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夢癥』9.鍋底〔上〕

鹿向晚來到西邊籃球場的時候,里面的籃球賽還沒有結(jié)束。
她本想坐在角落里靜靜觀戰(zhàn),奈何左葉小朋友眼尖,正倒退著準(zhǔn)備接球,見到她就下意識乖巧的向她點頭:“學(xué)姐好?!?/p>
不過是一下耽擱的事情,就被秦奮收手不住傳來的球直接砸了腦袋,有些傻眼的看著到手的球被人截胡。
“你這傻孩子,有禮貌也要分點場合,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到手的球就這么飛了。”秦奮恨不得上去拍他兩巴掌。

但看著那孩子傻乎乎的摸著頭道歉,嘆了兩口氣又把左葉拽起來:“疼不疼?”
刀子嘴豆腐心就是這樣了。
“奮哥好,左葉弟弟好久不見。”鹿向晚習(xí)以為常的看著眼前的母子局,打了個招呼。
兩人身后的不遠(yuǎn)處,額頭綁著止汗帶的林彥俊正一邊調(diào)整呼吸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部署,他看向鹿向晚的時候恰好深深呼出一口氣,配合上他冷冽的眉眼,看上去像是負(fù)氣。

于是鹿向晚眨眨眼,再眨眨眼:“所以是在為我的貿(mào)然來訪痛失賽點而置氣嗎,captain?”
對面的captain扯下發(fā)帶:“沒有人能打破屬于我的神話,哪怕是你?!?然后勾起半邊唇角,一個冷颯的笑,“更何況在這片兒的籃球場兒,我可是制霸?!?/p>
半倫不類的京片子聽得左葉笑出鵝叫。
接著被場主北哥頗為嫌棄的拎走:“zhei都什么跟什么,吃火鍋吧您內(nèi),一群不讓人省心的小崽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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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明輝走到家樓下的時候,不過傍晚五點二十分。
春季的天黑得早,此刻昏黃而粘稠的晚霞透過水汽,曖昧不明,讓他想到了逢魔之時。
說是家,卻也不是,他的家遠(yuǎn)在北方的帝都,這個坐落在南方古城的單身公寓,不過是暫時定所,供落腳而已。
站在玄關(guān),打開燈,因為一日未通風(fēng)而顯得悶沉的空氣迎面襲來,右側(cè)的穿衣鏡印上他的身影,一身籃球服,發(fā)梢還沾著些許潮意。
房間里空無一人。
得到這個認(rèn)知的岳明輝向后一靠,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因為許久不舉鐵而日益分明的蝴蝶骨撞到開關(guān),燈光閃了兩下,滅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終于睜開眼睛,那眼神清醒的過了分,像是掙脫桎梏的荒野,在黑暗中亮的驚人。

指尖抹平衣袖的皺褶,岳明輝正了正領(lǐng)帶,又自嘲似的嗤笑一聲,將它扯松,隨意掛在脖頸。
解開西裝外套所有的紐扣,再將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扯掉,岳明輝看向鏡子里的那個人,那個人也看著他,冷靜、自持、虛假的過了分。
“Farewell.”他扣著手表最后一個結(jié)扣,輕笑。
“還是該說,see you so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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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哥其人,看起來粗獷,但對于吃穿用度,無一不講究。
就拿林彥俊心心念念的骨湯火鍋來講,新鮮的豬筒骨慢火熬一整天,直到湯水乳白、濃香撲鼻,此刻筒骨里的骨髓燉的像最嫩的雞蛋布丁,肥而不膩,輕輕撮一下、抿一口,于是唇齒間都是帶著熱燙的膽固醇的濃香。
也無需放底料,最多不過幾顆枸杞菊花洋參姜片,吃的是食材的本味,恰好合了林彥俊的胃口——某人向來是個不調(diào)蘸碟的另類。
等吃完了三五碟牛肉卷,眾人話也多了起來,講的大多是校園里的瑣碎日常。
秦奮老懷悲憤的控訴新來的英語老師當(dāng)眾說他nl不分,一口中式英語愣是被他講出了霓虹味。
左葉小弟弟不怕死的在旁邊攛掇:“奮哥,新出的榴蓮流奶牛角包要不要給你買一個?!?/p>
然后被扼住命運的咽喉,拖到旁邊一陣毒打,看的林彥俊拍著手笑得前仰后合。
鹿向晚在一旁看著,只覺得此刻時光美好溫馨的過了分,于是只是安靜笑著,間或把燙好的肉片夾給他們,到了林彥俊那兒,便趁其不備偶爾蘸上蘸料放到他碗里。
待到某人一口下去察覺不對,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丟下筷子兇巴巴的眼睛瞪老大,她便故作無辜的笑:“怎么了?”
于是瞪了許久的某人也只能無奈的揉了揉鹿向晚的頭發(fā):“你啊你?!?/p>
這么一揉,藏在額發(fā)下的創(chuàng)口貼便露了出來,盡管邊角都被貼心的抹平,但在絨絨的額發(fā)中仍舊頗為顯眼。
“這是怎么弄的?”林彥俊當(dāng)下就蹙起眉頭,作為一個合格的處女座,他能肯定直到昨晚,這個傷口都是不存在的,那么就是今天受的傷了,于是也不聽解釋,直接扭頭,“北哥,有醫(yī)療箱嗎?”
北哥放下酒杯,一拍手:“有,哥這就給你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