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咦......又高又大，還有這可疑的紅色頭發(fā)，果然，是新派來的、催促我登船的死神吧!”

小町坐在自己的鳳尾船上，剛想和不愿渡河的幽靈打個招呼，忽然聽到對方先發(fā)制人，把自己的來意都給說了出來，不由得驚訝萬分。

見、見鬼，這樣子的話，不是搞得自己開口都沒法開口了嗎?

雖然是死神，可是脅迫幽靈登船這種事也是不被允許的......倒不如說，能夠邁過中有之道的誘惑，到達(dá)彼岸的三途河旁的幽靈都該滿懷開啟新生的志向才是。要駐足的話，根本不會在這里駐足。

像這種停留在三途河前不肯過去的幽靈，實(shí)在是稀奇地很。

不過，小町并不是一般的死神。她只是略作遲疑，馬上就不在意了。

“呀!小姐?！彼笮χf道，“很厲害嘛。但是，死神就是這樣的工作，說起來和塵世間的許許多多事務(wù)也沒什么不同，以平常心對待就好了。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職責(zé)而已?！?/p>

聽到這一番高論，幽靈也鼓起掌來。

“說得真好?！彼p聲道，“閣下的名字是......?”

“問我的姓名嗎?嗯，我叫小野冢小町，是個游手好閑的死神，還請多多指教?！?/p>

“小野冢小町......”那幽靈念道，“小町小姐，給你的工作添麻煩，實(shí)在是很對不起。不過，我想冒昧問一句。小町小姐，閣下本月的工資評定應(yīng)當(dāng)有很大問題吧?閻魔大人應(yīng)當(dāng)還是同樣地不留情......或者說，長久以來都處于貧窮的狀態(tài)，只是這個月的情況尤為糟糕?！?/p>

死神的臉色當(dāng)即變黑。

“你怎么知道?”

“關(guān)于這個嘛?！鄙倥撵`道，“上一個死神離開時吐槽說實(shí)在處理不了我，只有讓背鍋俠來做了。見到小町小姐時，發(fā)現(xiàn)又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這樣的人是最容易被上司剝削的。當(dāng)然，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

她狡黠一笑。

“我什么都知道，其原因是我乃名為牧野美羽的預(yù)言師。是貨真價實(shí)的預(yù)言師哦?！?/p>

小町歪著頭看了這個自稱是“預(yù)言師”的幽靈一會兒。的確，仔細(xì)打量之下，會發(fā)現(xiàn)對方還年輕的很，樣貌也依然美麗，完全沒有因?yàn)榛觎`狀態(tài)而減損分毫。

這樣的豆蔻年華，不免叫人可惜......除了她自以為很了不起地說自己是預(yù)言師以外。

 

“切，什么預(yù)言師。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p>

她譏諷道。

“那可不一樣，小町小姐?！泵烙鹞⑿Φ溃柏浾鎯r實(shí)的預(yù)言師，是能夠預(yù)言自己的死亡的?！?/p>

小町一愣。她沒有理解美羽的話是什么意思。

“好啦。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預(yù)言師，總之現(xiàn)在請乖乖和我渡河吧......”

“那可不行呢，小町小姐。我很愿意渡過三途河，但不是現(xiàn)在。究其根本，是我要等一個訊息。在等到那個訊息之后，我才能安心渡過這條河?！?/p>

“哈?”死神嚷起來，“那你豈不是白白讓我在這里枉費(fèi)時間嗎?不成不成，要是太慢的話，恐怕四季大人那邊我的工資評定就又有問題了?！?/p>

然而，這樣的話，也在少女的預(yù)料之中。

“請放心吧，小町小姐。你要是這么快地將這件事解決掉的話，反而在工資評定方面會吃虧呢?！?/p>

“這是什么意思?”

小町此刻的語氣已經(jīng)算是平緩了。事實(shí)上她是在竭力維持自己的形象，要不是現(xiàn)在處于工作中的話，她一定會大喊大叫“不可能吧?怎么會呢?”之類。

自己也算是踏踏實(shí)實(shí)工作，偶爾懶了一些，但該完成的事情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即便這樣還是常常挨四季大人斥責(zé)，她一直都對此有所不滿。

“請?jiān)囅胍幌?，小野冢小町小姐。倘若你是那位閻魔大人的話，上一任工作人員花了大量的時間與心力都未曾解決的事，這一次派出來的人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你是否會感到疑惑呢?”

“當(dāng)然會覺得:自己被騙了吧。即便在工作能力上有差異，如此天差地別的改變也不是可以這么簡簡單單地做到的。來論述的話，恐怕是有人在撒謊，或者是合伙欺瞞自己更容易解釋?！?/p>

“而上一位失敗的職員欺騙閻魔是沒有好處的，唯一的答案就只能是小町小姐和我故意在合伙演戲，騙取工資，怎么還可能會給你的工資評定好看呢?而正相反，小町小姐將這件事的解決時間拖長才是正解。”

美羽將拳頭握緊，顯得好像“一切盡在掌握”。

“藏拙、露愚，顯示自己的勤懇，才是討人喜歡的根源。時間長一些無所謂，只要最后將事情解決了，就是出色的家伙。小野冢小町小姐，你之前恐怕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吧?”

小町起初聽得迷迷糊糊，聽到后面卻一下子清醒了，只覺得如同撥開云霧見青天一般。原來是這樣!

“你說的很有道理，小姐。不如說太有道理了......這些我之前從未想過?！?/p>

“只是一點(diǎn)很平常的想法?！泵烙鸬溃霸谄D苦的處境下，被逼無奈也要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現(xiàn)在，在這里等待，對我們兩人可是互惠互利的呢，小町小姐?！?/p>

“沒問題，只是......”死神還是猶豫了一下，“這么做，好像不太正確吧?這不是那些壞人們才會想起耍的小心思、小手段吧?！?/p>

牧野美羽安靜地站在河畔旁。

“是啊，是壞人噢。對于有些人說，想要做一個道德上無可挑剔的人，代價過于昂貴，連自己的生存也支付不起。”

“小町小姐，你知道嗎?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和一個人約定好了?！?/p>

“我們說......”

“變成壞人吧!變成一個能夠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家庭、保護(hù)自己心愛之物的壞人吧!”

所以約定好了呢。

窮人的狡猾不是正義，那只是被逼無奈的舉動。

牧野美羽從來也不是一個遵守規(guī)矩的人，預(yù)言師也并非是好好先生能夠擔(dān)任的職業(yè)。

她是貨真價實(shí)的預(yù)言師。

六

小小的手臂。

小小的腦袋。

小小的辮子。

小小的笑容。

那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坐在岸邊，感受著湖里水汽的吹拂。他是天生，且一輩子要在湖旁生活的人。

漁民是最讓人瞧不起的種群。在人間之里中，他們甚至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棲身之所，只是一條小小的船......鳳尾船。

搖擼著船槳，撐著自己的鳳尾船，在這個滿是妖怪與神秘的世界中生活。漁民們的命運(yùn)向來如此，連生存的基本都不具備的話，又怎么可能會有欣賞風(fēng)景的閑情逸致。

首先要的是填飽肚子。

首先要的是活下去。

因此，不管是人類、妖怪還是神明，又有什么分別呢?唯一的分別大概是買不買自己辛苦捕撈上的貨物吧。

誰都瞧不起一身魚腥味的漁夫的......

但是，居然有人搬到了漁夫的住所旁。一個瘋瘋癲癲的婆娘，聽說她的丈夫剛剛死去，還有一個安安靜靜、一句話也不說的小女孩。

“喂。聽說了嗎?那家原來是住在富人的集聚地的?！?/p>

“那怎么會淪落到這里來?”

“這個啊......我聽說，那一家的主人原來是一個預(yù)言師?！?/p>

“預(yù)言師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跟在富人們后面叫喚的狗一樣的生物吧......嘿嘿。不過活著的預(yù)言師有尊奉的價值，死了就變得一文不名，還是因很嚴(yán)重的病而死的。馬上就被富人們給趕了出去。”

“......是嗎?”

“是吧。我聽說，她們家現(xiàn)在還在天天被人找麻煩呢。那個瘋婆娘實(shí)在是惹人嫌，他們家，不管是怎樣的人都想要教訓(xùn)一頓。只要不開心的話，過去嘲弄她們就可以了?！?/p>

“誒?”

“反正又沒有力量反抗嘛!再說了，你以為她們家得勢的時候，瞧得起你么?富人討厭，窮人也討厭，這是活該的報應(yīng)。”

可是，那之后的事......

他還記得。那個看起來文靜美麗的女孩，內(nèi)里卻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腥臭的鹽水將那記憶一并沖刷干凈......

——現(xiàn)在!

“有宇佑太先生，直到現(xiàn)在我還想不明白你的目的?！膘`夢道，“請不要繼續(xù)這樣一聲不吭。”

有宇佑太......這個自作自受的漁夫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起來。他凝望著鐵欄桿外的兩位少女，不由得大笑。

“要說有什么目的?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吧。寶貴的事實(shí)是:我殺死了牧野美羽。知道這一點(diǎn)就足夠了吧?我也承認(rèn)了。所以趕緊判刑就好了?！?/p>

“不能這么簡單地來推斷......盡管你承認(rèn)了，也只能將你當(dāng)作嫌疑人來處理。不找出殺人動機(jī)的話是不會結(jié)案的。”

靈夢嘆息了一聲。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態(tài)會這樣演變——按照常理來推斷，指證殺人事件存在的人，在獲知“證據(jù)顯示，你就是殺人兇手”后，不應(yīng)該矢口否認(rèn)，竭力表明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嗎?

然而——這家伙，剛聽到靈夢的話時確實(shí)相當(dāng)震驚，不久之后卻轉(zhuǎn)變成了了然于胸的神情，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笑起來。

如同終于解脫了一般......

“是的呢。靈夢小姐，魔理沙小姐，是我殺死了牧野美羽。”

真是叫人難忘的神色。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肯吐露，一直嚷著“既然這樣，快點(diǎn)殺死我好了!你們是白癡嗎?案子已經(jīng)破了啊!”之類的蠢話。

這家伙......

“怎么辦，靈夢?”魔理沙問道，“就這么把事情處理掉，交給片倉先生嗎?說實(shí)在的，只要有證據(jù)和兇手承認(rèn)，動機(jī)什么的確實(shí)不太重要......”

“讓我再試試吧，魔理沙?！?/p>

不知怎的，靈夢始終不想讓這件事這么簡單地過去。她們代表的可是博麗神社啊。

不繼續(xù)追尋下去的話，總覺得好像會失去什么。還有那解決辦法......

作為調(diào)查異常事件的人，除了查明真相之外，究竟有沒有消解事件本身悲劇性的義務(wù)和解決手段呢?

要是阿媽的話......

“有宇佑太先生，你是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說嗎?”

“的確如此?，F(xiàn)在我的心愿，僅僅是死而已。對于殺人犯來說，這算是最容易達(dá)成的愿望了吧?”

靈夢哼了一聲。

“有宇佑太......我可是，從那幫漁民的嘴里調(diào)查出了你和死者美羽小姐的關(guān)系了。”

對方的神情出現(xiàn)了變化。

“關(guān)系?你知道什么關(guān)系?”

“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膘`夢道，“按照那群漁民們的說法，事實(shí)上是近乎于戀人的關(guān)系......”

“有宇先生，你的父母早逝，而正在你人生最迷惘的那個階段，牧野美羽的父親死去，她帶著她的媽媽搬到了這個地方?！?/p>

“你們因某種原因相識了。自此之后......”

“那些白癡又知道什么!”

有宇佑太怒吼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靈夢，眼眶通紅，右手緊緊捏著掛在自己胸前的海螺。

“兩位小姐，你們真是多管閑事到過分了。都說了只要把我抓起來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

靈夢毫無懼色地回視。

“因?yàn)楣ぷ鬟€沒有結(jié)束?！?/p>

她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但靈夢至少清楚一點(diǎn):不這么做的話，自己一定會后悔。

這是一次賭博。有宇佑太仍然拒絕回答的話，那么恐怕之后都不會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信息了。

不過，總算幸運(yùn)的是，他終于開口了。

“好，靈夢小姐，魔理沙小姐?！睗O夫靜靜地說，“你們想要這真相的話，我就告訴你們真相吧。沒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只是我實(shí)在不愿意這么做?！?/p>

他垂下眼角。

“這當(dāng)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你們聽完以后就能明白了。”

于是，有宇佑太開始敘述。

七

我為什么不愿意說出真相?事實(shí)上，這決非是為了我，而是為了牧野美羽小姐的名聲。

是的，雖然死去了的預(yù)言師本來就沒有什么名聲可言，可是，要是讓大家都能明白美羽小姐的可怕面目的話，恐怕就不僅僅是不屑這么簡單了。

我這么說吧——牧野美羽......這個孩子是十成十的惡魔。

你問我惡魔是什么形狀?很抱歉，我沒有見過惡魔的真面目，但是，有著天使一般圣潔氣質(zhì)的牧野美羽小姐，欺騙起來人來，會比真正的惡魔還要可怕地多。人們見到丑陋的魔鬼會逃跑，遇見漂亮的女孩子就對她深信不疑，這完全是以貌取人的偏見所致。

......我就是因?yàn)檫@個簡簡單單的偏見，致使完全遭受了牧野美羽的操縱。

那時候，我還是個不經(jīng)人事的孩子，父母相繼因?yàn)樨毨щx去，連悲傷也來不及承受，我就要為了自己的生計而拼命......

拼命拼命拼命。我每次做完一日的工作，精疲力竭地躺倒在自己的鳳尾船上時，總要疑惑自己:還有沒有明天了呢?

幾乎對生活要絕望了。在那個時候，牧野美羽小姐一家搬了過來。

是因?yàn)榧易迓淦堑脑騿?父親是死去了的預(yù)言師什么的......總之，我每天的事情，就是在看牧野美羽小姐一家被欺凌。富人們有時也派人來辱罵她們，不過比起這個，終日一肚子火的漁民們是更為常見的霸凌者。

他們將自己對于生活的一腔怒火發(fā)泄到了兩個女人身上；牧野美羽小姐的母親又總是瘋瘋癲癲的，所以老是跟漁民們動手——她又怎么會是靠力氣吃飯的人的對手!因此，常常被打的頭破血流，而牧野美羽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終于有一天，我看不下去了；我那時候還自以為是個英雄，有著一腔無處容放的正義感，因此在偶然的一個時間，和欺負(fù)牧野美羽小姐一家的人打了起來。我真像個白癡啊!那之后，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頓，成為了一起被瞧不起、欺負(fù)的對象。

然而，僅僅是這樣的話，我認(rèn)為也還不壞吧。至少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幻想。因?yàn)槲規(guī)椭艘粋€惡魔。

牧野美羽小姐當(dāng)時的臉龐還滿是稚氣，但她卻說出了那樣可怕的話。她說:“啊啊，居然有白白替人挨打的白癡。了不起......看來有利用的價值。”

“你在說什么呢?”

我當(dāng)時憤怒地問。

可是，牧野美羽小姐笑了起來。她說:“謝謝你噢。你把那群人的仇恨給完全轉(zhuǎn)移走了?！?/p>

“......什么意思?”

“啊，大致意思就是，那群人從此以后比起我來說，會更加憎恨你吧。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破壞暴力秩序的家伙總是討人厭。而且，只要我以后加入欺凌你的行列，大家也會視我為伙伴吧。真是對你這個白癡的舉動感激不盡呢?！?/p>

我聽見如此恩將仇報的話，出離憤怒了?？墒?，冷靜下來后，我又意識到牧野美羽說的話是完全正確的。

這個時候，惡魔又開口了。

“放心吧，有宇佑太......我是不會這么做的。畢竟你還算是我的恩人，不是么?”她笑起來，“我早早就觀察你了呢，有宇佑太。你知道你胸前的這個海螺掛墜是什么東西嗎?”

“這個?這個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物......單純的海螺而已。又怎么了?”

“所以說，窮人們真是會暴殄天物啊?！彼f道，“這是作為預(yù)言師所夢寐以求的東西——是預(yù)言師進(jìn)行預(yù)言時所必備的輔助工具。這樣的奇寶居然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想來我父親的死也是注定吧，真是幸運(yùn)......”

“你想做什么?”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

“我要你來配合我。借助你的這個海螺，我可以成為人間之里最出色的預(yù)言師?！?/p>

要是我不這么做呢?還沒等我發(fā)問，她就繼續(xù)說道:“或者，等你被這群伙伴們霸凌死去，我在你的尸體上取走這個海螺也可以。兩者相害取其輕，和我合作怎么樣?有宇佑太，我對于這個可是一點(diǎn)也沒有所謂啊?！?/p>

“覺得我是壞人嗎?沒有關(guān)系，這都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來做個約定吧，有宇佑太。一起變成壞人吧!”

沒有辦法。我當(dāng)時，完全被牧野美羽的氣勢所嚇住了。于是我被逼無奈，成為了牧野美羽的影子預(yù)言師。

她自然是在人間之里功成名就，重新回到了渴望已久的富人們身邊.....

牧野美羽那瘋瘋癲癲的母親也被接到了上好的醫(yī)館接受醫(yī)治，常人都無法理解她為什么還要堅(jiān)持住在這棟破破爛爛的房子里，實(shí)際原因很簡單:她要在我的身邊，控制我的行為。

她是徹頭徹尾的惡魔。這些年來，她肆意地欺辱我、咒罵我、譏諷我......一切侮辱人的手段都能對我用上?？墒俏也桓曳纯顾灰?yàn)樗紶枙o我一點(diǎn)錢，讓我活下去。我想要活下去!抱著這個卑微的理由，我活到了現(xiàn)在。

事實(shí)上，跟著牧野美羽行動，當(dāng)她的影子預(yù)言師，我也漸漸學(xué)會了預(yù)言師的做法......無非是察言觀色罷了。根本的要義是借助我的海螺。我漸漸意識到，牧野美羽是在欺騙我，雖然她聲稱預(yù)言師，可是每次預(yù)言的結(jié)果，都要倚仗我來使用我的海螺才能顯現(xiàn)。

惡魔終有惡魔的報應(yīng)。牧野美羽家族的遺傳病發(fā)作了，她的脾氣就更加暴躁，任意地譏諷我、嘲笑我、打罵我，直到昨天的晚上......我那時候想，索性都到這份上了，就安安靜靜地照顧好她吧。她畢竟讓我活到了現(xiàn)在......

很可笑嗎?直到目前為止，我仍有毫無益處的道德感。

可是，為什么她的病狀好轉(zhuǎn)之后，還要說那些白癡話!

她說:“佑太，佑太，有宇佑太，不要以為等我死了事情就結(jié)束了。我還沒死吶，更何況，就是我死了，你也要永遠(yuǎn)當(dāng)我的影子預(yù)言師......”

我終于被這話激怒了。盡管當(dāng)時她的情況好轉(zhuǎn)，我快步跑出去，接了半碗腥臭的湖水，回來灌到了她的喉嚨里，殺掉了她。然后，裝作無事地跑去捕魚作業(yè)了。

死亡時間?我說了啊......那個片倉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他哪里能看的出來什么死亡時間，不過是隨口說出來欺騙你們的罷了。

我為什么要堅(jiān)持說這是一樁謀殺案?

因?yàn)闅⑷司褪菤⑷?。啊啊，我現(xiàn)在還像個白癡一樣，明明已經(jīng)認(rèn)證“病死”了......可是我自己接受不了。被你們指正中，我終于解脫了，心里大石落下。

現(xiàn)在，可以放過我了吧?我已經(jīng)全部說明完了。

八

靈夢站在外面，一言不發(fā)。

暫時，她讓有宇佑太一個人在監(jiān)獄里先待著，自己在等另一個信息。

依照有宇佑太的說法，他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被牧野美羽欺辱了十余年，從一個孩童到二十余歲的青年，真讓人難以想象......

牧野美羽是惡魔嗎?

這件事要是被公開的話，她的聲譽(yù)恐怕會受到空前的影響，乃至于她的母親就不是流落街頭這么簡單了——會被人們的道德當(dāng)作對美羽審判的無形替代品，那下場......

沒有誰會幫一個既缺乏道德，又無法生存的壞人的。相反，人們會笑嘻嘻地踩上一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這么做，反而更能增添自己在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看吶，自己可是在懲戒惡人啊!

而相反的，有宇佑太先生反而會受到人們的同情，成為新任的人氣預(yù)言師而出道吧。

即便是不可饒恕的殺人犯，可是這樣情急下的殺人，殺死的還是這樣的惡人，一定會引人原諒的?；蛟S大家還會自發(fā)地游行，要有宇佑太先生無罪釋放......

這就是片面的信息所造成的結(jié)果。要是這么簡簡單單地就將信息散布出去的話，人間之里一定會變成這樣的局面的。

可是，有宇先生說的就是真實(shí)的嗎?

從漁民們的描述中，大體上應(yīng)當(dāng)沒有錯誤——有宇先生的確受到了美羽小姐的資助，美羽小姐欺辱有宇先生也是被人目睹過的事情。

只是，聽那些人的描述，這所謂的欺辱，其實(shí)更接近于“教訓(xùn)”一些。

總之，感覺好像就是說一說，然后對方便能回憶一下“啊!好像的確有這樣的事!”。不過，靈夢總懷疑，這些人都是根據(jù)結(jié)論找原因線索，即便強(qiáng)調(diào)了“僅僅是一個可能”，他們卻仍要表現(xiàn)地深信不疑。

只不過，有一個環(huán)節(jié)，無論如何與有宇佑太描述的不同。

還需要更加驗(yàn)證......

以及，在談起牧野美羽時，漁民們似乎也沒有那么大的仇恨。

“她人還不錯吧?......我不知道!可是，美羽小姐有時候出手會意外的闊綽?！?/p>

“佑太基本上沒什么缺錢的時候。唉!不過，要是你說的是真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要是我的話，決不會發(fā)生這樣的情況。”

“他們兩人平日看起來感情還不錯啊?只是我常常聽見牧野美羽教訓(xùn)佑太，佑太偶爾也和我們抱怨她管的太寬了......我們那時候還笑他，說他結(jié)婚了之后就不能這么說了呢。誰成想真相是這樣......”

真相嗎?靈夢心中泛著嘀咕。要是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正確的話，也許真相與之完全相反呢......

她繼續(xù)在等著。

還有魔理沙那邊的消息，拜托她去驗(yàn)證了一個靈夢的疑問——

“我回來了，靈夢?！?/p>

“速度這么快?”

“唔......也不是很快啦。”魔理沙說道，“不過雖然大家說美羽小姐的媽媽是瘋子，可是實(shí)際上還是蠻好溝通的。至少在涉及美羽小姐的方面相當(dāng)清醒，除了她堅(jiān)持認(rèn)為美羽小姐還活著以外。”

堅(jiān)持認(rèn)為自己的女兒還活著......嗎?

“那個信息呢?”

“關(guān)于靈夢你所猜測的事情，我只能說，美羽小姐的媽媽一提到有宇先生就厭惡地不行，幾乎怎樣的污言穢語都能用上。她似乎認(rèn)為有宇先生將她最親愛的女兒從她的身邊奪走了。還有......”

魔理沙停頓了一下。

“你說的那個不同之處，漁民們和美羽媽媽的說法是一致的?！?/p>

一錘定音了。

靈夢聽見自己心里這么說。

可是，要是這樣的話，反而會產(chǎn)生更多的疑惑......

“呀，靈夢，魔理沙。事情辦得怎么樣?”

靈夢轉(zhuǎn)過頭來。來到這里的人，是她的阿媽，博麗巫女。

“靈夢拜托我做的死亡時間鑒定啊，我可是做出來了。”

巫女摸著自己孩子的頭。

“牧野美羽小姐的死亡時間是丑時。也就是，凌晨1:00-3:00之間。”

第二個證據(jù)。

“這么急匆匆地嗎，靈夢?”

博麗巫女大人搖了搖頭。

“真相，可不是非黑即白的兩邊呀?！?/p>

九

靈夢重新坐在鐵欄桿外。她的語氣已沒有半分疑慮。

“怎么了，兩位小姐?唔......還有這位是......”

“我是博麗神社的巫女，有宇佑太先生?！?/p>

“原來是巫女大人。真是，我原先，一直都很想拜會巫女大人的啊。想不到這個案件會導(dǎo)致您過來。”

有宇佑太感嘆道。

“怎么樣，我已經(jīng)把一切都給坦白了，今天總算可以結(jié)案了......”

“我有兩個疑問要告訴你，有宇佑太先生?！?/p>

靈夢正色道。

“有宇佑太先生，首先，你在供認(rèn)的時候說的是，殺死美羽小姐的時間，是在去漁場作業(yè)之前。根據(jù)之前的證據(jù)，到達(dá)的時間尚不到子時，而美羽小姐的死亡時辰是在子時之前，沒錯吧?”

“沒錯?！?/p>

“我當(dāng)時就覺得很奇怪。片倉先生畢竟是一位做了幾十年工作的老奉行，按理來說，就算是再想偷懶，也不至于胡謅一個死亡時間才對。你給出的解釋則是片倉先生就是根本什么都不懂......以及美羽小姐的病況特殊，所以給出了錯誤的死亡時間?！?/p>

靈夢看了自己的阿媽一眼。

“你可能以為這么說就足以了事了，美羽小姐的病況也確實(shí)是獨(dú)一無二的癥狀，不論在人間之里找誰來詢問，你都可以堅(jiān)持特殊病況的原因來保持自己觀點(diǎn)立于不敗之地?！?/p>

“可是，阿媽是不會說謊、樣樣精通的巫女。我托她進(jìn)行了相應(yīng)的鑒定，其結(jié)果是，牧野美羽小姐死于丑時。和你的說法根本不相符，有宇佑太先生?！?/p>

有宇佑太的嘴唇動了動，大概想反駁靈夢的說法，可是靈夢根本沒有理他，繼續(xù)說了下去。

“這只是一個小疑點(diǎn)......說實(shí)在的，在你的描述中，你是子時之前還是子時之后殺死美羽小姐都無關(guān)緊要，因?yàn)橹灰愕墓适鲁闪?，有宇先生，你的殺人行為就有道德上的支撐。我甚至有點(diǎn)懷疑你說出這點(diǎn)，是故意給故事增添一些不真實(shí)性，以提醒對方注意你故事中的其他地方?！?/p>

“有宇佑太先生，在你的敘述中，有一個致命的不同。這致命的不同完全無法解釋你之后的行為?！?/p>

“不論是和你一起長大的漁民們，還是牧野美羽小姐的母親，在這個問題上，都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靈夢冷冷地說道。

“當(dāng)年，欺負(fù)美羽家的那群人中，帶頭人叫做有宇佑太。他每日都來，樂此不疲，興致高的很吶。”

這是決定性的事實(shí)。有宇佑太閉上了自己的嘴，換上了一副玩味的表情。

“請。靈夢小姐，請繼續(xù)講?！?/p>

靈夢瞪了他一眼。

“根據(jù)這個事實(shí)，以及詢問漁民們所獲得的信息，我推論出的真相和你所說的恰恰相反，有宇佑太先生。”

“你在那時候，對于生活幾乎要絕望了，因此為了發(fā)泄自己的怨氣，日日跑去牧野美羽家發(fā)泄。你在那里砸東西、大罵對方的身份，壞事做盡......這可是漁民們都承認(rèn)的事情?！?/p>

“可是，牧野美羽小姐是真正的天使。她對于你的行為并沒有報復(fù)，正相反，是最為古典的以德報怨。”

“美羽小姐在這樣困難的環(huán)境下慢慢成長，繼承了她父親的預(yù)言師名號，然后重新返回了人間之里中富人集聚的地方。我不能理解這是為什么......但美羽小姐顯然不是那么在意金錢。她依然住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房子里，其實(shí)是想照顧你這樣的人，勸導(dǎo)你不要走彎路吧，有宇先生?”

有宇佑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她總是教導(dǎo)你各種各樣的道理，教導(dǎo)你如何生活下去，給你生存所需的金錢，幫助這些朝不保夕的漁民們......你知道嗎，有宇佑太先生?我在那邊拼命調(diào)查，即使?jié)O民們被你的說法先入為主，可是除了捕風(fēng)捉影以外，始終找不到美羽小姐作惡的記錄?！?/p>

“我也去問過了。你的海螺沒有任何的特異之處，不論是問富人還是漁民，在預(yù)言師活動的時候，都沒有和這個海螺有關(guān)的記錄......更為關(guān)鍵的是，我問阿媽預(yù)言師的工作道具時，根本沒有海螺?！?/p>

“對于你們這些窮人而言，美羽小姐是徹頭徹尾的救世主。一直苦心孤詣地想要勸服你們身上的野性、惡性......為什么，有宇佑太?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你要?dú)⑺浪?恩將仇報，你才是這樣的人吧!”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的話，你的計劃根本在被抓進(jìn)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謀劃好了。你是刻意因殺人罪被抓的吧?然后一言不發(fā)，一直等到我們的耐心到達(dá)最大值，才開始說出你早已編造好的故事......”

“就算是這樣，你還想徹底敗壞牧野美羽小姐的名聲，并且占據(jù)她的成就，占據(jù)她的身份，借助編造的影子預(yù)言師，堂而皇之地走到臺前，利用她繼續(xù)賺取金錢，再毀掉她們一家存在的痕跡。”

“以自己被抓住、通過動機(jī)來進(jìn)行的犯罪和偷天換日。真可怕啊，有宇佑太先生?！?/p>

有宇佑太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海螺。

“沒有用處嗎?”

“......什么?”

“不是什么廢品哦?！?/p>

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接著，僅僅是下一秒——

豹變。

仿佛直至此時，才撕掉了有宇佑太臉上的面具，他癲狂地大笑起來，稱贊著靈夢的推理。

“說的真對啊。靈夢小姐，幾乎把我在常理中所使用的每一個手段都給說到了......”

“你承認(rèn)了?”靈夢皺眉道，“你會被法律和道德制裁的?！?/p>

可是，對于已經(jīng)瘋狂的人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那又怎么樣呢?靈夢小姐!牧野美羽的名聲已經(jīng)被敗壞了，在你們拿著我的說法進(jìn)行驗(yàn)證的時候......”

“哈哈哈，真痛快啊，靈夢小姐!終于，我有想過此時的情況，不過就這樣說出來，比我無數(shù)次想象中的還要暢快啊?！?/p>

有宇佑太笑出了淚來。

“我為什么恨牧野美羽?這原因簡單地很吶......為什么我們大家生活得都這樣艱難，這個混賬卻偏偏一副圣人一樣的嘴臉，教訓(xùn)這個，教訓(xùn)那個，又是給我錢，又是幫助別人......她居然從地獄中爬出來了?這像話嗎，諸位，你們說說，這像話嗎?”

“我就是恨她。我想要撕爛她的圣人嘴臉，我想起來她說的約定就好笑。我說你不要煩我了，我不要做好人，你知道她說什么嗎?”

“她居然就那樣天真地說:那么來做個壞人吧!我們約定好了，要做能夠保護(hù)自己的壞人......”

“我受不了了。她越這樣，我就越是恨她。終于我做出了現(xiàn)在這個計劃。怎么樣?我還是成功了——”

靈夢和魔理沙一并沉默著。她們看著面前的這個野獸的表演，感受到了人性深處最大的惡意。

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

我就是恨你。

我恨你恨得無與倫比。我用一生想出了這個計劃，來恨你。

怎么會這樣......?

靈夢不知道這個世界怎么了。她雖然在阿媽的稱贊下一直都是“優(yōu)秀”、“出色”，可是，這樣的情形還從未見過。

“靈夢。”

“誒?”

她聽見阿媽悄悄地在自己耳邊說道。

“你的推理已經(jīng)很好啦，靈夢。可以說，已經(jīng)完全超出我派你來做這件事的期望了?！?/p>

“可是......”

“靈夢的推理，合情合理，基本上正確，離真相也只差一步了。不過，這一步缺乏的東西，是不能短時間內(nèi)學(xué)會的。探尋最后的真相所需要的，是閱歷?！?/p>

什么?靈夢不解地看著阿媽，難道自己現(xiàn)在的推論依然是錯誤的嗎?

“我來告訴你吧，靈夢。窮人們的狡猾，是變成壞人的正義噢。你所看到的，也未必那么簡單的非黑即白?！?/p>

博麗巫女走向前來。

“有宇佑太先生，野狗就不用笑了。笑著笑著，然后流下淚來，讓人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心的?！?/p>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

“像男人啊，這種生物，不是應(yīng)該一切完結(jié)了之后在流淚嗎?你不過是在刻意制造一個對立面而已，想借機(jī)重新樹立起美羽小姐因死而流逝的預(yù)言師名聲。反正她的名聲已經(jīng)因死而沒有了，再敗壞一些也無傷大雅，反而是真相出來后，名聲會大量上升。你是這樣想的，沒錯吧?”

“你這樣子，實(shí)在也太天真了。你忘記了美羽小姐的職業(yè)吧?昨天白天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到了博麗神社，將這封信交付給我了?！?/p>

佑太的一切情緒都消失了。他呆呆地看著博麗巫女手上的信封。

“變成壞人吧，所以約定好了，佑太!要變成能夠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家人、保護(hù)自己心愛的東西的壞人哦!沒辦法，誰讓我們都是這樣的貧窮，連生存也不被允許?！?/p>

“所以，一定要變成能夠保護(hù)自己壞人啊。濫好人行徑，千萬不要做。我們要一起活下去呀，佑太?！?/p>

美羽的話，仿佛仍在耳邊回響。

巫女拆開信封。

十

佑太，佑太，佑太。唉，我現(xiàn)在想要多喊你幾次。每次喊你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讓我開心——你瞧，我現(xiàn)在多開心呀!

我正要拜托博麗神社的巫女大人呢。佑太，這封信的內(nèi)容，是在你一切的傻瓜行為都塵埃落定后，才能告訴你的。請?jiān)徫已?，佑太，有些話在你生前的時候不敢說，是因?yàn)榧幢阏f了，你也不會聽的吧。

就好像我晚上將要給你出的這個主意:給你編好的故事，讓你繼承我所擁有的一切，在這個人間之里，繼續(xù)當(dāng)預(yù)言師生活下去，既能拿到金錢，又能幫我照顧我的媽媽，不也很好嗎?這是我能想到的，在我死去后最好的結(jié)果了，可我知道你不會聽的。你就像個傻瓜一樣。

唔......傻瓜佑太。傻瓜佑太。

讓我猜猜你會怎么做?依你的考慮，大概在被逼無奈說出這個我為你編造好的事實(shí)，勉強(qiáng)履行我們的承諾之后，一定會刻意地修改其中的關(guān)鍵部分，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你是在撒謊吧。

真白癡啊，佑太。我猜......

首先為了提醒他人這段話中有錯誤，一定要刻意地在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地方犯錯。最簡單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我的死亡時間——在這方面含糊其辭的話，一下子就能引人注意吧。

不過，這么做也顯得有點(diǎn)太故意了。還好偵探們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察覺的。

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也是最容易修正的地方，就是“我們之間初識的關(guān)系”。知道你會怎樣說......其實(shí)你只要老老實(shí)實(shí)地將事實(shí)說出來，沒有人會懷疑你的，不是嗎？

你這家伙，那段時間，每天如此地到我家來，作為領(lǐng)頭人欺負(fù)我和我媽，這是再好理解不過的事了。

雖然是欺凌，但實(shí)際上卻是保護(hù)。

窮人對落魄富人的憎惡，富人對于無用的落水狗的憎惡，都不是一日二日可以消除的事。與其讓他人來動手，出現(xiàn)意料之外的事，不如讓你來做主導(dǎo)，只要保持在分寸之內(nèi)，一段時間之后，他們的怒火就會慢慢消卻了。

就是這樣。這也算是沒辦法的一種“狡猾”吧?但卻是生活的真實(shí)。你要改成什么樣呢，佑太?我猜按你好逞英雄的個性，一定要說“是我和那幫混賬干了一架!”，然后，嚯，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我很感激你啊，佑太。我最開始受到欺凌的時候，空有辦法，卻沒有力量。是你過來聽了我說的話，幫助了我家渡過了難關(guān)。佑太對于我來說，就好像是神明一樣的存在。

媽媽的頭腦始終不太好，我們中間的這點(diǎn)心思，和她說，她是一定不懂的。她只會覺得:是佑太在欺負(fù)我!所以媽媽一直都很討厭佑太。她不知道的是，大部分時候，佑太都在被我欺負(fù)吧?嘿嘿，佑太被我訓(xùn)斥的時候，聳拉個頭，看起來好玩極了。

可是，佑太，請不要責(zé)怪媽媽。我死之后......媽媽就拜托你照顧了，佑太。真的，全部拜托給你了。

我是從什么時候起預(yù)知到了我今晚的死亡了呢?啊，大概，是上個星期，上個月，還是上一年的時候......這個計劃，我早就想好了，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yàn)閷?shí)在舍不得你啊，佑太。

可是，身體實(shí)在要撐不住了。預(yù)言家是不能預(yù)言自己的死亡的，我唯恐自己哪一天發(fā)病，真的一命嗚呼，那身后事就變得難辦得很。我可不希望誰因?yàn)槲叶y過。

所以，事實(shí)上，預(yù)言師還是有一個辦法可以預(yù)言自己死亡的。

是“自殺”。

沒錯，按照身體的狀態(tài)，今晚那討厭的病況一定會再來襲擊我的——那么，就只能欺騙佑太一次了。

先和佑太說自己的計劃，讓佑太把我設(shè)計好的事實(shí)在我死后說出來；不過，佑太一定不會聽吧。就算這樣，之后的步驟也算計好了，我弄來了魚鱗、湖水和碗，就藏在那里。

所謂的“沒事了”，只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可是，佑太是個傻瓜，被我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才看不出來吶。

我就做好了步驟，進(jìn)行了自殺，同時給佑太留下他殺的假象，再讓佑太作為唯一的殺人兇手被指控......

啊啊，不要緊不要緊，佑太。我只是讓你清醒一下，在監(jiān)獄里，你起碼不會死；而要是讓你隨便亂逛的話，我生怕你會起尋死的念頭呢。

何況，也拜托了博麗的巫女。留存這封信作為證據(jù)所在。你一定沒事的啦，佑太，要平平安安的。

何況，在監(jiān)獄里面，以你的傻瓜心思，也會修改我所說的事實(shí)，干一些白癡舉動吧......我怎么會不知道呢，佑太?我全都知道的。

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要一起變成壞人吧!”壞人是只為自己考慮的，所以既然約定好了，我才不要佑太為我而犧牲什么的。那實(shí)在太像個傻瓜濫好人了，佑太。

壞人啊，能保護(hù)好自己，保護(hù)好家人，保護(hù)好自己心愛的人。我們都是最底層、最貧苦的人啊，佑太，所以，連廉價的愛心也消費(fèi)不起，想活下去，就只能變得狡猾，變成一個壞蛋!

嗚～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很像一個壞人了。我擅自給佑太安排好了變故，佑太覺得呢?要是認(rèn)為我是一個壞人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會發(fā)生什么我都知道噢。因?yàn)槲沂牵浾鎯r實(shí)的預(yù)言師嘛。

啊，還有還有，那個......

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說。想說的時候，又因?yàn)樽约荷砩系牟?，所以沒辦法說?，F(xiàn)在這封信里，就讓我任性一把吧。

想做佑太的新娘!不管怎么樣，都好想、好想要做佑太的新娘啊!

嗚......

這話一說出來，就感覺好害羞。可是，又好開心。

佑太，你從此以后也要很開心。當(dāng)個能夠保護(hù)自己的壞人，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

接受我說出的事實(shí)吧，佑太。這封信的背后，我記載了許許多多關(guān)于富人家沒有說的預(yù)言。你要好好利用它們，佑太，然后活下去。

那么這封信到此為止，也該結(jié)束了。

我應(yīng)該再喊你幾次嗎?

佑太，佑太，佑太......

............

............

有宇佑太聽完以后，一言不發(fā)。

忽然，他開始嘔吐；先是嘔出近幾日的食物，然后是黃色的胃水、膽汁，最后到什么也嘔不出來之時，他開始拼命地咳嗽、干嘔。

佑太的手拼命敲打著自己的頭。

他像是要放聲大哭，又是寂然無聲；他只能在那里干嘔。

仿佛要嘔出靈魂。

終

事情結(jié)束了。

靈夢和魔理沙分別，和自己的阿媽一起，走在通往神社的獸道上。

她的心情沉甸甸的，一步一步，重得自己都承受不了。

“阿媽?！?/p>

“嗯?！?/p>

“我們這么做對么?隱瞞部分的真相，發(fā)布錯誤、虛假的信息......”

最終被公布出來的，是由牧野美羽寫好的事實(shí)。

也就是說，牧野美羽是個惡魔，而有宇佑太是她的影子預(yù)言師。有所不同的是，牧野美羽是自殺的，有宇佑太照顧到了她的最后一刻。

巫女明白靈夢的心情。

“我們不是偵探呢，靈夢。我們代表的是，博麗神社?！?/p>

“......”

“偵探們的任務(wù)是發(fā)掘真相，而博麗巫女的任務(wù)，則是給大家盡可能的幸福吧......”

“這樣的......狡猾、痛苦、悲傷，也稱得上是幸福嗎?”

“貧者的狡猾也是正義?！蔽着吞@地說，“靈夢，你要記住，不要隨便評價一個人。這世上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擁有你所擁有的那些優(yōu)勢?！?/p>

靈夢似懂非懂地接受了。

她還在繼續(xù)前行，成為博麗的巫女的道路上。

............

............

人間之里。

湖邊的一條鳳尾船上。

男人躺倒在這上面，仰著頭，望著夏夜夜空中朗朗的明月與星辰。

略帶腥臭味的晚風(fēng)刮過，他卻享受地大口呼吸著。這是屬于漁夫的獨(dú)有浪漫。

這也是他在自己這條船上的最后一夜。

漁夫拿起自己胸前的海螺，放到嘴邊，吹起了熟悉的曲調(diào)。

這是兩個為了生存而努力的小孩，所立下的誓言——

“變成壞人吧!”

所以，約定好了。

悠揚(yáng)的曲調(diào)飄呀飄呀，飄過了千山萬水，飄過了無垠幻想，飄到了彼岸的三途河旁。

在靜靜等待著的少女，終于收到了自己愛慕的新郎的訊息。

“心滿意足啦!”她笑道，“小野冢小町小姐，我們這就上船吧?！?/p>

上船。

渡過三途河。

今生今世，就此別離。

小町緩緩地劃著槳，在載人渡河的鳳尾船上，她也聽到了那熟悉的曲調(diào)。

“啊，這首歌!”她嚷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這首歌啊，我還會唱呢?！?/p>

“真的嗎?”

少女有些好奇。

“我會的呀。我一邊劃船，一邊唱給你聽吧?！?/p>

于是，那歌聲也回響于三途河之中: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戀（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戀愛吧

朱(あか）き唇（くちびる） 褪（あ）せぬ間（ま）に

趁一抹紅唇尚未退色

熱（あつ）き血潮（ちしお）の 冷（ひ）えぬ間（ま）に

趁一腔熱血尚未冰冷

明日（あす）の月日（つきひ）は ないものを

明天就沒有這樣的好時光了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戀（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戀愛吧

いざ手（て）をとりて 彼(か)の舟（ふね）に

一旦尋覓到愛人，就乘上那生命之舟吧

いざ燃（も）ゆる頬（ほお）を 君（きみ）が頬（ほお）に

在那滾燙的臉頰，你的臉頰上

ここには誰（だ）れも 來（こ）ぬものを

（不然的話）誰也不會再來這里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戀（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戀愛吧

黒髪（くろかみ）の色（いろ） 褪（あ）せぬ間（ま）に

趁一頭黑發(fā)尚未褪色

心（こころ）のほのお 消（き）えぬ間（ま）に

趁心中之火尚未冷滅

今日（きょう）はふたたび 來（こ）ぬものを

就不沒再有今天這樣的好時光了

 

結(jié)語:關(guān)于動機(jī)詭計的推理，有部分借鑒了東野圭吾老師的《惡意》。

加分項(xiàng)選擇的是“鄉(xiāng)里奇談”和“糖與刀”。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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