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咱東北的漢子，就是要大口喝酒、大塊吃肉?！?/p>

　　“小伙子挺豪爽啊?！?/p>

　　“叔，敬您！”

　　“來來來，干了?！?/p>

　　……

　　我翻了個白眼——他倆這“會須一飲三百杯”的陣仗，誰能想到杯子里其實裝的是橙汁。我爸是因為他老婆的禁令，王大頭則是因為未成年不允飲酒。

　　兩人推杯換盞，簡直相見恨晚。

　　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當時王大頭腦子一蒙喊了“爸爸媽媽”后，孫先生和高女士覺得這小伙子還挺有趣的。但對于我被陌生男孩搭肩膀這件事，他們仍有些疑惑，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問下去。

　　“爸爸媽媽，我們關系很好，王楚欽哥哥在隊里特別照顧我?！敝栏改赶矚g優(yōu)秀又上進的孩子，于是我趕緊提升一下王大頭的形象，“他剛從斯洛文尼亞打完比賽回來，拿了三冠王呢！”

　　“這么厲害啊？”

　　“還有前段時間國內的少錦賽，就我拿亞軍那次，王楚欽哥哥是男單冠軍。”

　　王大頭驟然被我在父母面前大夸特夸，緊張到繃直了身子。在結結巴巴地回答了幾個問題后，他試探性發(fā)問：“叔叔阿姨，你們是特意來給莎莎過生日的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闭f完就想開溜。

　　“哥哥再見?！蔽翌I會了他的意思，立馬配合。至于他到底給我準備了什么，還是等晚上再問吧。

　　“楚欽，楚欽?！备吲窟B叫了兩遍，王大頭才反應過來。

　　“媽媽，你得叫他大頭?！蔽姨嵝阉?。

　　我敢保證，聽到“楚欽”的前三秒，王大頭絕對不知道是在叫誰。

　　孫先生彈了下我的腦門，“你這孩子，怎么給人家亂起綽號？”說著盯了盯他的腦袋，又嘀嘀咕咕道：“好像也不是亂起，頭確實有點大哈。”

　　“......”

　　“莎莎說得對，叔叔阿姨叫我‘大頭’就好?！蓖醮箢^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口白牙襯得人更黑了，“大家都這么叫，我都聽習慣了?！?/p>

　　“楚欽這名字很好聽，阿姨就這么叫你吧?！备吲颗e止優(yōu)雅，又溫和親切，“你吃午飯了嗎？跟我們一起吧?！?/p>

　　“這......可以嗎？”王大頭首先將目光投向我。

　　“有什么不可以的?！备吲啃σ庥奥犐f你很照顧她，叔叔阿姨也想謝謝你?！?/p>

　　于是，王大頭就加入了我們一家三口的飯局。

　　坐到包廂里的時候，孫先生在點菜，高女士在用開水燙洗餐具，我和王大頭則大眼瞪小眼。（我大眼，他小眼）

　　這場景熟悉又陌生。

　　時光倒流讓白發(fā)皺紋遠離了父母，也讓王先生沒有愛過我的記憶。

　　但此時此刻，我最愛的三個人都在身旁。

　　真好。

　　其實一開始，王大頭還有些拘謹。隨著一盤盤冒著熱氣的菜肴上桌，也可能是飯飽壯人膽，他的話匣子慢慢打開，甚至跟我爸聊得有來有往。

　　嗯，形象建設很成功，我爸媽對王大頭印象很好。

　　***

　　夕陽欲頹，城市里的霓虹燈漸漸亮起。

　　“試衣服真的好累?！蔽覠o力吐槽，身邊的王大頭拎著大包小包，一直笑吟吟的?！案绺缒憷鄄焕郏糠纸o我提一些吧?！?/p>

　　全是我的新衣服，全讓王大頭拎著。

　　“不累?！彼麚u搖頭，示意我繼續(xù)走，“今天你過生日，你最大?！?/p>

　　中午吃完飯后，我媽想著冬天來了，得給我囤些厚實衣物，便帶我去買新衣服了。王大頭下午沒什么事，也跟著一起去了。

　　但我覺得他是舍不得我爸。

　　現下他倆已經是可以勾肩搭背，然后一起去大街上表演啤酒澆頭的關系。

　　忘年交啊這是。

　　等逛完了，我爸媽因為臨時有點急事，便把我倆送到基地附近，然后匆匆開車走了。

　　于是，王大頭就變成了我的拎衣服工具人。

　　“哥哥，等下我要請明明她們去吃飯唱K，你來嗎？”

　　“全是女孩子，我就不去了吧?！?/p>

　　“所以我發(fā)了微信給林寧哥，你們一起來，就不尷尬啦！”我朝他晃了晃手機，意思就是“我真是個小機靈鬼，快夸我”。

　　王大頭仿佛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瞇著眼睛問我：“你們什么時候加微信了？”

　　“就他陪我練球的那段時間加的唄?！痹捗摽诙?，等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又急急忙忙補充，“哥哥，我跟他是純潔的隊友關系！”

　　“嗯，我知道?！蓖醮箢^輕描淡寫，“說到微信，我也加了叔叔阿姨的微信?！?/p>

　　“你們還加了微信？什么時候？”我傻眼了。

　　“就你試衣服的時候。”

　　我低著頭想了想，“沒事兒，反正遲早得加?！?/p>

　　“昂？”

　　“呃，沒啥?！?/p>

　　“莎莎！”王大頭加重了語氣。

　　“干嘛？”我故意瞪他。

　　“你乖乖的，要好好練球，不能早戀?！彼鞠肴嗳辔业念^發(fā)，但發(fā)現手上全是袋子，只得作罷。

　　“我知道?！蔽覐膩矶贾酪煤镁毲?。

　　呵呵，說起早戀，不知道是誰十五歲就在網上官宣戀情，還想結婚。

　　某天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王先生真心誠意地向我解釋，說那是因為還沒遇見我，再加上小時候看多了青春傷痛文學，又被好看的姐姐追求，他就稀里糊涂答應了。

　　想到這里，我暗暗咬牙，“哥哥，你也要好好練球。要是被我逮到早戀，后果自負喲！”

　　這次是我們先相遇，我倒要看看你還會不會給我整出個姐弟戀。

　　王大頭被我盯得如芒在背，覺得后腦勺涼颼颼的。

　　***

　　吃完飯唱完歌，包廂的燈光調成了正常的白色。

　　“莎莎，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呀！”

　　被小姐妹們簇擁著，我有點兒害羞。眼前是個精致的三層蛋糕，上面臥著一只超萌的皮卡丘，還是王大頭親自挑選的。

　　“這是我的禮物，圍巾的顏色特別適合你?！?/p>

　　“謝謝明明，我好喜歡呀?！?/p>

　　“莎莎，這只狗狗玩偶抱著睡覺很舒服的?！?/p>

　　“哇，好可愛，謝謝！”

　　......

　　收了一圈禮物，我抬眼看向王大頭。他朝我眨眨眼，然后遞了個禮物盒給我，“你拆開看看。”

　　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給我準備了什么禮物。解開絲帶，拆開盒子——呃，是一個分層的木盒，足足設計了十幾個小抽屜。

　　“莎莎，按從左往右，從下往上的順序拉開抽屜?！蓖醮箢^瞧見我迷惑的眼神，沒有作過多解釋。

　　我把木盒放在桌子上，拉開了第一個小抽屜。里面盛著一張卷起的小紙條，似乎有字。

　　“明明，麻煩你幫忙念一下?！蓖醮箢^跟我身邊的小姐妹也混熟了，毫不見外地讓人家?guī)兔Α?/p>

　　“好?！泵髅鞔蜷_紙條，清晰地念道：“零歲的莎莎，還在喝奶?！?/p>

　　啥玩意兒？

　　我正凌亂呢，王大頭塞給我一個還未拆封的奶瓶。

　　“哈哈哈......”包廂里響起很應景的笑聲。

　　他被我捶了一拳，仍對我說：“莎莎，接著開抽屜?！?/p>

　　哼，開就開。

　　明明盡職盡責，在我拉開抽屜的時候，便拿起小紙條幫忙念道：“一歲的莎莎，應該會走路了。”

　　王大頭遞給我一只發(fā)條小老鼠。

　　“兩歲的莎莎，應該更聰明了?！?/p>

　　王大頭遞給我一套樂高積木。

　　“三歲的莎莎，應該能背詩了。”

　　王大頭遞給我一本《唐詩三百首》。

　　......

　　“十二歲的莎莎，喜歡上聽音樂。”

　　王大頭遞給我一個全新的MP3。

　　我還想接著拉抽屜，才發(fā)現已經是最后一個。

　　“十三歲的莎莎，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可愛的人?！蓖醮箢^終于說話了，他從背后掏出一個袋子，鄭重地遞給我，“每一歲的禮物都補齊了，莎莎，生日快樂！”

　　接過袋子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

　　不是，他這都哪學的？一套一套的。

　　明明往袋子里瞅了一眼，開始尖叫：“莎莎，是周杰倫出道以來發(fā)行的所有專輯！是你最喜歡的杰倫！”

　　我不想看禮物，因為我快憋不住眼淚了。

　　“天哪，大頭你還缺妹妹嗎？”

　　“給人當妹妹，我最在行了！”

　　“大頭，你缺弟弟嗎？”林寧有些扭捏地問道，后面似乎想起自己比人家大，“缺哥哥也行?！?/p>

　　王大頭不知所措。

　　我用力把眼淚憋回去，直接撲過去抱住王大頭，然后無比驕傲地宣示：“不行噢，哥哥只有我這一個妹妹，你們都來晚啦！”

　　看著我近在咫尺的臉頰，王大頭沒忍住，輕輕捏了一把，“莎莎，許愿吧?！?/p>

　　明明被他捏我臉的舉動嚇到了，“啊”了一聲。估計是想起我之前忽悠她的話了，說誰捏我的臉、我就要嫁給誰。

　　為了轉移明明的注意力，我連忙開口：“那我許愿啦，你們給我唱生日歌！”

　　滅了燈，燭火在蛋糕上搖曳。我閉著眼睛，將蠟燭吹滅。

　　生日歌仍在繼續(xù)。

　　“你許了什么愿望？”王大頭在嘈雜的黑暗中與我耳語。

　　我同樣輕聲回他，“我希望，以后的每個生日哥哥都能陪我過?！?/p>

　　生日歌停了，燈光重新亮起。

　　在熱熱鬧鬧的祝福聲中，王大頭朝我做了個口型，分明是“我會的”。

　　我知道的，他不會。

　　我二十一歲生日那次，王大頭正好在國外打比賽。

　　好巧不巧，也是斯洛文尼亞。

　　那時的他，在乒超決賽上輸得離譜，心理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沒多久公布了休斯敦世乒賽名單，“莎頭”組合兜兜轉轉又在一起。有很多人質疑他，所以WTT的比賽表現，對王大頭來說至關重要。

　　我到現在還記得，自己許下的二十一歲生日愿望：

　　“王楚欽，要贏啊?！?/p>

? ? ? ?ps：提前發(fā)了，等下有事。王大頭為什么這么會呢？答案在老福特的本篇彩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