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詩詩 嘉人 2021年11月刊 無用過慮
黃公望畫《富春山居圖》,
在一種“無用過慮”的狀態(tài):
無需太多思考,筆之所及,意之所至。
這似乎也正是劉詩詩的狀態(tài)。
比起拿得起、接得住,
她身上更醒目的是一種“穩(wěn)得住”的力量。
這股力量似乎可以追溯到學習舞蹈的少女時期,
早早獨立的成長經歷,
影響了劉詩詩對于角色的理解、
關于表演的表達,
更潛移默化塑造了她對待人生和事業(yè)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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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在富春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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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山水相依,行至水窮處,便能看到云霧騰空而起。元代畫家黃公望在這里“早晚得暇,當為著筆”,很難說是他的筆力造極,還是這里闊水細沙的風景所賜,才使得長卷《富春山居圖》并不濃墨重彩、殫精竭慮,卻舒展出中國山水獨有的疏離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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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里不落痕跡的舒展和愜意,與劉詩詩正相得益彰。采訪目的地在山間,她的笑聲先到,人影才從細瘦的竹枝后顯現出來。長卷發(fā)披在肩上,身上是線條簡單利落的運動服。劉詩詩半是開玩笑地自嘲:“有通告的時候,我的助理會說我,你終于穿出點樣子了,平時出門就像買菜似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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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于劉詩詩來說,平常就是平常,平日里,她有著自己的生活消費觀念,這或許和她從小的經歷有關。從6歲到19歲,劉詩詩學了13年芭蕾。學芭蕾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是吃苦,每日里繃腳尖、練旋轉,汗水像雨一樣灑在排練房里。從業(yè)余班學起,10歲時,劉詩詩考上了北京藝術學校,離開家人開始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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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校后,一切吃穿用度都要自己規(guī)劃,家人每月給予一定的生活費,每一筆開支都不得不盤算半天?!半m然說從拿壓歲錢、買零食開始就對花錢這件事有了概念,但怎么花好錢,怎么用這筆錢維系生活,真的是從住校開始才學會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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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三年級,可以穿足尖鞋了。劉詩詩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足尖鞋的價格。28塊錢一雙,訓練多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穿壞一雙。她和伙伴們后來琢磨出省錢的招數,足尖鞋跳軟了,舍不得扔,過了兩天放硬了再繼續(xù)湊合穿一天,能省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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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時代精打細算的住校生涯,直到今天仍影響著劉詩詩的消費觀。在花銷上,她是保守主義者。身為演員,工作時能接觸到最入時的服裝和飾品。然而這些物件并不會勾起她太多的物質欲望,“工作時拍過、穿戴過就算是享受過了?!奔幢闶菫榱岁麆谧约旱南M,她心里仍時時繃著一根弦,“只要不超出那個預算就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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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她買了幾個手工瓷杯,“以前覺得一個瓷杯這么貴,萬一摔了怎么辦?現在覺得工藝就在那里,手工的東西還是不一樣,有它的價值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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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早早住校,童年和玩樂相關的散漫記憶幾乎無從尋起。住在學校沒有電視,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在食堂里瞄兩眼,這也讓劉詩詩自覺與同齡人相比,那幾年接觸到的外來信息要少上很多?!耙驗檫@個原因,剛開始表演時,確實進入狀態(tài)是比較慢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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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詩屬兔,登臺央視中秋晚會,在花絮采訪中,她也惦記著中秋節(jié)的兔兒爺——這算是從小在北京長大,身處皇城根下耳濡目染的童年記憶。


和很多明星初入演藝圈的故事一樣, 劉詩詩成為演員的契機,也是陪同學試戲。同學沒入選,站在人群中看熱鬧的劉詩詩反倒被眼尖的導演挑了去。電視劇《月影?荷》的導演曾經回憶說,當時他們?yōu)榱藢ふ乙粋€適合扮演女主?葉?荷的演員,跑遍了很多學校,卻踏破鐵鞋無覓處。當他們看到了兩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的劉詩詩,一下眼前一亮。吸引導演的是劉詩詩臉上純凈的氣質,說話時稍稍抬頭的姿態(tài),特別是與人交談時略帶憂郁的眼神,這些神情與劇中葉?荷的設定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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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身上自帶的淡然氣度,劉詩詩很受古裝角色偏愛,留下了許多經典的熒幕形象:《仙劍奇?zhèn)b傳3》中冰冷又炙熱的?葵,《步步驚心》 中淡雅倔強的?爾泰·若曦,《女醫(yī)·明妃傳》里靈動勇敢的譚允賢……劉詩詩的經典?色大多既不妖冶,也不張揚?!豆謧b一枝梅》里燕三娘是劉詩詩少有的冷艷角色。身為怪俠團體“一枝梅”的成員,燕三娘會輕功、能開鎖、過目不忘的功夫更是一絕。直到今天,還有劇迷在網上熱烈討論這部劇并不存在的“續(xù)集”。劉詩詩理解網友的熱情:“畢竟從故事角度,這種一個個案件的劇情是最容易續(xù)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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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哪個角色是心中的白月光嗎?劉詩詩想了想,搖了搖頭?!拔矣X得每個角色對我來說都是表演道路的一部分,不會說哪個角色是白月光。甚至有些角色,在剛接觸到的一開始,還會有不理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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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頭時,劉詩詩出演了《射雕英雄傳》里的穆念慈。穆念慈生在亂世,身世凄涼,又受情所困、所托非人,一直處于矛盾和掙扎里。初識穆念慈,劉詩詩的直觀感覺是“不痛快”?!八孟褚恢痹谀抢?,是很‘牽強’的一個人?!笨吹搅怂睦Щ螅瑢а莞嬖V她,作為演員,要去理解自己的角色?!耙茸约合矚g,觀眾才會喜歡;自己都不喜歡,觀眾更不會喜歡這個角色?!?/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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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嘗試接近穆念慈,理解她的委屈是什么。發(fā)現了她的委屈所在,才明白了她的堅強所在。經過了這一過程,劉詩詩覺得自己想通了:“你碰到一個角色,不代表這個角色跟你的價值觀或者跟你的性格就是完全一致的。但她身上一定有亮點存在,身為演員,你就是要去找到她的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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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詩慶幸自己早早遇到了好的導演,及時點撥了她,讓她早早就轉化思考的方向,明白了這個道理。也正因為這樣,在后來遇到《親愛的自己》時,她能更直面李思雨這個復雜的都市女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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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雨是一個很現實的人物,她的身上有好的地方,也有壞的地方,可能有些人會不喜歡她的性格,可能有人覺得談個戀愛怎么還有這些想法,或者有人不喜歡她處理事情的方式。我覺得有這些想法很正常,正因為這樣才顯得這個人物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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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決心接下這個人物的時候,劉詩詩就已經想明白了,并不需要去讓人物“討喜”?!拔覜]有想去‘救’她,如果我想去‘救’她,可能會用另一種表演方法、另一種呈現方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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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為在進入角色時早早拋去了這些包袱,在片場,導演丁黑愿意與劉詩詩嘗試更多的可能。“他會說思雨,這里我希望你怎么樣,然后來一二三四條,這需要我很快想到下一條要怎么調整。接著他會說,又再怎么調整,再來五六七八條?!笨焖俚淖儞Q和嘗試,讓劉詩詩感到新鮮,也覺得受益匪淺。后來丁黑導演告訴她,演員表演的當下總是將自己變成角色,但是他希望在自己劇中的演員進入一種中間狀態(tài):既進入角色,又保有第三視角,觀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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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第三視角觀看角色,一個像《流金歲月》里蔣南孫那樣的女孩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劉詩詩會選擇和她做朋友。“不管在哪個階段,蔣南孫都是一個很正向的人,一個人的身邊需要有這樣的朋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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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亦舒寫下這個故事開始,蔣南孫和朱鎖鎖的友誼就被艷羨了很多次。在劉詩詩看來,兩個女孩不僅僅是濃烈的紅玫瑰與淡然的白玫瑰的相遇相伴,更是擁有共同人生理念與價值觀的朋友的共同成長?!爸戽i鎖和蔣南孫是非常完美的搭配,兩人不會覺得你應該怎么樣,或者我應該怎么樣,而是自然而然地為對方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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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現實生活里體會過這樣相伴成長、自然而然的友誼。那些小時候因為學舞而認識的朋友們,如今有人做了專業(yè)舞者,有人當了舞蹈老師,她們四散在各地,劉詩詩從不錯過和她們一期一會的機會?!巴ǔ6际俏矣型ǜ?,‘打個卡’告訴她們,我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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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筆下的蔣南孫生長在三十多年前的香港,和電視劇里的年代、環(huán)境、氛圍都天差地別。沈嚴導演因而勸劇中的演員,看原著容易有混亂感,不如直接看劇本。劇里的故事發(fā)生在上海,北京姑娘劉詩詩因而琢磨起上海女孩的樣子?!拔疑磉呉灿猩虾5呐笥?,看她們平常說話的語氣、態(tài)度、處理事情的方式,我覺得還蠻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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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小就被說長了一張南方女孩的臉,但劉詩詩覺得自己內里還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這一點大概在工作上表現得最明顯。除了偶爾在慶典和晚會上露面,劉詩詩不參加綜藝,也甚少有所謂的日?!盃I業(yè)”。不參加綜藝的原因是覺得“自己不適合,有自知之明”,不營業(yè)的理由更簡單,因為“演員畢竟還是靠作品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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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你跟作品之間也是一種緣分。你跟這個角色能不能碰到,角色最后是不是屬于你,你呈現出來是什么樣子,觀眾喜不喜歡……我覺得這都是一種緣分,不能太強求?!眲⒃娫娺x擇不去做過多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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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接得住”角色的挑戰(zhàn),在面對未知時“穩(wěn)得住”的能力,似乎更考驗一個人的心性?!胺€(wěn)得住”不僅意味著在等待時不焦慮、不盲目,更意味著在選擇后不追悔、不失落?!把輪T多少會碰到這種情況,一部作品曾經找過你,但你卻因為其他工作與其失之交臂,最后這部作品的效果非常好?!眲⒃娫娬f,“有得有失吧,我覺得保持心理平衡,不讓自己有落差感就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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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穩(wěn)得住”的能力,劉詩詩似乎沒有特別思考過。出道之初參演公司制作的劇集是自然而然,不用她多思索什么;最近五六年保持自己的步調,不心急、不焦慮,似乎也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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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其根源,似乎仍然可以回溯到學舞生涯。在學校里,劉詩詩遇到了一位好老師。10歲開始的獨立生活,建立的不僅是消費觀,還有管理情緒、面對壓力的能力,也逐漸磨礪出堅強的人格和心性——這也許是優(yōu)美的身形和天鵝頸之外,芭蕾留給劉詩詩一生的饋贈。

監(jiān)制/MIX WEI
攝影/許闖
造型/PUNKCHERRY
文字編輯/陳柏言CHICOCHAN
撰文/吉利
化妝/春楠(NAN BEAUTY)
發(fā)型/張凡BON
制片/EMMA Z(BLUMON P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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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編輯/沈嘯ROYE
導演、剪輯/DANNY ZHENG
攝像/LI-ANG
編輯助理/KYRO、SKYLER、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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