戰(zhàn)爭規(guī)則的強大武力,而我,正好有權調用這種武力?!?/p>

? ? ? ??杰克森的話,把小沃克和吉野也吸引過來了,但他們倆和紐曼一樣,并不知道這些含糊其辭的表述有何含義。

? ? ? ??“杰克森,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們沒功夫跟你猜啞謎?!奔~曼不耐煩道。

? ? ? ??杰克森的回答依舊諱莫如深:“隊長,你該不會真以為,一路攻堅就是我們這支特遣隊的唯一任務吧?你能復述一下阿爾蒙德軍長給我們的指示嗎?”

? ? ? ??紐曼強耐著性子復述道:“紐曼特遣隊應向中、朝軍隊的集結休整地域積極進攻,為后方火力支援平臺肅清前進道路。在遇到重要目標時,特遣隊應自行測定坐標,或呼叫炮兵偵察機校測目標,引導后方火力支援平臺進行打擊……”

? ? ? ??小沃克突然打斷了隊長的復述:“等等!‘后方火力支援平臺’到底是什么東西?”

? ? ? ??杰克森露出涼如水的笑容:“小沃克,你很聰明,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阿爾蒙德軍長和李奇微將軍,秘密任命我為特派員,我一直與他們保持著直接聯(lián)系。我已經向司令部提出了申請,‘后方火力支援平臺’即將投入使用,為我們清除當面這座‘地下要塞’!”

?

? ? ? ??入夜之后,美軍的攻勢歸于沉寂,188師官兵,也在坑道保護下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 ? ? ??“張干城同志遠來是客,又是戰(zhàn)斗英雄,讓他講一個!”有人鼓動道。

? ? ? ??坑道內隨即掀起一片整齊的聲浪:“張干城,講一個!張干城,講一個!”

? ? ? ??張干城展開雙手往下壓,將戰(zhàn)友們的聲音平息了下去:“好,那我講一個?!彼v身躍到了215坦克上,將坦克當作自己的講臺。188師的坑道如此規(guī)模宏大,容納了坦克后,竟還能容許張干城站在車頂上而不撞著腦袋。

? ? ? ??“踩上來做什么?下去啦!坦克又不是好耍子的!”車長不滿地踹了他一腳。

? ? ? ??張干城順勢坐到了炮塔上:“車長,別掃興嘛,你的鐵王八還能被坐壞了怎的?”

? ? ? ??車長強不過“民意”,只得把坦克貢獻出來作為講臺,自己也和車組成員們坐到“臺下”,聽張干城擺龍門。

? ? ? ??“今年1月3日,我們志愿軍攻克漢城,我和小籠包搶先沖到了老美的指揮部里。老美在城破之前就溜光了,沿路上連只耗子都沒見著……”

?

? ? ? ??在張干城的一記重踹之下,那扇脆弱的門板脫出邊框,橫飛而出、拍在了墻上。張干城和包小龍以警戒態(tài)勢據(jù)住門口,但這間指揮室內,沒有留下任何人來迎接他們的槍口。

? ? ? ??張干城掃興地直起身來,快速搜索著這間聯(lián)合國軍指揮室,桌上還散放著小幅星條旗以及第八集團軍的政令文件。沒挪兩步,張干城便被一面墻吸引了,墻上粗獷地寫著幾句英文,英文旁邊則釘著一件破爛不堪的睡衣。張干城莫名其妙地盯著這面墻,想不通這是要表達什么意思。

?

? ? ? ??“后來我才知道那幾行英文的意思,”張干城在戰(zhàn)友們的目光聚焦下繼續(xù)講述,“寫的是‘第八集團軍司令官 謹向中國軍隊總司令官致意’?!?/p>

? ? ? ??張干城恰到好處地暫停了下來,戰(zhàn)友們都在沉寂中回味著那句英文,那是一種他們完全陌生的、美國式的表達,在這種混雜著嘲諷、挑釁、不服氣的陌生表達中,他們隱隱看到了一個傲慢但確實絕非善類的對手。

? ? ? ??“這個‘第八集團軍司令官’是誰???”有人問道。

? ? ? ??張干城回答:“李奇微,也就是現(xiàn)在的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攻克漢城那會兒他才剛到朝鮮戰(zhàn)場,沒升到現(xiàn)在這么大的官兒。我們闖進指揮室時,桌上的咖啡都還冒著熱氣,李奇微這老狐貍準是剛走沒多久呢。這家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會顯擺的混蛋?!?/p>

? ? ? ??車長高聲道:“張干城,你先別忙著嗝應人,要我說句公道話啊,李奇微這老家伙又有種,又會擺譜,別的不說,這回他來一輪大反攻,確實讓我們很被動,他也當真是條貨真價實的好漢咧!”

? ? ? ??張干城笑道:“李奇微當然是條好漢子。咱們志愿軍要成天都撞上些稀松軟蛋的對手,那這仗還有個錘子好打?天底下也沒這等美事兒。西方列強把李奇微這么厲害的狠角色派出來跟咱叫陣,那正顯得咱志愿軍有本事、逼得他們沒咒念!”

? ? ? ??有人故意引逗道:“張干城,海對面的老蔣可不這么說,他說我們是烏合之眾、蹦噠不起來,他還要趁機反攻呢?!?/p>

? ? ? ??張干城嗤笑道:“拉倒吧!老子就是解放戰(zhàn)士,當年在老蔣手下也沒少打過仗?,F(xiàn)在我在志愿軍的隊伍里打仗,那能打得李奇微都向咱們彭老總‘致意’;當年我在蔣公的隊伍里時,怎么沒見老蔣打得誰向他致個意?。克€反攻呢,能守好家就燒高香吧!”

?

? ? ? ??與此同時,楊小倫和高大炮卻不得清閑,他們一人扛一只油桶,正在迷宮一般的坑道網(wǎng)里四處亂轉,想為215號坦克收集更多燃油。

? ? ? ??“我說輪子,你家車長是故意整我們兩個吧,我晃悠了這么久,也只向188師的同志討到了半桶油?!备叽笈诒г沟馈?/p>

? ? ? ??楊小輪的臉色還要難看:“你知足吧,我這邊半滴油都沒見著?!?/p>

? ? ? ??“喂,那個小同志,你們要找的油,是不是用來給坦克燒的?”一名188師的戰(zhàn)友聽到他們談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 ? ? ??楊小倫連連點頭:“沒錯!你這兒有油?”

? ? ? ??對方回答:“我沒油,但我知道另外兩個人肯定有?!?/p>

? ? ? ??楊小倫產生了一種被誆的感覺:“你怎么知道他倆有油?”

? ? ? ??“因為那兩個人跟你一樣,也開了一輛坦克到坑道里來!”

?

? ? ? ??跟著188師的戰(zhàn)友,進入那眼大防炮洞時,楊小倫感受到一股濃重的鋼鐵氣息撲面而來:“老天哪,這根本不是坦克,是一門突擊炮!”

? ? ? ??厚重低矮的底盤,像伏虎一樣趴在坑洞中央,沒有炮塔的車身,在車體前半部集中形成顯眼的方盒狀構形,那些方正平直的線條,將裝甲的力量感以最鋒芒畢露的角度散發(fā)出來,由這敦厚車身所扛起的,是一門122mm口徑的粗短重炮。它的側面繪著與215坦克如出一轍的八一紅五星,車體編號則是“561”。

? ? ? ??“是炮?你說它是炮!”高大炮兩眼放光,撂下油桶便爬到那輛ISU-122型自行突擊炮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炮!”

? ? ? ??不料車艙蓋呯然打開,一名穿著裝甲兵制服的乘員,粗暴地將高大炮摜到了地上:“滾開,誰讓你亂碰我們的車?”

? ? ? ??高大炮摔得暈頭轉向:“唉喲,有車開的人咋都這么火大?”

? ? ? ??兩名乘員都從車艙中爬了出來,他們的表情并不友好。楊小倫問道:“兩位同志,你們也是坦克一師的吧?你們車組的其他成員呢?”

? ? ? ??摔開高大炮的乘員陰著臉,介紹道:“是坦克一師的。我是駕駛員,他是裝填手,另外三人都犧牲了,我倆頂著敵人的空襲,好不容易才把它開到坑道里來避一避。”

? ? ? ??高大炮“賊心不死”:“我也是個操炮的,我還打過坦克!反正你們的炮手都犧牲了,讓我來開炮吧!”

? ? ? ??ISU-122的駕駛員將他趕開:“一邊去,操雜炮的也敢來湊熱鬧!”

? ? ? ??楊小倫將高大炮扶住,思忖道:“脾氣這么暴,這油可不好借。”

?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 ? ? ??張干城擺完龍門之后,有戰(zhàn)士開始獻唱,但剛唱完第一段,眾人便不滿道:“老周你快閉嘴吧,這歌從你那粗嗓子里嚎出來,賊嚇人!”

? ? ? ??老周只得住了嘴:“唱了你們又不愛聽,你們來一首啊!”

? ? ? ??包小龍連忙說道:“班長,上回國內人民慰問團來勞軍的時候,梅蘭芳老師給咱唱了一出《貴妃醉酒》呢,你不是愛聽戲嗎?也給大伙唱一出啊?!?/p>

? ? ? ??張干城怒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只會聽不會唱,嚎一嗓子出來能嚇倒牛!”

? ? ? ??之前那位老周有了新點子:“四眼兒,把你上次學的那首蘇聯(lián)歌唱一遍唄,就是老喊娘的那首?!?/p>

? ? ? ??戴著眼鏡的戰(zhàn)士教訓道:“庸俗!那叫向母親告別。”

? ? ? ??“對,就那首,‘再見吧媽媽’,你唱幾句唄?!?/p>

? ? ? ??“不成,人太多,我怯場?!?/p>

? ? ? ??“知識分子就是毛病多,”老周不屑地說,“還有誰會唱這首歌?”

? ? ? ??在一群粗放的戰(zhàn)士之中,遠霜站了起來:“你說的那首歌,是《共青團員》吧?我會唱?!?/p>

? ? ? ??眾人的情緒頓時高了起來:“好,請遠霜同志唱一個!”

? ? ? ??“聽吧戰(zhàn)斗的號角發(fā)出警報,穿好軍裝,拿起武器。青年朋友們集合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保衛(wèi)祖國!

? ? ? ??我們再見吧親愛的媽媽,請你吻別你的兒子吧!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 ? ? ??再見吧親愛的故鄉(xiāng),勝利星會照耀我們!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 ? ? ??在那一刻,遠霜才意識到,為什么蘇聯(lián)歌曲大多采用同一段旋律多次重復的譜曲形式——這種簡短重復的歌曲,正是最適合前線戰(zhàn)士跟誦合唱的?!八难邸崩鹗诛L琴伴奏,坑道內的所有戰(zhàn)友都加入了合唱,她在眾人的環(huán)繞下歌唱和陶醉,像群星中的明月一樣耀眼。

? ? ? ? 但戰(zhàn)場是由殺戮與鮮血組成的,任何在槍林血雨中顯露出的一瞬美好,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逝去。

? ? ? ??正當眾人即將進入第二輪合唱時,坑道外的連綿炮聲,奏成了一曲更加有力、更加粗野的“大合唱”。所有人凝視著那美好的一刻被震得支離破碎,無形的碎片還沒落地,他們便甩掉傷感,爆發(fā)出可怕的怒吼:“敵軍夜襲!各部迅速進入防御位置!”

? ? ? ??遠霜呆立在坑道中央,隨著“群星”的四散而逝,她的“月光”也頓時淪落得蒼白黯淡。這是一個殘酷而可怕的事實:敵人從不進行夜襲,今夜他們從何處得到了進攻的勇氣?在這不尋常的事實背后,遠霜隱隱感覺到災難的臨近。

? ? ? ??在向各處防御位置疾奔的人流中,楊小倫飛跑而回:“我回來了,可以出戰(zhàn)!”

? ? ? ??遠霜連忙要進入坦克機電員的座位,卻被楊小倫攔住了:“遠霜,你就待在這兒,我們迎戰(zhàn)就行了?!?/p>

? ? ? ??遠霜忿忿地向車長求助道:“坦克沒有機電員怎么行?車長!”

? ? ? ??車長卻只顧往炮塔里鉆:“遠霜同志,之前讓你當機電員,是為了帶你到坑道來?,F(xiàn)在已經安全了,你就別跟到前線去蹭槍子了。楊小倫快上來!”

? ? ? ??看著215坦克撇下自己揚長而去,遠霜大罵道:“無賴,你們全車都是無賴!”

? ? ? ??這時,她聽到坑道里的電臺正在運轉,只得連忙奔了過去。

? ? ? ??在一片嘈雜中,遠霜緊張地抄記下電文,漸漸浮現(xiàn)在紙上的真相,震顫著她最脆弱的神經:

“特派調察小組 遠霜同志:

? ? ? ??來電已悉。據(jù)前線偵察人員確認,‘安妮’已經進抵我63軍188師防御陣地以南。

志司偵察部 復電”

?

? ? ? ??188師防御陣地以南32公里。

? ? ? ??她被喚醒了,自進入朝鮮戰(zhàn)場以來,她第一次展露了真容。

? ? ? ??盡管自行底盤上的履帶輪,比坦克的動力部還要寬上一倍,盡管鋼鐵熔鑄的身軀無時不在散發(fā)著機械化戰(zhàn)爭時代所能造就的最強偉力,盡管280mm口徑的巨炮勃發(fā)著雄雄的殺意,盡管膛內炮彈蘊含著從微觀原子中獲得的本原力量,但在操縱她的炮兵連成員們眼中,這頭鋼鐵巨獸只能是一個女性形象。她是戰(zhàn)爭圣母,用絕對強勢的神力,護佑著美利堅軍隊的男孩們無往不利。懷著這樣的強烈心理暗示,從研究人員到前線炮兵,都口徑一致地稱她“原子安妮”——一個融合著核子毀滅氣息與鮮明女性特征的名字。至于她的正式稱呼——M65式280mm A型原子炮,則很少被人提起。

? ? ? ??杰克森是那個負責指定攻擊坐標的執(zhí)鑰人,現(xiàn)在,他從前線發(fā)回的申請,將“原子安妮”身上的一切使用權限全部解鎖了,核子重炮伸展著筋骨,急欲負擔起自己宿命中的任務。

? ? ? ??粗壯的駐鋤四展而開,將底盤深深固定在泥土中——只有大地才能夠承受她擊發(fā)時那可怕的后座力。巨大的車身中央,原子炮高高指向夜空,劃出了一道雄絕的角度,那是鋼鐵與核子所能形成的最美麗的構圖,可惜,直到現(xiàn)在,這副構圖還是殘缺的,還需要遠方地平線上騰起的蘑菇云,來勾勒它氣勢滂沱的另一半線條!

? ? ? ??鈾芯中的能源之火長燃不滅,它蘊含于重磅炮彈之中脫膛而出,向坐標所指的遠夜堅定砸下……

?

? ? ? ??“見鬼,別這樣!”遠霜語無倫次地向冥冥之中央告。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坑道口奔去,徒勞地想要攔住奔向外面的每一名戰(zhàn)友:“別出去,別出去!毀滅要來了!”

? ? ? ??一切都晚了,審判的重錘已經落下,法官由美軍擔任,于是志愿軍被判決當斬。

? ? ? ??在撕扯著整座坑道要塞的重壓之下,遠霜跪倒在坑道中,透過遠處的洞口,她絕望地看著注定要出現(xiàn)的那朵蘑菇云在陣地中央升起,好像升起一輪由鮮血染就的殘陽!

?

? ? ? ??遠霜徘徊在邊緣坑道中,宛如漫步在族群公墓中的最后一個幸存者。她知道,沖擊波就在洞外擴散,蘑菇云就在洞外升騰,她不敢爬上地面正視于它!

? ? ? ??強光涌入坑道,包圍了身畔,遠霜反而覺得世界無比黑暗。就在她即將被吞噬于這陰冷的永夜,永遠在死亡的黑暗中下墜之時,一聲帶血的吶喊劈開了重重黑幕,再次為她展現(xiàn)了人間的縹緲氣息:“老周!老周!你們他媽的還沒死逑吧!?”

? ? ? ??那是“四眼”的聲音!這處坑道的出口地勢很高,遠霜正好能居高臨下地俯瞰188師陣地的表面。她看到“四眼”從黑暗的“公墓”中支起了身子。兩線細細的血流從他那雙被灼瞎的眼睛里蔓延而下,已成擺設的眼鏡反射著強光。

? ? ? ??緊隨著“四眼”那打破死寂的第一聲召喚,越來越多應答聲、叫罵聲、軀體掙扎著從土地上爬起的摩擦聲,在遠霜面前的廣大陣地上聯(lián)響作一片。那本是一場毫無規(guī)律可言的嘈雜,但在遠霜聽來,卻儼然一曲由不屈靈魂所奏響的大合唱。不斷有戰(zhàn)士從廢土中爬起,核爆發(fā)生時,他們不像遠霜那樣受到了坑道的庇護,全都被強光強熱摧殘了生命力,有人失明或失聰,有人斷臂且缺腿。但這些瀕死者,卻扯開帶血的喉嚨相互呼喚,不斷加入那場越來越宏大的“合唱”,踏著這混亂卻堅定的“旋律”,向蘑菇云那邊的美軍陣地沖去。

?? ? ? ??“我們再見吧親愛的媽媽!請你吻別你的兒子吧!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戰(zhàn)士們的嘈雜在冥冥之中形成和聲,爾后在遠霜腦海里幻化成了準確的旋律,幻化成了他們曾共同唱過的《共青團員之歌》。

? ? ? ??他們靠“合唱”確定彼此位置,他們靠“合唱”指引進攻方向。開戰(zhàn)前,他們已經高唱過獻給此生注定永別的媽媽的歌兒了;現(xiàn)在,他們可以了無牽掛,踏著整齊劃一的進攻步伐,奔向毀滅與死亡!

? ? ? ??“不,停下!那邊是核爆中心,你們會死,會死啊!!!”遠霜在宏大的和聲中竭力哭喊,卻根本阻擋不了那片向著毀滅之淵洶涌而去的洪流,她聲嘶力竭地跪倒在坑道口,對著被爆云染亮的夜空,號啕痛哭起來。

?

? ? ? ??美軍陣地。

? ? ? ??紐曼特遣隊的四輛坦克并排停在陣中,數(shù)不清的步兵站在坦克前方,形成一條寬闊的散兵線。所有人都戴著特制的護目鏡,從遠方觀賞那朵肆虐的蘑菇云。

? ? ? ??“我們特遣隊的真正使命,居然是引導一門核子大炮……‘曼哈頓’的那幫瘋子們,居然真的把撒旦請到人間來了!”紐曼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 ? ? ??隔著墨色鏡片仰望爆云,杰克森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1946年的內華達沙漠。

?

? ? ? ??1946年7月,美國,內華達,距鐵原:以西8955公里。

? ? ? ??躺在炎熱的戰(zhàn)壕內,杰克森悠閑地握著小鏡子,仔細檢查自己光潔的面龐。在這個經歷過二戰(zhàn)起始與終結的老兵眼中,這次演習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他對接下來即將發(fā)生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只顧著關心自己是否剃干凈了胡子,聽戰(zhàn)友們在身邊進行關于香煙和海報女郎的閑談。

? ? ? ??他做夢也想不到,在這次看似無痛無害的演習中,竟會聽到比二戰(zhàn)戰(zhàn)場上還要震天動地的爆炸聲!強光和沖擊波突然拂過戰(zhàn)壕,遠方場地上的廢棄建筑像積木一樣肢解飄殘,杰克森下意識地死死壓低身形。待他再次起身時,遠方那朵綻放在沙漠中的蘑菇云,照耀了他們每個人眼中的茫然和驚懼。

? ? ? ??“大兵們,離開戰(zhàn)壕,向爆炸中心沖鋒,這是命令!快!”無線電中傳來了司令部的催促,但很快就在核爆產生的電磁脈沖影響下變成了雜音。在軍人本能的驅使下,杰克森和戰(zhàn)友們嚴格地執(zhí)行著命令,他們不顧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抗輻射防護,呈戰(zhàn)術隊形跳出戰(zhàn)壕,向著只在廣島、長崎戰(zhàn)報上見過的蘑菇云沖鋒而去。

? ? ? ??這批參演者,對美國政府秘密籌劃的這場軍事演習毫不了解。他們并沒有想到,毀滅了敵人的核力量,卻讓它的持有者也惴惴不安,美國政府急于對核打擊背景下的戰(zhàn)爭形態(tài),進行更深入的了解。

? ? ? ??演習結束后,大批參演軍人陸續(xù)產生了嚴重的輻射病癥狀,卻仍被要求簽署保密協(xié)定,保證對這次演習的一切內容守口如瓶。杰克森屬于癥狀最輕的的那批人,輻射僅僅是在他臉上留下了駭人傷疤,尚未侵蝕他強健的肌體與勃發(fā)的野心。但沒有人能否認那個潛在的事實:被輻射后遺癥殺死是他的歸宿,這只是個時間問題。軍方高層中,有不少人在思考,如何才能在杰克森有限的生命中,將他那寶貴的“親歷經驗”利用到極致。朝鮮戰(zhàn)爭的爆發(fā)提供了絕妙機會,李奇微選定他為特派員,負責在最前線對“原子安妮”進行坐標引導。

?

? ? ? ??杰克森的意識回到了當下,他臉上的每塊傷疤都反映著別樣光彩:“隊長,享受這只屬于美利堅的無上力量吧!核子就是力量,它是摧毀一切力量的力量!”

? ? ? ??在紐曼的贊嘆與杰克森的陶醉之中,小沃克突兀地喊道:“所有人都閉嘴!那是什么聲音?”

? ? ? ??美軍陣地霎時陷入寂靜,只有核爆的余音似沉雷滾動。

? ? ? ??在只屬于創(chuàng)世紀和審判日的寂靜中,紐曼突然聽到了不應該出現(xiàn)的聲音:那是生靈被創(chuàng)造時不安分的挑戰(zhàn)聲,被審判時不認命的反抗聲,它們聚合在一起,共同奏響了那曲急速沖撞而來的志愿軍大交響。

? ? ? ??“先人板板!”那些宏大的音符,隨著這簡單粗獷的四個字,急速轉化為了殺戮的刀鋒,張干城最先從耀眼的爆云邊緣沖出,他的軍服和皮膚都已潰爛,捷格加廖夫輕機槍,像一副不屈的骨架般高傲挺立在他的臂間。

? ? ? ??緊接著,志愿軍組成的洪流奔涌進入美軍的視野,事實上,這只是那片洪流殘存的最后一小部分,洪流主體在靠近核爆中心時便完全汽化了。只有僥幸從核爆區(qū)邊緣經過的志愿軍戰(zhàn)士,才得以繼續(xù)沖鋒至此。

? ? ? ??“開火!”杰克森對愣在原地的美軍官兵們大喊道,“開火!”

? ? ? ??美軍隊列中這才同時爆發(fā)出密集槍聲與用于壯膽的吶喊,不斷有志愿軍戰(zhàn)士倒在沖鋒路上,可彈雨落入洪流也于事無補,心知必死的志愿軍戰(zhàn)士,以最純粹堅定的決心,沖入了敵軍陣中。

? ? ? ??機槍開火的瞬間,槍身燙紅的捷格加廖夫便炸膛了,張干城的殘軀也因承受不了后座力而跌倒在地,隨即有大群美軍士兵蜂擁而上,用刺刀扎穿那副駭人的血骨。

? ? ? ??“小籠包,我沒子彈了!送彈藥!!送彈藥!!!”絕響回蕩在蘑菇云的“傘蓋”之下,刺穿了戰(zhàn)場中的每一顆心靈。

? ? ? ??“再見吧親愛的故鄉(xiāng),勝利星會照耀我們!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 ? ? ??在遠霜的腦海中,最后一道音符已經畫上了休止。黑夜也應和著這場大合唱的尾聲,發(fā)出了最后的嘆息。


鐵核05的評論 (共 條)

使用qq登录你需要登录后才可以评论。
五华县| 平顶山市| 卢氏县| 遵化市| 曲阜市| 隆子县| 托克托县| 墨江| 南涧| 通海县| 安阳县| 巢湖市| 隆林| 锡林浩特市| 炎陵县| 武穴市| 合作市| 瑞安市| 西充县| 达孜县| 子长县| 泸水县| 白水县| 清镇市| 甘德县| 手游| 尼玛县| 庆城县| 安顺市| 西昌市| 平利县| 常德市| 乐平市| 莱阳市| 璧山县| 瑞安市| 宣恩县| 苏尼特左旗| 鲁山县| 三原县| 睢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