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嫗自焚記 【清】韓騏.撰
余交蕉亭,年甫十五六,至木瀆,必主蕉亭家,論詩至夜分。嫗時年五十上下,輒抱官立窓扉外竊聽。官者,即今臥子茂才小字也。余始疑其為乳婦,詢之,知其家老婢,少侍蕉亭尊甫慶源丈。丈卒,時嫗?zāi)甓N,無所出,母夫人令改適,不從,執(zhí)役不少倦。性愛小兒女,汲爨外,必提抱以為樂,兒啼,入嫗手輒止。自晨至暮,喃喃誦佛號不去口,一歲中齋期常過半。漸老目昏,蕉亭亦不煩以事,惟誦佛抱兒,適其意而已。
乾隆三年二月二日,日方暮,抱茂才仲子嬉,既而授其母,返身還坐處。誦佛聲遽止,詢蕉亭父子安在,荅以“他往。”曰:“然則如何?”茂才室徐忽心動,亟趨視,見一星火著裙下,撲滅之。無何,火從裙中出,又滅之。復(fù)從胸次出,燄方熾。家人共撲之,愈撲愈熾?;鹣ⅲ瑡灦俗粍?,候其氣已絕矣。惟頭面焦?fàn)q,而肢體如故,衣裠少損。積薪在其後,無一燎者,火碧色,不與常時同。嫗時年七十八。
夫人至焚死,禍亦酷矣!與其永年而禍酷,曷若減筭令終之為愈乎?況嫗生平所歷,余所目擊,方將欽其節(jié)義,而哀其孤苦,意謂天之報善,終當(dāng)何如,而今竟若此,昭昭之理果安在乎!抑豈宿愆未盡,雖有苦節(jié),不足湔滌乎?蕉亭言及此,輒涕淚悲泣,愧恨奉嫗之不謹。然居積薪之旁,身焚而薪不燎,是又不可解者矣?;蛟唬骸搬屖厦孔苑?,嫗之苦行深,故發(fā)三昧真火以示寂?!庇嗨夭皇路?,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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