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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恩威并濟（下）

狄王妃午夜驚夢? 白玉堂因功受封

將近辰時，天界祥光普照，金霞璀璨，通明寶殿朱門大開，四大天師率眾守將向天叩拜。

但見金頂鸞輿飄然落地，玉帝步下高階，巍然踏入殿門，繼而端坐龍椅，隨行宮娥從旁侍立。

太白金星奉召進殿，躬身合十道：“啟稟陛下，經(jīng)老臣查實，名冊中的逆黨雖有百人之眾，唯有六人是恕德天王的心腹?！睂⒁环葑嗍璩式o玉帝道：“所有逆黨的罪行，老臣都已詳述清楚，如何定罪懲處，恭請陛下裁奪。”

玉帝看罷奏疏，淡淡吩咐道：“將這六名逆黨當(dāng)眾斬首，以無極天火誅滅元神，其余人等打入地獄，永世為奴?！?/p>

“老臣遵旨！”太白金星繼續(xù)稟道：“據(jù)數(shù)名逆黨供述，恕德天王共有八名心腹，除了以上六人與謀士敖峰，尚有一人不在名冊之內(nèi)?！?/p>

玉帝威眉一蹙，沉聲道：“自今日起，對外宣稱逆黨一案已然了結(jié)，同時派人暗中徹查，務(wù)必查出此人身份！”

太白金星躬身領(lǐng)旨，方欲告退離去，卻聽玉帝問道：“愛卿可知楊戩收了一名弟子？”

“這……”太白金星不知玉帝此言何意，不敢冒然奏對。

玉帝知他素來謹(jǐn)慎，于是明言道：“此人名叫白玉堂，是玉兒在凡間的摯友。寡人在落難期間，險些墜下山崖，幸得此人搭救。”

太白金星當(dāng)即會意，忙附和道：“據(jù)老臣所知，他還不止一次救過長孫殿下。”

玉帝點頭道：“對于如此功臣，寡人若不封他仙位，豈非忘恩之輩？”

“陛下所言甚是！”太白金星道：“功高莫過于救主，陛下賜他成仙，乃是理所當(dāng)然。”

玉帝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早朝就頒旨賜封。”說著，卻又蹙起眉道：“只是，他生性桀驁，狂放不羈，若在天界為官，恐會招惹事端。”

太白金星雙眸微轉(zhuǎn)，成竹笑道：“要他循規(guī)蹈矩，倒也不難。”

“愛卿有何良策？”玉帝問道。

太白金星走到近前，低聲稟道：“陛下何不讓他……”

玉帝聽罷，撫須笑道：“此計甚妙！”

魏征本是唐代宰輔，初入仙班之時，只是掌管凡間事務(wù)的“人曹官”，后因政績卓著，升任“諍諫天官”，專司勸諫之職。昨日傍晚，又接到玉帝圣旨，成為皇長孫的“太傅”。

在此之前，魏征只知展昭有忠孝之名，并不了解他的行事為人。直至今日清晨，魏征在上書閣外，看到展昭身為儲君，居然不乘龍輦，步行而來，心中甚是意外。

邁步迎上前去，魏征未及行禮，已見他拱手道：“弟子展昭叩見魏太傅！”當(dāng)眾撩袍下跪，恭行拜師之禮。

魏征不料他會如此禮賢下士，驚詫之余，忙還禮道：“參見長孫殿下！”

展昭雙手相扶，與他一同起身，眸中滿是崇敬道：“弟子在人間之時，就曾拜讀太傅所著的十漸、十思等疏，能夠拜您為師，實乃弟子之幸?！痹谒闹?，魏征儼然就是唐代的包大人。

“殿下謬贊，微臣實不敢當(dāng)。”魏征目光忠正，向上拱手道：“承蒙陛下賞識，命微臣為殿下講授天規(guī)，微臣唯有竭盡所能，但求不負圣望?！鞭D(zhuǎn)身請他進入書閣。

展昭一入正殿，便吩咐鐘義道：“為太傅擺座。”

鐘義尚未答話，已被魏征攔下道：“依照天庭規(guī)制，太傅講學(xué)之際，理當(dāng)正身直立，不可落座?！币娬拐延幸鈭猿?，鄭重對他道：“儲君者，陛下一人之臣，三界眾臣之君也。微臣雖為太傅，仍舊身為人臣，在殿下面前，豈能逾越身份？”

展昭見他如此恪守禮法，心中暗想：“他這剛直的秉性，當(dāng)真很像包大人?！?/p>

芬芳馥郁的花香，帶著碧草清潤的氣息，徐徐飄向御花園近旁的垂拱殿。殿外細雨橫斜，殿內(nèi)明燭搖曳。

仁宗與股肱包拯談罷朝政，命陳琳屏退左右道：“昨日深夜，八皇嬸夢見展昭被妖獸所害，恐有性命之憂?！饼埫嘉Ⅴ镜溃骸皦糁兄鹿倘惶摶每~緲，可朕自小在南清宮長大，對八皇嬸頗為了解，她的夢境曾多次應(yīng)驗?！闭f著，轉(zhuǎn)眸看向陳琳。

陳琳接著對包拯道：“當(dāng)年奴婢將年幼的皇上放入食盒，送進南清宮時，狄娘娘就曾說過，她在前日夜里，夢見一條金龍從大內(nèi)飛入她房中。”

包拯聞聽，甚為驚詫，想到展昭的安危，心中愈發(fā)擔(dān)憂，臉上卻是沉靜的神色道：“啟稟皇上，微臣昨日曾借仙枕之力魂游天界，尋找展護衛(wèi)的下落……”

“可曾找到？”仁宗問道。

“找到了?！卑A道：“據(jù)臣所知，展護衛(wèi)確曾被妖獸襲擊，好在有驚無險，最終轉(zhuǎn)危為安?！?/p>

仁宗欣慰笑道：“他沒事就好?！鞭D(zhuǎn)而好奇問道：“他回天庭之后，都在做些什么？”

“微臣不知。”包拯思忖著道：“只知他的外公是位天王?！币娙首诼犃?，毫無意外之色，心想：“看來他稟告皇上的身份，也是天王之后?！?/p>

“他是否會重返人間？”仁宗問道。

包拯稟道：“展護衛(wèi)曾向微臣保證，他一定會設(shè)法回來?！?/p>

“好！”仁宗心想：“等他回來，朕要繼續(xù)與他習(xí)武、對弈！”想到杭州那盤棋局，含笑對包拯道：“展昭曾經(jīng)允諾，把他的《驚世棋譜》借朕研習(xí)數(shù)日，可是后來，他卻忘了。包卿回府之后，去他房里找找，若能找到此書，即刻派人送進宮中?！?/p>

自從在幽冥結(jié)界救過展昭，銀鼻白毛老鼠就備受王母寵愛，每頓吃食都是司膳監(jiān)最好的香糕、乳酪，以致吃得太飽，整日只想睡覺。

展昭用過午膳，見它臥在瑯玕樹下，避著日光呼呼大睡，不禁垂眸一笑。

正在此時，一只白鶴霍然現(xiàn)身，在半空輾轉(zhuǎn)飛旋，發(fā)出聲聲鳴叫。

展昭發(fā)覺它的叫聲有些奇怪，于是起身走出了偏殿。鐘義目光警覺，緊隨其后。

展昭行至龍鱗竹旁，昂首望向白鶴，見它肋下垂著一束銀色“羽毛”，眸光頓時一亮，隨手摘下一片竹葉，含笑擲向空中。竹葉細如碧絲，迅如閃電，直逼白鶴左翼。

白鶴微傾雙翅，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避開竹葉的同時，撥散了漫天仙霧。

鐘義見展昭出手，料想白鶴定是刺客，連忙高聲喊道：“保護殿下！”

上百金甲守衛(wèi)齊聲接令，當(dāng)即彎弓搭箭，便要射向白鶴。

“住手！”展昭喝止眾人，揮手命他們退下。

白鶴見此情勢，也便不再飛旋，白光微微一閃，瞬間化為人形。

只見那人腳踏祥云，手持寶劍，白衣飄飛，身姿翩然，一雙俊美鳳目，透著與生俱來的桀驁和久別重逢的欣喜。

“白兄的‘靈虛七十二變’果然精進了不少！”展昭信步上前，對他笑道。

雙足無聲落地，白玉堂揚眉道：“那是自然！”回想展昭方才的舉動，似乎早已看破他的法術(shù)，蹙眉道：“你怎知那只白鶴是我變的？”

展昭笑而不答，轉(zhuǎn)眸看向他的銀絲劍穗。

白玉堂低頭一看，面色立時有些尷尬，心想：“莫非我一時疏忽，忘記把劍穗變成羽毛了？”清了清嗓子，毫不在意地道：“這有什么？不過是百密一疏！”

“恐怕不只是百密一疏?！闭拐研蕾p著他的窘態(tài)道。

“還有哪里變錯了不成？”白玉堂詫異道。

“那到?jīng)]有?！闭拐研Φ溃骸爸皇前Q的叫聲……”

“叫聲怎么了？”話一出口，白玉堂便恍然大悟，只是為了顏面，仍要繼續(xù)辯駁：“我跟師父學(xué)的是七十二般變化，不是七十二種叫聲！”斜斜白了他一眼道：“嫌我變得不好？你倒是變個好的給我瞧瞧！”

展昭低垂雙眸，淡笑著道：“我不會法術(shù)，如何變給你看？”

“什么？”白玉堂難以置信地道：“你的靈根還沒恢復(fù)？”

展昭環(huán)視四周道：“我身邊有這么多人保護，是否恢復(fù)靈根，其實并無區(qū)別。”

“沒有區(qū)別才怪！”白玉堂心想，玉帝為何不肯恢復(fù)他的靈根？莫非他們祖孫二人還沒和好？

展昭仔細打量著他，見他這身白衣仍是凡間的料子，手中握的卻不是原來的佩劍，心中暗想：“他雖是表舅的弟子，畢竟尚未成仙，若非奉召，怎能登臨天界，又怎能進入太微玉清宮？”方要開口問他緣由，卻聽鐘義稟道：“未時已到，請殿下回正殿讀書?！?/p>

展昭點點頭，對白玉堂道：“你且在偏殿等我，待到酉時，下了午課，我就來找你。”

白玉堂鳳目微轉(zhuǎn)，點頭笑道：“你去吧！”

展昭回到正殿，見魏征不在殿內(nèi)，于是提起玉筆，回憶早課所學(xué)的天庭掌故，嘗試默寫下來。

須臾之后，魏征進殿拱手道：“啟稟殿下，微臣在早課之時，并未正式講授天規(guī)，只因陛下為您甄選的伴讀，午時過后才能趕到?！鞭D(zhuǎn)身面向殿外道：“有請逍遙仙君！”

“逍遙仙君？”展昭心中奇怪：“我熟讀天界史書，為何從未見過有關(guān)此人的記載？”抬眸望向殿外，不見仙君入內(nèi)，卻見白玉堂神色悠然，走了進來，一本正經(jīng)向他抱拳道：“逍遙仙君白玉堂參見長孫殿下！”說著，俊眉一挑，得意一笑。

展昭聽得一怔，心中又驚又喜，即刻便想問他究竟因何受封，為何會成為自己的伴讀，礙于魏征在此，卻又不便開口。

白玉堂見他久不答話，笑問他道：“長孫殿下不肯‘賜座’，莫非想讓我站著聽課？”

展昭這才回過神來，忙吩咐鐘義道：“擺座！”

鐘義立即命人在客席上位擺設(shè)麒麟座椅、若木書案，案上文房四寶皆是仙界珍品。

白玉堂邁步上前，撩袍就坐，鳳目含笑瞥向展昭。

魏征肅然對展昭道：“自即日起，微臣便要詳細講授宮規(guī)、天條。《欽定太微玉清宮規(guī)》共計一千九百七十六條，涉及稱謂、禮儀、服侍、用度、地位尊卑、刑罰獎賞等項。”

白玉堂聽到此言，俊眉不覺一蹙。

展昭不解道：“弟子記得宮規(guī)僅有三十余條。”

魏征答道：“殿下日前所抄錄的，只是宮規(guī)的概要。”

展昭正自慶幸外公并未罰他抄寫宮規(guī)細則，卻聽魏征繼續(xù)道：“兩月之內(nèi)，殿下與逍遙仙君務(wù)必熟記宮規(guī)全文，隨時接受查驗?！?/p>

展昭二人聞聽，不由對視一眼，久別重逢的喜悅頓時一掃而光。

“那兩個月后……”展昭試探著問道：“是否要背誦天條？”

“正是！”魏征平靜答道：“《欽定天條律法》約有三百余卷，共計一萬七千八百九十二條。”

白玉堂驚得鳳目圓睜，暗暗在心中抱怨：“早知道做神仙這么倒霉，我說什么也不上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