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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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校對：曼光頭的表弟

妹——妹——！

第十五章：蒼鷹之影

萊彌亞，黎明之城——正義之法克斯七十六年（帝國歷公元前1597年）

?

?????? 在王宮方面正式公布消息后，萊瑪什扎國王的死訊在幾個小時內(nèi)便傳的沸沸揚揚。迅捷的使者們穿過金色平原將消息帶去萊巴拉斯和阿斯崔，然后再經(jīng)過荒棄的瑪哈拉克前往帝王谷和西部諸邦。幾個月內(nèi)，七大城邦的王室代表團紛紛東進，來向已逝的國王致敬，同時評估黎明之城內(nèi)的新情況。即便在最偉大的尼赫喀拉城邦里，女王登基也十分罕見，在萊彌亞當?shù)馗锹勊绰劇Ｈ藗兗娂姴聹y這將如何影響萊瑪什扎統(tǒng)治時期編織起的貿(mào)易協(xié)議網(wǎng)。祭司王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萊彌亞，猜想著也許最先到達女王身邊的人最有可能從她的新政權(quán)中獲利。

?????? 最先抵達的是努瑪斯的阿姆奈特女王。她一路乘駁船沿大明河而上，深入山區(qū)，大明河廣闊的瀉湖岸邊建有許多規(guī)模龐大的貿(mào)易站，努瑪斯人在那里卸下了二十多匹駿馬，一行人繼續(xù)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馳，直到到達金色平原的北部邊緣。

?????? 贊迪里國王提瑞姆恩也是沿著這條路線前來，不到一個月后，他率領(lǐng)著一隊北方奴隸，帶著送給新女王的禮物來到了城里。來自贊迪里的代表團在穿越平原時遭到土匪襲擾，路上損失了幾個人，最后才在城里得到庇護。

?????? 下一位到達的是臉色陰沉、白發(fā)蒼蒼的夸塔國王納伊姆，隨行的是一群莊嚴肅穆、灰頭土臉的祭司。這位夸塔統(tǒng)治者傾其一生試圖重建他的國家與瑪哈拉克，但收效甚微。要不是看守城門的守備隊長還算有點頭腦，夸塔代表團差點被當作一群乞丐拒之門外。

?????? 在夸塔代表團抵達兩周后，卡-薩拜國王阿蒙諾-霍特普（Ahmuno-hotep）率領(lǐng)著一支規(guī)模更大的隊伍現(xiàn)身了。盡管青銅之城在半世紀前方才遭受過可怕的圍城，現(xiàn)在基本上還是一片廢墟，但阿蒙諾-霍特普希望向他的同僚們表明自己和卡-薩拜仍然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他的仆人們?yōu)榕鯉砹嗽S多貴重的禮物，很可能是直接從王宮里搬來的。衛(wèi)隊士兵的矛尖上沾滿鮮血，看來有一伙匪徒為了從阿蒙諾-霍特普手中奪走這些寶物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 奇怪的是，最靠近萊彌亞的城邦們卻是最晚派出代表向女王致敬的一批。首先來的是阿斯崔國王謝普瑞特，他面無表情且一身戎裝，率領(lǐng)著一支王室衛(wèi)隊，士兵們?nèi)可泶┕鉂嵉尿崞た住２幌衿渌韴F帶著黃金或?qū)毷惖亩Y物，阿斯崔人帶來了叢林深處的財富：琥珀、拋光的雷蜥角、和一瓶瓶在整個尼赫喀拉都難尋其蹤的奇異草藥。

?????? 這些貴重的禮品在向女王傳達一條消息：自戰(zhàn)后黑暗時期以來，阿斯崔的國力已經(jīng)大體恢復(fù)，他們已經(jīng)擊退了蜥蜴人部落，還收復(fù)了大部分失地。簡而言之，阿斯崔人是想向女王表明：最好把他們當作朋友和盟友，而不是對手，這樣對萊彌亞來說才是明智之舉。

?????? 最后，在努瑪斯代表團到達三個多月后，萊巴拉斯祭司王和他彪悍的戰(zhàn)士王后才姍姍來遲。他們到達時的臉色甚至比阿斯崔人還要陰郁，由貴族和長矛手組成的隨行隊伍全員披掛著暗色而富有光澤的鐵甲。

?????? 這一形象震驚了萊彌亞的貴族們。多年來，不斷有謠言說萊巴拉斯人一直在碎峰山附近努力找尋鐵礦。很明顯，他們不僅成功了，而且還掌握了冶煉這種致密金屬的藝術(shù)，就連萊彌亞王室工匠都無法做到這點。而至于他們與阿斯崔進行軍事合作的說法，萊巴拉斯國王麾下戰(zhàn)士的武藝提升似乎直接證實了這一謠言。與萊彌亞不同，學(xué)者之城對于在其管轄范圍內(nèi)襲擾貿(mào)易之路的土匪們采取了積極地應(yīng)對措施，換言之，萊巴拉斯王后已不止一次御駕親征，率部剿滅規(guī)模最大、最頑固的匪幫。她披堅執(zhí)銳與士兵們同行，將頭發(fā)緊緊束在腦后，表情如同她的綽號一樣透著無情與兇狠。

?????? 涅芙瑞塔并沒有像萊瑪什扎曾經(jīng)那樣讓王室代表團住在宮帳之城里，以奢華打動他們，而是歡迎每一支隊伍進入王宮。他們被分配到與自身地位相稱的豪華住所，受到慷慨好客——但略微陰沉——的款待?？腿藗儾]有浪費女王的好意，他們每個人都在利用接近她的機會來推動自己的議程。幾個星期以來，涅芙瑞塔與每一位統(tǒng)治者都進行了私下會面，共同討論國家大事，一直談到深夜——除了阿斯崔國王和萊巴拉斯國王，他們都對女王派來的代表十分禮貌，但仍選擇保留自己的意見。

?????? 等到所有國王與王后聚齊的時候，萊瑪什扎已經(jīng)在他的墳?zāi)估锾闪肆鶄€多月了。來訪的統(tǒng)治者們沒有參加送葬游行，而是在城北的冥都中參加了莊嚴的紀念儀式，然后大家又花了六天時間參加每天下午在王宮花園舉行的冗長會議和豐盛宴會。

?????? 客人們利用會議來測試自己與女王私交的成功度，并確定他們與同僚之間的關(guān)系。結(jié)果大家很快便發(fā)現(xiàn)，不管他們多么無情地追求自己的目標，卻沒有任何一人占得先機。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區(qū)別的話，那就是他們的優(yōu)勢和劣勢都被精心利用，以抵消某個競爭對手的優(yōu)勢，繼而創(chuàng)造了一種平衡狀態(tài)，每座城邦都能繁榮穩(wěn)定，前提是它們必須履行對萊彌亞的義務(wù)。

?????? 是萊瑪什佩特拉最初設(shè)想了這張經(jīng)貿(mào)債務(wù)網(wǎng)，之后由他的兒子萊瑪什扎著手鋪設(shè)，最后由涅芙瑞塔收緊，網(wǎng)住了所有大城邦。而沒有一位尼赫喀拉統(tǒng)治者能夠確切地說出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當他們啟程前往萊彌亞時便已預(yù)料到了其中的兇險，他們策劃并準備了各種各樣的計劃來對抗這類陰謀，然而，在與萊彌亞女王精明而誘人的詭計相較量時，他們那所謂的狡猾只能盡數(shù)化為烏有。

?????? 等到第六天結(jié)束時，來訪的統(tǒng)治者們已經(jīng)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來萊彌亞不僅是為了見證一位國王的逝世，也是在正式確立這座城市作為整個尼赫喀拉財富與權(quán)力中心的地位。

?????? 在私下會談時，甚至是對著酒杯自言自語時，王室的客人們在懊悔的低語中向彼此承認內(nèi)心的沮喪。他們想知道自己的計劃怎么會出了這么大差錯，而他們的對手只是一位向來深鎖宮中、不諳世事的女王。阿斯崔和萊巴拉斯的統(tǒng)治者只是側(cè)耳而聽，將揣測暗藏于胸。

?????? 在午后斜射的陽光下，萊彌亞王庭像一座寶庫一般閃亮。來自五位偉大國王與女王的禮物就堆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放在高聳的玄武巖雕像腳下，雕像兩側(cè)是前往萊彌亞王座前的長隊。至少有八位失落的尼赫喀拉神明在俯視著朝堂上的請愿者。最前面靠近大門的兩位分別是面目猙獰、長著豺狼頭的死神狄迦夫，以及沒有面孔、戴著兜帽、準備審判死者靈魂價值的烏西里安。向里走六十步，獅首的大地之神、力量的賜予者蓋赫布站在法克斯對面，法克斯是一位鷹首的正義使者。再向前走六十步，在通向?qū)氉膶掗熍_階旁邊，站著性感的貓面女神巴希斯，她是愛與美的給予者；她那貓一般的眼睛似乎正調(diào)皮地盯著大廳對面瘦高的塔赫齊，那位知識的傳授者和守護者。最后，王座兩側(cè)站著萊彌亞的守護女神阿薩芙——她是施法者和神圣契約的締造者；還有強大的太陽神佩特拉，他乃萬物的天父。

?????? 王座的守衛(wèi)者向著西方，面對大海。陽光從房間入口處上方的長方形開口中傾瀉而下，使雕像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放眼整個尼赫喀拉，只有喀穆里的宏偉王庭能與這間富麗堂皇的大廳相媲美。

?????? 萊彌亞的王座也是用細紋深色木材雕成，就像曾經(jīng)擺在喀穆里王宮中的塞特拉王座一樣。據(jù)傳，此座早在大遷徙時期便被尼赫喀拉人從南部叢林深處一起帶出。王座的靠背很高，深鑿其上的曲線宛若天成；粗而卷曲的扶手柔和且光滑，在代代先王的手下磨得锃亮。而在涅芙瑞塔的觸摸中，它們只會感到溫暖。她靠在這把古老的椅子上，仔細端詳著各國代表團的身影。即使在百步之外，她也能從他們穿著拖鞋的腳發(fā)出的短促嗖嗖聲、緊抿的嘴唇發(fā)出的微弱喘息聲中感覺到他們的不安。

?????? 女王身穿最華貴的禮袍：藏紅花綢繡千層刺金，外掛成千上萬顆小珍珠。她的細腰上束著金線和青金石串成的闊帶，玉頸則戴著一串金項鏈。金發(fā)卡和數(shù)條珍珠發(fā)鏈將她的秀發(fā)束起，纖細的手腕上戴著厚厚的金鐲。在她左臂彎處夾著沉甸甸的阿薩芙黃金權(quán)杖，杖頭鑲著小顆瑪瑙，修作一對纏繞的蛇形。她的臉上則是黃金面具那冰冷、毫無生氣的輪廓，這是她從靈床上爬起來后第一次戴上它。她已下定決心：那些詭計多端的東方蠻族今后將再也不配讓她以如此禮儀相待。

?????? 面具光滑的表面反射著日光，幾乎讓觀者難以直視。涅芙瑞塔感覺著照在她手上的陽光，只有一絲隱隱的不適，就像是在逐漸消退的刺痛。即便是納迦什和他的不朽者們也需要避開佩特拉的灼熱光芒，但女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在早上或下午輕松地外出走動。她一點也不像死靈法師或他的爪牙；不知怎么，她從毒藥、魔法和死亡的熔爐中重生了。斯芬克斯毒液與生命靈藥之力的相互作用，再加上阿克漢儀式的運作，這一切將她的身體轉(zhuǎn)化成了某種超脫于死亡之外的東西。

?????? 她不僅僅是不朽者。涅芙瑞塔已變得如同阿薩芙本尊一般，世界的秘密在她眼中一覽無遺。她能感覺到陽光穿過天空，也能感覺到浪潮穿過腳下巖石的節(jié)奏。她能感覺到在這座回音不斷的大廳中的每一個活物，從站在她王座腳下的內(nèi)閣成員，到天庭的親王和他的侍從，甚至是站在大廳以外面無表情的王宮侍衛(wèi)。她能聽到他們的每一個動作，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氣味，能嘗到他們血管里流淌的豐富而甜美的鮮血。

?????? 她首先想到的是血，永遠是血。如果說她的新生還有什么弱點的話，那就是對人類血液的無盡渴望。這是她力量的源泉，比納迦什的小藥酒純凈有力一千倍，但她幾乎每次喝飽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渴望更多。涅芙瑞塔必須每晚喝血來維持體力。幸運的是，有一整座繁盛的城市隨時聽命于她，而她也知道自己永遠不會離它而去。

?????? 女王在面具凝固的曲線后面懶懶地笑著，像饑餓的母獅一樣冷峻地端詳著夏親王年輕英俊的臉龐。他和隨從們徑直走到離女王的群臣不到十來步的地方才突然停住，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萊彌亞貴族們的存在一樣，臉上還故意露出一副輕蔑的表情。和以前一樣，這位天朝皇嗣身邊陪有一名阿諛奉承的翻譯、幾位專橫跋扈的官員，以及一位沉默而端莊的年輕女子，她的臉和手臂涂的就像涅芙瑞塔一樣蒼白。女王不能確定她是親王的妻子還是寵妾。她雙手緊扣端在腰間，眼睛盯著夏親王腳后跟靠后一點的地面。

?????? 夏海峰抬起一只長長的金色指甲，做了一個幾乎察覺不到的手勢，他的翻譯立刻朝王位邁了一小步?！盎首拥钕孪蚰ナ赖姆蚓硎景У?，”他生硬地說，“殿下還不禁注意到，您想必已是悲不自勝，才無暇顧及哪怕最基本的禮節(jié)?！?/span>

?????? 涅芙瑞塔微笑著，“皇子殿下錯怪了，”她簡潔明了，又要小心保持語氣的中立和不受影響，“我清楚自己作為統(tǒng)治者和主人應(yīng)負的責(zé)任。難道他沒有得到應(yīng)得的禮遇和尊重嗎？”

?????? 翻譯頓了一下，緊緊抿著嘴唇，努力想做出一個恰當?shù)幕卮稹！跋蚰蕡蟠耸乱蚜钗腋械饺f般恥辱，您的衛(wèi)兵早前拒絕讓殿下的仆人先行進入以備天子駕到?！彼麛傞_雙手，“既然如此，敢問我家主上要在何處歇息，在何處與您共賞名茶、款款而談呢？”

?????? “王庭之內(nèi)只會有一處座位，”涅芙瑞塔冷冷地回答，滿意地看著翻譯開始顫抖，“來此當是為處理國事，而非閑扯?！迸踺p蔑地擺了擺手，“不過我可以原諒皇子殿下的誤解，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被邀請來此覲見?！?/span>

?????? 親王手下的一位官僚發(fā)出了一聲窒息般的喘息；其余的人尚且保持著鎮(zhèn)靜，但涅芙瑞塔能聽到他們的心臟正在胸腔中憤怒地劇烈搏動。此番言論對于親王的羞辱程度，無異于走到他面前并扇了他一巴掌。

?????? 翻譯被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便轉(zhuǎn)過身來盯著夏海峰，而后者的表情如同石雕一般?；首釉俅屋p彈了一下彎曲的長指甲，向那翻譯做了個手勢。那人向親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面對女王。

?????? “殿下有幸接到來自他父親——天地共戴之皇帝（Emperor of Heaven and Earth）的圣旨?！狈g盡己所能安撫著自己被冒犯的尊嚴，“他希望知會于您，關(guān)澗省（Guanjian province）的金礦給帝國帶來了巨量財富。天恩浩蕩，以致黃金的價值已不比當年令尊欠下債款之時。”這名官員在向王座鞠躬時，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芒，“萊彌亞和天朝之間的協(xié)定還需多加款項，數(shù)目必不可少于協(xié)議金額之三倍，如此方可償清債務(wù)?！?/span>

?????? 大廳里一片寂靜。親王和他的侍從們看著、等待著、期待著憤怒的叫嚷，但卻遲遲未能如愿，他們自己反而變得越來越不安。過了好一會兒，女王終于搖了搖頭。

?????? “不行?！?/span>

?????? 憤怒的叫嚷終于響起，但卻是因為皇子的仆從們?yōu)樘斐ブ际苋瓒豢啥?。一位官員甚至向前邁了一步，對女王舉起了拳頭。他還沒來得及邁開第二步，艾博拉什已擋住他的去路。冠軍勇士手中鐵劍的劍尖微微戳進了官員的喉嚨里。

?????? “夠了，”涅芙瑞塔的聲音清晰地蓋過了騷動?！跋挠H王，您侍從的傲慢冒犯了我。他們將立刻離開?！?/span>

?????? 翻譯鼓起他狹窄的胸膛，“這不是你說了算的——”

?????? “出去?！蹦饺鹚铝畹耐瑫r將她的意志延展開來，天朝官員紛紛逃離，匆忙地服從著女王的命令，幾人險些被長袍下擺絆倒在地。不一會兒，就只剩下親王和他的女人了。

?????? 涅芙瑞塔慢慢從寶座上站起。她的動作流暢優(yōu)美，像眼鏡蛇一樣令人著迷。她走下樓梯，來到天朝皇子面前，皇子則出于純粹而固執(zhí)的驕傲堅守著他的陣地。女王靠近到能夠到他的距離，深深凝視著他的黑眼睛。

?????? “你父親的要求是不可能達到的，”她伸展自己的意志，滿意地聽到親王的心跳有所回應(yīng)，“這你我都很清楚。”她打量著他，金面具微微歪向一邊，“你是個聰明人，夏親王。想必也很實際，否則你一開始就不會同意來這里。所以，或許有辦法用黃金以外的貨幣來償還萊彌亞的債務(wù)？”

?????? 夏親王微微皺了皺眉頭。他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女王的問題?！澳隳芴峁┦裁?？”他的尼赫喀拉語很流利。

?????? 女王走近一步，將手搭在他身上，就在脖子和鎖骨的交接處。她能感覺到親王皮膚下面血管的跳動。她雙唇輕啟，舌頭掃過口中鋒利的牙尖。

?????? “給您嗎，親王殿下，”她低聲說，“我以永生為禮?！?/span>

?????? 夏海峰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掙扎，因為他的理智正在她意志的誘惑下抗爭著。他想著不要相信她，要尊從父親的意愿，對萊彌亞落井下石，但他的心卻拒絕服從。

?????? 親王平順的前額微皺?！叭绾?？”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 涅芙瑞塔舉起一只小小的瓷瓶，里面躺著她的一滴寶血?！澳弥@個，回到你在城里的住所，日頭一落就喝下去。然后你就明白了?！?/span>

?????? 親王仿佛在夢游一般，伸出手從她手中接過小瓶。里面儲存的力量與納迦什的生命靈藥相比要消退得快的多，但效力也要強上百倍。她已經(jīng)在陰謀集團的成員身上試過了，對結(jié)果很滿意?！懊魈煸賮碚椅?，”她接著說道，“到時候我們再詳談后事?！?/span>

?????? 夏海峰緊握著小瓶。他的心要他服從，但他的頭腦仍然試圖反抗?！拔摇也荒苓`抗皇帝的意志?！?/span>

?????? “誰知道若是皇帝聽聞此事，他的意志會不會也有所改變呢？”涅芙瑞塔一邊說，一邊用上了漆的長指甲輕輕敲著小瓶?！坝只蛘?，當一個兒子有了這樣的力量，難道他就不能起來代替父親，自己稱帝嗎？”

?????? “我……”親王的表情變得不安起來，但他慢慢點了點頭?！拔視紤]的?！?/span>

?????? 涅芙瑞塔笑了，“那就去吧，可別把我們討論過的事告訴別人?！彼哪抗廪D(zhuǎn)向站在親王陰影之下的女人。女王一時心血來潮，說道：“在此期間，她將留在這里，保證您的自由裁量權(quán)?！?/span>

?????? 夏海峰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個女人，好像突然才想起她在那里。“她？”他顯然對女王的要求感到吃驚，“她什么都不是。”

?????? 涅芙瑞塔看見那女人微微有些繃直了身子?！澳蔷妥屗谶@兒吧，我樂意?！迸趵淅涞卣f，“謝謝你的禮物?，F(xiàn)在去吧。你的仆人等你。”

?????? 夏海峰轉(zhuǎn)回向她，似乎是要進一步抗議，但涅芙瑞塔最后看了他一眼，親王的決心煙消云散。他笨拙而遲疑地鞠了一躬，然后便慌張地從大廳里退了出去。

?????? 女王凝視著那個女人。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但還在繼續(xù)堅定地盯著地板。涅芙瑞塔眉頭一皺。她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那女人的下巴，然后輕輕托她抬起頭來。她們彼此對視了一會兒，表情被精心制作的面具所掩蓋。

?????? “你叫什么？”

??????? 女子只是皺眉。女王嘆了口氣。她當然不會說尼赫喀拉語?！盀醢莸拢蹦饺鹚柭曊f道，“帶她去女宮，看在那兒能不能讓她好過一點。”

?????? 烏拜德急忙跑到女子身邊。女王的不滿已經(jīng)壓垮了這位曾經(jīng)高傲的大維齊爾；他在她的意志下彎腰駝背，就像一條挨了鞭子的狗。他雙目圓睜，鬼鬼祟祟，雙手好似癱瘓了一般不住地顫抖著。他默默挽住年輕女子的胳膊，把她領(lǐng)進大廳后面的陰影里。

?????? 他們離開后，女王回到了王座上，低頭凝視著群臣。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猜疑當初都有誰站在萊瑪什扎一邊了。祖拉斯領(lǐng)主，國王年輕的堂弟，很可能是國王的支持者之一?；蛟S有艾博拉什？肯定沒有沃索倫；國王永遠不會像她那樣給他足夠的自由去探索納迦什的遺產(chǎn)。又或者他會？這提議可以作為很重的談判價碼。

?????? 現(xiàn)在他們誰也不知道該對她作何反應(yīng)。她能感覺到他們的不安，無論他們多么努力地想要掩飾這一點。一方面他們排斥她的轉(zhuǎn)變，而另一方面，他們渴望她所擁有的力量。似乎只有清心寡欲的艾博拉什對她新獲得的力量無動于衷。涅芙瑞塔設(shè)想著不管他們是否愿意，最終都得接受劇毒圣杯。她需要他們的支持來統(tǒng)治這座城市；能保證這一點的唯一方法便是讓他們分擔(dān)與自己相同的風(fēng)險?，F(xiàn)在，她手里有阿克漢的筆記，烏拜德之前又帶她找到了藏在萊瑪什扎房間里的斯芬克斯毒液瓶。隨著時間推移，涅芙瑞塔確信她可以重現(xiàn)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過程。

?????? 安卡特大人一直等到夏親王離去后才開口說話?！耙苍S有用，”他沉思著，“但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在皇室中的影響力。不然的話也許只會讓皇帝再派一位更有權(quán)勢的特使來索要贖金?！?/span>

?????? 無論他之前到底忠誠于誰，自從萊瑪什扎死后，安卡特就成了她身邊不可或缺的人。他編造了這樣一個故事：刺客守護神索科奇的一位祭司潛入宮殿暗殺國王，以報復(fù)他對來自瑪哈拉克的難民待遇不周。隨著故事發(fā)展，祭司首先襲擊了王后，殺死了她的侍女，又用毒針刺死了她，然后沖進國王的房間殺死了國王，之后則被艾博拉什和王室衛(wèi)隊殺死。這一說法十分狡猾，民眾的復(fù)仇情緒需要被集中到某個地方，比如一群早已被大多數(shù)人所蔑視的外來者。更重要的是，涅芙瑞塔的康復(fù)被吹捧成了一個奇跡，這提醒著人們她擁有神圣的萊彌亞王室血統(tǒng)。因此她的統(tǒng)治得到了絕對支持。

?????? 也是安卡特安排了讓阿克漢那被斬首的尸體消失一事。沃索倫，甚至艾博拉什都堅持要將不朽者的尸體焚毀，但在最后一刻，涅芙瑞塔發(fā)現(xiàn)她無法允許自己這么做。相反，她讓安卡特去處理此事，后者謹慎地在城市墓地買下了一座貧民墓，并派人將不朽者葬在那里，與此同時，萊瑪什扎國王則被葬在了城市以北他自己的氣派陵墓中。涅芙瑞塔最后還是自認對那個可怕的怪物有所虧欠，這樣至少算是個補償。

?????? 女王考慮了安卡特的建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耙苍S吧，但要派另一支代表團來可能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這會讓我們有時間來充盈國庫和鞏固軍力?！彼柭柤纾叭绻实凼莻€務(wù)實的統(tǒng)治者，他會接受我們的尾款，并接受他計謀失敗的事實。如果不……那么，若是到那時我們需要捍衛(wèi)自身利益，也會處于比現(xiàn)在有利得多的位置?！?/span>

?????? 艾博拉什轉(zhuǎn)過身來，抬頭看著她。他現(xiàn)在很少這樣做了，所以這也暗示著他的驚訝?！澳钦f與絲綢之國開戰(zhàn)？！”

?????? “那當然不是我的本意，”涅芙瑞塔很平靜，“但我必盡我所能、竭力保衛(wèi)這座城市。你大可放心?！?/span>

?????? “那么您應(yīng)該先擔(dān)心下近在眼前的敵人?！睘跛魅坏亟由狭嗽掝^。

?????? 涅芙瑞塔坐直了身子?！凹倜嬷酢币蚱湓诔莾?nèi)的陰謀活動而臭名昭著，她知道他為了在萊彌亞和其他地方維持龐大的間諜網(wǎng)絡(luò)而破費不少?！俺抢镉袛橙藛?？”

?????? “目前，有，”烏索然回答，“我的線人告訴我，萊巴拉斯國王對您登上王位感到不安。而且 他一直在和別人分享他的憂慮?！?/span>

?????? 女王皺起眉頭。烏索然喜歡慢慢品味他給出的啟示，但她沒有這個耐心?！氨热缯l？”

?????? “首先是阿斯崔國王。自從來到這里之后，他還在深夜與夸塔國王和努瑪斯女王進行過會談?！?/span>

?????? “他想干什么？”

?????? 烏索然搖搖頭?！安恢溃菹?。但可以肯定的是，阿斯崔會支持他，哪怕只是因為兩座城市之間由來已久的友誼?？渌团斔箍赡苓€不能接受，但……”

?????? 涅芙瑞塔著急地嘆了一口氣?！斑@件事的重點是什么？萊巴拉斯人到底想干什么？”

?????? 假面之王聳聳肩?！拔艺娌恢溃菹?。安胡爾國王一直非常小心地避免談及細節(jié)?！?/span>

?????? 祖拉斯勛爵不安地挪動了一下，顯然是在想要顯得有用和害怕引起女王注意之間左右為難?！耙苍S您可以問問卡莉達王后？她一定會告訴您的。”

?????? 涅芙瑞塔低聲嘆了口氣。她有多久沒和卡莉達說過話了？很多年，時光荏苒。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

?????? “沒有必要，”她邊說邊從王座上站了起來，“正好，我已經(jīng)計劃好要在今晚的宴會上宣布兩件事以結(jié)束這些陰謀。萊巴拉斯人無疑是眼饞萊彌亞興起的權(quán)勢，但我們的計劃早已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各個條約已簽字蓋章。只有戰(zhàn)爭才能抵消它們，而那是一件任何一座尼赫喀拉城邦都不會再考慮的事情?！?/span>

?????? 涅芙瑞塔伸出手，摘下了她的面具。聚集在一起的貴族們整齊地低下了頭——當然，這是出于尊敬，但也不是沒有一定程度的恐懼在里面。對她來說，這是件好事。

?????? 女王低頭向他們微笑。“萊彌亞的盛世即將到來。細細感受，并感謝那些被遺忘的神明吧，你們此生有幸見證了這一切?！?/span>

?????? 當晚，涅芙瑞塔在御花園隆重款待了她的客人們。大家圍坐在一張寬大的圓桌旁，半個多世紀前他們也正是這張圓桌邊參與了萊瑪什扎國王發(fā)起的漫長會議。宴會于日落后一小時開始，一直持續(xù)到入夜。大廚們使用從絲綢之國進口的辛辣香料將各種水產(chǎn)和禽類烹制成豐盛佳肴，再配以一罐罐上等葡萄酒和數(shù)壇香醇的啤酒。樂手和身著綢緞的舞者們在上菜間隙吸引著王室貴客的身心，以便讓食物和烈酒有時間沉淀下去，順便調(diào)節(jié)大家的情緒。寬闊的場地周圍放置著許多小火盆，空氣中滿是芳香且略帶迷醉作用的煙霧。

?????? 女王坐在曾經(jīng)屬于她丈夫的高腳椅上，雙目低垂打量著她的客人。每道菜上桌時她都會假裝吃一點，而仆人們則被要求在換菜時將她的餐盤最先撤走。自從轉(zhuǎn)化之后，食物和美酒在她口中已索然無味；甚至更糟，即便只吃下一點點東西也會使她喉嚨發(fā)緊，胃中絞痛。再多的黑蓮花和迷香也無法麻痹她的體感。幸運的是，烏拜德會在兩道菜之間為她端來一小杯又熱又紅的飲品，這足以彌補她因不能吃飯而欠缺的營養(yǎng)。

?????? 她密切注視著聚在一起的統(tǒng)治者們，在他們身上搜尋著任何有所懷疑或不滿的跡象。贊迪里國王提瑞姆恩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他大笑不止，并且一直在他膚白貌美的蠻族小妾耳邊念叨一些淫蕩的悄悄話。在他左邊，努瑪斯的阿姆奈特女王正用一只長柄銅叉在一碗鰻魚料理中挑來挑去，毫不遮掩自己對鄰座的不屑。白發(fā)的納伊姆國王垂頭喪氣，他坐在一群憤世嫉俗的老祭司中間，這些祭司堅決拒絕參加女王舉辦的娛樂活動。

?????? 之后剩下阿斯崔和萊巴拉斯的兩位國王。謝普瑞特國王坐在涅芙瑞塔左邊，他就像個大頭兵一樣喜歡直接捧著罐子喝啤酒。阿斯崔之王如今已上了年紀，不過倒也老當益壯，絲毫沒耽誤在筵席上暢享各種精美菜肴，晚宴中從身邊疾馳而過的絲衣舞女們也令他感到十分快活。然而涅芙瑞塔無法忽視這位勇士之王繃緊的雙肩，以及當他以為沒有人在看他時向桌上投出的警惕目光。而且，她不禁對掛在國王腰帶上的那把匕首很是在意，那肯定不是一把禮儀用刀。

?????? 萊巴拉斯國王坐在謝普瑞特左邊，二人近到可以勾肩搭背。但自從筵席開始，他們彼此之間還沒怎么說過話。相反，在此期間，安胡爾倒是幾乎一直在和他的王后悄悄地——甚至偶爾激烈地——討論著什么。涅芙瑞塔幾乎認不出她心愛的表妹了；在萊巴拉斯生活的歲月并沒有將卡莉達變成一位文靜順從的王后，而是把她塑造成了她一直渴望成為的戰(zhàn)士——勇猛而耀眼。她已從一位深閨公主的嬌柔身姿中脫胎換骨，變得消瘦黝黑，而且肌肉發(fā)達。王后手上留有刀疤，纖細的脖子右側(cè)紋有一道阿斯崔戰(zhàn)紋，烏黑的頭發(fā)則被扎成二十多條緊辮，用一根金箍束在頸后，凸現(xiàn)出了她的面部輪廓。

?????? 卡莉達對于全尼赫喀拉的王室來說是個污點般的存在；即便是好戰(zhàn)如阿斯崔人也不曾允許他們的王后學(xué)習(xí)劍術(shù)和矛術(shù)，更別提和普通士兵一起行軍打仗了。但卡莉達我行我素，她就像男人一樣騎馬、戰(zhàn)斗、打獵，對公眾的看法不屑一顧。據(jù)說萊巴拉斯人也正是因此而愛戴她，這讓涅芙瑞塔感到十分驕傲，但也十分苦澀地嫉妒著。自打卡莉達回到這座城市起，她們倆從沒說過話。即使在宴會上，她也總是有意避開涅芙瑞塔的目光。當她不跟國王說話的時候便同身旁一位神情緊張的年輕女人竊竊私語。女王確信她以前在什么地方見過那女人。

?????? 她是不是哪里得罪卡莉達了？涅芙瑞塔想不起任何有這種可能性的事情，除非是她表妹對她包辦了自己和安胡爾的婚姻有些不滿。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盯著年輕的萊巴拉斯國王，想知道若是安胡爾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不幸的意外，她和表妹的關(guān)系是否會有所改善。她覺得這個主意有可取之處。

?????? 時至深夜。仆人們從隱密的小道中現(xiàn)身來撤走晚宴的最后一道菜。烏拜德端著又一只盛滿的高腳杯出現(xiàn)在涅芙瑞塔身邊，為她解渴。趁仆人們干活，她呷了一口杯中溫暖的飲料，細細品味著涌上心頭的力量和活力，它們充盈進她的四肢，帶走了夜晚的寒意。

?????? 仆人們忙完便退了出去，涅芙瑞塔把酒杯遞還到烏拜德顫巍巍的手里，平穩(wěn)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秘密集團的貴族們坐在女王兩側(cè)，他們立刻放下酒杯，滿懷期待地凝視著女王。不一會兒，她的王室客人們也注意到了。謝普瑞特國王從啤酒桶后面探眼打量著她，表情難以捉摸。安胡爾將雙臂緊緊交叉于胸前，他的目光不安地在卡莉達和涅芙瑞塔之間來回掃視。只有卡莉達沒有和她對視；她的表妹固執(zhí)地盯著桌面，用剪的很短的拇指指甲在光滑的桌面上畫著什么。

??????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用自己的力量讓這些國王和王后屈服于她的意志。這想法如此誘人，如此容易……然而，之前烏索然有關(guān)阿斯崔和萊巴拉斯的警告讓她猶豫了。如果她嘗試這么做，但因為某些原因失敗了，后果可能是災(zāi)難性的。而且當她手中有其它權(quán)力之源可以利用時，冒這樣的風(fēng)險毫無意義。

?????? “親愛的朋友們，”她舉起雙臂，熱情地微笑著，仿佛要把他們都緊緊擁抱在一起，“你們跋涉千山萬水來向我的丈夫表達敬意，我心中的榮幸之情難以言表。讓我們共同祈禱他已經(jīng)在死者之地加入了他的祖先。他的去世對所有尼赫喀拉人來說都是一個可怕的打擊，但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在與你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交談之后，我對他那帶來繁榮和復(fù)興的遺產(chǎn)將長存下去滿懷信心?！?/span>

?????? 涅芙瑞塔讓自己的笑容慢慢褪去，表情從神采奕奕變成了遺憾而若有所思?！叭绻f我本人從這次可怕的經(jīng)歷中學(xué)到了什么的話，那就是現(xiàn)在仍有許多尼赫喀拉人在面對篡位者遺留下的恐怖。圣約的破滅和舊神的離去在我們所有人的靈魂中都留下了可怕的創(chuàng)傷。我們認為自己的土地神佑不再，我們也不再將自己看做神眷之人?！?/span>

?????? 這段話引起了納伊姆國王和他那群祭司的注意。他們臉上的陰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驚奇，以及雖然微弱但仿佛曙光初現(xiàn)般的希望。這也引起了其他統(tǒng)治者的興趣。安胡爾困惑的神情則變得越來越謹慎。

?????? “親愛的朋友們，尊敬的國王和王后們，我認為諸神仍與我們同在。因為萊彌亞的血統(tǒng)依然強大，即使是在這個黑暗的時代，阿薩芙的祝福也沒有離開我們！是她，偉大的美與魔法女神，說服了偉大的佩特拉憐憫我們的人民，讓這片土地成為天堂?！?/span>

?????? 涅芙瑞塔的視線繞桌一圈，與每一位統(tǒng)治者的目光相遇。“聽我說，朋友們。女神籍由我而存在，因為她自文明之初就存在于我的每一位祖先之中。我們還沒有被拋棄。如果我們能團結(jié)起來，將納迦什毀滅的一切恢復(fù)如初，也許我們能締結(jié)下新的圣約——它將引領(lǐng)我們進入復(fù)興的黃金時代。”

?????? “贊美諸神！”一位年長的祭司喊道。老人站起身，將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伸向天空。“贊頌吧！我們終獲救贖！”

?????? 女王深情地對老人笑了笑。你就信了吧，她想，這將有助于說服其他人。

?????? “在過去，我的丈夫認為，更明智且更富有同情心的做法是關(guān)注當下的需求，而非追憶過往，”女王繼續(xù)說，“時至今日，我也不該質(zhì)疑他的政策是否明智。但我們的城市正在復(fù)蘇，我們有了一系列計劃來確保我們的貿(mào)易和繁榮，我相信是時候了，我們將把納迦什最后的遺毒徹底抹去。希望之城瑪哈拉克必將得以重建。生者之城喀穆里也必將重拾往昔的榮耀。”

?????? 每個人，甚至是喝多了的提瑞姆恩國王，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幾名祭司開始低聲祈禱感謝他們的神，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悄然流下。涅芙瑞塔停了下來，讓這一刻慢慢過去，直到謝普瑞特國王終于上鉤。

?????? 阿斯崔年邁的戰(zhàn)士國王把啤酒放在一邊，身子前傾，胳膊肘支在桌上?！澳蛩阍鯓影芽剡@種規(guī)模的復(fù)建工作呢？”

?????? 涅芙瑞塔恭敬地點了點頭，回答了這個問題：“其實，我并沒有打算如此貿(mào)然地去親力親為，因為這里有比我更好的人選。比如您，已經(jīng)表達過承擔(dān)這份努力的意愿。阿斯崔誕生自遙遠的喀穆里；她的王室血統(tǒng)正在您的血液中流淌。按理說，那座城市的未來應(yīng)該由您和您的后代來決定。我只是想分享萊彌亞的財富，讓這項任務(wù)成為可能?！?/span>

?????? 謝普瑞特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可不是他預(yù)期的答案?！岸唷愦蛩愠龆嗌?？”

?????? “每年三噸黃金，直到我們一致認為這座城市的重建工作完成為止?！?/span>

?????? 提瑞姆恩國王震驚得喘不過氣來。阿姆奈特女王的眼睛則睜得大如銀盤。

?????? 納伊姆國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手掌壓在桌面上。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暗示著他有些害怕自己可能是在做夢?！皞ゴ蟮呐酰乾敼四?？您想必不會對希望之城有失偏頗吧?！?/span>

?????? 涅芙瑞塔再次點點頭。“我不會。您和瑪哈拉克的祭司們每年同樣可以獲得三噸黃金，用以重建那座圣城。”

?????? 混亂接踵而至?，敼说募浪緜儦g呼雀躍，熱情地贊揚著納伊姆國王和涅芙瑞塔女王。阿姆奈特女王從座位上站起，轉(zhuǎn)過身，專心地對謝普瑞特國王說了些什么，后者則瞪大了眼睛。提瑞姆恩國王把頭往后一仰，大聲嚷著要更多的酒。

?????? 這是一筆難以置信的巨款，比任何一位統(tǒng)治者合理的期望都要多，但實際上，這只是萊彌亞之前每年需付給帝國欠款的一半多點。萊彌亞仍將獲利，而阿斯崔和夸塔將花費數(shù)十年——甚至數(shù)百年的時間——集中精力重建兩座城市，他們再也無法享受到曾經(jīng)擁有的財富和權(quán)力。等他們意識到自己中計了的時候，萊彌亞的卓越地位早已無可動搖。這將是數(shù)十載精心計劃的決定性勝利。

?????? “謊言！”

?????? 這喊聲像號角一樣直破喧囂。是卡莉達，她緊握地雙拳憤怒地顫抖著，臉色蒼白，表情痛苦。

?????? “涅芙瑞塔女王在說謊，”卡莉達宣稱，“并不是阿薩芙的祝福給了她美貌和不自然的青春，而是卑鄙的巫術(shù)！她和怪物們混在一起，還親身實踐了納迦什那受詛咒的魔法！”

?????? 涅芙瑞塔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的表妹，半晌才開口：“卡莉達？怎么……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 “我有證人！”卡莉達大聲說道。她指向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女人，“當一個白皮怪物抱著你出現(xiàn)在女宮里的時候，艾雅也在場！她目睹了整個儀式，目睹了褻瀆的流血！她能逃出王宮并把真相告知于萊巴拉斯純屬奇跡。”

?????? 現(xiàn)在涅芙瑞塔想起自己以前在哪里見過那女孩了。侍女不敢正視女王的眼睛，就好像害怕如果她這樣做了便會失去靈魂一樣。被一個女仆出賣？這想法使她倍感恥辱。

?????? “我不知道那個小傻瓜說了些什么，”涅芙瑞塔懟了回去，“你選擇相信一個女仆的話，而非相信萊彌亞的合法女王？”

?????? 卡莉達就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xù)說著：“多久了？你拜倒在篡位者腳下有多久了？我以前總納悶?zāi)銥槭裁床粫兝?，姐姐。萊瑪什扎知道嗎？這就是他想毒死你的原因嗎？”

?????? 涅芙瑞塔的手像落雷一樣拍在桌上?！澳闾^分了！”她聲色俱厲，震驚和突然間的恐懼化為怒火?！澳阍趺锤易谖业淖琅裕硎苤业恼写?，然后指責(zé)我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就因為整個尼赫喀拉只剩我一人還蒙受著神的恩寵！”

?????? “當心，表姐！如果諸神還能聽到我們的話，他們可不會輕易接受這種褻瀆！”

?????? “褻瀆的人是你，卡莉達！”涅芙瑞塔咆哮起來，“無辜者不懼神罰！”

?????? “那就挑戰(zhàn)我吧，”卡莉達說，“公正地證明你的清白。”戰(zhàn)士王后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你我交鋒，看看誰才是諸神真正眷顧的人?！?/span>

?????? 太晚了，涅芙瑞塔意識到她已經(jīng)偏的太遠?？ɡ蜻_設(shè)下了圈套，而她一頭扎了進去。她不敢拒絕，尤其是在一群祭司和侍僧面前。這將毀掉她盡心策劃所獲得的一切。

?????? “就這樣吧，”她麻木地說，“艾博拉什，給我拿把劍來?！?/span>

?????? 籌備工作基本上是在沉默中進行。安卡特大人領(lǐng)著涅芙瑞塔離席，來到花園空地的另一邊。天上居然沒有云，女王對宮殿上空冷冷閃爍著的群星感到驚奇。幾分鐘后，卡莉達也跟了過來；安胡爾國王在后面追趕她，焦急地低聲說著什么，她卻毫不理會。她用一根皮繩把寬大的袖子卷了起來，宴會禮服的下擺也用別針別住了，免得打起來纏住她的腳。涅芙瑞塔看到卡莉達穿著結(jié)實的皮涼鞋而非拖鞋，就跟戰(zhàn)場上的士兵一樣。要是換在別的日子，她也許會覺得有趣，但現(xiàn)在，這情景使她感到心寒。所以她早有預(yù)謀，女王意識到，不管怎樣，今晚都會以流血收場。

?????? 艾博拉什出現(xiàn)在她面前，手里攥著一把青銅劍。冠軍勇士的表情十分激動。他向她遞出劍柄；涅芙瑞塔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讓她接過去。皮革包裹的握柄摸起來很冷。這柄劍又短又直，就像一把約兩尺長的超大號匕首，但似乎很合她的手。她呆呆地凝視著刀尖?！安皇氰F的嗎？”

?????? 冠軍勇士搖了搖頭?！澳鷷l(fā)現(xiàn)卡莉達也沒有用鐵劍，”他邊說邊朝她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青銅更輕更快。她正希望您用鐵劍，那會為她再添優(yōu)勢。”他頓了一下，抿著嘴唇，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您受過訓(xùn)練嗎，陛下？任何形式的訓(xùn)練？”

?????? “別犯傻了?！蹦饺鹚柭曊f。

?????? 艾博拉什面露苦相，“那您下手要快。您比她更快更強壯，而她對此一無所知。好好利用這點。”他向前伸手緊緊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如炬?！皠邮值臅r候不要退縮。她不再是你的表妹了。如果卡莉達有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 涅芙瑞塔把手抽開?！敖Y(jié)束這一切吧?！彼f著便走到人群圍成的圈子里。

?????? 卡莉達輕輕推開她丈夫，走到涅芙瑞塔面前。她手里的青銅劍幾乎和女王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卡莉達握劍的手很輕松，仿佛那就是她手臂的延伸。她現(xiàn)在面無表情，眼神冰冷而疏遠，就像個劊子手。

?????? 涅芙瑞塔打量著人群，尋找祭司。有些禮節(jié)必須遵守。“有阿薩芙的祭司或女祭司在場嗎？”

?????? 祭司和侍僧們不安地動了動。最年長的那位聳了聳肩。“這項榮譽應(yīng)屬于您，陛下。”

?????? 涅芙瑞塔低吼一聲。她閉上眼睛，向天空舉起雙手，努力回想著恰當?shù)淖盅邸?/span>

?????? “偉大的阿薩芙，司掌美麗與世界上所有秘密的女神。我們懇求您執(zhí)掌這刀劍之爭訟，并以公義審判之，將您的能力賜予義士，擊破惡人的誑語。愿正義以您的名義占得上風(fēng)?！?/span>

?????? “讓正義降臨吧，”卡莉達輕聲附和著，向前沖去，她的涼鞋滑過草地，就好像在匆匆奔向表姐的懷抱。涅芙瑞塔幾乎在最后一刻才看到她閃亮的刀鋒，她趕緊試圖跳到一邊。女王將自己的武器揮成了一條又寬又笨重的木塊，只聽得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 卡莉達的劍刃再次閃爍，劍尖劃過涅芙瑞塔左臂衣袖。女王向右轉(zhuǎn)身，試圖躲開那把鋒利的劍，卻忘了自己手里也有武器。她感到左手一陣灼痛，大叫一聲把它抽了回來?？ɡ蜻_的利刃劃破了她的手背。涅芙瑞塔驚恐地盯著傷口，看著黑色的血珠從傷口里不斷涌出。

?????? 但卡莉達沒有停下。她向前一跳，抓住涅芙瑞塔的劍腕，刺向女王的胸膛。涅芙瑞塔感覺到卡莉達的劍刺透了她的長袍，刺進了左胸下的皮膚。不等卡莉達直戳心臟，她就用受傷的左手抓住了自己表妹持劍的手。

?????? 她們痛苦地僵持了一會兒，鼻子對鼻子，感覺著對方的喘息壓在自己皮膚上。卡莉達固執(zhí)地竭盡全力，當她試圖把劍插得更深時，涅芙瑞塔能感覺到她表妹手臂上的肌肉活動?？ɡ蜻_的嘴唇因憤怒而咧開，她烏黑的眼睛里燃燒著對戰(zhàn)斗的渴望。

?????? 冰冷的恐懼扼住了涅芙瑞塔的咽喉。她不假思索地動用了自己的力量，將卡莉達向后一推。她的妹妹被推飛出去將近兩米以后才重重地落在地上，后背著地?？ɡ蜻_將沖擊通過肩膀變成了后向翻滾，然后迅速跳起。鮮血在她劍尖上閃動。

?????? 現(xiàn)在她知道我有多強了，涅芙瑞塔想著。她不會再犯那種錯誤。

?????? 她們互相繞著圈子轉(zhuǎn)了一會兒，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涅芙瑞塔的左手隱隱作痛，胸上的傷口更像著了火。艾博拉什的話在她腦海中沉悶地回響著。下手要快。

?????? 她望著卡利達，眼中流露出懇求?！皠e這樣?！彼吐曊f。

?????? 但卡莉達離得太遠聽不見，她咆哮著再次向前沖去，劍身放低，不一會兒就來到女王近前。涅芙瑞塔試圖再次扭到一邊，但她感到卡莉達的劍扎進了她的臀部。她大叫著，本能地再次摸向卡莉達的手腕，但這次攻擊只是假象?？ɡ蜻_像蛇一樣迅速把劍抽開，以一組快速而連貫的動作將劍鋒帶向涅芙瑞塔喉嚨一側(cè)。

??????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見利刃向自己砍來。涅芙瑞塔大吼一聲，再次召喚她的力量，向前沖去，深入卡莉達的臂彎。她表妹的劍失之毫厘，只在涅芙瑞塔的脖子后面刻下一道傷痕。

?????? 女王抱著她的表妹，過了一會兒，她能感覺到卡莉達的心在她薄薄的長袍里猛烈跳動。然后，她們分開了?？ɡ蜻_后退一步，表情呆滯，目光落向涅芙瑞塔的劍柄，它正頭朝下插在她的側(cè)身上。她慢慢地、驚訝地用左手抓住那把劍，屏住呼吸，把它拔了出來。黑血從卡莉達身體的一側(cè)流下。

?????? 涅芙瑞塔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表妹倒在地上。一聲叫人肝腸寸斷的哀號打破了寂靜，是安胡爾。

?????? 女王跪在卡莉達身旁。她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她想也不想，趕緊用手捂住自己妹妹身側(cè)的傷口，但它還是血流不止。溫暖的液體流過她的手指，弄臟了她長袍的袖子?？ɡ蜻_發(fā)出哽咽的聲音，試圖移動，但她已經(jīng)越來越虛弱。她睜大眼睛，瘋狂地四處尋找著什么東西或什么人。

?????? “哦，諸神啊。”涅芙瑞塔悄聲說，“哦偉大的諸神啊?！彼械窖劬Πl(fā)熱如火燎，但卻無淚可流。她顫抖著用一只手撫過卡莉達的臉頰，那上面沾滿了鮮血。“原諒我，小雛鷹。求你，求你原諒我……”

?????? 涅芙瑞塔忽然意識到她還有救。她含住自己的下唇，使勁咬了一口，直到嘗到血腥味也不松口，一直咬得嘴唇發(fā)酸。

?????? 涅芙瑞塔雙手捧著卡莉達的臉，轉(zhuǎn)動著，直到她們的目光相遇。她低下頭，直到她們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 “吻我，”她對卡莉達說，“吻我，小雛鷹，然后你就能永遠活著了?！?/span>

?????? 卡莉達僵住了。眼淚涌上她的眼眶。她顫抖著，雙手無力地按在涅芙瑞塔肩上。她說話時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 “不?！?/span>

?????? “求你了”，涅芙瑞塔靠得更近了，但她感覺到卡莉達在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她往后推，“我不想變成這樣。我從來、絲毫都沒想過要變成現(xiàn)在這副摸樣，但萊彌亞需要我。求你了，讓我們像以前一樣，親我一下然后再次成為朋友吧?！?/span>

?????? 卡莉達又抵抗了一會兒，然后涅芙瑞塔感到她的身體放松了。女王松了一口氣，把她血染的嘴唇壓在了卡莉達的雙唇上。

?????? 但她的表妹沒有回應(yīng)?？ɡ蜻_的身體完全靜止不動了。

?????? 在漫長而痛苦的時刻之后，涅芙瑞塔再次抬起頭，凝視著卡莉達無神的雙眼。慢慢地，她意識到人們在叫喊，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痛苦地哀號。一雙手抓住了涅芙瑞塔的肩膀，把她從卡莉達身上拉開。她的長袍上沾滿鮮血。

?????? 安卡特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語。“說點什么吧，”他催促道，“大家都在等待女神的裁決?！?/span>

?????? 涅芙瑞塔將目光落向表妹的尸體，感到自己的心也隨之破碎。

?????? 女王空洞的聲音響起：“正義已得到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