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沈陽戰(zhàn)役:遼東明軍不為人知的一場勝利
從1618年到1644年,有二十六年的時間。在這二十六年間,明清兩軍在遼東地區(qū)展開了血腥的廝殺。直到1644年山海關(guān)守將吳三桂放清軍入關(guān)時,明朝在遼東的控制區(qū)僅剩下寧遠以西直至山海關(guān)的狹長土地。而在這二十六年間,明軍可統(tǒng)計的陣亡官兵人數(shù)就接近三十萬,這真可謂是尸山血海。但是明軍除了袁崇煥指揮的寧遠之戰(zhàn),寧錦之戰(zhàn)真的沒有贏過哪怕一次嗎?這肯定也不對。

比如《滿文老檔》就有記載,在后金天命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努爾哈赤發(fā)兵征討明朝,其子莽古爾泰“身先追敵,如此之遠,而本旗大營之總兵官銜主將額亦都巴圖魯竟未率眾緊跟其貝勒,在后徐行,未渡河乃還。立於另一處之明兵,因右翼四旗兵各立於山之一側(cè),故右翼兵諸貝勒大臣未能發(fā)現(xiàn)該處之明兵。汗乃遣彼近處左翼一旗兵往擊之,驍騎兵百人,沖殺在前,直至沈陽城北門,殺百人而還。立於另一處之明兵,亦自然撤退”。

看起來是場挺不錯的戰(zhàn)斗,在野戰(zhàn)中殺明軍百人,除了正藍旗麾下總兵額亦都沒有跟著旗主莽古爾泰沖陣之外。此戰(zhàn)之后,莽古爾泰十分不滿地責問額亦都為什么不跟著自己一起沖陣?額亦都回答說:“不知爾追敵如此之遠,爾如此追奔,我眾軍安能追趕?”意思就是您跑得太快了,我們大伙追不上。重點在于努爾哈赤對這件事的反應(yīng)“還家之后,汗聞此事,即召眾執(zhí)法者審議。汗大怒曰:若謂莽古爾泰不當去,爾應(yīng)追去,勒其馬,乃至擊破馬頭,攜歸。設(shè)惜命重,自不前往,亦當遣我士卒前去。我子孤軍深入,為眾明兵所困,茍有失誤,其名譽將如何?我命爾率軍隨行,是令守護我子莽古爾泰。爾於我面前如此驕驁,專斷軍事,我豈不得訓耶?茲命綑拿與爾同行之諸臣。遂將游擊,參將銜大臣十馀人執(zhí)而縛之,后縛額亦都巴圖魯其人,留之於理事大衙門”。

第二天“汗出坐衙門,命將綁縛之額亦都巴圖魯及其眾大臣帶來,跪於汗前,訓以種種興衰之典,定其罪。諸從臣,盡奪其賞,削其功,貶其爵,各鞭三十。執(zhí)法者擬額亦都以死罪入告,汗念額亦都舊日之功,免其死,取額亦都巴圖魯之諸申三百男,削其功”。

好家伙,直接定了個死罪,雖然說最后還是得到了寬恕,但是也透露出一種信息:莽古爾泰在這一戰(zhàn)中的處境恐怕沒有后金官方史料中記載得那么瀟灑,這點其實努爾哈赤自己也說出來了“我子孤軍深入,為眾明兵所困,茍有失誤,其名譽將如何?我命爾率軍隨行,是令守護我子莽古爾泰。爾於我面前如此驕驁,專斷軍事,我豈不得訓耶?”很明顯,在這場戰(zhàn)斗之中,明軍獲得了一次勝利。

后金天命五年也就是公元1620年,這一年是大明王朝自開國以來最為糾結(jié)的一年。七月份,在位長達四十八年的萬歷皇帝朱翊鈞去世,皇太子朱常洛在八月份即位,改明年為泰昌元年,然而到九月份,這位皇帝就去世了,在位不過一個多月,所以明朝的大臣們就想出一個妙招:1620年一月份到七月份,為萬歷四十八年,而泰昌年號僅僅只有五個月,這在整個封建時代估計都是獨一無二的?;侍又煊尚@^位,改明年為天啟元年,是為明熹宗,而在明熹宗繼位之前,明朝的宮廷之內(nèi)發(fā)生了被稱作為“移宮”的疑案。

大明京師的詭異變動暫時還未對遼東產(chǎn)生影響,正如上文所說,明軍取得了一次不小的勝利,此時擔任遼東經(jīng)略的正是熊廷弼,在開鐵失守之后,熊廷弼成為了遼東經(jīng)略,在不到一年多的時間里,熊廷弼做了什么呢?

后來熊廷弼離職之后,監(jiān)察御史朱童蒙負責勘察熊廷弼在職一年間的功罪,他寫道“熊廷弼自萬歷四十七年八月到任,泰昌元年十月解任,其間被掠者共二十一處皆失事,浦河灰山豹沖斬首二百余級,雖不可以言功,亦堵截用戰(zhàn)也”熊廷弼在任期間,大約有二十一座城池被擄掠,“遼陽之人束裝思徙者,以城不足為憑也。延弼緝其外,筑其內(nèi),繞掘兩河,引水建閘,城之上下,密布火車火器,分兵防守,稽閑集,絕奸細,心思之巧,經(jīng)營之周,有才人之所不能到者”這是修繕遼陽、沈陽諸城。

雖然說被殺掠了二十一處,但是這二十一處比較大的地方不過蒲河堡一地,在后金軍三次規(guī)模比較大的掠奪行動之中,屯民死者七百二十三人,十一人受傷,四人被捉后逃回,馬損失五十四匹,牛損失二百二十一頭,驢十七頭,房屋八十五間被焚毀,器械丟失一百三十四件,袍服被搶走十四件,官兵陣亡被俘五百八十七人,受傷三百零七人,戰(zhàn)馬損失一千五百零六匹。官兵損失總?cè)藬?shù)不到一千人,人民死者七百余人,這點損失相比于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的損失已經(jīng)算是毛毛雨了。

明軍在灰山堡、浦河堡、豹沖堡等地“斬首二百余級”,毫無疑問,這二百余級基本上都是明軍在《滿文老檔》所述天命五年八月的這仗所斬得的。而據(jù)熊廷弼自報,此次后金是兵分兩股入犯,從撫順關(guān)入,一路往西,一路往北,往西一路在灰山堡遭到游擊祖大壽、羅萬言部明軍的阻擊,雙方先后在灰山堡、東山鋪二地激戰(zhàn),后金軍一度突入明軍大營內(nèi),明軍千戶猛克豸等人英勇作戰(zhàn),殺死后金軍甚多,后金軍失利后退走。

與此同時另一路后金軍已經(jīng)到達了無兵的蒲河堡扎下大營,派出四五百騎兵引誘明軍,明軍與之激戰(zhàn),這四五百騎兵隨之且戰(zhàn)且退,而明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后金軍的埋伏,沒有跳進這個圈套。后金又發(fā)四五千騎兵直接襲擊沈陽北門,明軍兵眾火器齊發(fā),熊廷弼命令賀世賢、朱萬良、羅一貫、趙率教、魯之甲等部明軍一擁而上,后金軍抵敵不住,被迫撤退,這里應(yīng)該對應(yīng)后金一方史料《滿文老檔》中的額亦都事件,額亦都自己說未能追上莽古爾泰是因為莽古爾泰跑得太快“不知爾追敵如此之遠,爾如此追奔,我眾軍安能追趕?”如果對照熊廷弼的奏疏,就會發(fā)現(xiàn)額亦都這里有責怪莽古爾泰過于莽撞之意“不知爾追敵如此之遠,爾如此追奔,我眾軍安能追趕?”這句話不僅可以理解為“你跑的太快,我追不上”也可以理解為“你太莽撞,我沒有必要領(lǐng)著人跟著你一起白白損耗兵力”

在后金軍于沈陽失利的同時,各地援軍齊往沈陽進發(fā),后金軍一方見明軍越聚越多,最終脫離戰(zhàn)場。對照明方的報告,就會發(fā)現(xiàn)此戰(zhàn)是明軍打得算是非常好的一仗,也難怪努爾哈赤大發(fā)雷霆,準備將如此多的將領(lǐng)治罪。

但是后金此戰(zhàn)并非一無所獲《滿文老檔》記載“圍其懿路,蒲河二城,然城中無兵,俘獲百姓、馬、牛等甚眾”后金一方記錄,此戰(zhàn)俘獲的人民和牲畜達八千余,如果以此對照朱童蒙的記錄,很明顯這又是夸大。
在熊廷弼到任之前,遼東明軍是什么樣子的?熊廷弼在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二十九日的《遼左大勢已去疏》中寫道遼東明軍的糟糕狀況“自喪敗以來,總兵以下,副、參、游擊、都司、守備,以至中軍,千,把總,指揮,千、百戶,死者五六百員,降者百余員,遼將援將,已是一掃凈盡,又募兵萬數(shù)千人,即求一世職,為中軍千把總,分布管領(lǐng),亦不可得;況今一二見在將領(lǐng),皆屢次征戰(zhàn)存剩,及新敗久廢之人,一聞警報,無不心驚膽喪者”

軍官將領(lǐng)死降殆盡,而軍器馬匹又成了大問題“良馬數(shù)萬,一朝而空,今太仆所存寄之馬,既多瘦小,驛馬更矮??;兵部主事王繼謨所市宣府大同馬,并無一匹解到。即現(xiàn)在馬一萬余匹,多半瘦損,率由軍士故意斷絕草料,設(shè)法致死,圖充步軍,以免出戰(zhàn);甚有無故用刀刺死者,以此馬愈少而倒損甚多。皇上以為馬匹如此,能戰(zhàn)乎?能守乎?堅甲利刃,長槍火器,喪失俱盡,今軍士所持弓,皆斷背斷弦;所持箭,皆無翎無鏃;刀皆缺鈍,槍皆頑禿,甚有全無一物,而借他人以應(yīng)點者,又皆空頭赤體,無一盔甲遮蔽。今將開局打造,既無鐵無匠,而需索中央庫局所貯,又急不能到”總結(jié)起來一句話就是:兵無戰(zhàn)心戰(zhàn)力,身無片甲武器。遼陽和沈陽一帶的防御如同一堵腐朽的墻,只要努爾哈赤再往上踹上一腳,這堵墻就會轟然倒塌,然而僅僅過了一年,努爾哈赤的后金軍便在熊廷弼的防線之下碰了個頭破血流。
然而浦河遼陽之戰(zhàn)過去不到兩個月,熊廷弼就被迫辭職,離開了遼東,又過了幾個月,后金軍攻克遼陽、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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