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春天離開我，我去春天找到你”?

01

“他好惡心”

漂亮男孩被一群混混圍在角落，書包里的練習冊全都遭了殃，濕噠噠地趴在水泥地上。他們不懷好意地上下掃視著宋亞軒，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我靠，這小子身上這么香，果然是真的變態(tài)。”

“干嘛每天打扮的跟個女人一樣，是不是想被男人*??？”

一陣哄笑。

見男孩沒有反應，混子們的臟話也越來越過分，不停地推搡著他。宋亞軒只是沉默，對于這種小把戲，他并不害怕，也不期待著有什么人能夠來逞英雄。

關(guān)于性別，關(guān)于性取向，他從未隱藏過什么，但也因此被強制地一次又一次轉(zhuǎn)學。每次都是一樣的結(jié)局，被人取笑，被人討厭，被人孤立，然后繼續(xù)輾轉(zhuǎn)。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02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著，隔著三五步的距離。

“他們?yōu)槭裁雌圬撃?？?/p>

“不知道?！?/p>

“那你怎么不還手呢？”

“不知道?！?/p>

“你喜歡男生？”，劉耀文突然沒頭腦地問出了一句話。

問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么答案。再或者…如果聽到了那個肯定的答案，自己又該…如何回應？

同類最吸引同類，從宋亞軒轉(zhuǎn)校來的第一天，劉耀文就清楚，他們是同類。只不過一個在陽光里，一個在陰暗里。

這本來應該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背后的人遲遲沒有聲音，他轉(zhuǎn)身去看宋亞軒。

“很奇怪嗎？”，宋亞軒站在暗處，表情很篤定。

“……”

對視的那一秒，劉耀文大腦一片荒蕪。他承認，是他先心動的。

等不及他表白，宋亞軒就越過他繼續(xù)往前走，賭氣一樣的越走越快，拼命地要把所有東西都推出自己的世界。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竟然如此奇妙，毫不講道理。

03

聽說那個新來的男生是同性戀，整個學校瞬間炸開了鍋。無數(shù)的眼神投射到宋亞軒身上，有憐憫，有戲謔，有好奇，他全當沒看見。

女孩兒們對他還算溫和，并不過多打聽他的事。反而是那些男同學則天天心驚膽戰(zhàn)的擔心對方愛上自己。

真是個好笑的笑話。

走廊外時時會有人假裝路過，然后來看一眼這個怪胎。

“欸，他看起來很正常??？”

“都是裝的。”

“那你說，他是去女廁所，還是男廁所呢？該不會——”

鈴聲響起，拯救了快要被裝進水晶球里的小王子。

04

劉耀文最近總是躲著宋亞軒，沒有原因。他突然變得膽小，像個做了虧心事的人一樣，害怕自己的晦澀愛戀會把對方推進更無助的深淵。

等到放學時，宋亞軒再一次被人堵到了路邊。

山城的路彎彎繞繞，就算離這里不遠處就是派出所，可要等到巡邏車過來也至少要半小時。

“你就是那個小女孩兒？”

“聽說你給劉耀文寫情書了？”

“要不要臉啊？”

上次他完全不需要劉耀文幫忙，可那個傻子卻非要攪和進來，嘴上逞能，上來就先和那群混子互相問候了對方的媽老漢兒，一句也不肯讓。

結(jié)果——直接導致兩人被這群混子揍得開了花。

“喂，聾了邁？”

“關(guān)你們什么事？”

“還是多操心自己以后去哪個廠里打螺絲吧，少管我?！?/p>

05

“為什么躲著我？”

“你喜歡我嗎？”

他們都太迫切地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答案了，以至于誰也不敢先肯定。

“我之前送給過你一個磁帶，你還給我吧。”宋亞軒的隨身聽剛剛被摔壞了，外殼碎了一大塊兒。

劉耀文抓住他的手腕，“你很討厭我嗎？因為上次……”

沒有回答。

06

羽毛被風卷入了海里，氣象臺說今年的梅雨季可能會提前到來。

宋亞軒自殺后第三天，學校才簡單通報了這件事。

他的死，輕飄飄的，沒有影響到任何一個施暴者。唯一帶來的變化就是，班級里召開了“防范溺水，禁止在江邊游泳”的班會。

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測著他自殺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們都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做過什么，說過什么，以及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他為什么自殺了？”

“我們什么也沒有做?！?/p>

“一定是他被人甩了。”

“應該是他游野泳才出事的吧，聽說他的藍色隨身聽就放到岸邊?！?/p>

07

等到劉耀文鼓起勇氣播放那個磁帶的時候，已經(jīng)從春初到春末了。枝芽兒煥發(fā)生機，世界變得有顏色。

磁帶質(zhì)量不太好，刺啦刺啦的，是《蒲公英的約定》，聽起來像是偷錄的。也對，現(xiàn)在Jay大熱，正版磁帶根本買不到。

音樂播放到一半兒就卡殼兒了，劉耀文拿出來又放進去，檢查了AB面發(fā)現(xiàn)都沒問題。索性安靜地聽著這些沉默的噪音。

“劉耀文”

是宋亞軒的聲音，他的心猛地一緊。

就算做足了心里準備，聽到熟悉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從耳機里傳過來，劉耀文還是開始恍惚。

“劉耀文，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晌摇胍湍阋黄鹑ジ?，更遠的地方去看看。”

心里綻開了一道裂縫，宋亞軒一直偷偷藏在那里，偶爾會探出腦袋來朝著他笑。

就像從未離開過一樣。

“砰——”

天臺上的羽毛墜落，染紅了一大片水泥地。

劉耀文做了個夢，夢里只有兩個人。這個世界單純美好，沒有那些混亂的嘲笑聲和惡意的眼神。宋亞軒也終于卸下了防備，坐在沙發(fā)上隨手翻看著漫畫書。

好靜啊，靜的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宋亞軒，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p>

“噓——這是個秘密?！?/p>

“不，這不該是個秘密?！?/p>

臉上濕漉漉的一片，他們一起走入了新的春天。

08

前陣子有個學生溺水，這幾天又有個學生墜樓，一切都只歸于“意外”。校長被處罰了，連夜被調(diào)去了西北，教育局換了個漂亮的卷發(fā)女人來做新的領導。

所有的人都可以重新開始，除了宋亞軒和劉耀文。

生命的流失，并不能帶來意料中的結(jié)果。一時的怯懦很正常，請不要一直退縮。

以及，施暴者，旁觀者，請勿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