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先生坐在藤椅上，清晨的陽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颯先生換衣服慢，華先生只覺得時間難熬。

在這里待了一夜，已經(jīng)習(xí)慣了淡淡的酒香與紙墨氣味，不知怎的又聞到了。

華先生吞了吞口水。

這會兒那教書先生講的倫理綱常，之乎者也，儒道釋者，倒是全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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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先生接了些熱水，將毛巾浸濕，擦著有些發(fā)涼的身體。入了秋，他清晨回來的時候，身上沾了露水，寒氣重的很。

他不擔(dān)心華先生進來，動作不緊不慢。熱水敷得他的身體有了些溫度，他回想著華先生的話。

“這個魚線有問題，難怪一晚上魚都沒有上鉤?！?/p>

看來華先生等了自己一晚上。颯先生擦著身體的手有些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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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先生已經(jīng)在心里背完了半部論語，莫名煩躁著。一會覺得外頭太陽曬，又嫌棄魚線不好用，過一會又覺著颯先生這把椅子陳舊，坐著不舒服。

颯先生換完衣服，怕華先生在陽臺一晚上受了寒，給他倒了杯熱水，出來的時候便看到華先生坐在地上，收拾著漁具。

他走過去，把水杯給華先生，又從華手中接過漁具，耐心地解著魚線。

華確實有點受涼，剛想喝熱水，卻怕颯先生下毒，留了心眼，將水杯放在手里暖著，看著颯先生將打結(jié)的魚線慢慢理開。颯先生察覺了他的動作，沒有說什么，仍舊耐心地解著魚線。

颯先生的一舉一動，總是極吸引人的，他看著也入了神。魚線不難解，華先生解不開，只是因為不夠耐心。

颯先生解開了魚線，放回華的手中，抬頭看著華先生。

“先生，魚線要這樣解開，魚才能上鉤?！?/p>

您要理清自己，才能知道怎么抓住那條魚。

華醒過神，覺得颯先生話里有話，心里緊張了一下。他試圖看穿颯先生的眼睛，那雙眼卻干凈得很。不像是天生的孩童天真，倒是經(jīng)歷粘稠渾濁與骯臟后的清絕。

亂世間人為活命，一雙雙眼睛里總是混雜著利祿與自私，算計與警醒。華出生富貴，見過太多來家里談?wù)撋獾你y行家，再大些孤身離家去了軍校，軍校訓(xùn)練的特務(wù)們的眼神也多如此這般，諸種偽裝。就連自己的父母，為了活命與利益，也是不顧自己反對，離開家鄉(xiāng)到香港和洋人做生意。

颯先生這般的氣質(zhì)與眼神，是華不曾見過的。

華不自覺地喝了口颯先生給的熱水。熱水溫度剛好，掃空了身上的寒氣。他想起正事，試探性地問：“看來先生釣魚比我厲害?！?/p>

“那么，您愿意上我的鉤嗎？”

颯先生微微低著頭，身上不屬于自己的味道若有若無地傳來，那是剛才的擦拭沒能抹去的。他的神情帶了些落寞。朝陽已經(jīng)升起，染得天邊一片晨曦之色，光照在颯先生的臉上，額前的碎發(fā)的陰影遮住了眼睛，光影縹緲不定。他看向華先生手中的魚線，魚線已經(jīng)被理順，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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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說：“先生，我早已是任人宰割的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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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先生站在老伯開的早餐店前，要了幾個小籠包和一碗辣椒面。老伯知道小華先生的習(xí)慣，給他多加了幾勺辣椒。華想著颯先生的話，不知怎么有些心疼。囫圇吃完那碗面，又要了豆?jié){和一籠生煎。

“小華先生今天胃口不錯嘛！”老伯笑嘻嘻地看著年輕的孩子吃得滿嘴油，正打算把豆?jié){裝在碗里。

“老伯，豆?jié){和生煎打包就行。”小華拿著從關(guān)小姐那里順來的手帕擦著嘴。

老伯看到手帕，手帕上繡著精致的紋飾，一看就屬于某位淑女而非男子，心里覺著小華先生一定是在追求哪個女孩子，給人家買早飯呢。就暗暗地多放了幾個生煎包在黃皮紙里。若這姻緣成了，自己也能去月老那里邀功的，結(jié)婚的時候，小華可不得多請自己一杯酒。

小華先生拎著一袋早餐，又回到了颯先生那里。

颯先生臉色有些蒼白，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小憩。小華先生進來的動靜叮當響，颯先生就算想裝睡不理睬他也不太可能了，疲憊地睜眼看那半點禮數(shù)都不知的青年想做什么。

小華先生打開黃皮紙，生煎包的香味傳來，勾得人垂涎：“我給您買了早餐，您早上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的?！?/p>

颯先生沒有胃口，但那少年沒有給他拒絕的權(quán)力，筷子都幫他擺好了。

他只得接過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蒸出油汁的肉餡味道確實很好，皮薄餡厚。只是一口咬下去湯汁都濺了出來，落到颯先生剛換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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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華這個平時衣服都丟給關(guān)小姐，甚至有時候丟給騰先生洗的人，任勞任怨地去幫颯先生洗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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