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鑫急忙拉住李炬峣的袖口，一臉緊張地低聲道：“你不會又想惹事吧？別忘了你剛被你爹解了禁足放出來！”

????????“況且言丞相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人家壓根不認(rèn)識你，你又去出什么頭?！?/p>

????????一邊說著還用手指虛指隔壁，咬牙道：“更何況隔壁那是張首輔的侄子，權(quán)勢滔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炬峣面色如覆寒霜，冷聲道：“那就任由那群蠹蟲辱罵朝廷忠臣？”

????????沒錯，他和言丞相確實素不相識，甚至他都不知道言丞相長什么模樣。

????????但他早已從別人口中聽到過言冰云的名字。

? ? ????那是個蟬鳴燥熱的夏日，刺目的烈陽掛在空中，熱浪蒸騰。

????????李炬峣剛從從練武場打馬回府，翻身下馬就直奔凈房去了。

????????汗水涔涔?jié)裢噶艘律眩~角隨手一揩，發(fā)絲糾葛成一綹黏在頰邊。

????????“這日頭可真毒?！?/p>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舒展著臂膀，里衣浸透了汗水黏在背脊上，難受得緊，他只能停歇練武回府沖個涼，趁便偷個閑躲過正午艷陽的毒芒。

????????經(jīng)過沿墻連排的湘妃竹時，竹蔭清幽，迎面有涼風(fēng)徐來，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從緊挨的房中隱隱傳來談話聲。

????????“真沒想到去歲發(fā)往邊關(guān)的冬襖居然被那狗官以次充好。”

????????“父親，這回幸而言丞相堅持徹查，否則此事又要被遮掩過去了?！?/p>

????????“是啊，言丞相年紀(jì)輕輕卻難得一身傲骨，高風(fēng)勁節(jié)。要是朝堂之上多幾個這樣的好官，何愁......”

????????交談聲漸漸遠(yuǎn)去，凈房已經(jīng)近在眼前。

????????言......丞相。

????????李炬峣將這三個字在唇齒間輾轉(zhuǎn)咀嚼了一番，他倒是曾聽人說起過。

????????是縉國最年少的丞相，也是最年少的三元及第的才俊。

????????當(dāng)年街頭巷尾都在熱切討論這個一步登天的少年，稱他是文曲星下凡。

????????皇上更是龍顏大悅，認(rèn)為這是天降吉兆，縉國必興，再加之言狀元也著實爭氣，官職更是接連升擢，不到弱冠之年便一躍成為當(dāng)朝丞相。

????????即便當(dāng)年他因重傷在家休養(yǎng)，也從府中仆從的閑話中聽聞過他的大名，府中婢女也一個個面帶桃花地討論過此人，據(jù)說相貌也是頂頂?shù)暮谩?/p>

????????不過是叫甚名來著？

????????噢他想起來了，叫言冰云。

????????而今倒是得知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言冰云此人在他心中又蓋上了一個“好官”的印記。

????????自那以后，但凡聽到言冰云的傳聞，總會下意識地更在意幾分。

????????此時聽著隔壁接連不斷傳來的淫言狎語，李炬峣心頭騰起一股怒火，直要把他的理智燒成灰燼。

????????錢鑫拉了半天也沒拉住，直到隔壁傳來驚天動地的踹門聲響。

????????他扶著額臉皺成一團，唉聲嘆氣，盤算著這得賠茶樓多少銀子。

????????要不他趁機先溜吧？

????????隔壁一群人聊得正歡，猛地大門被踹開，重重砸在了桌上。

????????頓時杯盞盤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茶水飛濺，點心更是骨碌碌滾了滿地。

????????這群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人群中央被簇?fù)碇膹埞痈菤獾脻q紅了臉。

????????“哪來的混賬，敢惹到爺爺我頭上來了！”

????????“孫子，你要是再不閉上這張嘴，我今兒個就要讓你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李炬峣雙手交叉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張公子，語氣中滿是不屑。

????????張公子一見，喲呵，這么囂張的。

????????酒醒了一大半，理智也回歸了幾分，輕咳幾聲給自己壯壯膽，趕忙低聲問旁邊的人。

????????“這人誰?。磕銈冋J(rèn)識嗎？”

????????周遭的人揉了揉眼定睛看去：“這？好像是李將軍家的小兒子。”

????????得到這個回答張公子總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又不是皇親國戚，怕甚？

????????眼珠咕嚕嚕轉(zhuǎn)悠了一圈，他記起這人了。

????????“喲，我還道是誰呢，這不是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逞強好勝，結(jié)果重傷不治，灰溜溜被抬回來的李小公子嗎？”

????????張公子捧腹笑得前俯后仰：“可惜了李家滿門猛將，將門卻未必出虎子?！?/p>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環(huán)顧四周：“我記得......當(dāng)初還是李大將軍親口評斷李小公子徒有匹夫之勇，而無將帥之才?！?/p>

????????“我沒記錯吧？”

????????李炬峣幾個跨步上前，一把攥住張公子的衣襟，悍厲至極，周圍人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見一道殘影掠過，張公子已經(jīng)半身懸在了窗邊。

????????笑聲戛然而止。

????????驟然的失重感讓張公子的面色登時變得慘白，笑意僵在唇畔，驚恐的尖叫從齒縫間漏出又被李炬峣冰冷銳利的目光生生逼了回去。

????????周圍人回過神來想要上前拉扯，李炬峣頭也不回幾腳就把人踢飛，眨眼間角落便蜷縮了幾人呻吟不斷。

????????見狀，一時間也無人敢上前了。

????????李炬峣不怒反笑：“就你也配說我，我是廢物，那你就是蠹蟲，我起碼不會像你一樣出言無狀侮辱棟梁之才。”

????????張公子兩腿癱軟，哆哆嗦嗦道：“你...你是不是有病？我又沒罵你！”

????????“我有沒有病你別管，但我聽到你的話就是窩火，以后別讓我再聽到類似的話，不然......”

????????李炬峣冷不丁地松開手，張公子的身子直直往樓下墜去。

????????所有人都瞠目欲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李炬峣又揪住衣襟狠狠地把人拽了回來。

????????那張公子已是嚇得涕泗橫流，癱軟在地。

????????“你你你這樣對我，我叔父不會放過你的！”

????????只是話語斷斷續(xù)續(xù)還帶著哭腔，很沒有平日里恐嚇人的氣勢。

????????這時，門口又闖進來一個胖子，用寬大的衣袖掩面，沖進來拉著李炬峣就要走。

????????甕聲甕氣道：“差不多得了?！?/p>

????????李炬峣斜睨了一眼，終于大發(fā)慈悲地準(zhǔn)備收手了。

????????蹲下來倏地湊到那張公子耳邊，把人家嚇得又是一哆嗦。

????????“方才你說了什么話自己心里清楚，這話要是傳出去......羞辱當(dāng)朝丞相還是輕的，就是不知道別人會不會認(rèn)為這是張大人平日里的言傳身教，這是瞧不起言丞相呢？”

????????“還是——瞧不起皇上？”

????????張公子渾身打了個寒顫，立時閉口不言。

????????錢鑫趕忙拉著李炬峣揚長而去，還不忘拍了拍小二的肩：“所有的報銷都找張公子。”

????????等到轉(zhuǎn)過了幾個街角，錢鑫才長吁一口氣放下衣袖。

????????“瞧你這膽子?！?/p>

????????李炬峣倒跟沒事人似的，揚起唇角嘲笑錢鑫。

????????錢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您膽大，什么人都敢惹，方才我真怕你鬧出命案來?！?/p>

????????李炬峣又笑嘻嘻去摟肩：“不這樣怎么震住他，你看把他嚇得，絕對一個字都不敢往外蹦。”

????????錢鑫藏起眉宇間一抹憂色，開玩笑似的：“你以后收斂點吧，不然哪天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給你收尸?！?/p>

????????“好啊，你個錢三金，咒我是吧。吃我一掌！”

????????二人在街上打鬧著遠(yuǎn)去。

????????“嗚————”

????????嘹亮的號角聲長鳴。

????????李炬峣前一刻還沉浸在夢寐中，下一息驟然睜開雙眼，翻身而起。

????????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孩撩開了氈簾，瘦弱的手臂晃晃悠悠地端了一盆熱水，肩上掛了一塊雪白的手巾。

????????“將軍你醒啦？快用熱水擦擦臉吧”

????????李炬峣無奈笑道：“小七，你不必做這些活，以后有這空多去跟著軍醫(yī)學(xué)點醫(yī)術(shù)?！?/p>

????????小七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湛綠的眸子，眼中快速地閃過什么，很快臉上又帶著笑：“將軍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當(dāng)初要不是將軍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p>

????????李炬峣搔了搔頭，有點苦惱：“我救下你又不是用來伺候我的，總之，你自己過得好就對得起我了?！?/p>

????????他接過手巾在小七臉上抹了抹，又隨意地在自己臉上擦了幾把，端起熱水走到帳外潑在了地上。

????????小七被熱氣蒸騰的手巾劈頭蓋臉揉了一圈，整個人有點懵。

????????李炬峣哈哈大笑著用手掌揉了揉他微卷的黑發(fā)：“這才像個孩子嘛，整天板著臉干嘛，開心點?！?/p>

????????就像某個人一樣，那人小時候也這副嚴(yán)肅的模樣？李炬峣摩挲著下巴心想。

????????小七漲紅了臉，乖乖地站在那讓李炬峣蹂躪他的頭發(fā)，乖得李炬峣都不忍欺負(fù)了。

????????最后揉了一把，便換上鎧甲往前線趕去。

????????小七站在原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頭，傻笑了一會才走出營帳。

????????周遭是匆匆趕去集合的兵卒們，還剩下一些留守在軍營中。

????????見到小七從李炬峣的營帳中出來，那些兵卒們開始竊竊私語。

????????“那小雜種又去將軍跟前獻(xiàn)殷勤了，呸！”

????????“也就在將軍面前裝樣子，對著我們就一副死人樣，有蠻子的一半血統(tǒng)就是養(yǎng)不熟?！?/p>

????????這些閑言碎語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小七的耳中，他碧綠的眼眸蒙上了一層陰翳，如幽潭般深不見底。

????????殘余的笑意消散，變得面無表情，恍若未聞地垂眸走過那群人身旁。

????????那群兵卒嘻嘻哈哈地往地上啐了幾口唾沫。

????????遙遙傳來轟隆的戰(zhàn)鼓聲，新一輪的血戰(zhàn)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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