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一直孤獨下去?！?/p>

現(xiàn)在想想的話，這句話其實不是詛咒，而是她給自己憐憫吧。

“哐當”

一瓶飲料從自動售貨機中落下，屏幕上的燈光好像震動了一下。

佐天淚子仍然稚嫩的面孔倒映在屏幕中，淡淡的鏡像虛幻卻不會消失，大概她這個年紀的人里很少能擺出她面前這種真正意義上的撲克臉吧。

不，貌似其中有一點淺淺的微笑。

終于要結(jié)束了。

佐天淚子的記憶開始向著某個時刻回溯，不需要花什么力氣，也沒有刻意的抓住關(guān)鍵點。它就在那里，她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張臉比最后一次看到的還要清晰。

她們告別的地方是結(jié)束，也是開始。

十分鐘前，佐天淚子剛剛完成任務(wù)。

不是什么太復(fù)雜的事情，跟平常上頭交代任務(wù)沒有區(qū)別。很普通的潛入，很普通的接近，很普通的將目標以科學界沒有辦法理解的方式殺掉，然后離開就好了。

非要要找出些不同的話，那應(yīng)該就是，對佐天淚子短暫的人生來說，這是最后的任務(wù)。

不過她本人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反正就是那樣吧，死掉而已。

從那個時刻開始，死亡就成為了佐天淚子的日常，像死神一樣在世界各地徘徊，收割不同人類的生命。

從某種層面上來看，她現(xiàn)在反而更像是一個圣者。和她的人生相遇的人只有死亡的結(jié)局，所以對佐天淚子而言，那些人在社會上擁有什么樣的地位，過去做過什么，將會做出什么，是好人，還是壞人；年齡，性別，胖瘦高矮，通通都不重要。

大家都會平等的變成一具不會動的尸體，成為大自然的養(yǎng)分。

不需要歡笑，不需要憐憫，不需要傷感，不需要憤怒，不需要哭泣。

大家都是一樣的。

只有這樣才不會想起來，因為不想要記起那時的畫面，對那幅場景擁有任何的感情才會這樣做的吧。

不對任何人抱有感情，將所有殺死的人以一條生命這樣的重量放在天平上。

她就不會變得特別。

腦海中的畫面回到了那一天。

佐天淚子從這個世界上剝奪的第一條人類生命。

放松垂著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緊繃起來，在這潮濕炎熱的夏夜顫抖著，那時候的手感還殘留在指尖。

唯一一次用匕首殺人，感覺不是很好。

盡管精準選擇了一擊刺進心臟的必殺，但對方卻沒有立刻死去，不僅烏黑水亮的大眼睛輪流切換了各種情緒，還在血液從口中流出的時候，分出空間對自己說了話。

“你將一直孤獨下去?！?/p>

那一天，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從地牢中走出來的佐天淚子在陽光下適應(yīng)了好一會，瞳孔和皮膚才找到了活著的感覺。

正當饑餓感找上門來的時候，笑得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少女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邊。

只是佐天淚子并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黑色短發(fā)的少女雙手握在背后，彎著腰看著坐在地面上的佐天淚子。

“接下來我們會經(jīng)歷很殘酷的事情，一個人一定會很孤獨吧，所以一起活下去吧?！?/p>

少女做了簡短的解釋。

佐天淚子很快就明白了，所謂“殘酷”為何意。

接下來的時光中，佐天淚子才知道，自己在地牢中是多么的幸福。

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魔術(shù)訓(xùn)練方式，各種違反魔術(shù)界規(guī)定的提高魔力的秘術(shù)，身體、心理承受不了而不斷死去的同行者。

當時身為小孩子的佐天淚子還不是很清楚自己應(yīng)該憎恨什么，無法排解內(nèi)心的痛苦，不甚優(yōu)秀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寄托什么而走下去。

但是她活下來了。

作為最后的勝利者。

一直在身邊的少女應(yīng)該一直承受著相同的痛苦才是，但是她卻一直對著佐天淚子微笑，說著同樣的話。

“一起活下去吧。”

沒有寄托的佐天淚子大概就是在這句話的支撐中才熬過了“殘酷”吧。

直到，

最后的殘酷降臨之時。

——佐天淚子最后的試煉是殺掉少女。

意識到自己變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

佐天淚子在聽到題目的時候沒有產(chǎn)生任何的疑惑，只是詢問了抹殺的方式。

內(nèi)心的感情，屬于人類的特別已經(jīng)不知在何時失去了，佐天淚子從那個時候就無法再有感情的看待一個人了，不會憎恨，亦不會愛上。

所以才一直沒有回應(yīng)少女的愿望吧。

我們不可能一起活下去。

“用匕首吧?！毕逻_任務(wù)的訓(xùn)練者對佐天淚子的提問有些意外，稍微思考了一下，玩味的說道。

輕易的了為少女做了結(jié)局。

匕首刺進了少女的心臟。

她看著佐天淚子，眼中切換著復(fù)雜的情感。驚訝、恨意、懊悔、可憐、憤怒、痛苦。

和佐天淚子不同，直到最后少女都沒有失去作為人類的特別。

不過這也可能是她會放棄的原因，她們早就不可能作為正常的人類活下去了，擁有正常的情感只會讓下達命令的人感到麻煩而已。

是的，沒錯。

不能擁有感情。

佐天淚子握緊匕首，往上施加更大的力道，往少女脆弱的心臟的更深處刺去。

經(jīng)歷了同樣訓(xùn)練的少女大概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她沒有繼續(xù)抵抗。

只是留下了那句話。

讓佐天淚子永遠銘記殺死了自己的話語。

不過結(jié)束的時刻很快就要到了。

這一次的任務(wù)執(zhí)行地點在和魔術(shù)相對的科學世界的大本營——科技力量無法猜測的學園都市。

在這里殺掉了一個人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僥幸離開了，也會在不久以后被組織交出去息事寧人。雖然還有逃跑這一條路，但是到時候就要面對兩邊的力量追殺，也不可能改變的了結(jié)局。

相比之下，在這里安靜的等待死亡反而是最輕松的。

早在接到任務(wù)的時候，佐天淚子就想好了現(xiàn)在。完成了任務(wù)以后，她一個人在這夏夜中漫無目的的游蕩，等待著那個時刻到來。

似乎從殺死少女的那個時刻開始自己就沒有再擁有這樣不用考慮事情的悠閑時光，不懂得如何消遣的佐天淚子居然覺得剩下來的時間是那么漫長。

覺得口渴的她走到路邊的自動售貨機前隨便買了飲料，結(jié)果卻一不小心發(fā)起來呆。

“那個！”

音量有點超過人類說話音量的平均值，掩蓋不了弱氣的聲音闖進了佐天淚子的世界，在干涸貧瘠的土地上種下了小小的種子。

佐天淚子轉(zhuǎn)過頭看向發(fā)出聲音的右邊——大概是用了最大的音量，頭戴夸張花朵發(fā)飾的黑發(fā)少女漲紅了臉。

那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