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姜竹瀝連忙按住肩膀, 耳根泛紅：“……我, 我去睡覺了?！?/p>

? ? 樸志晟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rèn)，仍然擺出一副欲求不滿的表情。

? ? “你剛剛，摸了圖拉。”臨走之前，她小聲提醒，“……記得洗手。”

? ? 說完，她像是后面有狗攆似的，蹭蹭蹭地跑掉了。

? ? 樸志晟：“……”

? ? 他瞇眼看了一會兒，覺得她逃跑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縮起來的圖拉。都是蠢蠢的小動物，摸起來毛茸茸、暖乎乎。

? ? 他手指扣著口袋里的戒指盒子，摩挲一陣，默不作聲地站起身。

? ? 慢條斯理地洗干凈手，然后不急不緩地上樓，停在她的房間門口。

? ? ***

? ? 姜竹瀝睡得不太安穩(wěn)。

? ? 也許是明天要送別父母的緣故，臨別之前，她竟然夢到高考。

? ? 六月份天氣還不算熱，剛剛?cè)胂木烷_始下雨，雷雨一連持續(xù)了很多天?？纪曜詈笠豢?，窗外電閃雷鳴的聲音也停了，陽光普照大地，枝頭綠色的葉子被洗得干干凈凈。

? ? 最后一道鈴響，全體同學(xué)起立等待交卷。

? ? 身邊的陌生女生搡搡她，小聲問：“你最后一篇英語閱讀，選的是什么呀？”

? ? 姜竹瀝蒙了一下，沒有說話。

? ? “我剛剛想看你的答案來著?！蹦桥柭柋亲?，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你遮得好嚴(yán)，我什么都沒看見?！?/p>

? ? 姜竹瀝不想搭理她。

? ? 她沒有帶傘，有些心不在焉，默不作聲地垂著眼，等老師收答題卡。

? ? 監(jiān)考老師停在兩人面前，卻沒有動。

? ? 他看看她，再看看那個女生，好巧不巧，像是正好聽見最后這兩句對話。

? ? 所以他振聲問：“你倆認(rèn)識？”

? ? 姜竹瀝愣了一下。

? ? 女生笑嘻嘻的搶答：“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高考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p>

? ? 她這副態(tài)度，反而更引人起疑。

? ? 監(jiān)考老師皺眉：“說實(shí)話！”

? ? 另一個老師已經(jīng)收完所有答題卡，其他考生還沒離開考場，紛紛轉(zhuǎn)頭看過來。

? ? 姜竹瀝無措地站在原地。

? ? 夢境戛然而止。

? ? 那種茫然感歷久彌新，過去很多年了，她至今還記得。她擰著眉頭想睜開眼，無意識地攥住身下的床單。

? ? 迷迷糊糊間，感覺身后一沉，她趴在柔軟的被褥里，被撈進(jìn)一個帶熱氣的懷抱。

? ? 姜竹瀝頓時清醒過來幾分，眼睛半睜半閉地，掙扎著想翻身確認(rèn)一下背后的生物是人是狗：“……樸志晟？”

? ? 她聲音本來就軟，這時將醒未醒，竟然帶點(diǎn)兒像是哭腔的鼻音。

? ? 幾乎不可控地，樸志晟身體一僵。

? ? 然后他將她抱得更緊，啞聲：“嗯。”

? ? “你，你是怕黑嗎？”

? ? “……”

? ? 姜竹瀝迷迷糊糊的，腦子不太清醒：“我把大白給你抱著？”

? ? 樸志晟：“……”

? ? 他悶聲：“我不要大白，丑?！?/p>

? ? “那，”她哼哼唧唧，“你去抱著圖拉?！?/p>

? ? 樸志晟：“……”

? ? 那個更丑。

? ? 默了一會兒，她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像是又睡著了。

? ? 樸志晟低聲問：“……你媽媽和明叔叔，是明天離開嗎？”

? ? 姜竹瀝低低“嗯”了一聲。

? ? 聽不出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 ? 他抱緊她蹭蹭，把臉埋進(jìn)她的頸窩。

? ? 女孩子身上永遠(yuǎn)有香味，哪怕她用的是他的沐浴露，身上也比他好聞。

? ? 聞著聞著就想親，他輕輕吧唧了一下松鼠姑娘的腮幫：“我陪你一起去。”

? ? “……?。俊?/p>

? ? 姜竹瀝像是還蒙著，沒反應(yīng)過來。

? ? 他安撫性地拍拍她：“我陪著你。”

? ? 黑暗中，床頭的一排小星星燈在墻上緩慢的閃啊閃，柔和的光線像流水一樣，溫柔地傾瀉到兩個人身上。

? ? 姜竹瀝背對著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 ? 半晌，她屏住呼吸，聽見他輕聲說——

? ? “你不要擔(dān)心……也不要怕?！?/p>

? ? 很久，姜竹瀝沒有再開口。

? ?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因?yàn)樗]上眼，好像立刻又接著剛剛那個夢，做了起來。

? ? 光線明亮的考場里，她與老師對峙，低聲辯解，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身邊的女生。

? ? 監(jiān)考老師似信非信，皺著眉頭看她，目光像一把利刃。

? ?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姜竹瀝難堪極了，手在桌上握成拳。

? ? “有完沒完？”最后一排的樸志晟忍無可忍，隔著整個教室冷聲喊話，“她一個二十四中的，看見一個穿一中校服的，就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人家答題卡上。同一個考場里考場試而已，還認(rèn)起親來了？”

? ? 老師帶著兩個人，去調(diào)考場里的監(jiān)控?cái)z像。

? ? 姜竹瀝打開了手機(jī)，姜媽媽不停地打電話問她，為什么還沒有離開考區(qū)。

? ? 她不知道該怎么向她解釋，因?yàn)閯澠瑓^(qū)打亂考場，她遇到了莫名其妙的烏龍事件。

? ? 等他們查完監(jiān)控，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

? ? 監(jiān)考老師誠懇地向姜竹瀝道了歉，而她心急如焚，只想趕緊出去確認(rèn)一下，媽媽是不是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先行回家了。

? ? 她走出監(jiān)控室。

? ? 長長的走廊上，陽光一寸一寸地破開空氣中殘余的水汽，光潔的地板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 ? 身形高大的少年背著黑色單肩包，站在走廊上，背對著監(jiān)控室。

? ? 他微微低頭，一手拿著手機(jī)，另一只手拿著把大傘，周身上下，流轉(zhuǎn)著慵懶清貴的氣息。

? ? 姜竹瀝呼吸一滯。

? ? 像是聽見她的聲響，他微頓，然后轉(zhuǎn)過來。

? ? 赤色的陽光勾勒出他的側(cè)臉輪廓，順著眼角的淚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描摹下來，給他鍍上溫柔的金邊。

? ? “好了嗎？”他抬眼看她，仍然沒有什么表情，聲音很淡很淡，“我們走？”

? ? 姜竹瀝身形頓了頓。

? ? 她想起來了，沒有錯，是那天。

? ? ——我們。

? ? ——他說，“我們。”

? ? ***

? ? 翌日中午，樸志晟開車帶姜竹瀝去機(jī)場。

? ? 姜媽媽和明叔叔是下午兩點(diǎn)的航班，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該給父母帶些什么。

? ? 樸志晟抿唇：“那就什么都別買了。”

? ? 姜竹瀝糾結(jié)半晌，最后，帶了張銀行卡。

? ? 樸志晟什么都沒說。

? ? 明叔叔的腿已經(jīng)好全了，走路看不出痕跡。

? ? 他的工作調(diào)回了老家，在西南一個年年被評進(jìn)全國宜居前三的二線城市，環(huán)境優(yōu)美，生活節(jié)奏慢，最適合養(yǎng)老。

? ? 他笑呵呵地把銀行卡推了回去：“你留著吧。”

? ? 姜竹瀝感到為難。

? ? 她忍不住轉(zhuǎn)眼看看媽媽。

? ? VIP候機(jī)室沒什么人，周遭很安靜。

? ? 姜媽媽戴著墨鏡裹著毯子靠在沙發(fā)上，像是睡著了——也或許，只是不想理她。

? ? “竹瀝?！泵魇迨宓吐晞?，“你不欠我和你媽媽?！?/p>

? ? 所以同理，我和你媽媽，也不欠你什么。

? ? 姜竹瀝用力眨眨眼。

? ? 長大之后，她必須努力理解的一個課題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有限的。和朋友也好，和戀人也好，和家人……也好。

? ? 大家頭頂都掛著一個進(jìn)度條，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也就走到頭了。他們必須告別，因?yàn)楦髯缘纳钸€要繼續(xù)。

? ? “叔叔沒給過你什么，你以后要是還想看叔叔，你就來。”他一如既往和藹可親，低聲說，“想看媽媽，叔叔也帶著回來?！?/p>

? ? 可姜竹瀝難過極了。

? ? 廣播里傳來航班開始檢票的聲音，明叔叔輕輕推推姜媽媽，溫柔地叫醒她。

? ? 姜竹瀝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 ? 這些年來，無論她的母親是什么樣子，他永遠(yuǎn)都能包容；可是在明含的事情上，他永遠(yuǎn)絕口不提。

? ? 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學(xué)教授，是她母親在眾多追求者中選出的佼佼者，是做了她二十多年繼父的人。

? ? 可是，他永遠(yuǎn)缺失真正成為父親的能力。

? ? 這是姜竹瀝人生第一次，對他感到失望。

? ? “明叔叔?！币槐橛忠槐榈膹V播提示音里，她抬起眼，叫他。

? ? “不管過去多久，走多遠(yuǎn)……你都記著，”她停了一會兒，艱難地深呼吸，“你對不起明含，我們都欠她一條命。”

? ? 明叔叔轉(zhuǎn)過來，姜竹瀝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

? ? 迎著光，她現(xiàn)在才真正看清，她繼父的這副神情。

? ? 他是忠誠的，是唯一的，是不會背叛的。他擁有狂熱的愛，狂熱的癡迷，狂熱的執(zhí)念。

? ? 所以他絕對忠于自己的妻子，態(tài)度偏執(zhí)而不可逆，但如果妻子和女兒只能選一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站在姜媽媽那一頭——無論誰對誰錯。

? ? 世人歌頌偉大的奮不顧身的愛，可她的家庭時時刻刻，向她展示著這種愛的自私與刻薄。

? ? “對?！绷季昧季?，明叔叔說，“我們都對不起她?！?/p>

? ? 他頓了頓，有些遺憾，又像是有些茫然地說，“她這一生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做了我的女兒?！?/p>

? ? “——我真替她不值。”

? ? ***

? ? 返程的路上，姜竹瀝有些恍惚。

? ? 樸志晟很想替她解決問題，可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都是末等生，他同樣不能處理好自己與原生家庭的關(guān)系。

? ? 成年人擁有自我救渡的義務(wù)，他們唯一能做的，也許是自己組建家庭時，努力不讓悲劇再延續(xù)。

? ?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自己沒辦法扮演好‘女兒’這個社會角色……”姜竹瀝糾結(jié)而艱難地向他形容，“‘女兒’這個概念，在我家被賦予了太多東西，變得非常沉重，令人難以負(fù)擔(dān)?！?/p>

? ? 他夸她：“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p>

? ? 姜竹瀝于是決定停止這個話題。

? ? 這些陰影籠罩她太多年了，她不認(rèn)為自己能一朝一夕走出來。

? ? 但現(xiàn)在她有勇氣先去做點(diǎn)兒別的事，也盲目樂觀地相信事情都會變好——這種動力，來自不斷為她努力著的樸志晟，盡管他姿態(tài)愚蠢。

? ? 她想了想，小聲問：“你那個飯局，是在今天晚上嗎？”

? ? 樸志晟發(fā)出鼻音：“嗯?！?/p>

? ? “我需不需要，挑個衣服什么的？”他只說是飯局，沒說是哪一種。

? ? “沒關(guān)系，是私宴。”他思索片刻，“你不用穿得太正式。”

? ? 在場沒有媒體，她也不需要取悅誰。

? ? 姜竹瀝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

? ? 然而盡管如此，她還是認(rèn)真地挑了衣服，化了一個妝。她從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非常纖瘦的一件秋裝，開衩的長下擺遮住大腿，腰帶掐出纖細(xì)的腰身。

? ? 目光掃過衣櫥，姜竹瀝后知后覺地想起，她還有一部分衣服，放在程西西那兒。

? ? 得抽個空，把東西都搬過來……

? ? 她這么想著，打開首飾盒。

? ? “你是一個大孩子了。”姜竹瀝一條一條地試項(xiàng)鏈，一本正經(jīng)，認(rèn)真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不能再穿那些幼齒的衣服了?！?/p>

? ? 樸志晟換好衣服，走到門口，正好聽見這句話。

? ?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里綴著小天使翅膀的圍巾，沉默一陣，默不作聲地把它收起來，放回車上。

? ? 算了……

? ? 以后再說。

? ? 要是實(shí)在沒機(jī)會……

? ? 他就把這些少女心的衣物，全都留著給女兒：）

? ? ***

? ? 飯局誠如樸志晟所說，今晚是一個低調(diào)的私宴。

? ? 在座大多也是老師和長輩，他將她介紹給同席的導(dǎo)演與制片人，有人笑著問：“女朋友？”

? ? 他搖頭：“未婚妻?！?/p>

? ? 她偷偷捏一捏他的手。

? ? 樸志晟極小聲極小聲地笑了一下：“會求婚的，別急?！?/p>

? ? 姜竹瀝耳根泛紅，有些惱，氣得拍他。

? ? 酒過三巡，她包里的電話震起來。她抬頭看樸志晟，對方拍拍她的手：“要我陪你去嗎？”

? ? 姜竹瀝搖頭。

? ? 他抿唇：“那你把外衣穿上。”

? ? 姜竹瀝應(yīng)好。

? ? 她一離開，房間里的氣氛明顯又活躍起來兩個度。

? ? 在場的人中有兩個老師，上次喝桃花酒時也在，見姑娘起身出去了，紛紛轉(zhuǎn)眼將目光轉(zhuǎn)向樸志晟，眼神曖昧，笑容中卻沒有惡意：“小樸導(dǎo)，速度挺快呀？我們上次見你跑出去追人，追的也是這個姑娘吧？”

? ? 樸志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沒有否認(rèn)。

? ? 兩個老師幾乎以為他們又喝多看錯了，不然樸志晟眼里，怎么會浮現(xiàn)出清淡的笑意？

? ? “上一次，我們幾個可都是親眼看見，人家姑娘把你的手甩開了呢?！逼渲幸粋€突然想起什么，在眾人八卦的目光中，嘖嘖感慨，“這才幾個月，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了？”

? ? 有人大笑：“還是小樸導(dǎo)厲害——”

? ? “沒有?！睒阒娟深D了頓，低聲打斷他，“我們很早就認(rèn)識?！?/p>

? ? 也……相愛了很多很多年。

? ? “早到多早？”

? ? “十年前?！?/p>

? ? 樸志晟頓了頓，在心里默不作聲地想。

? ? ……十年前，我見到她的第一眼。

? ? 在……我完完全全，不知道該怎么去愛一個人，的時候。

? ? ***

? ? 姜竹瀝那通電話，來自謝媽媽。

? ? 圣誕節(jié)過后，夏蔚迅速占據(jù)了各大娛樂新聞的頭條。

? ? 她沒怎么關(guān)注，但她猜測雞蛋花小姐的日子不太好過，緝毒小分隊(duì)接到石錘舉報(bào)，端了一個地下俱樂部的老巢，清算出很多大大小小的明星——她是其中一個，也是最近人氣最旺的一個。

? ? 吸毒放在哪兒都是大忌，何況圈子里早就下過明確的規(guī)定。

? ? 然而要命的是，很多粉絲為了維護(hù)她，發(fā)出了“吸毒怎么了？國外多少明星都嗑.藥？何況夏夏只是為了減肥啊”、“她只是為了讓自己更漂亮，也是為了我們這些喜歡她的粉絲，她做錯什么了？”、“”——的吶喊。

? ? 這種情況下……

? ? 一粉頂十黑。

? ? 這種屠城之勢驚動了上頭幾個大V，姜竹瀝想，這事兒一時半會還真鬧騰不完，不過鬧騰完這一波，她應(yīng)該確實(shí)不會再有翻身的機(jī)會了。

? ? 謝媽媽在這時候找到她，問她愿不愿意回去，繼續(xù)做那邊的志愿工作。

? ? 姜竹瀝沒有給明確回應(yīng)。

? ? 飯局過后，她站在電梯口，迎著颼颼冷意裹緊披風(fēng)，抬頭看樸志晟：“你覺得呢？”

? ? “看你怎么想。”樸志晟把瑟瑟發(fā)抖的松鼠姑娘撈進(jìn)自己懷里，思索一陣，放棄替她拿主意的想法。

? ? 在生活上，她比他想象中獨(dú)立得多。

? ? 他當(dāng)然喜歡她依賴他，可她同樣需要自信和自我認(rèn)同，而那些東西，只有她能為自己建立。

? ? “說實(shí)話，我很想回去?！彼南掳偷衷谒男乜?，望著他眨眨眼，“我以前沒有接觸過自閉癥患者，當(dāng)我接觸到他們，才發(fā)現(xiàn)他們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 ? 無數(shù)影視作品將自閉癥形容成“星星上的孩子”，在募捐時也將他們形容成天才，可實(shí)際上，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連生活都無法自理。

? ? “對于我來說，無論是給務(wù)工子女做心理咨詢，還是教自閉癥的孩子做餅干、學(xué)烘焙，都是在熟悉的領(lǐng)域內(nèi)，稍微往安全區(qū)以外跨越了一點(diǎn)點(diǎn)?！彪娞蓍g內(nèi)的燈光安靜地落下來，她對他進(jìn)行自我剖白，“它們都能讓我有成就感?！?/p>

? ? 電梯還沒上來，樸志晟忍不住，捏捏她發(fā)涼的鼻尖：“那就去?！?/p>

? ? 行至此處，他們可以做彼此的后盾，不用再擔(dān)心前路坎坷。

? ? “不過……說到這個?！彼㈩D，突然想起，“余茵剛剛吃飯時提到的那個項(xiàng)目，你有沒有興趣？”

? ? 余茵是一位紀(jì)錄片導(dǎo)演，之前常年居住國外，拿過許多國際大獎。近日剛剛歸國，在籌劃一個系列公益短片，鏡頭首先掃向的人群，就是自閉癥患者。

? ? 姜竹瀝坦然：“有?！?/p>

? ? 樸志晟眉梢微聳：“為什么你留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卻不直接告訴她，你想?yún)⑴c項(xiàng)目？”

? ? 姜竹瀝在酒桌上表現(xiàn)得很大方，可沒人看到的地方，耳根仍然忍不住發(fā)紅：“……我怕我做不好?！?/p>

? ? 所以在項(xiàng)目結(jié)束之前，要藏著掖著，不可以告訴別人。

? ? 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最后卻做不好，會很丟臉。

? ? 電梯“叮”地一聲。

? ? 樸志晟拍拍她的腦袋，擁她進(jìn)門，低聲問：“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 ? “不是很多……”紅酒后勁兒還沒完全上來，她貼著他，身上有些冷，只覺得臉龐發(fā)熱，“怎么了？”

? ? 樸志晟沒有說話，按了一個五十多的樓層。

? ? 姜竹瀝驀地睜圓眼：“我們不回家嗎？”

? ? 他居高臨下，輕飄飄地，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 ? 姜竹瀝愣了愣，馬上懂了：“你這個騙子！”

? ? “我……”她漲紅著臉，掙扎著想去按電梯，“我要回去……”

? ? 被樸志晟一把撈回來，按在懷里。

? ? 她還想再說什么，他已經(jīng)吻了下來，氣息滾燙。她的聲音艱難地從唇縫中擠出：“嗚……”

? ? 他掐著她的下巴，帶著點(diǎn)兒小小的懲罰性，輕輕咬她的嘴唇：“你乖一點(diǎn)。”

? ??

? ?

? ? 樸志晟死死守著自己的貞操，皺著眉頭問：“你怎么不扒你自己的？”

? ? 她非常認(rèn)真，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是知恥的人。”

? ? 他：“……”

? ? 她還在努力地拉他的拉鏈，甚至想當(dāng)街脫掉他穿在里面的衛(wèi)衣。樸志晟的心情一言難盡，難耐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你不要沖動?！?/p>

? ? “我沒有沖動，我很清醒?！彼攀牡┑拔椰F(xiàn)在能給你算數(shù)列，不信你出題考考我。”

? ? 樸志晟：“……”

? ? 他頭疼極了，按著她不安分的手，拽著她往車站走：“我送你回去?！?/p>

? ? “我不……”她奮力掙扎，“我媽媽會罵我?！?/p>

? ? 停了停，她垂下腦袋，眼里竟然冒出水汽：“現(xiàn)在都過了十點(diǎn)了，而且我喝了酒……我再回家，她一定會罵我?！?/p>

? ? “那你跟你家長說一聲?！彼f，“我去酒店給你開間房?！?/p>

? ? 可是等他幫她開好了房，又千般萬般地不放心。

? ? 他怕她一個人斷片、夜里跑出去，怕她半夜口渴爬起來、沒有人給她倒水。甚至于，樸志晟站在二十層樓上往下看，怕她醉醺醺的，會夢游著扒開窗戶跳下去。

? ? 于是他也留了下來。

? ? 他把沙發(fā)拖到床邊，跟她并肩朝著一個方向躺下，一只手握著姜竹瀝的手，防止她半夜亂跑。

? ? 后半夜，她果不其然，口渴醒過來。

? ? 樸志晟按亮臺燈，給她倒水，昏暗的燈光投射在他身上，姜竹瀝得了一瞬間失心瘋，竟然覺得他溫柔極了。

? ? 她舔舔唇，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想不想試一試？”

? ? 她就是個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樸志晟被她撩得心煩意亂，冷笑：“想啊，你倒是上??？”

? ? 他話音剛落，轉(zhuǎn)過身，她就抬頭吻住了他。

? ? 并不是淺嘗輒止——

? ? 她的吻大膽而放肆，盡管生澀，卻在努力地攻城掠池，像緊張卻不愿掩飾的示愛。

? ? 樸志晟愣了愣，眼中的光芒逐漸變深，呼吸一點(diǎn)點(diǎn)急促起來。

? ? 他信了她的邪。

? ?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動吻他，她大概很緊張，兩手攥成拳，眼尾都泛出誘人的紅。

? ? 她的眼睛太亮了，以致于讓他覺得，她那時候一定是清醒的。

? ? “竹瀝。”

? ? 他問，“你想不想，再做一次，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