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玖猛然睜開眼睛，雪白色的天花板讓她的視線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模糊，她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卻在手離眼睛還有十多公分的時候停住了。
這是……右手？
衣玖猛然坐起，柔軟的絲質(zhì)睡衣和潔白的床單相摩擦的觸感從周身傳來，她伸出手，整個右臂被整整齊齊地纏上了繃帶，在她昏迷的時候，不但恢復了靈力，而且右臂也被完全治愈了。
直到這時候，衣玖才注意到這間房子的不協(xié)調(diào)之處——大約三十平米的大房間，卻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床頭柜，在那之外，就只有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剝落的墻紙。
簡直就像是廢棄的建筑一樣。
衣玖坐在柔軟的床墊上，活動了一下四肢，腹部和肩膀都被繃帶一圈一圈地包裹著，托背上那道傷疤的福，基本上自己上半身被裹成木乃伊了。
衣玖微微揉了揉還在疼痛的額頭，即使是這種細小的地方也被貼上了止血貼。
她將身體挪到床邊，然后注意到了床頭柜上面的金屬箱子和紙條。
“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如果你醒來的話，不要亂跑，房間外的輻射指數(shù)很高，你的東西都放在床頭柜下面，抽屜里有些食物，這里很安全，安心休息吧?！?br>紙條上的字跡很清秀，卻讓衣玖感到了深深地困惑。
自己是被人救了嗎，會有誰救自己？影子代理人？
沒有理由，但是直覺告訴衣玖這不是答案。
自己在這里已經(jīng)三天了嗎，衣玖雙腳蹬上整齊地放在床邊的棉拖鞋，然后拉開床頭柜下方拉把，一個巨大的金屬箱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銀白色的箱子被抽出打開，衣服被洗過，雖然隱隱還有些沒辦法去除的血跡，而貴重物品則都放在了夾層里。
衣玖拿起那套看上去是已經(jīng)有些破破爛爛的風衣——很少有人知道，這套從外觀到手感都和一般產(chǎn)品沒有區(qū)別的衣服是用納米纖維織成的，除了能為使用者提供相當程度的保護外，還有一些被動的比如止血或者肌肉補強的作用，‘佛洛依德’的每個隊員都有數(shù)套完全一樣的這種衣服，其中科技含量最高的——如果不算天子的“要石之守”那種外掛裝甲的話，鈴仙的衣服應(yīng)該是最昂貴的吧——那套服裝可是在CCAS的幫助下能夠自動將腰部甚至背部的武器運輸?shù)绞植浚€能輔助填彈的行貨。
不過這一切都需要CCAS的支持，對于CCAS壞掉丟失的衣玖，這套衣服現(xiàn)在能起到的作用就是被動的防彈，不過也聊勝于無。
她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其他裝備——那把MP7居然還在，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了彈藥，準確的說連彈匣都不知所蹤。
其他的就是她的一些貼身雜物，卡片包和鑰匙什么的……耳機雖然還在，但是顯然已經(jīng)報廢了。
她有條不紊地脫下身上的睡衣，然后換上自己的衣服，熟悉的納米服裝質(zhì)感讓她感覺很安心——雖然這只是一種心理安慰。
帶好手套，習慣性地抓了一把帽子，而后想起帽子早就丟了的少女苦笑一下，然后拉開了抽屜，一個白色的盤子里放著三塊三角形的三明治，旁邊還有一杯罐裝牛奶。
似乎是……很符合人類的習慣的準備？
衣玖百無聊賴地拿起三明治輕輕地咬了一口——醬牛肉番茄，這是鈴仙喜歡的口味。
她緩緩地重新坐在床上，再次環(huán)視了一下這間怪異的屋子，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有了初步的推斷。
仿佛是為了證明一般，當手中的三明治被徹底塞進嘴里后，龍宮使輕輕拍了拍手，然后走到房間里側(cè)的窗戶邊。
“防輻射材料，果然這里是……”
“倫琴空間”嗎？
衣玖皺了皺眉頭，然后踱步到床頭柜前，再次拉開抽屜取出了第二塊三明治。
素三明治嗎？這次是雛的口味。
自己在擺脫靈夢的追擊的時候，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倫琴空間的周圍。
但是會是誰救了自己？倫琴空間的輻射值不是人類能夠在其中生存的，但是救自己的幻想鄉(xiāng)人為什么要帶自己到這里來？
是為了躲避靈夢的追殺嗎？不……不會，這座建筑——至少這個防輻射房間絕不是自然就在這兒的……
有人住在倫琴空間？還是來自幻想鄉(xiāng)的少女？
衣玖突然遲疑了一下——會是那個從靈夢手下救了自己的少女么？她現(xiàn)在怎么樣？她出手是有完全的計策還是只是一時沖動？
龍宮使準備拿起牛奶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密封門關(guān)閉的碰撞悶響。
“嗯……印度咖哩魚排，我喜歡?！?br>因為吃到了喜歡的口味的早餐的少女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然后再次咬了一小口手中的三明治的她，打開了靈力盾等待著大門開啟。

“是八云藍送你過來的，當時你的狀況很糟，八云藍的緊急手術(shù)保住了你的命?！?br>“那她人呢？”
“確定你安全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大概是去救另一個人了吧?！?br>東風谷早苗輕輕地將茶杯放在衣玖的面前，衣玖輕輕地點頭致謝，但是目光卻始終盯著那個靠著墻角的少女，她的嘴里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手里則是拿著一個銀色的打火機，不斷地打開又合上蓋子。
“我是不能離開這個空間的，不過也多虧了最近的試驗成功，所以才能夠讓她把你帶進來，否則以這個空間內(nèi)的輻射，以你當時的身體狀況可能撐不到進入密閉室呢?！?br>“試驗？”
衣玖大概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在之前的談話中早苗已經(jīng)對她和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做了一個介紹——比如倫琴空間的具體參數(shù)，早苗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等一系列令人蹙眉的事實。
“是的……具體的情況等有時間再詳細的告訴你吧，現(xiàn)在，她有更多的事情想要問你。”
早苗側(cè)身讓出凳子，一直站在一邊的魔理沙快步走上來，然后坐在凳子上。黑白的魔法使摘掉棒球帽，露出那一頭耀眼的金發(fā)。
她張開嘴，但是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
“覺和空……真的已經(jīng)……？”
衣玖點頭。
“靈夢……干的？”
衣玖再次點頭，魔理沙咬著牙，右手不斷地揉搓著那個銀色的打火機，低下頭，黑白的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
“完全沒可能……不是靈夢嗎……我是說，會不會有誰偽裝的，會不會是有誰想陷害……”
“對不起……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
衣玖雙手放在桌上，指尖交叉著，憂傷的目光并不是因為同情對面的少女，而是真切的，鐫刻在她身體依然疼痛著的傷口中的悲哀。
“你也知道的吧，魔理沙，能夠?qū)㈧`力支配到這個地步的人……在我個人看來，除了博麗之名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就像在幻想鄉(xiāng)一樣……”
“衣玖……?！?br>早苗適時用禮貌的話語阻止了衣玖繼續(xù)說下去，因為在衣玖看不到的角度，她看到魔理沙的腿正在劇烈地顫抖著。
“不……沒事……早苗……我沒事……”
魔理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嘗試著對衣玖露出一個勉強到難看的笑容，她還想接著說什么，但是沒有腳步聲的早苗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身旁，安慰般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很不好意思……把你也卷進來了……其實或許八云藍一直都是對的……事情的狀況已經(jīng)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控制得了的了……”
“你打算告訴我，兩年前發(fā)生了什么嗎？”
衣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副“我準備好了”的姿態(tài)。
“兩年前，就在這里……可以說是一切事情的開始吧。”
早苗嘆了口氣，然后伸出手摟住幾乎快要哭出來的魔理沙，語氣淡然而清晰。
“兩年前，我們剛到這里的時候……你知道吧，那枚隕石撞擊……”
衣玖點點頭，交叉的十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慘白。
“當天晚上，我和魔理沙的情況都差不多，當我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大概也和你一樣不知所措，但是在那個晚上，我們清楚地感到了有靈力爆發(fā)的痕跡，于是我和魔理沙不約而同地隨著靈力的引導來到了這里，可是卻看到了……”
早苗的語氣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戰(zhàn)斗中的博麗靈夢和十六夜咲夜……或者說，是搏殺?！?br>“不是那種無關(guān)痛癢的彈幕游戲，那個時候，我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靈夢想要殺了咲夜?！?br>“因為……十六夜殺了八云紫對嗎？”
早苗點點頭，繼續(xù)開口。
“咲夜是如何做到的……恐怕已經(jīng)成了永遠的謎團，但是就在我和魔理沙以及愛麗絲試圖阻止瘋狂的靈夢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靈夢……已經(jīng)殺了咲夜?！?br>“被靈力強化的工字鋼貫穿心臟，然后被玻璃碎片切斷氣管和喉管……不要說咲夜是個人類，就算是你，恐怕也是必死的狀況吧?！?br>衣玖的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然后……靈夢就失去了理智，直接向我們發(fā)動了攻擊……”
“愛麗絲的眼睛……就是在那個時候……”
魔理沙顫抖著開口，衣玖想起愛麗絲那覆蓋了基本左半個面龐的眼罩，下意識的鎖緊了眉頭。
“是……靈夢的第一下攻擊先刺中了愛麗絲的左眼……武器是一根燒的通紅的螺紋鋼筋……然后是我和剛剛趕到的八云藍……”
“夠了！不要再說了……”
魔理沙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她猛然站起身，衣玖清晰地看到那個瞬間早苗的手臂從魔理沙的肩膀中穿了過去——就像幽靈那樣。
“好吧……總之，我和八云藍現(xiàn)在的狀況，都是靈夢所造成的，而令人感到無奈的是，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靈夢的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事實上……我們一直試圖找到靈夢的問題并且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nèi)解決這次異變……”
“你們兩個，還有八云藍么……很遺憾，看來事情已經(jīng)失控了。”
衣玖將額頭抵在交叉的十指上，將自己的目光隱藏在紫色的劉海之中，輕聲感嘆。
“幾個月前，八云藍就打算從肉體上消滅靈夢以解決眼下最大的危機，老實說，我不能確定她的決定正確與否，或許是我的猶豫……”
“你在胡說什么呢……我們怎么能就這樣看著靈夢被殺掉??！”
魔理沙出聲反駁，衣玖并不驚訝，她事實上已經(jīng)完全看出了這三個人——八云藍，東風谷早苗以及霧雨魔理沙的矛盾，這種實質(zhì)上的內(nèi)耗才是沒辦法解決靈夢問題的根源吧。
衣玖苦笑一下，不過自己也沒立場說別人，如果真的發(fā)瘋的是天子的話，弄不好自己會直接跟著天子一起瘋也說不定。
“靈夢現(xiàn)在根本沒有和我們對話的可能……”
早苗的聲音很冷，從半透明的身體中透出，宛若幽靈。
“她太強了，宛若規(guī)則一樣，所有人在她面前就只有服從，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平等對話的可能?！?br>“可是……不是已經(jīng)有蕾米莉亞……她……”
“她拒絕了八云藍的邀請……你也知道，她在幻想鄉(xiāng)和靈夢的關(guān)系比你我都親密，沒有去幫靈夢已經(jīng)是很勉強的事情了……”
“可是……”
魔理沙還想說什么，但是卻連著吐出幾個“可是”也沒有總結(jié)出下文，永江衣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頭上并不存在的帽子，突然猶豫著，打斷了沉默。
“規(guī)則的力量嗎……或許有點不禮貌，魔理沙，早苗，為什么你們從不懷疑……是靈夢制造了這一切呢？”
“這不可能?！?br>“不可能?！?br>異口同聲的回答卻沒有給衣玖合理的解釋，因為就在魔理沙和早苗分別想要給出自己的理由的時候，墻邊的報警器，突然發(fā)出了刺耳的蜂鳴。

芙蘭朵露·斯卡雷特現(xiàn)在有點狼狽。
因為當紅衣少女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仿佛一只心懷不軌的小貓一樣想要在黎明時分溜入房間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在一個有預(yù)知未來的能力的姐姐面前搞這種小動作是徹頭徹尾的掩耳盜鈴。
蕾米莉亞就這樣正正地坐在大門正對的沙發(fā)上，雖然斯卡雷特家的姐姐盡力地想要讓自己顯得不怒自威，但是明顯已經(jīng)這么坐了很久的她還是不自覺地有點歪腦袋，于是威嚴而高貴的形象就因為一點點頸部向左歪曲而分崩離析。
“你又去胡鬧了。”
其實就算不動用自己的情報網(wǎng)，蕾米莉亞也已經(jīng)可以很直觀地看出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芙蘭朵露去干了什么——紅色的蘿莉塔連衣裙已經(jīng)可以算是滿目瘡痍，紅色的布料被鮮血浸透又干涸，將衣服染成一種詭異的黑褐色，同樣遭受鮮血洗禮的還有破爛的裙擺下的白色的絲襪……總之，事實上僅僅十多分鐘的戰(zhàn)斗就讓原本優(yōu)雅而高貴的吸血鬼妹妹變成了一個小乞丐。
但或許是已經(jīng)習慣了，蕾米莉亞沒有在意芙蘭朵露的衣服，而是將目光徑直停在了吸血鬼妹妹的脖子上。
那里有一道十多公分的傷疤。
蕾米莉亞眉頭緊鎖——靈力可以治愈傷口，但是不能有效去除傷疤，但是吸血鬼體質(zhì)，除非是非常重的傷勢，否則一般都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傷疤。
“這次……很危險嗎？”
蕾米莉亞面色微微發(fā)白，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當看到自己的妹妹在闖了禍卻毫不避諱地迎上自己的目光的時候，她準備的所有訓斥都根本沒辦法說出口，以至于憋了大概三分鐘之后，蕾米莉亞只是擠出來這樣一句話。
“還好吧……”
讓心高氣傲的芙蘭朵露做出這樣的評價，已經(jīng)是很難得的事情了，就算面對的是宙斯或者奧丁，打完之后芙蘭的評價也不過如此而已。
“我告訴過你的，不要和她正面沖突……你不是她的對手……”
蕾米站起身，大概是因為久坐，她的姿勢閃過了瞬間的不自然，正當她考慮是否該加重語氣的時候，芙蘭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這些廢話我早就聽夠了，姐姐，我不想再做縮頭烏龜，更不想冷漠地看著她們一個個被你曾經(jīng)的愛人……”
“注意你的語氣！芙蘭朵露！我是在保護你！”
蕾米的爆發(fā)并不劇烈，她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著，仿佛是感到憤怒，又像是屈辱。
“保護嗎？”
但是芙蘭朵露只是漏齒一笑，蕾米心中一沉，紅色的少女就如同旋風一樣沖到了自己面前，蕾米咬咬牙，下意識地抬手接住對方壓過來的手臂——大概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攻擊的打算，更多是出于逼迫的芙蘭朵露并沒有出拳，而是用自己的右手小臂撞向了蕾米。
“你沒有看見早苗不人不鬼的樣子，你沒有看到空和覺像畜生一樣被殺掉，你沒有看到如果我不出現(xiàn)衣玖就是下一個犧牲品，我親愛的好姐姐，我真該給你發(fā)一個諾貝爾和平獎，然后等你被靈夢殺了之后，把她放在你的墓碑上。
哦……我忘記了，你會是最后一個被靈夢干掉的，真是偉大的仁慈和可贊的寬恕啊，上帝保佑你，我惡魔的姐姐。”
保持著動作僵持了幾秒，芙蘭朵露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但蕾米明白那笑容背后的憤怒和不甘。沒有多說什么，芙蘭朵露狠狠用力將被抓住的手臂掙脫，轉(zhuǎn)過身，毫不理會自己的姐姐，徑直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芙蘭?！?br>就在芙蘭拉開自己房門的時候，蕾米莉亞突然出聲了。雖然臉上依然掛著憤恨和不屑，但芙蘭依然停住了腳步。
“你可以詛咒我，隨你的心意?！?br>“我只想說……如果……這樣大開殺戒的是你，你覺得我會怎么做？”
芙蘭的動作僵硬在那里，整整十多秒，她翕動著嘴唇，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嘭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背靠著門的吸血鬼妹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地，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的手緩緩地攀上自己的脖子，就算是傷口已經(jīng)完全愈合，但是那冰冷的死亡氣息，卻是根本沒辦法輕易消除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邊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恢復控制，一邊下意識地向著床的方向走去的少女，目光突然落在了一旁的一抹紅色上。
那是一件完全嶄新的連衣裙，和自己身上的這一件一樣，都是自己最愛的款式。
搖晃著走到衣架前，一張白色的便簽被貼在裙子的胸口位置。
芙蘭，我以你為榮，謝謝。
再然后，芙蘭的視線就突然輕微的模糊了。
“笨蛋老姐?！?br>傷痛和困倦再次襲來的時候，吸血鬼的妹妹就這樣，抱著紅色的連衣裙，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