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血鴨x空桑少主  

先糖后刀  

情節(jié)高能

希望你能看到最后

①

     從游戲中奪回意識，再從黑暗中掙扎著蘇醒……

     冥冥之中，似是天意。

     連日沉寂的數(shù)據(jù)驀然攢動——簾幕下的機器終于有了反應(yīng)。伴隨著清脆的叮寧，屏幕中幾近平整的線條突然掀起一片波瀾。

     劇烈蝕骨的疼痛再次從四肢百骸中侵襲而來，鉆心的痛楚凝結(jié)成霜，帶來深入骨髓的冷。

     久違的痛感，令床上的人不由顫抖

     少女獨有的輕咳再度響起，胸腔內(nèi)的心亦猛然顫動，亂了風(fēng)聲。在陰影中藏匿多時的她一時睜不得眼，腦海中的思緒也雜亂糾葛，無序無章成一團(tuán)雜草。但她仍是奮力摸索著向周圍探去。

     慌忙之余，被大小針管穿插的手只在混沌中，尋得一片柔軟。

      “姐……”

     混雜著睡音與困意的夢囈，麻痹了少女的指尖。

     少女的手指一頓。停在空中的素指緩緩撫上那人的發(fā)梢。

     她開了口，沒有聲響。

     只是將自己的家人抓得緊了些。

     “醫(yī)……醫(yī)生！病人！病人醒了！”

     推門而入的護(hù)士驚訝地在明暗交匯之處佇立了片刻，下一秒又激動地轉(zhuǎn)身離去。

     再回首。

     偌大的病房中，除了桌上那盤余溫散盡的鍋包肉與水餃，還有跪坐在病床上睡意朦朧的少年和終是大夢初醒的她。

     少女體察著家人平穩(wěn)的呼吸，緊緊抓住了此生不可或缺的一角。

     她看向窗外絢爛的煙火，久違的勾起唇角。     

   【新春快樂】

     除夕之夜，少女輕撫少年的發(fā)頂，無聲說道。

②

     彼時彼刻。

     遠(yuǎn)離現(xiàn)實的另一個世界。

     景色似水，光陰如沙。

     除夕宴飲，已過三日。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百轉(zhuǎn)千回。

     年夜的繁華如晝最終歸于沉寂，融入了淡淡的詩酒茶香。

     空桑各處還是貼著對聯(lián)年畫，爆竹聲后留下的余紅亦在各處散落。

     農(nóng)場的工作還在進(jìn)行，廚房的忙碌也不曾停息。

    鍋包肉撣了撣手中的灰塵，剛一推門，就看到麻婆豆腐正罵罵咧咧地追著搶了他鍵盤的剁椒魚頭。農(nóng)場那邊的青團(tuán)也拽著春卷琢磨著做一套新的軟翅風(fēng)箏。就連松鼠鱖魚此刻還靠在樹上盯著朝他揮手的余湘。

    郭管家無奈的笑了笑。

    空桑始終都是這樣，每天都和過年一般熱鬧。

    只是，那些場景中，總歸是少了一人。

    他本該嚷嚷著上去拉架，和春卷坐在一起研究手工，或者像魚香肉絲那般對著樹上的刺客淺淺的笑。

    “少主今日也沒上線嗎？”

    鍋包肉取酒時正好遇到鵠羹。

    男人一手攥著翎羽，一手捧著盒新做好的軟糖。

    郭管家將鵠羹憂慮不已的神色放在眼底，搖了搖頭。

    “鵠羹，我已糾正過你很多次了?！?/p>

    “少主不是沒能上線”

    說著，鍋包肉掏出了懷里的名冊。

    他小心翻開，當(dāng)著鵠羹的面指了指某人名后不曾中斷的印章。

  【公事已畢    后必再行】

    明晃晃的字，似是刻在紙上。

    這本是少主結(jié)束空桑任務(wù)之后的憑證，但自食魂們得知空桑的真相以來，這名冊竟也成了另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

     “空桑既是游戲，這印章也足夠說明問題”

     “其實從今年算起，他每日都是簽到的”

     “換句話說，少主的上線從未斷過”

     郭管家頓了頓，不容置疑的語氣卻漸漸發(fā)冷。

     “只是他上線的時間較去年相比更加不定……我們不過沒能趕上恰當(dāng)?shù)臅r機，與他見面罷了”末了，鍋包肉終于補上了一句，向著對面沉默的男人再次搖了搖頭。

     男人手中的翎羽顫了顫。

     “……對不起，是我說了錯話”鵠羹如此說著，勉強笑笑。

     “少主還能簽到，這說明她在那個世界，一切安好罷”

     “……也許吧”鍋包肉仍保持著冷靜平和的態(tài)度，手中拿捏的名冊卻發(fā)出細(xì)碎的哀吟。

     安好……

     如果說，那人每日凌晨上線，上線時間不過幾十秒，不知，這能否算得上安好。

     “對了，鵠羹。你今日可曾見到蓮花血鴨？”

     “蓮將軍？”鵠羹仔細(xì)回想。

     “今日，不曾見過?！?/p>

     “哦？”郭管家輕聲感嘆，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

     這個時間。

     這么說來，他還待在少主的書房門口嗎。

     年輕的管家睜開眼睛，一雙金琉璃順著冬風(fēng)遙望，不由飄向遠(yuǎn)方。

      

    ……

    午間    12：10

    少主的書房門前。

    長廊悠長寧靜。

    室外的喧囂，與窗外的樂音似是與世隔絕，不入空靈。

    唯有一人倚在門邊，伴著平穩(wěn)的呼吸聲緩緩睡去，如脫塵世，不聞紛擾

    蓮花血鴨此刻正抱著少年贈予的長衣，沉浸在離奇的夢鏡中。

    旁的食魂若是見了他這般模樣，大概會驚詫不已。但知曉內(nèi)情的人并不會覺得奇怪。

    畢竟，他有幾日不曾好好合眼了。

  【對不起……】

  【該說再見了?！?/p>

    蓮花血鴨眉目緊鎖，陷入虛空。

    不知第幾次。

    他看到夢里的少年站在空桑之上，將匕首對準(zhǔn)了自己的脖頸，神色哀傷。

     那人一字一句地說著，藍(lán)色的眸子浸滿了幽深的冷漠。

    “不……等等……”

    “你……怎么能……”

    又不知第幾次說出這樣的話。

    夢中的蓮花血鴨向少年伸出手去，試圖抓住他逐漸消散的身影。

    可還是失敗了。

    空桑少主總是在夢境中自我銷毀，煙消云散，以至連續(xù)三日——不過闔眼片刻的蓮花血鴨總是豁然驚醒。

    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也不全是壞事。

    在他第一次驚醒之后，自己的手邊多出一頁手帳。

  〖你又睡不安穩(wěn)了〗

    潦草的字跡在紙上橫飛，沾染了焚香。

    那時的蓮華將將夢醒，盯著燃盡的沉香單單怔愣。

    他踏出房門，在月色下不知找了他多久。

    他尋不到他，也只是在第二次夢醒時分，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一件長衣。

  〖天冷，加衣〗

  〖安好，勿念〗

    還是龍飛鳳舞的字體，又是透著草木香的稿紙。

    只不過……

    仍是。

    未能見面。

    ……

    若不舍將人叫醒。

    那便只能將你門前的路堵死了。

    空桑少主……

    倘如真似夢里那般作踐自己，

    得抓住你，撤了旁的利器。

    鎖在身邊才好……

 

    ……

    倚在門邊的男人在入夢之前，原是如此所想。

    然而，微弱的咳喘聲，卻輕易地將他從失色的夢境中徹底帶回。

    “怎……跑到這里睡下了……”

    “也不怕著涼”

    “……”

    散發(fā)下的耳尖微動。

    自身后傳來的聲音輕薄通透，細(xì)微如許，帶著絲絲憂慮。

    蓮花血鴨心底一驚。

    他想下意識的抬眼，但那人的味道竟突然侵襲而來——香甜的氣息頓時侵覆周身，連同少年的身影將彼此的間隙盡數(shù)吞噬。

    不知為何，身前誘人的香氣在此刻是如此可口。

    以至于血鴨不得不咬住舌尖，才能壓制住心底的狂熱。

    緊接著，某種微涼的觸感挑起他額前的長發(fā)。

    男人的額角忽而一熱——面前的少年輕柔地挽起他的碎發(fā)，軟糯的唇瓣蜻蜓點水般在蹙額處停留。

    幾秒不及，對方留下的溫度甚至在脫離的片刻便消磨殆盡，但那種心亂不已的悸動還是令人酥到了骨子里。

     “還好……沒有發(fā)燒”

    少年沙啞疲倦的嗓音終于多了幾分安定，全然沒有注意男人突然沉重的呼吸。

    空桑少主習(xí)慣性的將自己的披風(fēng)蓋在血鴨身上，然后靠坐在門邊對著沉睡的他微微出神。

    綢緞般的青絲撒在男人的脊背，又如天邊銀河墜落在素雪的衣角。睫羽細(xì)狹，形似羽扇，不過微微顫動都道出幾分動人心魄。長衣伏地，衣擺游離，披在對方的肩頭，不顯羅嗦，倒透出個超脫凡塵，不落人間。

    少主時常想，如此精致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總是可惜。

    于是……

    少年又撩起發(fā)梢，在男人的面頰小心輕啄，隨后便貓兒似的將頭挨在了對方的肩上。

    怎么……

    還不睜眼看我么。

    明明心跳的這么快。

    快得她早都聽到了。

    現(xiàn)實世界，少女無奈的將手機放到床邊，指尖與屏幕卻是寸步不離，死死握在掌心之間。

    “姐，你怎么又把手機拿起來了？”

    “不是說好了，這段時間不能碰手機的嗎？”

     剛推開病房門，拎了一兜蘋果進(jìn)來的少年面容頓時冰冷。他穆然開口，見少女抓著手機，面上竟少有的慍色。

    “那是手術(shù)準(zhǔn)備期的事吧”

    “但現(xiàn)在，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少女也不慍不火，低啞消磨的聲色伴著咳音，清晰的在房間回蕩。

    少年一愣，對于少女的執(zhí)著，除卻不解，盡剩無言。

    “姐，那是個游戲”

    “不……”少女強打起精神搖了搖頭。

    “那是我的空桑”

    “……”

     少年站在門口，衣袖下的拳頭攥緊又放下，劃出一道道痕跡。

     勸了三日。

     終究是拗不過她。

     “兩個小時”

     “你要是超過這個時間，我肯定會把你手機搶下來摔個稀巴爛”

     “好啊，你試試。我倒要看看咱們兩個誰能搶得過誰”少女調(diào)笑地打趣自己的弟弟，眼中卻無半分玩笑之意。

     她仍將畫面逐漸暗淡的手機握在手中，卻沒有發(fā)現(xiàn)游戲中的人睜開了眼

     蓮花血鴨一瞬不瞬地看著身邊面無血色閉眼呢喃的少年，默默抓住了對方的手。

     像是捧起一簇柔雪，那種透徹心扉的涼意很快便化入骨中，卻又異常輕靈，就像他握住的不是少年冰肌玉骨的手，竟似空無一物般虛無縹緲。

     不得不說，另一個世界的畫外音，未免有些吵鬧。

      蓮華攬住纖瘦的少年，只覺周身的寒意無減反增。

    【長期無回應(yīng)  未及時操作】

    【玩家賬號強制下線準(zhǔn)備中——】

      “……”

      蓮華無聲地望著倚在肩上的少年化作碎片散在風(fēng)中，再放手，也不過徒留一只螢火抓著他的掌心久久不去。

      血鴨攥住心口，掌中熒光也追隨這動作四散而去，融入血肉之中，不見尋蹤。

      那人終歸是鎖不住。

      又或者，將其囚禁身側(cè)未免太過可惜。

      畢竟，無論身居何處。

      她想見的，只有一人。

      “蓮華”

      少年的聲音忽然囀響。

      蓮花血鴨滯住腳步。

      他猛然回望，正見剛剛消散的少年重新打開了書房大門，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我回來了”

      現(xiàn)世的少女重新點亮了屏幕。畫面定格，唯有他對著那人輕輕的笑……

③

      ……

      不知何故，最近一段時間，少主在空桑工作的時間相較前幾日延長了許多。

      空桑的小家伙們終于能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和少主重新約好了在后山郊游的時間。屠蘇酒窗邊的草藥也比以往多了些許，顏色各異的藥材分門別類的擺在上面，倒是整齊有趣。還有家園的陳設(shè)——竟也在閑暇時刻被某人好生裝點，一并……

      染成了粉色。

      “哇～”

      一聲驚呼亂了清靜。

      初來乍到的吉利蝦對空桑家園的格調(diào)分外滿意。

      甜甜的愛情，就該有如此甜蜜的顏色點綴才好。

      至于同樣初到空桑的北京烤鴨——面對這粉粉嫩嫩的裝璜，未免感到詫異了。

      “愛……愛卿，是特為吉利準(zhǔn)備的房間嗎？”北京烤鴨戳了戳身側(cè)的少主，眼中滿是求救的意味。

      “嗯？咳……并不是。”少主果斷搖頭，這給北京烤鴨留下了十足的安慰。

      “當(dāng)然是因為，我也很喜歡粉色啊”

      “……”

      嗯？？？？？？？ 

      “愛卿不是男孩子嗎？他他他，他居然喜歡粉色？”頭頂滾滾天雷的北京烤鴨事后拉住過路的鵠羹，滿臉的不可思議。

      結(jié)果這位空桑管家竟格外淡定。

      “喜歡粉色？蝦餃不也對粉色情有獨鐘嗎？”

     “這……可愛卿明明生得如此出塵清高，塵染不沾……”

     “粉色和他一點也不沾邊”

     “是啊……說的也是”鵠羹略微思索，卻又像想起什么，忽然輕笑。

     “男孩子的話，確實少見?！?/p>

     “但我們的少主，心底可是住著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呢?！?/p>

     “啊？”北京烤鴨一不留神，一掌抓亂了自己好不容易扎起的長發(fā)。

      這聲驚呼聽上去幾乎變成了慘叫。

      說起來，搞懂這句話，對空桑新人來說實在難了些——即便這件事幾乎人盡皆知，再無需對任何人隱藏。

      這一點，東壁龍珠深有體會。

      “辦案一事，我已交給云托八鮮處理。你本無需過來的。”剛剛還在案牘查案的東司馬不著痕跡地抽走了少主手中的卷宗。他無視了少年失望的眼神，繼而極其自然地輕咳。

      “咳……那個……東司馬，你手上的卷宗我還沒看完?！?/p>

      “不如，交給我。我看好像也不是特別多?！?/p>

      “的確如此，所以才不需要你出手”

       東璧龍珠又?jǐn)[擺手，將少年按在原地。

       “放心，如有大案，會交給你處理的?！?/p>

       “咳……好吧”少主失落的聳聳肩，不再強求。

      見少年的表情沒有異樣，東司馬這才暗中松了口氣。可聽著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又令他那眉頭鎖了起來。

      講真，他這幾日實在是過分忙碌。

      誰也沒有想到，空桑運轉(zhuǎn)出現(xiàn)了差池。

      最初，空桑系統(tǒng)還是能夠?qū)⑹郴暧洃浶薷牡?。所以在麻婆豆腐將少主真實情況無意向其他食魂透露后，首先知曉真相的食魂們并沒有在意——就算得知真相，身為數(shù)據(jù)的食魂們，記憶也會被另一世界的“系統(tǒng)”修復(fù)。

     然而，不知何故。在少主未能長期登錄的三天里，少年的秘密早就在空桑中傳開。

     也許是游戲故障，又或者是其他未知原因。

     此前消弭的記憶竟重回空桑，將過去的規(guī)律徹底打亂。

     那幾天，空桑簡直亂成一團(tuán)。

     但意外的，大家在少主回歸空桑后并沒有主動詢問緣由，甚至偽裝成毫不知情的樣子小心關(guān)照著他的身體狀況。

     確實，若是讓現(xiàn)實世界的少女見到游戲人物突然跑來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一堆數(shù)據(jù)代碼，估計擱誰都無法接受，非得嚇出個好歹不可。

     唉……

     只不過，誰也不知這樣的情況還能堅持多久。

     東璧龍珠此刻是有些坐不住了。

     一次兩次倒還好，三番兩次拒絕少主幫忙查案的好意，難免會讓眼前的少年在意。

    每每看到少主淚汪汪地盯著自己和桌上的卷宗，他總有種莫名的負(fù)罪感。

    同時，還有一絲憐惜。

    這孩子身上散發(fā)的溫度，竟是越來越低了。

    在少主離開后，東司馬從衣袖下抽出宣紙一張。筆墨相著，寫下一串烏青符號。

    罷了，落筆的男人不禁長嘆。

    當(dāng)然，除卻少主愈發(fā)嚴(yán)重的身體狀況，還有新食魂的接待問題，更是令人頭疼。

    “我說，蓮花兄。你怎不好生看著那傻小子，就任著他往召喚陣跑?！痹跂|司馬思緒紛雜的時刻，空桑一角，西湖醋魚正將熱酒遞了出去，看著面前的男人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感。

    “怎？不行？”蓮花血鴨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等著對面的后話。

    “當(dāng)然不行！哎！”魚叔急得直咬牙

    “擱從前，空桑要是來了新人，大家高興還來不及。”

     “現(xiàn)在可不一樣”

     “先不說這新來的伙計，對空桑的真相能不能接受。光說這傻小……小丫頭，天天奔著新人去，萬一哪天被人拐跑了，那還了得?！?/p>

     “……”蓮花血鴨抬眼眺望，目光穿越風(fēng)雪，自然地朝召喚陣的方向望去。

     “他師兄和那條坐輪椅的毒蛇都失敗了，旁人要想將他騙走，恐怕是白費力氣”

     “更何況，他從未與任何食魂單獨相處超過兩個時辰?！?/p>

     “……”魚叔聽罷頓覺情況不對。

     說實話，我可不信你與少主單獨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

     西湖醋魚悲憤地喝光了滾燙的老酒

     也不怪蓮花血鴨還能如此悠閑地陪自己喝酒，就憑少主每次召喚都能喚出蓮花血鴨，西湖醋魚都覺得自己的擔(dān)心實在有些多余。

     然而……

     “話雖如此”

     “可我聽雞茸金絲筍那小子說”

     “他哥，今日要來空?！?/p>

     “嘭——！”

     未等魚叔說完，巨響忽然在桌前炸開，激得窗外的雪花也退避幾分。

     西湖醋魚眼睜睜地看著蓮花血鴨將他珍藏十年的老酒連同盛酒的器皿一并捏碎，一時間竟忘了大聲哀悼他這一壺上好的酒。

     魚叔甚至都沒能聽清蓮花血鴨道的那句失陪抱歉。

     待他回過神來，對面的人早已不見

——遠(yuǎn)處高塔綻放的，是晶瑩的豆蔻柔光。

④

    等蓮花血鴨趕到召喚陣前。

    除卻席地而坐的空桑少主，大堂早已人去樓空。

    腳步聲在少年身后停歇。

    蓮華定定站在石階上。

    眼中的空桑少主并沒有往日迎接新食魂那般輕松喜悅。他頹唐的呆坐著，瞳眸中的青光玉素亦晦暗難測。

    “早啊，蓮華。”覺察來者的少主微微側(cè)身，某種情緒頓時被少年的笑意深深埋沒。

     血鴨遲疑著點頭回應(yīng)，須臾之間便將周圍的環(huán)境視察一番。

     “你……已見過他了？”若不曾仔細(xì)留意，很難聽出此話隱隱顫抖的尾音

     少主微微張口，眼底終是泛起一層漣漪。

     “嗯。福公的話，剛剛已經(jīng)見過了”

     少主又托起下頜，笑著看了看光輝散盡的陣腳。眼底的柔情一覽無余。

     “那雙異瞳與錦衣一旦見過當(dāng)真難以忘卻，他將手遞于我時，真是耀眼”

     “明明與過去所想別無二致，他還是柔雅紳士的模樣。”

     “可我……”少主頓了頓，似是憶起了什么，最終只是自嘲著搖了搖頭。

     聽他不語，蓮花血鴨半跪著扶住少年的肩膀?？伤麤]有看著自己，卻單盯著膝上的手，不住的發(fā)呆。

     “呵……難得見你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

     “空桑少主”

     “你不是自接觸游戲那天起，就想著與他見面嗎”

     “！”

     血鴨凝視著少年迷離的神色，卻是狠咬下唇，才克制住自己不去聽對方離亂誘人的喘息。

     “告訴我，你以后不會再想他”

     “今天的事，足夠你忘記他”

     “對不對”

     “……”

     少年還是不語。只是此前腦海中回蕩的瘡痍景色被眼前的人替換。迷亂的眼底多了幾分清明透徹。

     “你已經(jīng)知道我身上發(fā)生過的事了，對嗎？”少主看著蓮花血鴨，神情終是出現(xiàn)了松動。

     意識覺醒的數(shù)據(jù)可能不再受系統(tǒng)甚至玩家的任何約束。

     雖說她對蓮華得知真相一事心有所察。

     “但……你知道了多少”

     “全部”

     簡單的二字，低緩地從男人口中輕輕脫出，不帶任何猶豫。

     他們二人的聯(lián)系實在太過密切。

     所以，

     “我在夢里看的很清楚”

     “你真正的身體狀況，來空桑的理由，目的。空桑上空發(fā)生的一切。還有你對佛跳墻如此執(zhí)著的原因”蓮華語氣微頓，隨后便是不易覺察的輕聲嘆息。

     “最初是只要見他，便決定退出游戲?？偸窍氡M辦法見他一面。現(xiàn)在卻又因為他的出現(xiàn)而頹靡至此”

     “空桑少主”

     “一個智能AI的消亡，在你心中留下的烙印就那么深刻嗎？”

     ……

    少主愣了愣。

    直到蓮華抬手將他眼角滾熱的淚水拂去，他才驚覺自己坐在地上凝視召喚陣眼的時分便已是淚流滿面。

    她早就不在意佛跳墻是否能來到空桑。0.01％的召喚幾率，注定了她此生大概都不會擁有與福公見面的機會

    可當(dāng)真見過那人在陣中對他微笑，她忽而發(fā)覺，回家前某人輕吟淺唱的安眠曲可能是與自己最后的告別。

    少主無數(shù)次欺騙自己，焦醫(yī)師不記得之前發(fā)生過的事僅僅是善意的偽裝。

    可是……

    “對不起，對不起……”少主的心驀地刺痛。

    “我只是覺得，自己并沒有值得他人付出的必要。繼續(xù)留在空桑的人，本該是他”

    “我是知道的。”

    “我的存在，對這個世界并不重要”

    “說到底，我也不過是一個假貨”

    “從不是什么空桑少主”

    “我……只是……”

    “別再說了?！?/p>

    低啞的聲線忽而回響。

    面前的人又是猛地深吻下去，將少主的話堵在舌尖。

    等他傾覆而上的柔軟分離而去，少年的唇早已被人咬噬得泛了紅。

    “你就是你”

    “不會取代任何人，也沒有人能替代你”

    “我不管你究竟屬于哪里，也不管你還能活多久”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還能感受到疼痛不是嗎？”

    感受到懷中之人的顫抖，蓮華又是抬手將少主的淚珠拭去，在他濕潤的眼睫上輕啄。

    “別去想其他的事，也別再去想任何人”

    “只管看著我就好”

    “我向你保證”

    “就算你放棄了自己，我也絕不放手”

    “……”

     抱住手機的少女呆愣了片刻，床邊的心電圖忽然有了不規(guī)則的律動。

     此時此刻，她默然覺得。

     “能先與你相見，真是太好了。”

     “蓮華”

     少女緩緩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直至下一秒手機翻轉(zhuǎn)著掉在地上，原就碎裂的屏幕頓時和機體框架徹底截斷，支離崩潰。

     “少……少主？”

     蓮華探出手去，卻只看著剛剛撫上自己面容的少年已是破碎成片，消弭殆盡。宛如風(fēng)化的青瓷，單是被春風(fēng)拂過就已裂痕萬千。

     而現(xiàn)實中，破碎的除了少女臉上無法維持的平靜，還有她手上滾燙成片的紅色。

     “小伊?。。?！”   

     剛推開房門的人間床上的人止不住的咯血，不由打翻了自己手中溫?zé)岬碾u湯，沖到少女身邊。

     也不顧自己的膝蓋磕到了堅硬的床腳，她一下便半跪在地上一手輕拍少女的后背，一手按住了床邊緊急呼叫的按鈕。

     “咳……阿瑤……”

     “你……咳……你怎么會來……”

     “我明明……”

      少女看向好友，仍是咳喘不止。在她茫然失措的0.01秒，身旁的人毫不在意弄臟衣角，無所顧忌地抓住了她滿是鮮血的手。

     “別說這些了，小伊”

     “醫(yī)生馬上就到”

     “你不會有事的”

      深閨多年的好友和少女牢牢抱在一起，將少女身上的寒意融化。

      ……

      待到少女被人推進(jìn)了手術(shù)室，不見身影。少女的密友這才緩了神色，撥開了一通號碼。

     “喂？學(xué)姐？”

     “嗯，學(xué)弟。是我?！卑帀旱土寺暰€，聲音泛著一股冷。

     “學(xué)姐這時候打電話來，是不是已經(jīng)見到我姐了。”

     “……”

     “嗯，是見到了” 

     “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進(jìn)手術(shù)室了”

     “……”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緊接著是路人被推搡之后的罵聲和汽車的鳴笛在嗡嗡作響。

     “我馬上從公司這邊趕回來”

     “回來？你回來能做什么？”阿瑤突然對電話那邊大喊。

     “你小子公司馬上上市了，要是錯失機會，信不信等你回來小伊第一個打死你。”

     “你之前打電話讓我?guī)兔φ疹櫵?，不就是怕她?dān)心你嗎？”

     “你放心，他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但你必須老老實實告訴我”

     “小伊的狀況為何突然急轉(zhuǎn)直下？在她身上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連串的質(zhì)疑令人無從喘息。

     電話那邊再次沉寂，了無音信。

     而阿瑤的腦中始終都在回響少女剛才的話。

     “咳……沒關(guān)系的，阿瑤”

     “只是咯血而已，沒關(guān)系”

     “你既然來了”

     “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她憶起少女在通往手術(shù)室的長廊攥住了自己的手。

     眼中的希冀，刺人得發(fā)燙。

     

     

     于是，幾個小時后。

     她終于還是拿出手機，打開許久不曾玩過的游戲，思慮良久，切換了本不屬于自己的賬號。

     “對不起，蓮華”

     “我”

     “回來了”

      她看到屏幕中坐在召喚陣前苦苦等待的男人豁然回首，眸中景，還是容顏依舊的他。

     

    

     

      

    

    

   

    

    

    

     

    

⑤

    ……

    自空桑少主在召喚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那天開始。

    食魂們隱約察覺，少主有了細(xì)微的變化。

    雖說他還是每日和蓮將軍待在一起

    突然下線的情況時有發(fā)生。

    上線與下線的地點依舊不曾變過。

    可他上線的時間似乎更長了，咳嗽的聲音也少了很多，甚至恢復(fù)到了他初入空桑的狀態(tài)。

    “少主的身體比前幾周看上去好多了”羊肉泡饃抱著自己的小羊。提起少主，他的語氣不由歡快不少。

    “是啊，少主的手摸上去也沒那么冷了”春卷手中的剪刀在紙張上飛速穿梭著，不一會便折出一串漂亮的紙鶴。

    “嗯。他此前散發(fā)的溫度，的確比常人低了很多”宮保雞丁與阿符閑談時也提到了這一點。

    “這是不是說明，少主的身體狀況有了緩和的態(tài)勢？”

    “不……不像”屠蘇酒擺正了藥罐，思索許久才出言回答玉麟香腰的疑問。

    “可他看上去，真的已經(jīng)……”

    “的確，表面上看是沒錯”屠蘇頓了頓，語氣中充滿了煩躁。

    “但……你相信嗎，相遙?！?/p>

    “我那笨徒兒的脈象，我竟完全摸不到”

    昆侖之主盯著屠蘇酒輕顫的背影與輪椅上搖擺的花草，選擇將他語氣中的波瀾一并忽略。

    雖不清現(xiàn)世的情況，也不明少主身體恢復(fù)的緣由。

    但一切總歸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空桑少主依舊是那個無限風(fēng)光的少年。他與豆兒的游戲還在繼續(xù)，與八仙的棋局勝負(fù)未定，與孩子們的郊游仍是約定，與蓮花血鴨的旅途還沒有到達(dá)終點。

   “蓮華”

   那是一日內(nèi)，他對他第無數(shù)次的呼喚。

   少年人牽著他的手，只坐在樓閣遙望都覺天地渺渺，攥住的便已是天地壹方。

   而這時，他也只無言地靜看少年與滿目斜陽，再將這副畫卷藏匿于心，銘刻于靈。

   誰也不知，空桑少主如何熬過了寒冬臘月，迎來了三月陽春和那一壺上好的龍井茶香。更沒有想到，他竟踏過幽冥司尋得了鬼使，喚來了道長與無情。

   他奇跡般的度過春秋，對弈河山。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走過了綿延不絕的山。

   空桑還是熱鬧，還是吵嚷。

   而他也還是那個歲月如舊的她。

   至少現(xiàn)在，仍是。

   “我說，蓮華”

   “倘若我換了一副容貌，你還能認(rèn)得出我嗎？”

   少主面向蓮花血鴨，正撞上那人不容置疑的神色。

   “當(dāng)然”

   即便你湮沒在人群中，也定能找到

   “是嗎?！?/p>

   “我想也是”

   所以，我還需活的再久一些才好。

   再久一些。

   言罷，少主終是安心合眼，緩緩睡去。

   無人打擾，無人問煩。少女軟軟地躺在云上安然入睡……

   

 

  一個月后……

   ……

   “所以”

   “你就是她高中起就交好的那位摯友嗎?！?/p>

   “……”

   扣上書房大門的少年手指一僵。

   回眸望去，身披玉服的男人正站在遠(yuǎn)處，妃色的瞳眸之下倒映的正是自己的身影。

   “摯友？”

   “蓮華你怎么了”

   “怎想起突然開這種玩笑”

   少年仍似過去那般和煦，調(diào)侃的語氣也不曾變化一分。

   蓮花血鴨細(xì)細(xì)凝視著白衣少年的眉眼，身形，又品味起對面那人的音容笑貌。

   恍惚間，他似是在少年身上找到了某人的影子。

   “可她的氣息已經(jīng)消失了”

   男人觀察到少年瞬間僵硬的表情，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那天在陣前突然消失之后，忽然有了另一種氣息的存在”

   “且維持至今”

   “我不覺她的家人會幫她解決游戲上的事”

   “是你在幫她一同打理賬號，對吧”

  

   “別會錯意，我只不過是將手機借給小伊，幫她傳達(dá)信息，剩下的我并未幫到什么”少年提到友人時的語氣分外柔和，但看向蓮花血鴨的眼神總有那么幾分淡漠。

   “雖說是數(shù)據(jù)，但也很感謝你們給予了小伊不曾擁有的陪伴”少年對男人深鞠一躬，影子拉得斜長。

    “既然被識破，那我便沒有留在這里的理由了”

    少年劃開空氣，打開界面。手套的皮革與按鍵的距離僅差一厘。

    然而，此刻。

    他那只被死死鉗住的手，已再無法前進(jìn)分毫。

    蓮華盯著眼前的少年，語氣難得慌亂：“你還沒告訴我，她的手術(shù)何時結(jié)束?！?/p>

    “手術(shù)？”阿瑤愣了下，隨后游戲中的少年也做出了同樣的表情“你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為何還要問我？”

    “小伊的手術(shù)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

    “她已經(jīng)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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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作者：淺依

感謝封面授權(quán)提供：渣（太太我愛你）

看完這一章，希望大家不要給我發(fā)刀片。

畢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少主只是壽命比常人更短一些。

其實講道理，這本書應(yīng)該有很多種結(jié)局的。

如果少主沒能將兔兔包硬塞給蓮花血鴨，蓮將軍并沒有意識覺醒——事實上這個故事在本章的④結(jié)尾就該完結(jié)。

蓮華不會認(rèn)出少主，空桑食魂們也只能在少主善意的謊言中迎來謝幕。

人生如戲。

每一個善意的舉動，都帶來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只希望每一個善良的人，都能收獲良好的結(jié)局。

如果喜歡，希望大家能多多點贊轉(zhuǎn)發(fā)關(guān)注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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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作者：我們今天邀請到了少主的姬友。大家熱烈歡迎

阿瑤：大家好

作者：我想問一下阿瑤小姐姐大家都關(guān)心的問題。

阿瑤：您說

作者：本作前期，您看上去像是一個狂熱的血鴨吹，為何這一章對蓮將軍這么冷淡。

阿瑤：哦？冷淡嗎？（冷笑）我沒上去和他打一架就不錯了。

阿瑤：我的確很喜歡他的人設(shè)，畢竟和過去的小伊有點像。

阿瑤：但他把我家小伊搶走，那就是他的問題了。呵，一個游戲數(shù)據(jù)也敢跟我搶閨蜜？！

阿瑤：豈有此理！

少主弟：對！豈有此理！

作者（擦汗）：額……樓上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少主：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癢了！居然跑到這兒來說！

少主弟：姐！你怎么過來了！

少主：當(dāng)然是過來把你拎回家好好教育教育！

少主：阿瑤，搭把手嗎？

阿瑤：誒！好嘞。這種活我最愿意干了。是女子單打，還是男女混合雙打。(??????)??

少主弟：學(xué)姐，你！你這個叛徒！

阿瑤（微笑）：我有說什么嗎？小伊喜歡的，我當(dāng)然全面支持啊。

少主：好姐妹(((о′?`о)ノ

阿瑤：?ヽ(о′?`о)))

少主弟：……

作者（汗流浹背）：那……那么觀眾朋友們，咱們的采訪就先到這里。

作者：咱們，大結(jié)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