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里奇談】初審?fù)ㄟ^(短篇小說)1號《“變成壞人吧!”,所以約定好了》(上)

“佑太,佑太。”
她靜悄悄地說。
仰臥在草席鋪就的床上,勉強(qiáng)直起身子。掛著竭力擠出的笑容,在只有幾點燭火照亮的黑夜中,她的眼睛閃閃發(fā)光,宛如今日天空中璀璨的星辰。
多么美麗的少女呀!無論誰見到她的面容,都會這樣稱贊的。并不是單純地因為五官的端正而贊嘆,而是被少女圣潔的神情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信任她。
不管是人類、妖怪還是神明,少女總能巧妙地周旋其中,和對方成為朋友。那正是她背著沉重?zé)o比的負(fù)擔(dān),卻依然能在人間之里生存下來的理由。
少女,是預(yù)言家哦。是專門給別人說好話、以討他人歡心,獲得些錢財?shù)念A(yù)言家——這是好聽的說法。說的難聽一點,就是算命術(shù)士、江湖騙子一類的存在吧。
是靠欺騙他人為生的“壞人”呢。
可是,那也只是昨天以前的事情了;少女欺騙了命運這么多次,終于在這一次上,被命運給緊緊纏住了。
連往日輕松無比、幾乎察覺不到費力的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少女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一堆黏糊糊的、黃白交加的粘液。
已經(jīng)到終點了么?
終于到終點了么?
總算到終點了么?
她的心里卻是清楚地很。越是這種時候,少女就越明白當(dāng)前的處境是怎樣的。有些遺憾,但也無關(guān)緊要了。
“佑太。”
她只是這樣,不斷地輕聲呼喚。好像在呼喚自己心目中的神明一樣。
甚至比神明還要熾烈。
“你還記得嗎......我們的約定?我記得清清楚楚,好好的呀,佑太......”
“我們不要做好人,我們要一起變成壞人。你明白吧,佑太?只有變成壞人,才能讓誰都不能欺負(fù)我們?!?/p>
她忽然幽幽地說道。
“一切都拜托你了呢......佑太?!?/p>
在黑暗中,被少女稱呼為“佑太”的少年,終于忍不住發(fā)話了。
對于少女的末路,他似乎一點也不悲傷。他的聲音清晰,語氣如常。
“你被我騙了呢?!?/p>
“被騙了是什么意思?”
面對少女的疑惑,佑太嚴(yán)肅地說:
“壞人才沒有那么天真。我和你,始終只是在玩扮家家酒游戲而已,這種畸形的關(guān)系,我早就受不了了。終于......終于今天要結(jié)束了。”
“抱歉了,美羽?!?/p>
美羽不解地望著佑太。稍后,她明白對方想要做什么了。倒不如說她一直都清楚著對方的想法,只是聽到親口吐露的實情后,未免仍有些驚訝。
“是這樣啊,佑太?!?/p>
她心里還藏著另一句話,“果然如此啊,佑太”。
變成壞人吧,這樣,約定好了。
一
悶熱無孔不入地侵襲了幻想鄉(xiāng)的每個角落,盡管還只是春天剛剛過掉,夏天漏了個頭的日子,卻讓人感覺已經(jīng)是三伏天一般。
再頑固的老家伙們也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如今幻想鄉(xiāng)的天氣比之以前是大大改變了:氣候變得極端得多。要么變得熱得驚人,要么便是冷得讓人出門都不愿意,好像春天和秋天都消失不見了,只剩夏冬兩個季節(jié)。
這樣的天氣不免讓幻想鄉(xiāng)也變得煩躁不安起來;歷經(jīng)了多日的陽光曝曬,任誰都希望下一場雨的。
然而,偏偏這個時候,夏天標(biāo)志性的“梅雨”溜之大吉,躲起來了。連一場解暑的雨都無法求得,這不免讓大家抱怨不已。
——這可絕不僅僅是人間之里的情形。事實上,因天氣而懊惱的人類還可以索性罷工,在家里享清閑,而那些終年都需要上班的妖怪們就是另一碼事了。它們可沒有理由說:在這樣的高溫下工作是會死人的!
比如?
比如......小野冢小町小姐。
懶惰的死神伏在自己的文案桌上,心中早已將這該死的天氣給咒罵了一萬遍。然而即便是像是非曲直廳這樣大名鼎鼎的公家場所,該配置的條件仍是一個也無。
空調(diào)也沒有,風(fēng)扇也沒有,炎熱襲來的時候,小町就只好拿著自己的折扇,給自己扇來一堆熱氣。
“真是......受不了!這個也是那個也是,發(fā)工資的時候天天搞工資評定,扣扣索索的也就算了。明明是公家的單位,為什么條件這么差啊!”
這話她只敢腹誹。要是給還沉浸在工作的閻魔大人聽見了的話,就大大的不妙;事實上,她能待在是非曲直廳里就已經(jīng)算是幸運了,要是因公出差,被派出去,才是真正折壽的事。
分寸什么的......跟了這么一個上司,也沒辦法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四季的耳朵近來愈發(fā)靈光了。即便小町只是在心里嘀咕,她也聽見了對方的不滿,立刻把小町給喊了過來。
“小野冢小町!”
“什、什么事,四季大人!”死神堆出燦爛的工作式笑容,“在下隨時愿意效勞!是的,立刻就可以出發(fā)!”
四季映姬瞥了自己的下屬一眼。小町在想著什么、自以為聰明的偷懶辦法,她是最清楚的。
然而,一下子全拆穿也是不行的。一則是掌握到這些情況,就可以在死神每月的工資評定上做文章;二則是管的太死,對方也難免會走投無路,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適當(dāng)?shù)谋犞谎坶]只眼,才是聰明的管理者的做法。
不過,該做的工作,可決不能讓對方逃了......
“三途河。”
“嗯......三途河怎么了?在那里劃船的死神還好吧?我記得還沒有輪到我自己換班才是......”
四季嘆了口氣,她知道不說得嚴(yán)重些,小町是決不肯出去的。
“的確,這方面辛苦你了,小町。但是,三途河那邊,的確出現(xiàn)了特殊情況——有一個魂靈站在三途河的彼岸,始終不愿意上船。”
“那么死神把它強(qiáng)行帶過去不就行了么......哎呀!”
小町的腦袋被悔悟棒狠狠地敲了一下。
“此處,乃是非曲直廳,小野冢小町。”四季道,“不是什么暴力機(jī)構(gòu)。那個死神解決不了的話,就是你的責(zé)任了。”
“為什么?”
“因為你本月的工資評定結(jié)果已經(jīng)很明顯了?!彼卣f,“這個工作你當(dāng)然也可以不做......”
話還沒有說完,死神小野冢小町就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連同她的那輛鳳尾船一起,駛向三途河的彼岸。
四季木然地望了彼岸一眼,便繼續(xù)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今天......可還有,許許多多的工作呢。
二
今日的博麗神社。
博麗巫女還在檢查著自己弟子的功課。她雖然是個溫柔的人,可絕不代表巫女對自己孩子的要求很低;事實上,那要求高的簡直令人咋舌。
忍受異常的天氣,不論是炎熱還是寒冷,都算是再基礎(chǔ)不過的必修課。連這點心性都不具備的人是無法做博麗的巫女的。
在此基礎(chǔ)上,既需要對于符箓、御幣、陰陽玉的掌握足夠熟練,好讓自己在戰(zhàn)斗中不會吃虧,又需要了解包羅萬象的幻想鄉(xiāng)知識,充分地了解一切怪奇的妖怪與事件,從而讓自己有“戰(zhàn)斗”之外的手段來解決事件......
所謂的“戰(zhàn)斗”,對于博麗的巫女而言,是最為必須的,也是最后才能使用的辦法。
“露米婭是黑暗中的吃人妖怪......在冥界,白玉樓的主人是西行寺幽幽子,而在她身旁負(fù)責(zé)守護(hù)的庭師則是魂魄妖夢......”
博麗巫女一邊默念,一邊批改著自己弟子的作業(yè)本。她顯得不緩不慢,對方倒是急切得很。
“還沒好么?我答得沒有錯吧......阿媽?”
這是心急的體現(xiàn)哦。巫女在心中暗笑,雖然各方面都完美無缺,可是小孩子心性,還就是小孩子心性啊。
一心想著把功課做完,就快快跑出去玩耍。
什么時候才能夠沉穩(wěn)一些呢?
“沒有錯......嗯,是一百分。不愧是我們家的靈夢啊,真是了不起。”
聽到巫女的話后,靈夢立即歡呼起來。她快步走到自己阿媽的身前,蹭了蹭,小聲問道:“我能出去玩了嗎,阿媽?”
“這種事情就不用一直問我啦。我說過的,只要完成功課,剩下的時間隨你支配?!?/p>
“不愧是阿媽!”
在得到了對方的首肯后,靈夢立刻向后方轉(zhuǎn)去,大聲道:“魔理沙!喂,別藏起來了,你躲在那里不熱嗎?”
聽到了靈夢的呼喚,在神社的角落,出現(xiàn)了一個漂亮的金發(fā)小女孩——完全沒有發(fā)覺她之前藏在哪里了,仿佛是憑空鉆出來......這可真了不起。
巫女也笑著看向?qū)Ψ健_@是靈夢的好朋友吧......在靈夢被自己收養(yǎng)之前就是了。說起來,她認(rèn)識魔理沙的時間,可能比認(rèn)識自己還要久呢。
霧雨魔理沙。是霧雨道具店的繼承人,霧雨家的獨生女,總之怎么看,都是個聰明伶俐的家伙。
“嘿嘿......”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出現(xiàn)很不好意思,“那個,阿......阿姨好!”
魔理沙想和巫女打個招呼,以拉進(jìn)兩人間的距離,不過她說到一半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了,那么就只有最簡單的稱謂:阿姨。
其實叫姐姐是不是更好些......?不過,那樣就是在占靈夢的便宜了啊。
“你好,你好?!蔽着笕说故峭耆珱]有生氣,她伸出自己的手,“靈夢在很多時候,也有勞你照顧了啊?!?/p>
“不不不......沒什么,沒什么?!?/p>
魔理沙慌忙道。在一旁聽著的靈夢卻覺得十分無聊:她可沒要魔理沙照顧什么的,并且這樣子相互客客氣氣的,也太無趣了吧。
她趁機(jī)捏了捏魔理沙的金色辮子。
“靈夢你這家伙在干什么啦!”
“啊,沒干什么啊。我只是覺得,某人這樣子胡吹大氣,實在是不好,所以拉一下這根天線,不知道能不能將某人的腦袋重啟一下......”
“真可惡。我剛才都是客套話,看不出來嗎?客套話而已啊!”
“我可沒看出來你在說什么客套話......”
兩個小家伙立刻鬧做了一團(tuán)。巫女在一旁笑著圍觀這兩人傻里傻氣的舉動,沒有阻止的意思。等這兩位力氣都用光了就知道停手了吧。
果然,過不多久,兩人就都?xì)獯跤醯刈谝贿?,相互哼哼?/p>
“兩位鬧夠了?”
魔理沙和靈夢面面相覷,然后都點點頭。
“嗯......我說,靈夢,還有魔理沙,你們要結(jié)伴同行的話,去的地方還是人間之里吧?”
“是的——在人間之里逛逛唄。”魔理沙答道,“也許能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說不定?!?/p>
“那不是也許,那是一定!”
靈夢糾正道。
總之,這兩人還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既然如此的話......
“魔理沙,你住在人間之里,對嗎?”
“唔。沒錯?!?/p>
“人間之里啊......”巫女露出懷念的神色,“我聽說人間之里剛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位給人間之里許多富人算命的預(yù)言師去世了......”
“人死不是很正常嘛?”靈夢插嘴道。
“年齡大了之后或許很正常吧,不過,死這個字,也不是可以這么輕率地談?wù)摰?,靈夢?!蔽着従彽?,“那位預(yù)言師只是個比你們年齡要稍大一些的少女呢。死因是病死......但我聽說在驗尸時,出現(xiàn)了不少疑點?!?/p>
她笑瞇瞇地看著兩人。
“有人上來拜托我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那么,我現(xiàn)在把這件事的處理權(quán)給你們......怎么樣?把這件事調(diào)查清楚,查出它的真相。如何?”
靈夢和魔理沙相繼盤算了一下。
她們都覺得這件事很有趣——更別說還是頂著博麗神社的名號來做了。
“好呀?!?/p>
她們兩人,馬上就給出了答復(fù)。
三
老實說,這只是拍拍腦袋,隨手做出來的決定。
靈夢和魔理沙根本就沒有好好考慮過......
在到達(dá)現(xiàn)場的時候,她們就已經(jīng)后悔了,不對,或許在到達(dá)人間之里時,亦或者在和博麗巫女分別的時候就已經(jīng)......
但既然已經(jīng)接下了這件事,承擔(dān)了它的責(zé)任,就斷然沒有回頭的可能。
“那么,片倉先生,還請您將情況再敘述一遍。這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依照您的描述,我們可以在這附近找到可能的線索?!?/p>
“這樣嗎......?好的?!?/p>
被靈夢和魔理沙稱呼為“片倉先生”的人,在案件發(fā)生附近地區(qū)的奉行,也就是俗稱的衙門辦公人員,或是外界的“警察”之類,總之大抵是一個意思。
片倉先生年齡五十來歲,家庭生活美滿,他的孫子孫女們也才剛出生不久,正是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想來他對于空降前來調(diào)查此事件的靈夢和魔理沙也頗為不滿吧。本來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因病去世事件而已......
不是因為那個混賬家伙硬要聲稱:這是一樁殺人事件的話,怎么會變成這樣。老人家還急著回去帶孫子孫女吶!他自然對于前來調(diào)查的兩位少女偵探?jīng)]什么好聲氣,態(tài)度之中滿是敷衍之色,只想著趕緊做完自己的工作,下班履行自己作為爺爺?shù)呢?zé)任。
“死者牧野美羽,年齡一十七歲,職業(yè)為......預(yù)言師?!边@樣說著的片倉,不免露出了嫌惡之色,看來他對于預(yù)言師這一職業(yè)也相當(dāng)瞧不起,“雖然很破,但這里確實是她的家。根據(jù)稗田家的戶口記錄顯示,牧野美羽的父親在她幼年就已經(jīng)去世了,而她的母親則長期瘋瘋癲癲,且身體狀況很差。目前在人間之里的一家醫(yī)館中接受長期治療,牧野美羽有時候會去看她?!?/p>
“嗯。那么,死亡原因呢?”
片倉遲疑了一下。
“我們主流的意見是,美羽小姐是病死的。她似乎得了自己父親的那種慢性遺傳病,總而言之,大抵就是那種平時看不出來,但一發(fā)病就相當(dāng)兇險的癥狀。在死前的幾天里她還為好幾位富人家進(jìn)行了預(yù)言工作,沒想到病況突然發(fā)作,在昨天夜里死掉了。”
“昨天夜里?這是認(rèn)定的死亡時間嗎?能否再精確一些呢。”
“唔......恐怕不行。法醫(yī)一職實際是由老朽兼任的,因為這古怪病狀的緣故,老朽實際也只能推斷出死亡時間是在子時到丑時之間?!?/p>
靈夢略有些失望。子時到丑時,這可是足足隔了四個小時了......要是從死亡時間入手的話,這里面所能包含的人數(shù)也太多了。
總之還是先搜集情報。
“請再講一講死亡原因吧,片倉先生。”
“好的——總之,老朽還是懂一些醫(yī)術(shù)的,因此可以確定的是:在牧野美羽死前,的確有過重度的犯病跡象。況且,她的身上一點點可能的外傷也沒有,很明顯就是因病而死的啊......我想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要不是這邊的這位先生一直嚷嚷著美羽小姐是被人殺害的,這樁事情早就了結(jié)了。”
片倉說著,朝屋子里另一個人站立的方向努努嘴——他的意思可明白的很:自己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們要愿意繼續(xù)折騰的話,就去問這個鬧騰來鬧騰去的白癡吧。
這個混賬小子。真對得起他自己的卑賤身份......區(qū)區(qū)一個最下等的漁夫而已,硬是要來攪自己的清閑。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是根本無法溝通的。
只會給人添麻煩。
“我可以走了嗎?......兩位小姐。你們要是想了解其他的情況的話,就請問這位有宇佑太先生吧。他對于這件事活躍地很呢,真是?!?/p>
“關(guān)于這件事的調(diào)查權(quán),我也全權(quán)交托給你們二位了。畢竟是神社的人么......預(yù)備巫女和霧雨家的小姐。調(diào)查出來結(jié)果的話,就請直接告訴我,我沒有任何意見。依照調(diào)查結(jié)果來定案就好了?!?/p>
片倉似笑非笑地從靈夢和魔理沙的身邊走了過去,兩人自然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不想配合的人,從一開始就是不想配合。能夠從片倉口中聽到這么多信息,已經(jīng)算是意外之喜了。
當(dāng)然,片倉的不管不顧,也未必不是方便了兩人的調(diào)查——要是遇到個權(quán)力欲望很強(qiáng)的奉行,只怕靈夢和魔理沙會寸步難行,連現(xiàn)場都接觸不到。
片倉只是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辛苦你了,片倉先生。剩下的事就請交給我們吧?!?/p>
靈夢這般說道。
片倉得到許諾后,終于能下班回家去了——這兩個小鬼的身份他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不過,還有一個。這個叫做有宇佑太的混賬,身上一直散發(fā)著惡心的魚腥味......
他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后準(zhǔn)備推門出去——不料卻無功而返。
“怎么回事?”
不論片倉怎樣敲門、拍門,這扇門卻始終紋絲不動。
“不是只有外面有鎖嘛......”
強(qiáng)健而粗魯?shù)穆曇繇懫稹?/p>
“讓開,老頭。你打不開這扇門的,這是美羽特制的鎖。不光從外向里開需要鑰匙,從里向外開也同樣需要鑰匙。”
是那個漁夫有宇佑太。他從兜中掏出鑰匙,才把門打開了。
“你這家伙......”片倉氣急,“那么只有你有鑰匙,按照你的理論,不正說明你是殺人犯嗎?”
“我也不否認(rèn)有這種可能性。”佑太聳聳肩,“我只是說,美羽是被人殺害的而已?!?/p>
片倉又氣又惱地走了。
然后,這個房子里還剩下三個人:靈夢、魔理沙和有宇佑太。
靈夢沒有在意剛剛發(fā)生的事。她的目光集聚在死者死去的床旁的柜子上。那里放了一個小小的碗,碗里只剩下一半不到的水,似乎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白色的粉末?還是鱗片?
漁夫轉(zhuǎn)過頭來。
他是個精壯的少年。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穿著背心裝,頗為引人注目的是,胸前還掛著一個小小的海螺。
“小姐們,我想和你們具體談?wù)勥@個案件的過程?!?/p>
四
“有~宇~佑~太~”魔理沙一字一頓地念道,“真是個奇怪的家伙。喂,靈夢,你對于他的話怎么看?”
“他的話......?”靈夢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給出的信息量要大得多,可是我總覺得不那么讓人相信。有宇先生是在騙人也說不定,反倒是片倉先生的話比較可信?!?/p>
兩人坐在樹蔭下,一人拿著一杯刨冰,對著了解到的案情夸夸其談。靈夢在親身去了現(xiàn)場,了解了信息之后才意識到,現(xiàn)實的偵破工作要比那些偵探小說中的都要困難得多。
先不論繁復(fù)詭譎的案情,老實說兩人現(xiàn)在處理的這個案子,所給出的信息一點兒也不復(fù)雜,可是,就是因為事實上的簡單,才導(dǎo)致她們一無所獲。
因為,怎么看都是單單純純地病死嘛......
更關(guān)鍵的一點是,不論是靈夢還是魔理沙,都沒有推理小說中的那些大偵探的機(jī)智頭腦。偵探們看到謎題會大發(fā)興致,而這兩人只會覺得暈頭轉(zhuǎn)向。
不行。不能這么想了。
“魔理沙?!?/p>
“嗯?怎么了?!?/p>
“重新梳理一下案情吧——不管怎么樣,我們總得要試試吧?就這么失敗的話,實在也太丟臉了?!?/p>
“啊。關(guān)于這個,我沒有意見。”
首先是片倉給出的信息。雖然他看起來不論是對死者美羽小姐還是有宇先生都有很深的敵意,且對這件事很不上心,可他畢竟身為奉行,暫時不去考慮他說謊的情況。
牧野美羽小姐今年只有十七歲。
她的職業(yè)是......預(yù)言師。主要負(fù)責(zé)給富人們進(jìn)行預(yù)言工作,簡而言之,就是給他們說好話,拍馬屁。奇怪的是,一直在美羽小姐死之前,她的口碑都出奇地好,各種各樣的大戶人家都愿意到她這里來,承她兩句吉言。
人們都說:“牧野美羽小姐是貨真價實的預(yù)言師?!?/p>
——這情況只維持到美羽小姐死前為止。在她死后,盡管沒有明面上的嫌惡與辱罵,但是往日里找美羽小姐算命的人家,現(xiàn)在來悼念的竟是一個也無。
按理說不應(yīng)如此......但當(dāng)靈夢和魔理沙登門拜訪了一戶人家后,才明白其奧妙所在。
理由很簡單。
“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預(yù)言的預(yù)言師,不過是徹頭徹尾的騙子。更何況,聽說她得了那樣可怕的病況,不知來算命的時候,是否傳染給了自己呢?光這么想想就覺得可怕極了,那姑娘以前和個天使一樣,想不到竟有著惡魔的心腸呀......”
不過如此的原因。大家紛紛懊惱自己的錢扔進(jìn)了水里,甚至也擔(dān)驚受怕起來。所謂的人就是這樣的生物。
牧野美羽小姐的母親仍然在醫(yī)館中接受著治療,不過在斷了預(yù)言師的經(jīng)濟(jì)來源之后,老人家恐怕也在那里待不了太久。不久之后,就會到流落街頭的程度吧。
又有誰會白白為了別人付出自己的努力?這是再現(xiàn)實不過的事情了吧。
靈夢和魔理沙也能理解目前的狀況。要她們來表示同情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叫她們想出辦法來,只能是天方夜譚。
廉價的人道主義。
她們兩人去看過美羽小姐的棺槨,不得不說,至少在這一方面,片倉的工作是無可挑剔的。牧野美羽盡管逝去了,在木制的容器中依然顯現(xiàn)出她獨特的美麗——簡直看不出來已和這個世界做了告別,仿佛只是睡了一覺一般。
是睡著的美人,僅僅在等待著王子將她吻醒罷了......不知怎的,魔理沙這樣想。
“這些是片倉先生和有宇先生表述相同的部分。接下來可就有趣了......尤其是死亡原因這一塊?!?/p>
在死亡原因方面,根據(jù)片倉先生的理論,美羽小姐的死因完全是因為她自身的遺傳疾病——其理由也很簡單:美羽小姐身上沒有外傷。根據(jù)檢查,包括有宇先生的敘述,她昨晚確實有過發(fā)病的記錄。
但是,對于有宇佑太先生而言——
“美羽是被人殺害的!”
他如此言之鑿鑿地說。
據(jù)有宇先生稱,美羽這種遺傳病很早之前就有了,她們家族就是這樣......男性得了這種病的話僅僅是活不過四十歲,這已經(jīng)是足夠讓人恐懼的事,但得了這種病的女性,至今為止,能活過二十歲一個也沒有。
因此,牧野美羽小姐對于自己的死亡毫無意外,甚至可以說,能夠活到今天,就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典了。
昨天晚上,有宇先生的確守護(hù)在美羽小姐的身邊,看護(hù)著她。他確乎以為美羽小姐的生命已經(jīng)要走到盡頭了,然而......
“不知是神明的緣故,還是怎樣。原來一直和我說著胡話的美羽,奇跡般地恢復(fù)了......她也許又熬過了難關(guān)吧。所以,之前她說的那些白癡話,我就通通當(dāng)成空氣了。安慰了她之后,便走了出去,準(zhǔn)備進(jìn)行夜晚的捕魚作業(yè)......但想不到......無論如何想不到會發(fā)生這種情況......”
少年的聲音哽咽了。魔理沙和靈夢看到這場景的時候,也覺得相當(dāng)傷心——她們依然什么辦法也沒有。
偵探......她們是負(fù)責(zé)全權(quán)處理這個事件的偵探。
所能做到的僅僅是調(diào)查清楚這個事件的真相罷了。
但她們是否應(yīng)有別的義務(wù)呢?看到不幸發(fā)生在眼前,難道探明真相就能消解本身的不幸了么?
“為什么覺得美羽小姐是被人殺害的呢?”
“因為水。我走的時候,碗里的水是空的......”
“水?”
“是的。事實上,那個片倉老頭下結(jié)論的手段實在太過簡單了。僅僅憑借沒有任何外傷就認(rèn)為美羽是病死的......這簡直太荒唐了。美羽的病情是,五臟六腑都幾乎要壞掉了,發(fā)起病來的時候,喉嚨里一直都堵著黏糊糊的東西。這個時候,對于美羽來說,水既是救命的良藥,又是殺人的尖刀。”
靈夢清楚地記得有宇先生的言辭,這是因為他當(dāng)時的表情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仿佛是將要溺死的人,偶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靈夢甚至覺得有宇先生把他的精神寄托全部放在了這件事上,一旦事情結(jié)束,他的生命也隨之完結(jié)。
為什么會這樣呢......
按理來說是不可能的,但是......
果然,牧野美羽小姐,是病死的,這說法比較好吧。
“在陪護(hù)美羽的時候,要不停地拍她的背,讓她將自己喉嚨里的東西吐出來,再喂她喝水......可是,要是這樣直接喂她喝水的話,那就是徹徹底底的謀殺?!?/p>
他將“謀殺”這兩字咬的特別重。
“有宇佑太先生和牧野美羽小姐究竟是怎樣的關(guān)系呢?”
這個問題卻遭到了少年的疑慮。他努力思索了許久,終于說:“......算是朋友吧?!?/p>
“朋友嗎?”
“對,就是作為朋友的關(guān)系?!?/p>
對方既然在刻意回避這一點,兩人自然也不好繼續(xù)問下去——她們可沒有學(xué)會偵探們所必備的,誘人吐出心事的技巧。
“有宇佑太先生能說一下當(dāng)天晚上的時間么?”
依照片倉對于死亡時間的驗證,美羽小姐應(yīng)死于23:00—3:00之間,那么,有宇先生對于自身時間的說法就尤為關(guān)鍵了。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他搖頭道,“照顧美羽是夜里的事??吹矫烙鸬那闆r好轉(zhuǎn),沉沉睡去,我于是離開屋子,關(guān)上門,去趕晚上的漁場......趕到的時間我倒是記得比較清楚。因為剛到的時候,有人和我說別這么急,子時都還沒到吶。我于是就在那里干活,撐著自己的鳳尾船,一直到天蒙蒙亮,約莫五點左右的時候,回到了美羽的房間。但是,打開門時,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去世了。”
敘述地沒有問題,甚至不在場證明方面,也可以去詢問他一起打漁的伙伴們來進(jìn)行佐證。
只要去詢問一下就可以弄明白。
“喂,靈夢,你不是今天中午還特地跑到那里調(diào)查過了么?結(jié)果怎么樣?”
魔理沙問道。她仍然不理解靈夢過于的憂心忡忡,究竟代表著怎樣的意味。
“我去問過了?!膘`夢開口道,“......有宇佑太先生說的是實話。也找到了說子時還沒有到的漁民,他也說確實是和有宇先生一起捕魚,直到凌晨才解散,只是......”
“中間有一段時間,是分開單獨漁作。在這段時間里,有宇先生并沒有不在場證明。他故意對我們隱瞞了這一點。”
魔理沙吃了一驚。她雖然從靈夢的語氣中推斷出了可能的結(jié)果,可還是不能理解邏輯所在。
“那時間是......?”
“是死亡時間之內(nèi)?!?/p>
靈夢沉重地點了點頭。她之所以寧愿判定為病死,是實在不愿意推導(dǎo)出這個結(jié)果。這并非是困難的緣故——反倒是因為簡單。太過簡單了,簡單地不可思議,連排除法都不用做。
“我托人鑒定過碗里的水。里面有魚的鱗片和湖水的成分,含鹽量很高。這水不是用來給人喝的。”
“也拜托片倉先生復(fù)檢了美羽小姐的喉嚨部分。里面確實有堵塞中的水,和這碗里的水是一樣的。與有宇佑太先生推測的殺人手法完全一致,更何況......”
這個房間還是精心設(shè)計好的密室。不論是從外面進(jìn)入,還是從里面出去,都需要鑰匙。這鑰匙只有一把,在有宇先生身上。
即便假設(shè)原先有第三者(兇手)躲在房間里,趁有宇先生離開后殺害美羽小姐,并進(jìn)行栽贓陷害也是不可能的。兇手根本無法出去。
以“謀殺”來推論的話,可能存在的兇手也只有一個......
“殺害牧野美羽的人,是有宇佑太?!?/p>
只不過,為什么有宇先生要拼命地堅持美羽小姐是被謀殺的,以讓這個案件出現(xiàn)呢?
好像......就好像,他自己是主動要求被抓進(jìn)去的一樣。
“你在擔(dān)心什么啊,靈夢。虧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找不到兇手而苦惱。”
魔理沙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
“有疑惑的話,就直接了當(dāng)?shù)厝ベ|(zhì)問有宇佑太先生吧?!?/p>
未完待續(xù),下部分所在專欄鏈接稍后寫于置頂評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