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第2季上 第8話 少年與金幣 1-5節(jié)(第8話完)

劇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櫻井武晴
小說改編/碇卯人
翻譯/火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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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根據(jù)于2003年10月8日至12月17日,在朝日電視臺播放的《相棒》的第1話~第10話劇本為基礎(chǔ),重構(gòu)改編成全9話的小說。因?yàn)槭歉木帲詴凶儎又?,望悉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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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話 少年與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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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杉下右京很少跟人閑聊。
但是,非常偶爾的,右京也會因?yàn)樘e而跟人聊得興起。在這種時候,聊天對象一般都是鑒定課的米澤守。少爺頭、黑框眼鏡的優(yōu)秀鑒定員,和大背頭、適合戴金屬鏡框眼鏡的怪人警部,不知道為什么,這兩人的興趣愛好很是相似。
這天晚上工作結(jié)束,右京去了鑒定課,看夠了米澤的工作,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他緩緩地拿出了一張票。右京本來過來的目的就是將兩人共同愛好的落語的演出票交給米澤。正當(dāng)右京將演出票交給米澤時,內(nèi)部廣播響了起來。
——警視廳向鑒定系發(fā)出緊急通知,第五區(qū)域,涉谷區(qū)管轄內(nèi)八幡警署請求出動。松濤町三丁目一番十五號,在倉野宅邸中發(fā)現(xiàn)不正常死亡尸體。受害人斷定為倉野善次郎先生本人。嫌疑人潛逃中,請迅速展開調(diào)查。
“說起松濤的倉野先生,那可是相當(dāng)有名的錢幣收藏家啊?!?/p>
米澤想了想說道,就按請求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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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山薰喜歡閑聊。
薰跟不認(rèn)識的人也能聊得很融洽,他擁有讓人親近的能力。而且薰看到有人遇到麻煩,是不會不管的。薰從沒仔細(xì)想過多管閑事這個詞的意思,他看到有人遇到麻煩,就會半強(qiáng)行地去幫他們。
這天晚上,在工作結(jié)束回家的途中,薰看見在一臺自動販賣機(jī)前,有人遇到了麻煩。他不顧對方的婉拒,就上前幫忙。碰到麻煩的是一個帶著五六歲左右男孩的父親。好像是男孩在買果汁的時候,不小心把硬幣弄掉了,硬幣滾進(jìn)了自動販賣機(jī)的底下。
薰努力了好久,但是手夠不到。薰的目光停留在了已經(jīng)拉下卷閘門的商店前放著的掃帚,他用掃帚柄增加了可以在自動販賣機(jī)底下探索的距離。叮鈴一聲響起金屬的聲音,硬幣滾了出來??吹接矌诺霓归_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不是一百日元硬幣也不是五百日元硬幣,是沒見過的金幣。這位父親伸手抓住金幣后,就直接逃跑了。老好人警察到底還是起了疑,他馬上追了上去。
論腳力還是薰強(qiáng)上許多,他馬上抓住了這位父親,帶到了附近的富谷派出所。
這個男人叫做小田島和也。有點(diǎn)臟的工裝夾克加上沒刮的胡子,雖然薰很清楚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他這樣子跟金幣一點(diǎn)也不相稱。薰問他情況,小田島強(qiáng)調(diào)這金幣是自己的收藏。
“那你為什么要逃?”薰不停地問,他指著放在桌子上的金幣,“這個很貴吧?為什么這么貴的東西會在自動販賣機(jī)下面?”
“那個……因?yàn)槲野阉旁谧雷由?,我打電話打的起勁時,我兒子,他,他想買果汁,好像就被他拿出去了……”
小田島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態(tài)度,讓證言的可信度顯著變低。薰為了確認(rèn)他的話,向坐在派出所角落折疊椅上小田島的兒子雅彥搭話。雅彥是個安靜的少年,他看著被審問的父親就像是在看電視中的畫面,保持一定距離在一旁看著。
“你是想買果汁才弄掉硬幣的嗎?”
少年稍微猶豫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
薰用手機(jī)拍了金幣的照片,將照片用郵件發(fā)給了右京。于是,怪人上司馬上打來了電話。薰走出派出所,按下了通話鍵,右京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明治時代制造的舊二十日元金幣。
“日本也有金幣啊,我第一次見到,這很貴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一年制造的金幣價格應(yīng)該非常高。在市場上交易大概是一枚兩千萬日元左右吧。
“啥?兩、兩千萬日元?”
——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在富谷派出所?!?/p>
——那附近,在一個錢幣收藏家的家里,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具不正常死亡的尸體。
“難道是搶劫殺人嗎?”
——快留住那個拿著金幣的人,他可能是嫌疑人。
“我明白了!”
薰馬上飛奔回派出所,那里已經(jīng)沒人了,桌子上的金幣也不見了。就在薰四下張望時,巡警從里面帶著少年走了出來。
“那個,在這邊的那個爸爸呢?”
巡警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guī)е@孩子去尿尿了……”
看來小田島和也趁機(jī)逃走了。薰發(fā)覺已經(jīng)晚了的時候,只能咬牙切齒。
薰問了孩子他家住址,與巡警一起過去了。矮桌上攤著舊紙幣還有大判小判之類的。但是,卻沒有小田島的身影。
雖然薰判定小田島就是搶劫殺人的犯人,但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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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出洋相的薰馬上趕往鄰町的倉野宅邸。右京混在搜查一課的警察和鑒定課的調(diào)查員里面。倉野善次郎是腹部被刀刺中死亡的。
伊丹憲一發(fā)現(xiàn)了薰,向他靠近。
“你是不是傻?竟然白白放跑就在自己眼前的嫌疑人?!?/p>
“不愧是特命系的龜山警官呀?!?/p>
伊丹的同事三浦諷刺道。薰無言以對,他向鑒定課米澤正在調(diào)查的展示柜走去,右京跟在米澤一旁。展示柜被粗暴地打碎,其中大部分東西都被拿走了,只留下像生銹剃刀一樣的東西。薰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什么?”
“是一種叫做刀幣的錢幣。”
右京回答道,米澤補(bǔ)充。
“我記得是中國的戰(zhàn)國時期制造的錢幣。”
薰剛被金幣的價格震驚過,就變得很在意這些刀幣的價值。
“這么古老的東西,一定很貴吧?”
“不知道,我畢竟不是錢幣商人,具體也不清楚。”
“犯人為什么會留下這些呢?”
薰回答了右京的問題,他從自己的角度考慮,說道。
“以為這不是錢,就扔掉了吧?”
“打破玻璃的方式也太隨意了吧?!?/p>
米澤仔細(xì)地觀察著展示柜,說道。這個問題薰也回答了,從他自己的角度來說。
“要把里面的東西拿走的話,一般,就會這么做的吧?!?/p>
“即使里面的東西是高價的錢幣也會這么做嗎?明明玻璃碎片可能會傷到錢幣。”
“傷痕和污漬會顯著降低錢幣的價值。”
薰被右京和米澤如是反駁道,他慪氣般地說道。
“也就是說,小田島對錢幣一無所知咯?”
“我們?nèi)ツ莻€人家里看看吧?!?/p>
因?yàn)橛揖┑奶岚?,薰又再次回到了小田島的公寓。雖然在公寓里留了富谷派出所的巡警站崗,但是這邊也已經(jīng)有人開始調(diào)查了。小田島和也的兒子,雅彥無聊地站在巡警身邊。雖然不清楚他對現(xiàn)在的情況理解到什么程度,不過現(xiàn)在他看起來并沒有不安的樣子。
一課的警察們正說著“這家伙肯定就是犯人”、“通緝小田島”之類的話時,公寓的房東出現(xiàn)了。房東向薰抱怨,說小田島和也被公司開除,老婆也跑了,房租和管理費(fèi)也欠了好幾個月了。見過小田島落魄樣子的薰可以領(lǐng)會這些事情。
右京看到房間里有成冊的空調(diào)交貨單,向房東問道。
“小田島先生的工作是安裝空調(diào)嗎?”
“是打工啊,好像偶爾會做做?!?/p>
右京瀏覽著交貨單,發(fā)現(xiàn)其中有倉野善次郎的名字。小田島和倉野有聯(lián)系了。
“他是在那個時候看見藏品,就起了歹意吧?!?/p>
薰說出了極其普通地推理,這時掛在少年雅彥脖子上的手機(jī)響了?!敖栉乙幌屡?。”薰從少年脖子上取下手機(jī),接起了電話。
“喂?!?/p>
——是剛才的警察同志嗎?
“是的,我叫龜山。你現(xiàn)在在哪?是你殺了倉野先生吧?”
——我才沒有殺人!
“從你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被盜的古錢了!”
——我確實(shí)偷了古錢。但是,我沒有殺人。
“那枚金幣呢?你拿著那東西也沒用。你只要想去換成錢,就會被我們抓住?!?/p>
薰這么說的時候,電話被掛斷了。薰正反省自己太性急時,上司馬上就說道。
“你應(yīng)該讓他用金幣去換錢,那我們不就可以知道他的行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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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寺美和子回到公寓,她被嚇了一跳。起居室的沙發(fā)上竟然睡著一個男孩。
“這?到底怎么回事?”
她問在沙發(fā)前看著孩子睡顏的薰。薰壓低聲音回答道。
“那個,嫌疑人拋下孩子逃走了。然后,嫌疑人也就是他爸爸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打來電話,得盯著點(diǎn),然后就由我照看了?!?/p>
“你是不是傻,”美和子的反應(yīng)卻很冷漠,“一般誰會答應(yīng)照看啊?”
美和子走到孩子身邊,近距離觀察他的睡顏。
“呼,不過,還是有點(diǎn)可愛的?!?/p>
她一邊這么說著,一遍用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臉蛋。
“喂,你別把他弄醒啊,他好不容易才睡著的?!?/p>
“在這種地方睡覺,他會感冒的吧?”
美和子去了臥室,為孩子鋪起了被褥。在鋪被褥的時候,美和子還抱怨著“幫別人照看孩子你是想干嘛啊”、“照看孩子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之類的話,但她的眼睛充滿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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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天,薰帶著少年雅彥,去拜訪了他父親以前工作過的建筑公司。薰在和也的前同事那里聽說了和也辭職的原因,明白了房東說和也被開除只是謠言。被選為開除候補(bǔ)的人不是和也,而是他的后輩同事。他的后輩有三個孩子。和也不忍心,就用自己負(fù)擔(dān)比較輕的理由辭職了??磥磉@才是真相啊。
“在這種不景氣的時代,老婆也跑了,他腦子有點(diǎn)不正常吧?!?/p>
同事邊說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幸好少年在離這里挺遠(yuǎn)的地方一個人玩耍,沒有聽到這些話,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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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右京正在錢幣博物館。就如博物館的名字,這里是展示了從古至今全世界錢幣的博物館。右京請求與館長見面,不久一位女性出現(xiàn)了,她就是館長松金彰子。年齡差不多在四十五歲左右,看起來是一位挺有品位的女性。從她充滿理性的發(fā)言中可以感覺到,她是一個沉穩(wěn)的人。右京與女館長交換名片后,就切入正題。
“被殺的倉野先生是您的舊相識嗎?”
“是的。最近,因?yàn)樵趪⒉┪镳^要舉辦世界硬幣大會,所以我也去拜托倉野先生展出稀有的硬幣。但是,事情竟然變成這樣,真是麻煩了呀?!?/p>
彰子一臉惋惜的神情。右京一邊點(diǎn)頭一邊拿出一張照片,是案發(fā)現(xiàn)場展示柜中的放大照片。
“我想請教一下關(guān)于這個的問題?!?/p>
右京將照片遞給彰子,彰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是刀幣。刀幣也叫刀錢,是中國戰(zhàn)國時期青銅錢幣的一種。它是由農(nóng)具中的鐮刀,抑或是小刀演化而來的?!?/p>
“如此古老的東西,應(yīng)該很昂貴吧?”
“不,”彰子笑著說,“在市場上交易,最多也就一兩萬日元吧?!?/p>
“這還真是便宜呢?!?/p>
“跟金和銀不同,因?yàn)樗牟牧鲜歉赵矌乓粯?,是銅做的?!?/p>
右京知曉了令他意外的事實(shí),同時也問了關(guān)于舊二十日元金幣的問題。彰子帶著右京到了展示著實(shí)物的展示柜前,仔細(xì)地解說道。只有這被盜的明治十年金幣,僅僅制造了二十九枚。因此,市場上的交易價格是在兩千萬日元以上。這讓右京感覺到眼前的金幣一下子耀眼了起來。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右京向館長問道,“倉野先生所持有的金幣是從哪兒入手的?”
“不知道,也許是古錢商,或者是地下的路道。遭竊的硬幣在地下交易中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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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手溫暖而又有些許潮濕,反正就是很小。薰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走在路上。他牽著少年雅彥的手,尋找他母親的所在。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認(rèn)識雅彥母親的女性,卻得到了他母親杳無音訊這樣無情的答復(fù)。薰只知道了雅彥的母親是做陪酒的,然后跟別的男人逃了。少年用非常寂寞的眼神看向薰,這讓薰覺得他非常的可憐。

打聽消息徒勞而終,薰回到了警視廳,這時右京已經(jīng)回到了辦公室。被薰帶得到處跑,少年雅彥累倒了,在薰的椅子上蜷起了身子,馬上睡著了。薰看了一眼少年說道。
“雖然打聽了不少,卻沒什么收獲。但是,我越打聽越覺得,小田島不像是會殺人的男人啊……”
“龜山君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
“啊,右京先生也?”
“是的。但是與你所說的原因不同?!?/p>
“也就是說?”
“刀幣。犯人把刀幣留了下來?!?/p>
“不是犯人覺得這不是錢所以才扔掉的嗎?”
“如果是你,你會這么做嗎?犯人威脅倉野先生將保險箱打開,然后用刀將其殺害?!?/p>
上司問薰,薰想,如果是自己的話……
“保險箱里的東西,只要覺得值錢的全都拿走。展示柜里的也一樣,砸碎了之后全都拿走?!?/p>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么犯人為什么只將刀幣留下呢?刀幣在市場上價格不高,那么犯人才將刀幣扔掉的。”
薰意識到右京想說的話。
“你是說,犯人是對古錢很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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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命系的兩個警察帶著孩子,去了一個叫做田淵商會的古錢商那兒打聽情報(bào)。通過調(diào)查倉野善次郎在這兒的交易記錄,他們清楚了倉野在這個古錢商買了總額將近三億日元的硬幣。但其中沒有舊二十日元金幣的交易記錄??磥黻P(guān)于這方面的情況只能直接盤問了。
田淵商會的經(jīng)營人,田淵俊夫好像是黑社會的牽線人,一看就是個很可疑的男人。他對警察的問題毫不畏懼,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你說舊二十日元金幣?我這兒可不做這種大玩意兒的生意?!?/p>
“被殺的倉野先生是這里的客人吧?”
“是的。雖說如此,但是幾千萬的金幣之類的,很少在市面上流通。我這兒是不可能交易那種東西的。”
田淵一邊說,一邊搓手,他將右手手背蓋到左手上。薰撇了一眼被硬幣吸引的少年,追問道。
“昨天下午四點(diǎn)左右,你在哪里?”
“不在場證明嗎?”田淵嗤之以鼻,“你懷疑我的根據(jù)在哪?”
“我每個人都會問,”薰說出了固定臺詞,“那時你在哪里?”
“在店里。當(dāng)然,沒人能證明?!碧餃Y坐到了椅子上,從貼著漢字標(biāo)簽的瓶子中拿出藥片,含在口中,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似的喝了一口水?!澳銈冞@是在妨礙我經(jīng)營,能請你們回去嗎?”
“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右京用禮貌的語氣拜托道,田淵沒有拒絕,右京就當(dāng)作是他答應(yīng)了。“請問是否有聽說過,最近在市場上有流通來源不明的古錢?”
“你是說盜竊的贓物嗎……啊呀,這我可沒聽說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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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爺子真可疑?!?/p>
從田淵商會出來,薰一邊牽著少年的手,走在曲折的小路上,一邊闡述著自己的想法。
“倉野先生意識到古錢是盜竊的贓物,于是就去責(zé)怪田淵,田淵反過來將其殺死。這之后……”薰突然停下,用雙手捂住了少年的耳朵,“小田島進(jìn)去偷竊。有這種可能嗎?”
“看來有必要調(diào)查一下倉野先生的收藏品中,哪些是盜竊的贓物了。”
右京如是說道,薰馬上表示贊同。
“我們?nèi)ジ砂桑“?,但是只有金幣,小,”這回薰沒有蓋住少年的耳朵,“小田島……”
“有調(diào)查的方法。因?yàn)檎嬲慕饚胖挥卸琶丁!?/p>
首先必須得清楚二十九枚金幣的所有者。他們?nèi)ヘ泿派虆f(xié)會的鑒定委員會問了問,獲得了關(guān)于金幣的有力情報(bào)。二十九枚中,除了因盜竊、災(zāi)難,或者是流失海外而行蹤不明的金幣,有鑒定書的現(xiàn)存十四枚。協(xié)會提供了那十四枚金幣所有者的名單。
右京和薰回到警視廳,他們根據(jù)名單,向所有者打電話詢問,以確認(rèn)金幣的所在。結(jié)果,事實(shí)證明這十四枚金幣全部沒有被盜。那枚金幣很可能是沒有鑒定書,被人偷偷持有的。但是,案件也就至此陷入僵局。
不曾想到調(diào)查會進(jìn)展不順,特命系的小辦公室被沉悶的氣氛所支配。少年雅彥在辦公室的角落,一邊東張西望,來回地看著兩個警察。
到現(xiàn)在為止,他父親也沒有聯(lián)絡(luò)他。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薰更加憂郁了。
這時,米澤拿著用塑料袋裝著的證物紙幣急急忙忙地走了進(jìn)來。
“這張紙幣是倉野先生的收藏品之一。但是,這是贗品?!?/p>
“贗品?”薰蠢蠢地回了一句。
“是的。雖然仿造的很巧妙,但是根據(jù)鑒定的結(jié)果,這就是贗品。這是倉野先生在田淵商會用二百五十萬日元購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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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京曾隸屬搜查二課,他有一位現(xiàn)在仍在搜查二課叫做西肇的后輩。西肇還是新人的時候右京照顧過他。即便是現(xiàn)在,西見到這位怪人也抬不起頭。
右京久違地在二課露面,他看見西正在自己的座位上調(diào)查什么。
“西警官?!?/p>
右京從西的背后悄然靠近,然后叫了他的名字,西肇被嚇了一大跳,站了起來。
“啊,你,你好?!?/p>
“其實(shí)我有點(diǎn)東西想讓你幫忙調(diào)查一下?!?/p>
“啊,杉下警部你直接下令嗎?我好怕……是大規(guī)模經(jīng)濟(jì)詐騙案之類的嗎?”
“不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庇揖⒛樋拷鞯亩溥呎f道,“我想要一個叫做田淵的古錢商的情報(bào)。”
西滿臉陰云,小聲說道。
“有不好的傳言說幫助警部你就不能出人頭地了?!?/p>
“這傳言是真的哦,”右京點(diǎn)點(diǎn)頭,用銳利的視線看向后輩,“你很在意嗎?”
“啊,不,我反正是出息不了了。”
西抓了抓腦袋,用像放棄一般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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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花之里”的老板娘,宮部玉紀(jì)為了少年雅彥特制了散壽司來請他吃。玉紀(jì)看著一心一意吃得正香的少年,彎下了眼角。
“多吃點(diǎn)哦?!?/p>
當(dāng)薰瞇著眼睛看少年吃飯時,雅彥的手機(jī)響了。確認(rèn)顯示屏上顯示的是“爸爸”時,薰將手機(jī)拿了過來。
“是小田島嗎?我是你昨晚見過的龜山?!?/p>
——雅彥他沒事嗎?
“我說你啊,你這個當(dāng)爸的怎么對孩子不管不顧,就管自己逃走了??!”
——那個孩子……就給警察同志你吧。
“什么?”
——雅彥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跑掉的老婆帶來的,我不要了。
“不要了?他又不是小狗小貓!”
意識到薰回電話的內(nèi)容,雅彥說道。
“我也覺得這里比較好……”
薰用手制止了少年,注意力集中到電話上。
“不管怎么樣,你馬上給我出來。你現(xiàn)在在哪?”
——如果我被抓住的話,你們會把我當(dāng)成殺人犯的。警察同志,雅彥就拜托給你了。
“等,等,等一下啊?!?/p>
就像等著小田島掛斷的時機(jī)一樣,“換我來接電話?!庇揖┥斐鍪终f道,薰慌忙把手機(jī)遞了過去。
“是小田島先生嗎?”右京用冷靜的聲音說道,“我是薰的同事,我叫杉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一下?!?/p>
——什么事?
“你進(jìn)去盜竊的時候,那枚金幣是放在哪里的?是在保險箱里,還是展示柜里,還是說在其他地方?”
——起居室桌子上有一塊小方巾,在那上面。
“不是從保險箱里拿出來的吧?”
——是的,啊,你想拖延對話時間也是沒用的。
小田島這樣說完,就將電話掛斷了。薰回頭看到雅彥無精打采地低著頭,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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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天早晨,特命系的兩人在辦公室調(diào)查東西時,角田六郎一邊說著“閑嗎”,一邊走了進(jìn)來。然后,他在辦公室里面環(huán)顧了一番,問道,“昨天的那個小鬼頭呢?”
薰回答道,“稍微有點(diǎn)發(fā)燒,在醫(yī)務(wù)室睡覺呢?!?/p>
“啊呀呀,難得我拿了禮物?!?/p>
角田將藏在針織背心下,裝著點(diǎn)心的袋子拿了出來。
“沒辦法,我們吃了吧?!?/p>
總是我行我素的角田,把點(diǎn)心撒了一桌子。五彩斑斕的糖果、巧克力、曲奇的包裝紙,讓灰色的工作桌一瞬花俏起來。在右京眼前,滾來一枚金幣巧克力。這是一種表面仿照金屬的樣子,用金紙包裹,表面有花紋的圓形巧克力。右京將這枚金幣巧克力拿了起來,開始自言自語。
“金幣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如此高價的東西沒有收起來……奇怪。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薰突然被問問題,有點(diǎn)不知所措,正在吃糖的角田隨意插嘴道。
“是拿著金幣跟誰在談判之類的吧?!?/p>
“就是這樣!”右京突然站了起來,“這回的殺人案是圍繞著那枚金幣發(fā)生的?!?/p>
“那,犯人果然是田淵?”
薰終于追上了上司的思路說道,這時一個有些膽怯的年輕警察走了進(jìn)來。
“杉下警部?”
角田搭話道。
“這不是二課的西嘛,你來這干啥?”
“不,那個,有點(diǎn)事?!?/p>
“哈哈,是被警部大人拜托什么事了吧?嘿嘿,在特命系進(jìn)進(jìn)出出的話,就不能出人頭地了哦?!?/p>
“角田警官不是也在這進(jìn)進(jìn)出出的嘛?”
“不,我已經(jīng)徹底放棄出人頭地了。嘿嘿。”
角田輕松破解了西的反擊。右京給玩笑打上了休止符。
“比起這些,有什么結(jié)果了嗎,關(guān)于田淵商會?”
“是的,”西順勢點(diǎn)頭道,“我查到了件不得了的事情。田淵俊夫雖然現(xiàn)在換了名字,但他以前在黑市里叫做宇崎,是做假硬幣生意的?!?/p>
明顯他就是真犯人了,薰想。右京確定了小田島和也肯定不是犯人,必須趕緊制止一課通緝小田島。薰將情報(bào)告訴了一課的后輩芹澤慶二,阻止了通緝令的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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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京為確認(rèn)某件事,再次前往貨幣博物館見松金彰子。女館長并不在博物館內(nèi),根據(jù)館員所說,休息時間她應(yīng)該是在附近的公園里。
右京走近公園,就聽到了演奏小提琴的聲音。有一個還年輕的青年正在出色地演奏著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彰子坐在那位青年前面的長椅上,入神地聽著演奏。右京走近看到彰子的膝蓋上放著海外音樂學(xué)校的宣傳冊。他一瞬間明白了情況,上去搭話。
“非常抱歉,打擾到你們練習(xí)了?!?/p>
彰子嚇了一跳,回過頭,說道,“啊,是警察同志啊?!?/p>
“令郎要去留學(xué)嗎?”
“是的,”彰子驕傲地將宣傳冊拿了上來,“下個月他要去維也納音樂學(xué)院了。”
“他演奏得真棒啊?!?/p>
有古典樂素養(yǎng)的右京真心實(shí)意地夸獎道,彰子嫣然一笑。
“是啊。那孩子是特別的,讓那孩子發(fā)揮出他的才華是我的義務(wù)?!?/p>
右京隨聲附和這位母親的夸口,然后切入正題。他將之前薰發(fā)來的手機(jī)郵件的附件圖片給她看,說道,“關(guān)于倉野先生所持有的舊二十日元金幣,有可能是贗品。好像是田淵商會賣給他的?!?/p>
“你說這是贗品?”
“但是,因?yàn)閷?shí)物并不在手邊,沒有辦法去驗(yàn)證。請問您見過那個金幣嗎?”
“沒有。我連倉野先生持有這種金幣的事都不知道?!?/p>
“這樣啊。最近,請問您有去過倉野先生的宅邸嗎?”
“沒有,最近兩三個月都沒有?!闭米右恢倍济嫦騼鹤?,她終于轉(zhuǎn)頭看向右京,“沒能幫到您真的非常抱歉?!?/p>
“沒有的事,突然不請自來,失禮了?!闭朕D(zhuǎn)身離開的右京停了下來,“啊,還有一件事要拜托您。持有這枚金幣并潛逃中的嫌疑人可能會來接觸您。我與貨幣商協(xié)會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萬一他賣給博物館之類的……”
“如果我遇到了,我會聯(lián)系你的,這樣可以嗎?”
彰子用笑容表示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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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京回來的時候,薰正在醫(yī)務(wù)室握著少年雅彥的手。少年躺在床上,他熱度突然升高,病情比早上還要糟糕。他可能被高熱魘住了,時不時會叫著“爸爸”。薰覺得他太可憐了。右京也很擔(dān)心地看著少年的臉。
就在這時,宛如少年的思念傳達(dá)到了一般,手機(jī)的鈴聲響了。電話是爸爸打來的。
“你在干嘛啊,混蛋!”
薰將現(xiàn)在的感情發(fā)泄出來,但聽筒中卻傳來冷淡的反應(yīng)。
——怎么了嗎?
“雅彥發(fā)燒,熱度退不下來!雖然也怪我昨天帶他到處跑?!?/p>
——這跟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你在說什么啊。聽好了,小田島,雅彥因?yàn)榘l(fā)燒做噩夢,一直在叫你啊。明明有個這么好的孩子,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時候啊。”
——雅彥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所以又怎么樣?即使不是親生兒子,他也是你唯一的家人??!”
小田島沉默了,是因?yàn)檗沟恼f辭起效了,而煩惱著吧?!澳阍诼犖艺f嗎,小田島?”薰叫他他也沒反應(yīng)。薰嘖了嘖舌,右京說道,“換我?!蹦米吡松倌甑氖謾C(jī)。然后,右京拜托電話對面了一些事。幾分鐘后,小田島同意了。
——我明白了。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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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第二天早上,小田島和也坐在芝公園的長椅上,正在看雜志。明明已經(jīng)是正經(jīng)上班族上班的時間,但是小田島兩側(cè)的長椅上,也坐著差不多年紀(jì)的男性在那兒打發(fā)時間。
過了一會兒,鞋子敲擊著柏油路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那個人左右張望了一下,在小田島旁邊坐了下來。然后,那個人緩緩地說道。
“金幣拿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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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幣拿來了嗎?”
藏在小田島后面樹叢里的薰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薰和右京交換眼神,從樹叢里突然出現(xiàn)。
坐在小田島旁邊的松金彰子認(rèn)出突然出現(xiàn)的警察,她被嚇得目瞪口呆,馬上調(diào)整了姿勢。她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指著小田島說。
“警察同志,這個男人就是殺人犯!請快點(diǎn)抓住他!”
右京逼近彰子,向她冷酷地說道。
“殺人犯是你!”
“你說什么?”
“你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因?yàn)樽蛲碛袀€自稱小田島的人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買金幣。當(dāng)然我想馬上就跟你聯(lián)系,但是,我覺得還是先確認(rèn)一下金幣的真?zhèn)伪容^好……”
“是這樣啊。那為什么你知道這個人就是潛逃中的嫌疑人小田島和也呢?”
“新聞上有他的照片……”
彰子說到最后聲音顫抖了。
“真奇怪啊,小田島先生還沒有被通緝。也就是說,他的照片還沒有被公開。”
“是我們阻止了通緝令的發(fā)布,”薰說,“這三個坐在長椅上的男人中,你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小田島。你為什么會知道這個人就是他?”
“他在昨晚的電話中說,他拿著雜志……”
下一個瞬間,彰子明白了自己完全中了圈套。兩側(cè)長椅上坐著的男人,炫耀似的將雜志舉了起來,然后往這邊走了過來。
在等待變裝的角田部下大木警官和小松警官匯合時,薰追問彰子。
“這是因?yàn)槟阍跉⑷爽F(xiàn)場看到了小田島。因?yàn)槟隳芤姷叫√飴u的唯一機(jī)會只有在殺人現(xiàn)場啊。”
聽到薰的檢舉,彰子神情恍惚,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大木和小松站到她前面擋住了她。
“松金女士!”
右京用犀利地口吻叫了她的名字,殺人犯從夢中蘇醒回過神來,沮喪地低下了頭。
在將她帶回警視廳的車上,右京說出了他的推理。
“你為了令郎的留學(xué)費(fèi)用,向展品伸手了吧。你對數(shù)量較多的其他年代的二十日元金幣動了手腳,替換了博物館中的真品。然后,你將真品交給了倉野先生,籌得了留學(xué)費(fèi)用。但是,世界硬幣大會迫近,但絕不能讓贗品展出?!?/p>
彰子看向遠(yuǎn)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我拜托他只要在大會期間還給我就可以了。但是,倉野先生堅(jiān)持說,我不還錢的話絕對不會把金幣還給我。他還說沒錢的話,就把展品中的天正大判金拿過來之類的。而且,他還要將我做的這些壞事都告訴我兒子,我就血?dú)馍项^了。我一下抓住了放在一邊的刀,威脅倉野先生把保險箱打開。殺人是突發(fā)的,因?yàn)閭}野先生突然反抗起來,我不禁……”
“然后你把金幣偷走了。但是,你為什么會將金幣丟了呢?”
“我很不安。我把金幣和古錢之類的東西用小方巾包著拿走逃跑,走到起居室的時候,我很在意倉野先生是否真的死了……于是,我回到了有保險箱的房間?!?/p>
右京一副理解了的模樣。
“就在那時,碰巧小田島先生進(jìn)來偷東西。他在起居室里將隨意放在桌子上的金幣和古錢連著小方巾一起偷走了。他走了之后,將展示柜砸破的是你吧?”
“好不容易到手的金幣被搶走,我束手無策了。但是,我必須把這里偽裝成倉野先生是被強(qiáng)盜所殺的樣子。于是,我用高爾夫球棒將展示柜打破了?!?/p>
“于是,你將高價的貨幣偷走了。但是,你無意識地將價格不是很高的貨幣選了出來。所以,刀幣被留在了現(xiàn)場。偷走的錢幣都藏在你家里是嗎?”
“是的,”彰子承認(rèn)了所有的罪行,她哭著說,“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終于得到了留學(xué)的機(jī)會。這不是意外,那個孩子有特別的才華。你也聽到了吧,那個孩子的演奏。我只能這么做了……”
面對哭泣的母親,右京給了她最后一擊。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需要奪人性命才能發(fā)揮出來的才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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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島和也在特命系的小辦公室里,面對著自己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的兒子。雅彥看著父親,安心下來,他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著,拿出了一個金色圓圓的東西,是一枚舊二十日元金幣。
“啥啊,是你拿著啊。”
薰吃驚地說道,少年開心地笑了。父親提醒少年,說道。
“雅彥,你這可是在做小偷?。 ?/p>
“做小偷的是你吧!”
薰拆了他的臺,小田島道歉道,“對不起?!庇揖┛粗倌辏f道。
“雅彥君是為了爸爸著想,所以才把金幣藏起來的吧?!?/p>
“我明白,都是我不好。警察同志,真的很對不起。那個,這之后雅彥會怎么樣?”
“他暫時會由兒童相談所負(fù)責(zé)照顧。”
和也低下了頭,雅彥湊過去說。
“我會等爸爸的?!?/p>
雅彥笨嘴笨舌地說道,聽到這句話的小田島不禁語塞。于是,他只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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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抓住真兇,右京和薰之后還是被叫到了刑事部長室,被內(nèi)村部長和中園參事官責(zé)罵。
“我應(yīng)該說過好多遍了,別擅自行動!”
內(nèi)村狠狠地罵道,中園像是追隨內(nèi)村似的,接著罵道。
“不僅阻止通緝令發(fā)出,還搶先一課逮捕犯人!特命系可沒有這樣的權(quán)限!”
刑事課的兩個頭兒為了保住面子用力發(fā)出聲音,這對于已經(jīng)被罵慣了的特命系二人組來說,根本不能算是教訓(xùn)。薰一從部長室被放出來,便捧腹笑道。
“因?yàn)槲腋嬖V芹澤田淵很可疑,伊丹他們闖進(jìn)田淵商會了。好像差點(diǎn)就錯誤逮捕了。但是,右京先生,你怎么知道田淵不是真兇的???”
“大防風(fēng)湯。”
“那是什么???”
“一種中藥。那種藥對慢性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很有效。他的右手有風(fēng)濕病。那樣子的話右手應(yīng)該是用不了力的?!?/p>
薰想起來他們?nèi)ヌ餃Y商會時的場景。田淵從貼著漢字標(biāo)簽的瓶子里取出藥片,那就是大防風(fēng)湯吧。他搓手也是因?yàn)橛沂滞窗伞?/p>
“原來如此,他沒有用刀殺人的力氣啊?!?/p>
他們回到了特命系的辦公室,角田在那里等他們。
“我從大木和小松那兒聽說了,看來案子順利解決了啊?!?/p>
“托您的福?!?/p>
“話說回來,”角田好像有別的事,“我想去買個煙,二千日元紙幣,自動販賣機(jī)用不了啊?!?/p>
角田拿出了紙幣給右京,右京將紙幣拿到眼前,盯著紙幣觀察了起來。然后,右京拿出了錢包。
“我可以跟你換,但是,之后你不能說要我還給你?!?/p>
“我不說,我不說。”
右京將兩張一千日元紙幣給了角田,然后邊看著兩千日元紙幣,“想不到我賺了點(diǎn)零花錢啊?!?/p>
“什么意思?”
薰表示出興趣,右京指著兩千日元紙幣的編號。
“A444444A,這種叫做稀有編號紙幣,是非常珍貴的哦。拿到古錢商那兒的話,可以賣十萬日元以上?!?/p>
“啊,二千變十萬!還給我,快還給我!”
角田懇求道,但這只是馬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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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