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琴:我,三十五歲(五)
雨水勢頭不大,順著柔和的風(fēng),悄然拍打在臉頰與手背上。說著喜歡雨天的人們眼中的畫面或許就是這般,向往美好又害怕危險的人類會義無反顧沖進(jìn)這浪漫的雨中,就像穿著兒童雨衣在面前歡快踩水的幸子。
其實在這蒙蒙細(xì)雨中用不用雨傘沒多大區(qū)別,乘風(fēng)揚起的輕盈雨水很容易就能越過雨傘,輕吻傘下的人。
“這傘有點小啊?!焙舫鰷?zé)岬陌嘴F,御坂目光筆直看著前方自顧自跑著的幸子,鬧鐘般焦急跳動的心臟中卻存不下眼前的畫面。
“嗯……”單手撐著天藍(lán)色雨傘,上條當(dāng)麻默數(shù)著從身邊經(jīng)過車輛,沒能注意到此時身邊并排行走的女性心不在焉?!耙荒阋粋€人打吧……雨也不大?!睂⒁恢皇稚斐鲇陚阃?,上條提議道。
“那多不好……還是你打吧?!庇嗫s縮身子,給上條讓出更多的空間,濕潤的輕風(fēng)從兩人之間的距離嘆息而過。
離開保育園的時候,初春給了他們一把傘,幾乎是強硬塞到御坂手上的,兇猛的眼神中滿是威脅,宛若再說倘若明天她不給出一個合格的答案,就會不顧一切御坂吃苦頭。
假若兩個人各自走在這樣的雨天里,大概都不會打傘,可是傘已經(jīng)打開,合上他們就會不約而同想起初春怨恨的眼神。而身為大人被教育的禮讓,使他們沒法讓其中一個人撐著傘,只能兩個人共走在傘下。
上條握緊跟手指嵌合的塑料把手,試著強硬地扭動脖子,將視線轉(zhuǎn)移過來。前頭白井黑子的女而幸子穿著的兒童雨衣是綠色的青蛙,不用問也知道是御坂美琴的興趣。銀白色的車燈從身側(cè)掠過,上條躲避刺眼強光轉(zhuǎn)頭看向內(nèi)側(cè),透明雨珠宛若璀璨的寶石停留在纖長的睫毛尖,巖漿般熾熱的話語驟然涌入喉頭。
然而……開口的瞬間便已冷卻。
“……那個是你喜歡的卡通角色吧?”
“嗯?啊,嗯?!庇鄰纳蠗l的視線看到幸子的雨衣,想起來自己會再次見到他也是因為想要得到呱太,“幸子也很喜歡……”她低下頭呢喃。
她這么大的孩子喜歡正好。上條沒有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其實他有一點點感動。他們重逢了,然而超過二十年的時間已經(jīng)帶走了一切,雖然他們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對話,表面上感覺比那時候更加融洽,但是任憑誰都能聽出來,他們之間已經(jīng)架隔起了無奈的高墻,和諧的對話是他們隔著墻壁,看不到對方的臉龐與表情,依照大人的本能相處而已。在可悲的陌生之中,他看到了唯一連接過去的光絲——御坂美琴從一而終喜歡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時候流行過的卡通角色……至始至終……
或許……要是其實她仍舊是自己認(rèn)識的那個御坂美琴呢?
“初春同學(xué)變得嚴(yán)格了呢,我還以為她是個不會生氣的人呢?!?/p>
還是沒能說出來……
“她生氣起來還是蠻可怕的?!?/p>
“這樣啊……”
“尤其是有了小孩之后,似乎對我越來越暴躁了……明明對孩子們都很溫柔的……”御坂苦惱地說道。
上條有些驚詫,不過問完話之后臉上的表情就跟御坂變成一樣了。
“初春同學(xué)也有小孩了嗎?”
一點都不奇怪,到這個歲數(shù)還一個人踽踽獨行的他們才是奇怪的一方。
“嗯,有三個……會過神來的時候,身邊的大家差不多都結(jié)婚生子了?!币苍S是想起了剛剛被初春數(shù)落,御坂臉頰上泛起苦澀,不過旋即像是想起來什么高興的事情,轉(zhuǎn)而竊笑,“操祈……食蜂那家伙也單著呢,這幾年一直被潤子催促,前段時間還跟我訴苦來著?!庇嘟z毫沒想過自己和食蜂是難姐難妹,似乎在她看來,反正食蜂沒找到對象,她就算贏了。
上條輕笑出聲,似乎在找到一個御坂沒改變的點之后,他就漸漸能看到過去自己認(rèn)識的那個女孩了……那個女孩……如果那個時候……
“御坂你沒想過要生個小孩嗎……有時候會感到寂寞吧?”上條不經(jīng)意切入話題,視線依舊留在前面向著水洼進(jìn)擊的幸子身上。
“嗯……怎么說呢,大概沒有感覺到過吧。幸子從小就經(jīng)常由我來照顧,算起來跟我在一起的時間可能比在黑子身邊還長……應(yīng)該說我根本沒時間來想那些事?!庇嗫嘈χf道,她稍微猜到了,但是卻不能相信,或者說不能去接受……此時他的想法會不會只是一時沖動?而且……
“喜歡照顧別人這點也沒有改變過呢……”
“嗯?你說什么?”
“你以前就經(jīng)常幫助遇到困難的人。”上條解釋道。大人可以把真心話當(dāng)成是客套話說出去掩蓋羞澀。
“黑子可不是遇到困難的人。”
御坂糾正道,不過她一開始接受照顧幼小的幸子還是因為黑子分身乏術(shù),那個時候可吃了不少苦頭,她的性格不再容易焦躁大部分都是被折騰的。
“我之前說這次回來想要長住……”上條屏住呼吸,喉嚨部分冷卻的熾熱緩慢復(fù)蘇,“……其實我想著留下來也不錯,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這些年身邊的大家都差不多安定下來了,連那個多面間諜土御門都過上了按部就班的日子。我也不能再繼續(xù)做熱血少年才適合的夢想,差不多該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了……”
上條小心翼翼地組織語言,克制喉嚨中的灼熱,試著將心中的想法完整表達(dá)出來……可是御坂卻沒有做出絲毫反應(yīng),他不禁焦灼起來,抬眼看向御坂——她甚至忘記了走路,眼睛瞪得很大,如同聽到世界步入末日的喪鐘時刻。
“……你要回來……定居?”御坂逐字逐句,艱難理解著上條的話語。與其說是難以置信,不如說是她根本不想去相信。
“嗯,雖然還沒有想好要去做什么。別看我外語說得不行,各式各樣的技能可學(xué)了不少,謀生應(yīng)該不成問題。然后……”
想要留下來……
“不可以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