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實(shí)錄】檔案收集 死者來電


“好的,第一份工作就從這里做起吧?!彼f。
“什么?”我揉了揉眼睛,此時(shí)自己正靠在金屬墻上,面前的男人手按在墻上的一個按鈕上,我還沒爬起來,地板卻向下掀開,我從上面滑了下去“什么啊我靠!”
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其中夾雜了一句不太清晰的話:“你只需要把它帶回來就可以了?!?/p>
我從空中摔落,驚恐中帶著絕望,幾秒鐘后我落到了地面上,然后毫發(fā)無傷地爬了起來。
哦對了,我不再是一個普通人了。
抬頭看眼直升機(jī),它飛走降落在了遠(yuǎn)處的山坡上。那個人告訴我,等我把“夢”帶回去,他就會把我?guī)Щ厝ァ?/p>
什么亂七八糟的。
我環(huán)視一圈周圍,這里完全就是荒地,看來這個夢是流浪漢做的啊。我拍拍身上的土,隨便溜達(dá)起來。地上有許多金屬碎片,我撿起來幾片看了看,有的居然寫有俄文,這種稀有文字大約只會出現(xiàn)在它的本土,看來這里是哪兒不言而喻。
我走來走去把這一片的金屬碎片撿了不少,但是一點(diǎn)用也沒有,我不懂俄文,也不知道這些金屬碎片來自什么。我走向直升機(jī),期待那個男人可以給我一些提示。
“提示?沒有提示?!彼f。
“沒有提示我怎么干活?”我問。
“要是有提示就不需要你了。提示就是那個檔案逃到了這里。”
“那你至少找一個會俄語的人啊?!?/p>
“привет.”
“什么?”
“我說,你好?!?/p>
“你懂俄語?”
“略懂?!?/p>
“那你為什么不跟著我下來?”
“不夠帥。”他說完從直升機(jī)上跨下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你看看這些都寫的什么?!蔽野延凶值慕饘倨f給他,他看了看,拿起其中一個。
“這是一把槍的碎片?!彼f。
“然后呢?意思是這里是一片戰(zhàn)場嗎?”我說。
“可以這么認(rèn)為?!彼c(diǎn)頭。
“那我該干什么?”
“找到檔案帶回來?!?/p>
和他交流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靠自己。肚子恰到好處響起,我看眼手表,一點(diǎn)半,我已經(jīng)到這里一個小時(shí)了,而且我沒有吃午飯。還好已經(jīng)不再會肚子疼了。
“你跟我去前面看看?!蔽抑赶蜻h(yuǎn)處的小鎮(zhèn)。
“你不在這里找了嗎?資料表明檔案就逃離到了這一片。”他拿著一臺平板電腦,手指在上面劃動。
“這兒什么也沒有,而且我已經(jīng)餓了。”我說著,沒有管他回復(fù)就往前走。
走出去有一里地,回頭,他跟在離我十米遠(yuǎn)的地方,頭埋在平板電腦上。
“你在看什么?”我轉(zhuǎn)過身倒著走。
“資料?!彼f。
“和我講講唄?!?/p>
“不行?!?/p>
“為什么?”我問“讓我干活又不讓我看資料?!?/p>
“等級不夠,沒有權(quán)限?!彼f。
“行?!蔽艺f“隨便你,反正找不到咱倆都別回去唄?!?/p>
“六點(diǎn)左右下班,返回分局。”
“什么?”
“我的工作時(shí)間?!?/p>
“那我呢?”
“待在這兒直到任務(wù)結(jié)束?!彼哑桨遑Q起來,發(fā)出一聲快門聲。
“你拍照干什……哎!”我感到腳跟磕到什么東西,身體自然向后倒去摔在地上“艸!”
“哼?!彼p笑一聲。
“你笑了吧!”我爬起來,拍拍背后的土。
“沒有?!彼f。
“好啊……你是看見我要摔倒了才拍照的吧!刪掉!”我沖上去搶平板。他腳一點(diǎn)地飄在了空中。
“你沒有權(quán)限?!彼f。
“滾!”我罵一句,不搭理他了。
剛剛絆倒我的東西在地上露出一個小頭,我把兩邊的土刨開,把它拔出來,是一個臟兮兮的綠色水壺——軍隊(duì)用的那種。
“看起來你運(yùn)氣不錯,資料里寫到這件物品和檔案有關(guān)系?!彼穆曇魪奈矣叶鷤鱽恚伊⒖贪阉畨禺?dāng)做武器甩向身體右邊,但是抽了個空。
“你是專門負(fù)責(zé)惹人生氣的,我明白了。”
“需要我?guī)湍憧纯瓷厦鎸懙氖裁磫???/p>
我微笑著看著浮在空中的他:“那你過來拿啊?!?/p>
他一招手,水壺從我手中飛起來飄去他手里,他用手絹輕輕擦拭后,念出上面的字符。
當(dāng)然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什么意思?”等他念完了我問。
“一個人的名字和一個部隊(duì)的名字?!彼f。
“可以找到這個部隊(duì)的信息嗎?”我問。
“或許吧?!彼阉畨貟伣o我,在平板上敲打起來。過了有一分鐘,他放下平板。
“找到了?”
“嗯,這是一支蘇聯(lián)紅軍部隊(duì),和二戰(zhàn)有關(guān)。”
“那這個人呢,能找到嗎?”
“這個人在戰(zhàn)爭中犧牲了,但是我查詢到了他參軍前的住址,雖然很可能已經(jīng)沒有用了?!?/p>
“去那看看?!蔽彝蜻h(yuǎn)處的直升機(jī)。
“資料顯示檔案是在這里消失的?!彼f。
“但是已經(jīng)沒有其他線索了。”我說。
他聳聳肩:“好的,反正浪費(fèi)的是你的時(shí)間?!?/p>
登上直升機(jī),我剛剛躺著的地方被土灰規(guī)出一個空心人形,現(xiàn)在我可以把它填上了。
“提醒你一下,我還有三個小時(shí)下班?!彼呦轮鄙龣C(jī)說。
“好,好,”我隨口說“在哪兒?”
“跟著我?!彼崎_天臺上唯一的門,里面是一串向下延伸的旋轉(zhuǎn)樓梯。
這里是一片比較繁華的城區(qū),我們從幾乎最高的樓內(nèi)走出,街上穿著緊實(shí)的人向我們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個年輕人經(jīng)過我的時(shí)候還講了一句俄語。
“他說什么?”我問。
“你很厲害。”他答“你穿的太薄了,所以他很驚訝?!?/p>
“我好像感受不到寒冷?!蔽艺f。
“這很正常?!彼稹?/p>
轉(zhuǎn)過幾道彎,我們來到了他所說的地方,一棟老舊的別墅前。我按了門鈴但是沒有響,于是我沖屋里喊:“哈嘍?”
里面有了一句俄語回答。不一會兒門開了,是一個中年人。他的手里還抓著一份報(bào)紙。
我給男人使眼色,讓他和這個俄羅斯人交流,他講了幾句,把水壺交給中年人,中年人就請我們進(jìn)屋了。
我倆坐在沙發(fā)上,男人還在看平板,我無聊地打量著房間。屋子里的裝飾不像它的外表,比較新,看起來是好好裝修過,電視機(jī)擦的一塵不染,柜子上還有紅酒和伏特加,被子倒扣在杯架上。
研究屋子的功夫,一個老太太慢慢走出來了,中年人追著想攙扶著老太太,但她總是拍開他的手,再加上一句我聽不懂的彈舌。
我和男人都站起來,老太太手里拿著水壺,微笑著問話,男人和她對答如流,之后,老太太面向我,說:
“你……好?!?/p>
“你會說中文?”我瞪大眼。
“會一……點(diǎn)?!彼f著向我伸出有些干枯的手。
我趕緊和她握手,又努力從不久前的記憶中拋出一個詞:“привет.”
我可以肯定我講的不好,但是老太太笑得更歡了,打出一連串彈舌音。
“她說什么?”我問男人。
“她說你這個小伙子很有意思?!蹦腥苏f。
老太太摩挲著盡是劃痕的水壺,微笑起來,和中年人說了兩句話,中年人撓撓頭,回里屋了。接著,她又和男人聊起來,講了好多,流了淚,又揉著眼睛把淚擦去,笑起來。最后,她起身去了其他房間。
“她說了什么?”等到兩人聊完,我抓住時(shí)機(jī)問男人。
“她說,這個水壺是她丈夫的,他參與了莫斯科保衛(wèi)戰(zhàn),犧牲了。在她丈夫犧牲的第二天晚上,她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蹦腥苏f“后來送來的遺物中,沒有這個水壺?!?/p>
“你說錯了吧?”我說“是她在他犧牲的前一天接到的電話吧?”
“不,她說她確認(rèn)了許多次,她丈夫的確是在死后第二天打來電話的?!?/p>
“那怎么可能呢?人都沒了?!?/p>
“所以就是咱們的工作了,”男人把平板放在腿上,第一次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這就是夢境啊?!?/p>
老太太已經(jīng)取了東西回來了,是一個老式轉(zhuǎn)輪撥號電話。
“這是什么?”我問。
“她當(dāng)時(shí)接電話用的電話機(jī),”他說“接過來?!?/p>
我接過電話機(jī),上面已經(jīng)落了很厚一層灰了,拂去一層,下面還覆蓋著一層更牢固的,僅憑雙手很難清理掉。它的把手上的木紋甚至已經(jīng)開裂,僅僅是拿起……
我的腦中突然涌入一段記憶,它像電影一樣在我面前放映起來。一個夜晚,一個女人,和這間孤單的屋子。我聽到風(fēng)從我的身體中穿過,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yàn)。實(shí)際上這整個就是一種無法描述的體驗(yàn),像是潛入別人的記憶中但又處于一個不可能存在的視角。我走到女人面前,她手握在電話機(jī)上,睡著了。
緩過神時(shí),我已經(jīng)坐在直升機(jī)上了,懷里抱著電話機(jī)。男人就坐在我邊上。
“我怎么上來的?”我問。
“你自己走過來的?!彼f。
“水壺呢?”
“留給人家了。你總不能都拿走吧?”
我看眼手表,表針正在散發(fā)微光。此時(shí)剛好六點(diǎn)整,我好像聽見了一聲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