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人間——記深空之眼詩蔻蒂(上篇)
寄語:
現(xiàn)實既已這般不幸,那便試著做場美夢吧,管理員,可不要醒的太早哦,不然我們就都會消失啦。
我一直相信,每位熱愛世界,對明天懷抱希望的人,都值得擁有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
即使是在夢里,即使僅在我筆下。
此文致詩寇蒂,也致所有熱愛深空之眼的管理員們,元宵快樂。
部分內(nèi)容有致敬流浪地球2,感謝小破球帶來的科幻盛宴。

早上8點,我條件反射般從床上躍起,透過窗望著已然大亮的天,本想著穿衣打理一番,腦海中忽地思緒翻涌,雙腿一軟又坐回了床上。
“對哦,這幾天是假期,我這么早起來干嘛。”
我撓撓頭,眼神一瞟,看到桌邊擺著本有些粗糙的臺歷,那是薇兒去年送給我的,說是她的特別手制品,全世界僅此一份,必須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弄丟了就要狠狠修理我。
雖然當時硬著頭皮收下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確實有些作用,上面有薇兒認真標注的日程提醒,如今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每天將臺歷翻過一頁的習慣,起碼不至于因為睡過頭忘了當天的安排。
“啊,用完了嗎?”
我本想將臺歷的那頁翻過去,沒想到它已經(jīng)到底了,最后一頁是直接粘在底板上的,大紅色的紙面用記號筆畫著一個鬼臉。
“管理員,臺歷用完的話記得找我拿啊,新年快樂?!鞭眱菏沁@樣寫的。
“我最近……這是怎么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才想起昨天第九部門舉辦了一場慶祝晚宴,具體過程卻怎么也記不清了,連帶著這些天的記憶都斷斷續(xù)續(xù),難怪絲毫沒注意到臺歷用盡了,翻臺歷這個行為大概也是肌肉記憶吧。
至于更早的時候……正欲回想,腦袋突然爆發(fā)出陣陣刺痛,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啃食我的大腦皮層。
“該死……”我捂著頭疼得打滾,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聲帶連起振都做不到。
良久,疼痛漸歇,我無力地倒在床上,額頭全是汗水。
“管理員!管理員!你好點了嗎?大家都很擔心你!”門外傳來薇兒急切的聲音,她用力拍著門,生怕我睡著聽不見似的。
“薇兒姐姐……噓,小聲點……管理員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這樣會打擾到他的……”奧西里斯拉著薇兒的手臂,很小聲地在她耳畔說著。
“請,請進……”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從沒覺得自己有這般虛弱過。
“小奧西里斯你聽到?jīng)]有,管理員在喊我們進去呢,快走快走?!鞭眱簲Q開門,從縫里先探出半張臉,看到了面色蒼白、直冒冷汗的我,神色頓時慌了起來。
“小奧西里斯你快來看看管理員,他好像狀態(tài)不太好!”薇兒趕忙招呼著長椅上坐著的奧西里斯,手上提著的果籃也被她扔在一旁。
“哦……好!我來了,薇兒姐姐?!眾W西里斯小跑著和薇兒一起來到了我的床邊。
“管理員……管理員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叫醫(yī)生?”薇兒拿著紙巾不停替我擦汗,臉上滿是擔憂?!鞍ノ仪靶┨炀筒辉撏现芾韱T出門,難道是上次我們?nèi)コ阅羌铱救獾暧袉栴}?管理員你該不會對烤肉過敏了吧?!”
“薇兒姐姐,過敏可不會這么多天才發(fā)作哦,癥狀看起來也不像?!眾W西里斯俯身查看了我的狀況,嘟著嘴道,“果然還是去喊醫(yī)生來會比較好吧……”
“別別別,我就是有點乏力……剛剛做了點運動,休息一下就好了?!蔽胰跞醯靥鹨恢皇郑疽鈯W西里斯不要去找那些麻煩的家伙。
我并不想自己的狀況被更多人知道,那幫人準會覺得我瘋了,需要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然后隔絕與其他人的聯(lián)系。
我并不喜歡被層層保護的感覺,那更像是一種監(jiān)禁,當任何可能涉及危險的試探都被否決,那這個世界上所剩下的選擇便也不多了罷。
“我想離開這里……”
我用雙手攀著床沿,想要抬高自己的上半身,預(yù)想中這本該是個艱難的動作,可不知哪來的力氣,我居然掙扎著坐了起來,連帶著頭腦也清明了不少。
“管理員你的臉色好像……突然變得紅潤起來了?!鞭眱罕鞠敕鑫移鹕恚矍暗囊荒恢鴮嵱行┕殴?,直接讓她愣了,就像是堵塞許久的血管突然被疏通,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我在幾秒鐘時間里變回了正常模樣。
“這……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薇兒尖叫起來,趴在我的被褥上就開始哭,“嗚嗚!管……管理員你可不要死啊……雖然上次我偷吃了你放在抽屜里的那袋零食,但那次實在……實在是肚子太餓了……嗚嗚嗚……我會多買一袋還給你的……就當為了零食,管理員你也要活下去啊……嗚嗚……”
我扶著額一陣頭昏眼花,總覺得薇兒誤會了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奧西里斯。
“薇兒姐姐……管理員沒有事啦,新年不能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哦。”奧西里斯拍著薇兒的背,輕聲安慰著她。
“真……真的嗎?”薇兒用奧西里斯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兩道淚痕清晰可見。
“真的啦,我現(xiàn)在感覺挺好的?!蔽胰隽藗€小謊,雖然身上力氣回來了,但頭還是覺得疼痛,記憶也絲毫沒有要恢復的意思。
“說起來昨晚我怎么了,可能是喝太多記不清了?!蔽议_始轉(zhuǎn)移話題,試圖向薇兒和奧西里斯詢問昨天的狀況,但沒明說自己失憶的事情,而是用喝了酒記性不好來掩飾。
“管理員昨晚沒有喝酒哦,你和我們一起喝的果汁啦,不過晚宴剛開始管理員就昏倒了?!眾W西里斯的小臉上掛著疑惑?!笆遣皇撬さ沟臅r候磕到頭了?所以不記得了?”
“對對對,可能就是這樣!”我連忙點著頭,本來還以為偽裝直接被識破了,結(jié)果奧西里斯反倒替我圓了場。
“謝謝你啊,小奧西里斯?!蔽以谛睦锔袆拥孟±飮W啦的。
“是啊是?。」芾韱T!你知道嗎?昨天暈倒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呢!連帶著晚宴也匆匆收場,我連桌上的秘制烤肉都沒吃多少……嗚嗚……”薇兒一驚一乍的樣子我已經(jīng)習慣了,說到后面她居然傷感起來,看樣子那道烤肉的味道確實很好。
“那后來呢?我暈倒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
“薇兒姐姐本來想把你扛去醫(yī)生那的,但是海姆達爾姐姐來看過你之后說沒關(guān)系,只要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眾W西里斯彎腰撿著薇兒慌亂中打翻的水果。
“管理員超重的,我和小奧西里斯兩個人都抬不動,后來還麻煩了臭鳳……阿波羅和波塞冬姐姐來幫忙?!鞭眱禾匠鲱^吐槽,她差點要跟前鬼坊一樣喊出那個外號了,相處久了真是要被帶過去。
“那還真是掃了大家的興啊……明明是這么喜慶的節(jié)日?!蔽业哪樕舷窕馃怂频募t,當時那場面肯定尷尬極了。
“管理員別往心里去哦,大家都覺得你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需要多休息,別總把自己這根弦繃得那么緊,找個時間也去放松一下吧。”奧西里斯把果籃整理完后,伸手逗著柜子里的小玩偶。
“原來大家都知道啊……”我低著頭,不覺間發(fā)現(xiàn)眼眶有些濕潤。
“管理員,今天可是難得的假期哦!要不,我們下午就去好好逛街吧!”薇兒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閃爍。
“是你自己想玩吧,薇兒姐姐……”奧西里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薇兒的意圖。
后者也不生氣,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拔揖褪窍氤鋈ネ媪寺铮@段時間天天執(zhí)行任務(wù)都快悶死了?!?/p>
“對不起,打擾一下,管理員?!?/p>
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我分辨出那是海姆達爾的聲音。
“請進?!蔽野櫫税櫭迹械接行┮苫?,這位隱科組的大忙人怎么有空閑來我的房間,我可不認為她只是單純來探望這么簡單。
“管理員……啊,奧西里斯和薇兒也在。”海姆達爾顯然有些意外,在假期的早上居然能在我這么個病號房間里見到兩位修正者,出于禮貌,她還是和我們一一點頭問好。
“我有要事要和管理員談,能夠請兩位回避一會嗎?不會占用太久時間的。”海姆達爾推了推眼鏡,我此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還提著一金屬手提箱,防水貼下的角標顯示其保密等級為「絕密」。
薇兒和奧西里斯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疑惑和驚訝,薇兒還想說些什么,不過被奧西里斯捂住嘴推著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我們過一會再回來……”奧西里斯是這樣說的,聲音漸行漸遠。
“你……”我剛想開口問些什么,卻被海姆達爾直接打斷了。
“你失憶了,缺失部分大概為近一周,對嗎?”她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呆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沒錯……你……怎么會知道?我沒和任何人說過……”
“你連記憶都沒有,怎么確認自己沒和別人說呢?”海姆達爾的反問讓我啞口無言。
的確,在記憶的空白處,做出任何事情都存在可能性,更可怕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犯的錯連補救都做不到。
“好消息是,這些天我一直在監(jiān)控你,你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表現(xiàn)得勉強合格?!焙D愤_爾微笑,但那笑容讓我不寒而栗,我一時不知道她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你還記得早上發(fā)生的事情嗎?”海姆達爾又問。
“你當我傻嗎?當然記得了?!?/p>
“那就說明問題不大了?!焙D愤_爾戴上手套。
“???什么問題不大?”我看著她,滿頭霧水,總覺得跟她很難交流。
“接下來你的記憶不會丟了,就這么簡單。”海姆達爾語氣平淡得就像是一杯白開水,半點滋味也無。
“那我這七天的記憶呢?為什么會消失?”被海姆達爾牽著鼻子走了好一會,我總算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早準備好了,你自己看吧,能替你回憶起一些?!焙D愤_爾拋給我一臺小型終端,它直連著一臺微型無人機,拍攝到的片段都會收錄到這臺終端里,雖說是民用型號,但由于價格高昂且限制極多,因此普及度不高。
我將手表模樣的小型終端戴到手腕上,開始讀取其中存儲的信息。
……
隱科組實驗室。
正在繪制圖紙的海姆達爾嘆了口氣,停下手中的工作,這里往常有她和大國主兩人,但今天大國主又不知道跑去哪實踐她的奇思妙想了,只剩下海姆達爾自個在忙著實驗。
不過面前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讓她有些在意。
“海姆達爾,這是在畫下一只貓型AI的設(shè)計稿嗎?”我努力做出一副自以為很和善的表情,試圖找到雙方的共同語言。
我平常和這位隱科組的科學家沒有太多交集,也不知道對方的脾氣,只能先讓自己看起來好相處一些,畢竟今天來是有求于人。
“有話快說吧,問題我會盡量解決,前提是不影響工作?!焙D愤_爾似乎完全不吃這一套,椅子又轉(zhuǎn)回了實驗桌前,筆尖在作圖紙上畫出我無法理解的紋路。
“海姆達爾,你知道……人造生命體嗎?”我縮了縮腦袋,試探著問。
“聽說過,但這和我們深空之眼的研究方向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所以沒有去深入了解?!焙D愤_爾筆尖頓了一下,又繼續(xù)涂畫起來。
“那以我們目前的技術(shù)能夠?qū)崿F(xiàn)嗎?”
“這個問題其實沒什么意義?!焙D愤_爾將一張稿紙揉成一團,丟進了廢紙簍,“基于超高性能計算機芯片不斷迭代學習從而產(chǎn)生自我意識的人造生命體,如果是在蓋亞之外,那或許還有作用?!?/p>
“但……這里本就是數(shù)據(jù)組成的世界,每一位修正者的能力都是蓋亞算力的聚合呈現(xiàn),簡單來說修正者是自身意識與蓋亞共鳴從而獲得算力,而人造生命通過堆積算力迫使其產(chǎn)生意識,兩者過程完全相反?!?/p>
“這種方法雖說能制造出和修正者類似的存在,但失敗可能性很很高。從效益方面,浪費資源不說,即使是成品還存在不可控性,畢竟不是真正的人,必須有意識地去引導,一步都不能錯,不然就是報廢的結(jié)局?!?/p>
“硬要說有什么優(yōu)點的話,大概就是對于這種偽修正者,無需顧及人道,可以心安理得在它們身上試驗各種不穩(wěn)定的能力吧,倒是一群很好的小白鼠。”
海姆達爾又畫完一張,但這回被她鄭重地放入了文件夾里。
“你這不是挺懂嗎……”我聽海姆達爾滔滔不絕了一大段話,對她口中的沒有深入了解持懷疑態(tài)度。
“沒有深入了解指核心制造工藝,短時間我可造不出那種玩意來。嚴格意義上深空之眼是禁止進行此類研究的,誰也不知道自己制造出的是天使還是魔鬼?!焙D愤_爾把筆一丟,端起水杯狠狠灌了一口。
“嚴格意義上?”我抓住了她話中的隱藏的部分。
“嗯,規(guī)矩有漏洞,如果你能確定造出來的東西是友好的,那便不在這個限制范圍內(nèi)。一切可能存在威脅的東西都會被消滅,那沒有威脅就行了唄。”海姆達爾點點頭。“說起來,你大老遠跑來問我這些總不會在消遣我吧,難不成要我給你造一個出來?那可辦不到,我說了相關(guān)方面的知識我沒有?!?/p>
“如果……只是需要你搭建一個環(huán)境呢?”
“環(huán)境?”海姆達爾反復琢磨著我這句話,良久,她微張著嘴,看向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你不要命了?”海姆達爾瞪著我,把聲音壓得極低,“你想我?guī)湍恪笍突睢挂粔K完整的人造生命芯片?!”
“……你猜到了?!蔽覜]有否認,這本身就是我的來意。
“雖說規(guī)矩有漏洞,但你沒有手段驗證它的善惡,任何無法證明的不確切的存在都會被視為威脅,然后面臨被清除的命運,你想復活它幾乎不可能?!焙D愤_爾對我的想法持悲觀態(tài)度。
“幾乎?”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如果你能勝過奧丁的話,就沒有人能阻止你了,任何規(guī)則都有個臨界值,這是最簡單的手段?!焙D愤_爾這句話顯然是在調(diào)侃我,深空之眼創(chuàng)始人奧丁的實力,幾乎站在了蓋亞世界的頂端,只有腦子出了問題的人才會想去挑戰(zhàn)奧丁。
“那你還不如不說。”剛有點苗頭的希望被無情澆滅,我沒好氣地應(yīng)道。
“可以給我看看它嗎?”海姆達爾忽然向我伸出一只手,臉上寫滿了期待。
“她?”我腦袋好一會沒轉(zhuǎn)過來,很久才意識到海姆達爾指的是那塊芯片?!澳悴皇怯X得復活不了她嗎?這會又想看了?”
“我也沒說不幫你啊,這么小氣干啥?!焙D愤_爾背后懸浮的循理之環(huán)嗡嗡地響起來,仿佛在向我示威。
“你難道還有其他辦法?”我奇道。
“不算辦法,但奧丁和托爾處理完前陣子的事情之后就動手去虛恒了,因此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畢竟就算是奧丁也別想隔著大半個蓋亞監(jiān)視這里的一舉一動。彌彌爾的主動權(quán)掌握在我們手中,想要干擾奧丁的信息敏感度并不難,只要不讓她知道這件事,一切都有得談?!?/p>
作為彌彌爾系統(tǒng)的研發(fā)者,海姆達爾這番話還是有可信度的,雖然權(quán)力大部分已經(jīng)移交給深空之眼組織管理,但開發(fā)者在自己的造物上留后門的例子不罕見。奧丁身在虛恒,能保持和深空之眼的聯(lián)絡(luò)和必要時的監(jiān)控,彌彌爾系統(tǒng)功不可沒。
“但那只貓的脾氣也太古怪了,你真有辦法讓它幫我?”想起彌彌爾那家伙,我就一陣頭痛。
“管理員,在背后說人壞話可不好哦,更別提你現(xiàn)在可是有求于我?!睆洀洜柡吆哌筮蟮穆曇粼谖绎B內(nèi)回響,看樣子它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和海姆達爾的談話了。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我一時間有些緊張,因為我還不明白彌彌爾對此事的態(tài)度,如果它直接匯報給奧丁,那我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我沒有把握,所以讓你自己和它聊。”海姆達爾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一副計謀得逞的得意模樣。
“原來是你喊來的……”我的臉頰抽了抽,好像被海姆達爾擺了一道。
拜托,我現(xiàn)在可完全沒有做準備好嗎?事發(fā)突然,這要咋和彌彌爾談?
一想到被彌彌爾抓住把柄的樣子,我就背脊發(fā)寒,怎么想都覺得以后的日子不好過了……
一束射燈打在實驗臺上,投影出彌彌爾的輪廓,不過這種紅光看著有些瘆人,此時的彌彌爾的形態(tài)和可愛兩個字完全搭不上邊,嚇得我直接退了幾步。
“喲喲,這不是管理員嗎?看起來你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煩啊,說來讓我聽聽,說不定好心的彌彌爾大人大發(fā)慈悲幫你解決了呢?”彌彌爾一副很欠的語氣,看它的模樣顯然是啥都知道了,故意在氣我呢。
“……”我一時間居然想不到要怎么去回答。
雖然我確實有求于它,但總不能直接認慫說彌彌爾大人你就幫幫我吧,小的以后肯定為您馬首是瞻,您說一二,我絕對不三不四……見鬼,這也太軟蛋了。
可是又不能頂撞這家伙,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的權(quán)限比彌彌爾低幾個級別,惹得這記仇貓不開心,我以后哪還有好日子過?
“好了,彌彌爾你也別逗他了。”海姆達爾看著我掩嘴輕笑,“咱們來談?wù)掳??!?/p>
“正事?”我狐疑地撇了這倆家伙一眼,總覺得他們聯(lián)合起來坑我呢?
“交出你手里的小芯片吧,善良的彌彌爾大人打算幫助你了?!奔t色的彌彌爾從桌上蹦起來,和我的視線平齊。
“就這么簡單……?”彌彌爾這般爽快反倒讓我有些措手不及,這可是要欺騙奧丁啊,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肯定要倒大霉,為什么?他們這么簡單就同意幫助我?
我一直藏在兜里的右手緊攥著那塊芯片,有些遲疑要不要將它拿出去,它已經(jīng)是那位不知名女孩最后的希望了。
“你在疑惑,疑惑我們?yōu)槭裁创蛩銕湍?。”彌彌爾看穿了我的想法,在它面前我確實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這是一項風險很大的研究,不僅研發(fā)本身存在技術(shù)上的難題,而且會對現(xiàn)實中的我們造成不少困擾,因為這等同于和深空之眼的理念對著干?!焙D愤_爾接過話頭,“按道理,這種請求我確實無法答應(yīng)?!?/p>
“但彌彌爾大人很看好你。”彌彌爾歡快地繞著我轉(zhuǎn)了兩個圈,紅光晃得我眼花。
“這算什么理由?”我滿頭黑線,看好我?我可從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好,在第九部門像個拖后腿的,除了能當誘餌勾引視骸外就沒什么特別能力了,這個管理員的位置也是來得莫名其妙。
“管理員,可別妄自菲薄?!睆洀洜栆馕渡铋L地盯著我看,搞得我頭皮直發(fā)麻。
“只是你還沒有意識到罷了,你在深空之眼也是最特別的那個。”它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出這番話,我和彌彌爾對視著,發(fā)現(xiàn)它眼神意外的很真誠,雖然紅色瞳孔有點恐怖就是了。
“我都不覺得自己特別?!蔽移仓爨止?,但心底還有些小興奮,難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等待解鎖嗎?
“嘿嘿,特別的事情總得等到特別的日子才會發(fā)生嘛……”彌彌爾笑了兩聲,轉(zhuǎn)頭對著海姆達爾喊:“海姆達爾,把報表取出來吧。”
“沒大沒小,我可是發(fā)明你的主人。”海姆達爾無奈搖頭,從打印倉取出一張尚溫熱的報表?!肮芾韱T,你自己看看吧?!?/p>
我從她手中接過那張報表,剛瞄兩眼,額頭就開始往外冒汗了,勉強堅持著看完整張表,差點沒昏過去。
“這……這有幾個零來著?”結(jié)尾的那行數(shù)字讓我頭暈?zāi)垦!?/p>
“這就嚇到了?”彌彌爾很是鄙夷,它湊到海姆達爾身旁,“沒有我倆幫忙,你再加個零都搞不定,不僅研發(fā)難度擺在那里,原料也是很貴的嘛……你也不想構(gòu)造出來的軀體沒幾天就塌了吧?”
彌彌爾這家伙說的話我無法分辨真?zhèn)?,只能把視線投向海姆達爾。
“深空之眼撥下來的每一筆研發(fā)經(jīng)費都必須用在對應(yīng)的項目上,在征得奧丁的允許之前,管理員你的私人委托是無法調(diào)用經(jīng)費的,這點上我愛莫能助?!焙D愤_爾聳了聳肩,表示她也無能為力。
“到頭來還是卡住了?!蔽矣行╊j然,這筆錢數(shù)額龐大,我是絕對不可能拿出來的,平常我使用艾因索菲幣的數(shù)額,對比科學研發(fā)連根毛都算不上,沒想到在這種最單純最本質(zhì)的問題上犯了難。
“要不,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只有兩人一貓知道的交易?!焙D愤_爾瞧了一眼彌彌爾,后者頓時心領(lǐng)神會。
我一口回絕:“我身上可沒有值錢的東西,就算有歹徒把我綁了,估計你們都不愿意用這筆錢來贖?!?/p>
“你這人,就是不喜歡聽人把話說完。”彌彌爾又飛到我面前,我們鼻子間只隔了五厘米,“這項交易對你沒什么壞處,甚至可以說是舉手之勞?!?/p>
“無功不受祿,我總是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獛臀?,解釋的又模棱兩可。”長久以來,我的戒備心已經(jīng)形成了肌肉記憶,任何怪異的地方都讓我警惕。
“我不敢信?!蔽乙蛔忠活D地說。
“管理員,這方面還是讓我給你解釋吧?!焙D愤_爾看到我和彌彌爾大眼瞪小眼,輕咳了一聲,開口說著:“一切都刨根問底,雖然可以滿足你的求知欲,但對你我都沒有太多好處,很多時候無知反而是幸福的,不是嗎?”
“我只能保證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損害你和你身邊朋友的利益,其他的恕我無法明說,抱歉?!彼龔囊巫由险酒饋?,朝我深鞠一躬,我能聽到她語氣中濃濃的歉意。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總想瞞著我……”我癱坐在靠背椅上,用手抓著頭發(fā),內(nèi)心很是郁悶。
彌彌爾也不像之前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恿耍鼑烂C地道:“知道了會死哦,不是在危言聳聽。”
死這個字從彌彌爾口中說出的時候,我頓時如墜冰窖,整個人的體溫都往下降了十幾度,有無數(shù)股幾乎化作實質(zhì)的氣息壓迫著我,連喘息都覺得困難。
“下個月的資源調(diào)撥會議上,把你的那票投給隱科組,你的委托我就接下了,花費交給我們報銷?!蹦枪蓺庀⑸⑷?,在我捂著脖子干咳的時候,耳旁又傳來彌彌爾的聲音。
資源調(diào)撥會議是深空之眼半年一度的重要會議,主要決定下半年的經(jīng)費調(diào)撥流向,會議參與者在深空之眼都有相當?shù)牡匚?,我很幸運地擁有投票權(quán)。得到的票數(shù)越多,便意味著接下來半年能夠獲得更多的資源傾注,只是投票對我來說確實不算什么要求。
“你們不是說經(jīng)費不能隨意動用嗎?那你們又哪來的錢?”我沒有因為自己能夠免去天價開銷就多高興,因為這筆錢總要算到誰頭上的。
“問題真多,你只要知道這部分錢對于彌彌爾大人來說不值一提就好了?!睆洀洜柡吡艘宦?,朝我拋出一樣東西。
我下意識地接住,發(fā)現(xiàn)也是一小塊芯片,只有指甲蓋那么大,背面有兩根小小的針,不知有何作用。
“把你的寶貝芯片交出來吧,就為了那玩意,你可跟我們嘮叨太久了。”彌彌爾用尾巴朝我指指點點。
“……”思索了好一會,我終于嘆了口氣,從口袋中掏出用透明塑料盒包裝的芯片,但沒有直接給彌彌爾,而是遞給了海姆達爾,惹得前者瞪了我一眼。
海姆達爾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用手帕仔細擦拭表面,里邊安靜躺著一塊扁平的芯片,從外表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這卻是少有的能讓她感到興奮的科學造物了。
“什么時候能完成?”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在此之前我想先問你個問題?!焙D愤_爾舉起手向我發(fā)問。
“問吧,我聽著?!?/p>
“你認識「它」嗎?”
“只見過一面?!边@點我倒是沒什么好隱瞞的。
“那你覺得這一切值得嗎?只為了一面之緣的人造生命,冒著把自己也搭進去的代價。”海姆達爾托著眼鏡,對我發(fā)出了直擊心靈的拷問。“現(xiàn)在想反悔還來得及,剛好今年就要結(jié)束了,干脆點,跟自己做一個了斷吧。”
“這個問題……我想思考一下再回答?!蔽抑е嵛岬?,沒能給出確切的答復。
是啊,這究竟值得嗎?
我也在心中一遍遍詢問自己。
幾天前,我還與她素不相識,即使擦肩而過都不會覺得對方有任何起眼的地方,大家在生活中扮演的都是普通的小人物,我們的人生本該是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
那段時間有傳來修正者權(quán)鑰遭到搶奪的消息,兇手猜測是視骸。而為了避免出現(xiàn)意外,我被安排躲在第九部門特別構(gòu)建的安全屋內(nèi),一連好幾天,活像是被囚禁的鳥兒,只能抬頭呆呆望著天出神。
大家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我當然知曉,可最根本的原因,大概是認為我不小心死了,會損害到深空之眼的利益吧——那些就連我也不知道的,深埋在我體內(nèi)的秘密。
我在深空之眼蘇醒絕非巧合,大家也不過是在相互利用,在共同目的一致時,我們還稱得上是合作伙伴。
真正拿我當朋友的,或許也只有薇兒她們幾個了吧,但薇兒一直都那么樂觀開朗,小奧西里斯也是很積極努力,和所有人關(guān)系融洽,還有波塞冬這位溫柔的姐姐……即使我曾經(jīng)沒有來過這兒,她們也一樣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大家都可以去戰(zhàn)斗去執(zhí)行任務(wù),幫助蓋亞清理視骸排除威脅。但我呢?我在深空之眼里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我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大概是一座寶庫,但開啟的鑰匙還沒找到,僅此而已。
管理員嗎?可笑,估計也只是為了框住我而安設(shè)的名頭罷了,自始至終我都不覺得這個職位非我莫屬,就今年的狀況來看,有能力完成這些工作的人有許多。
但我并不反感他們這種做法,甚至還要感謝。
因為就算我想離開,也沒有可去的地方,蓋亞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無處可歸,只得流浪,像個孤魂野鬼。
所以我需要深空之眼,就像他們需要我一樣,本就是公平的交易。
我的一位友人曾向我發(fā)問,說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我回答說也許是為了經(jīng)歷世間百態(tài),把這些都烙印在記憶里吧。
友人反問我如果我死了,這些記憶和經(jīng)歷又有何用呢?
我頓時無言以對,但畢竟我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過一天算一天,當下活得開心才重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但如果真到了離去那天,我或許也會難過得流淚,不愿面對現(xiàn)實吧。
友人坐在房檐上望著夜空,那天的月光格外清澈,他很是平靜地說著:“我覺得人活著有兩個意義,一是要讓世界知道自己曾經(jīng)活過?!?/p>
“就像落入水潭的石子,只能濺起幾圈漣漪,誰也不知道這座水潭曾經(jīng)落入過多少相似的石子,但我不甘心離開后被所有人遺忘,我要讓更多的人記住我?!?/p>
“二是為了愛自己的人,活得好好的,人不只為自己而活,不想我死的人多著呢,就當不讓他們難過,我也得活下去?!?/p>
我聽完他的長篇大論,不禁笑著調(diào)侃道:“我無論死在哪都有人嫌晦氣,那我也得為了這些人活下去咯?”
“重點是愛!是愛好嗎!別曲解我的意思!只有愛你的人才是真正不想你死的,那些覺得你死了會損害利益的,管他們做什么?!庇讶艘煌伦炖锏娜敳?,舉起手來抗議。
“可什么是愛?”我追問,當時只有十多歲的我當然不知愛為何物。
“愛……”友人也愣了神,思考了好一陣才回答:“大概是就算我身上一窮二白,也有女孩愿意跟我一輩子不求回報的話,那她肯定是愛我的?!?/p>
少年時對愛的解讀,就是這么樸素且單純。
“切,哪有女孩這么傻,會跟你這種窮小子跑?!蔽液敛涣羟榈卮驌羲?。
本以為這句話只會是笑談。
但時隔多年,在那個暴雨滂沱的夜晚,傷痕累累的少女與我撞了個滿懷,我們雖素未謀面,可鋪天蓋地涌來的熟悉感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用槍抵住自己的額頭想要自證身份,她卻緊擁住了我,那一刻她瞳孔中迸發(fā)的金色亮得像是整片星海,在我記憶中種下了無法忘卻的烙印。
我后仰著倒地,手中的槍也不知去了何處,只能嗅到少女呼吸間發(fā)出的櫻草味芬芳,感受著她那微微發(fā)燙的身軀,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在我臉上,本應(yīng)熾熱的淚滴,卻比這場寒雨還要更冷。
“我相信你。”
“雖然不記得你是誰,但是我相信你?!?/p>
少女虛弱的話音讓我感到生命在流逝,可我卻從中聽出了喜悅和無比的堅定。
她的身軀應(yīng)該早就破敗不堪了,是什么讓她堅持著走到這里?
也許是某種信念吧,我能察覺到她這具軀體已經(jīng)透支了機能,處在崩潰的邊緣,隨時可能報廢。
腦子一片空白的我?guī)缀跏茄灸埽矎堥_雙臂擁住了她,輕輕拍打她的背心。
女孩的體溫開始下降了,我猜她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巨大的悲傷從我腦海中爆發(fā)出來,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和這場雨交織在一起。
還有無數(shù)無數(shù)我想說的想問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喂!我怎么會遇到你這種怪人?身體不好還冒著這樣的暴雨奔跑?
你是不想活了嗎?
該死,你都把我撞疼了好嗎?
為什么不道歉啊?為什么?你給我醒過來?。?!
還說什么相信我……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你他媽的為什么要相信我?。??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么傻的女孩,即便你真的一無所有,她也愿意將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托付給你——那看似所剩無幾的,已經(jīng)是她的全世界了。
可現(xiàn)在她要死啦。
死亡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失去溫度的身軀,是長眠不醒,無法挽留。
是陽臺那一盆無人打理緩慢枯萎的綠蘿,是逐漸落滿塵埃的相框,是蛛網(wǎng)密布的灶臺,是衣物上未縫補的破洞,以往熟悉的每一個角落都在大聲地告訴你,那個曾來過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見啦,你永遠都沒法把她找回來,所有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都失去了意義。
你很大聲地在哭,可眼淚是最沒價值的東西,沒人能聽到你的呼喊。你這才意識到這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了,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只要哭鬧只要打滾,大人就會遞上一顆甜甜的糖果安慰你,他們才是你的全世界。但總有一天他們也會離開,去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再沒有你可以傾訴的人了。
沒人能為你一輩子點亮黑暗,總得學會自己堅強,而現(xiàn)在,輪到我做出抉擇了。
我摸索到了那把短管獵槍,將它對準了懷中少女的太陽穴。
“呯!”
“呯!呯!呯!”
連續(xù)的槍響過后,我得到了那塊珍貴的中樞芯片,在暴雨掩護下逃離了小巷。
“喂喂,你都這樣思考好久了,決定好了嗎?到底要不要冒著被抓的風險復活這個小玩意?!睆洀洜栐谖颐媲盎瘟撕脦紫?,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活下去的意義……第一點,不想被別人遺忘,第二點,為了愛自己的人?!?/p>
我還在反復咀嚼那位友人曾對我說過的話,此刻才恍然大悟,并為自己先前的猶豫感到罪過。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大概就不會有人記得你了吧,被所有人遺忘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啊……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請好好活著吧,為了證明自己曾經(jīng)活過,也為了……愛你的人。
原本有些迷茫的我,雙眸中充滿了堅定,就像她那時對我無條件的信任一般。
“我確定?!蔽疫种?,朝彌彌爾露出個不算笑容的笑容。
在我腦海深處,忽有金色的光紋閃爍起來,點亮了半邊天際。
……
未完待續(xù)
接下來更精彩,爭取這一兩天肝出來吧(鴿子警告)
下篇預(yù)告:
我登上通天的高塔,只為覓得你的蹤跡,可那兒沒有神明,也沒有試圖證明自己存在的人類,只剩籠中之鳥,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
這失落已久的人間,是你所締造的世界,而這場最后的預(yù)知夢,由我陪你一同書寫。
我從記憶深處翻出那個塵封許久的名字。
久違了……詩寇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