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凌花：姬非雪×東方遙

精神分裂攻×社交恐懼癥受

“你要加入凌雪閣嗎？”

“好啊。”

漫天的血色中，一個少年抹去臉上的鮮血，笑著應到。

“姬非雪，起床！”

一個茶杯“咻——”地往床上砸去，姬非雪猛地睜開眼睛，從腰邊抽出鏈刃，甩了過去，將茶杯砸到了墻中。

“又做噩夢了？”姬如獄神色不變，將自己的武器戴好，“姬非雪，你最好清醒一點兒，要是出任務送了命，沒人會可憐你。”

“知道了，如獄師兄?！奔Х茄㈡溔惺栈?，放到了身旁，在姬如獄走后，他抬起手腕遮住了血紅的眼睛，再次躺了下去。

“喂，你又在想阿姊了？”

“我沒有?！?/p>

“姬非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有時間想阿姊，不如去給阿姊報仇！”

“我沒出息？別忘了，你也是‘姬非雪’，究竟是我想還是你想？”

“呵，我怎么可能和你一樣，我的生命中只有殺戮?！?/p>

“哦?！?/p>

“……”

“喂！姬非雪！”

“又做什么？”

“我們什么時候去給阿姊報仇？”

“……”

凌雪閣的人都知道，姬非雪有病，精神分裂，雙重人格，隨便怎么說。

打他來凌雪閣的第一天開始，大家就知道，這就是個瘋子，一半是面冷心熱的正常人，另一半就是殺氣滔天的瘋子。

沒有人是天生的瘋子，姬非雪亦是如此。

姬非雪在凌雪閣的日子太長了，長到他自己都忘記了，還未入凌雪閣之前，他是叫做什么的。

他只記得，那漫天的血色之間，他的阿姊撲到他的身上，鮮血濺了他一身，于是，另一個“姬非雪”出現(xiàn)了，“他”因仇恨而生，便殺了在場的所有人給阿姊陪葬，一心為了阿姊報仇。

凌雪閣的臺首路過，起了惜才之心，邀請他進入凌雪閣。

他應下了，至此墜入黑暗，成了姬非雪。

姬非雪想著從床上下來，換下了衣服，今天是他難得休沐的日子，他也該去街上逛逛了。

同樣的一天，萬花谷旗下的醫(yī)館迎來了他們的小師弟——東方遙。

“裴師兄，傅師兄，”東方遙戴著斗笠，背著醫(yī)箱，站在醫(yī)館面前，小聲說話，“師父說我要入世歷練，讓我來找你們……”

傅容聽到聲音，手一哆嗦，上好的百年參斷了；裴卿他聽到聲音，手一哆嗦，罕見的紫靈芝碎了。

“遙遙，你怎么出谷了？”傅容率先回神，將東方遙帶到了里間，“外面這么多人，你又不怕了？”

“可是，可是，”東方遙對了對手指，“師父說，我總要出診的，我不能一輩子留在萬花谷……”

“世道險惡，”傅容嘆氣，眼神憂郁，“你要是被嚇哭了可如何是好啊?！?/p>

東方遙：……

“我、我哪有那么膽小啊?！睎|方遙捻著衣角，“我，我今天就可以出診的?！?br>

“遙遙，醫(yī)館里缺了些常用的藥材，我與你傅師兄一直苦于沒有時間去采，正好你來了，能不能麻煩去最近的那座山上采一些回來？出了醫(yī)館直走便可到，遙遙能不能幫師兄們這個忙？”裴卿拿著小藥筐問東方遙。

東方遙點頭，接過藥筐，“我這就去！”

東方遙走后，傅容嘆氣，“裴師兄，遙遙有社交恐懼癥，谷里的師父怎么還讓他出來？”

“一群食人花里就養(yǎng)出了這么一朵小白花，你還準備一直嬌養(yǎng)著他不成？”裴卿不贊同道，“他是醫(yī)者，醫(yī)者與人診治，少不了與人接觸。他難道還能一輩子縮在他的小屋子里不成？我們不可能陪他一輩子?！?/p>

遙遙啊，快快長大吧。

再說東方遙背著他的小藥筐爬山，沒過多久就采了大半筐，就在他采著半山腰的一朵藥材之時，腳下打滑，兀自摔了下來。

東方遙閉上了眼，心想這回怕是要斷腿了，嗚嗚嗚，他好可憐。

所幸的是，他所擔憂的斷腿并沒有發(fā)生，他被人接住惹！

“被嚇到了？小大夫還不下來？”

東方遙睜開眼睛，便見到了一位極其俊朗的男子正抱著自己，胳膊上還掛著藥筐。

他急忙從對方的懷里下來，感謝到，“在下萬花谷東方遙，多謝公子出手相救，敢問公子……”

東方遙一邊兒問著，一邊兒抬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將藥筐留下離開了。

“真是奇怪的人?！睎|方遙摸了摸鼻尖，背起了自己的藥筐，“還是先回去找?guī)熜炙麄儼??！?/p>

姬非雪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偶遇，救下東方遙亦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卻是不曾想過，他們會在往后的日子中繼續(xù)糾纏。

“東方大夫，你的手藝可真好啊，人長得也好看?！?/p>

東方遙一邊兒為病患包扎著，一邊兒被人調(diào)戲著。

“包扎的手藝還要分個三六九等不成？我的手藝更好，要不要給你全身來個包扎??？”傅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別拿奶花當擺設，再讓我看到你調(diào)戲我們家遙遙，我給你扎成篩子！”

傅容冷哼一聲，看著后面排隊的人，坐到了另一張桌子前，“來一部分人，有病的看病，沒病的看熱鬧的別在這堵著，這里是醫(yī)館不是楚樓！”

東方遙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開著藥單，示意下一個人。

一直到義診結(jié)束，東方遙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今天累不累啊？”裴卿出診回來，看到正在擦汗的東方遙問道，“我今天不在，你第一天看診就要見那么多病人，會不會緊張？”

東方遙搖了搖頭，小臉透著點蒼白，小聲說，“傅師兄幫了我很多忙，我也沒有看多少病人，而且，我也沒有敢和他們說話……”

東方遙低著頭，又捻著衣角，“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做大夫啊?！?/p>

裴卿和傅容對視一眼，十分無奈地摸了摸東方遙的頭，“別亂想，你在醫(yī)術(shù)上的天賦即使在整個萬花谷都是少見的，你要對自己多一點兒自信才是。”

話是這般說，至于東方遙到底有沒有放到心上就不得而知了。

東方遙再次見到姬非雪，姑且算是個意外。

姬非雪帶著一身血跡，倒在野外，恰好被外出采藥的東方遙撿到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便聽到議論的聲音。

“跟你說了多少次，路邊的傷患不要撿，不要撿，你看看人家五毒，天天撿，天天撿，撿一個丟一個！”裴卿一想到東方遙撿回來的那個凌雪閣殺手，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是他救過我，裴師兄，他是好人。”東方遙小聲反駁道，“我是醫(yī)者，不可能對他坐視不理?！?/p>

“凌雪閣殺手，他殺過的人都能圍你好幾圈了，好人？你怕不是不認得好人這兩個字了！遙遙，你心性單純，要是被騙了怎么辦？”裴卿滿目擔憂，“但凡救他的是你傅師兄，我也不至于這般擔心?！?/p>

傅容：？？？

“裴師兄，你教育遙遙就教育，別扯上我?！备等輰⑺幉氖照剿幒兄校霸僬f，救都救了，遙遙好不容易主動親近個人，你總不能上去補一刀吧?！?/p>

傅容話音剛落，就看到了靠在門邊的姬非雪，對方唇色還有些蒼白。

“在下凌雪閣姬非雪，多謝三位救命之恩?！奔Х茄澭髁艘灰?，傅容和裴卿都躲開了，獨留東方遙受了這一禮。

“裴師兄，傅師兄，你們這是？”東方遙有些無措。

“人是你救的，他就算致謝也是對你，我們可受不起。”裴卿上下打量了一番姬非雪，“你若是真想報這個恩，就別讓人打擾到我們家遙遙，你昏睡這段時間，大大小小的騷擾者可是被我擋回去了與傅容不少?！?/p>

“凌雪閣的小子，”傅容按著桌子，“我不管你在外面的名頭如何，也不管你姬非雪是真瘋還是假瘋，若是牽扯到了萬花谷，縱然我只是一個醫(yī)者，也有無數(shù)種方法奪了你的性命?！?/p>

“傅師兄，裴師兄……”東方遙不太明白這個走向，似乎好像，有哪里不太對的樣子？

但是由于姬非雪受傷之事，東方遙與姬非雪算是正式認識了。

東方遙并不擅長與人交流，每每問診的時候，都憋不出一句話出來，甚至著急了還會臉色蒼白，唯有見到姬非雪的時候才會多說一兩句話。

“真是奇了，你怎么就親近姬非雪一個？不怕他宰了你？”裴卿一邊兒將醫(yī)書放回書架，一邊兒隨意問道。

“我知道他是個好人啊，”東方遙的眼睛亮亮的，“雖然裴師兄和傅師兄都說他是個殺手會殺人的，可是姬公子對我很好，他就是面冷心熱。我相信他是個好人?！?/p>

屋外，已經(jīng)痊愈姬非雪靠在墻邊，他本是為了滅口而來，但是此刻他卻猶豫了。

他是凌雪閣的刀，此番秘密執(zhí)行任務，身份不容泄露，按理來說，保險起見，他應該滅了醫(yī)館中這三個萬花醫(yī)者的口，但是他此刻卻猶豫了。

“原來，‘我’是個好人啊，我都不知道呢。”

“你閉嘴！”

“姬非雪，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小萬花了吧？那個膽小的要死的家伙，若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會被嚇跑吧。”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些什么，姬非雪，你居然心軟了？”

“夠了！你到底想要說些什么！”

“凌雪閣才是對我們而言最安全的對方，那么膽小的小白花，不如……”

“我看你是魔障了?！?/p>

姬非雪的主人格與副人格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還是選擇了離開。

就在姬非雪離開之后，裴卿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姬非雪先前待著的位置。

“裴師兄，怎么了？”東方遙滿臉疑惑。

“沒什么?！迸崆鋼u了搖頭，“應該是我太緊張了吧。”

“?。　睎|方遙驚呼，“我忘了給姬公子換藥了！”

東方遙急匆匆地跑出去，末了又跑回來，“他走了……”

“他是凌雪閣的殺手，你難道還準備養(yǎng)他一輩子不成？”裴卿摸了摸東方遙的頭。

他們并不知道，曾經(jīng)他們在生死關上走了一趟。

姬非雪走后，東方遙也沒有再多待了。

“我想四處走走，”東方遙背著醫(yī)箱，“我是大夫，不能一直躲在師父師兄身后，我得出去見人。”

“雖然，雖然，雖然有點害怕，但是我可以的！”東方遙深吸一口氣，帶上了斗笠，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傅容：……

裴卿：……

這世間的相遇，大概在相逢一次之后，便是無數(shù)次的重逢。

于是，野外迷路的東方遙再次撿到了受傷的姬非雪。

“你醒了？”

姬非雪從昏迷中醒來，便見到了東方遙。

不過，此姬非雪非彼姬非雪。

此乃，姬非雪的副人格。

“姬非雪”出于自己的惡趣味，嘴角上揚，將東方遙堵在了一角，“小大夫，我們又見面了啊。你師兄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不要隨隨便便撿人施救嗎？更何況，還是殺手?！?/p>

東方遙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姬公子！你是誰？”

“我是他啊，只不過，我與他合用一個身體罷了。”副人格的手摸過東方遙的臉，東方遙只覺得寒毛直立。

“你沒想到吧，他、我，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瘋子。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小大夫，這可不是什么過家家的游戲，不趕快逃的話，”副人格湊近東方遙，與他對視，“殺了你哦~”

姬非雪的副人格在心中冷笑，看吧，看吧，這世上的人，不管曾經(jīng)怎樣，在知道姬非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之后，都會退避三舍。想必過一會兒，這朵小白花也會被嚇跑了吧。

姬非雪醒來之后，面對副人格捅出的簍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去安慰東方遙？但他切切實實是個瘋子。

去殺了東方遙滅口？他下不去手。

不過之后如何，東方遙都確確實實地給予了他最大的善意。

“嗝~嗝~嗝~”東方遙被嚇到打嗝，但是他還是一步一步地往姬非雪的身邊湊。

起初姬非雪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眼見著東方遙跟著他一路，大有跟著他回凌雪閣的架勢。

“你不是害怕嗎？為什么還要跟在我身邊？”姬非雪回頭問著東方遙。

一聽到姬非雪說話，東方遙又開始打起了小嗝。

“可是，嗝~如果我也不在了，嗝~你就，嗝~又是一個人了，嗝~”

“我不，嗝~害怕的，嗝~我就是，嗝~這邊有點冷，嗝~有點抖，嗝~”

姬非雪與東方遙對視著，突然感到了一陣久違的溫暖。

他想，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會有恐懼，但還是想要去接近。

“你要一直跟著我嗎？”姬非雪說，“跟我繼續(xù)走下去，你可就沒有退路了?！?/p>

東方遙似懂非懂地往前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不打嗝了！

“我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我陪著你，你就不是一個人了?！?/p>

“你是醫(yī)者，以后會見到更多的人，”姬非雪將自己的披風解下，系到東方遙身上，“你總會離開我的?！?/p>

“可是我害怕，”東方遙伸出手指捏住了姬非雪鏈刃的小小一角，“我只是不怕你?！?/p>

“我想跟著你，跟著你，我就不怕了?！?/p>

“姬公子？”

“……好?！?/p>

東方遙這個膽小的小白花，遇到陌生人連話都不敢說一句，卻義無反顧地選擇陪在姬非雪這個世人眼中的魔頭身邊。

姬非雪想，這終年不化的雪頂，原來，也是可以開出珍貴的雪蓮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