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么 英雄譚 阿斯特莉亞回憶錄2 正義失墜 第七章
七章 正義問答
云層即將失去厚度。
被風(fēng)割裂成數(shù)以千計的碎片,薄薄鋪開,正要向東移去。
天空依然是暗灰色。不過,今天或許能久違地在云的間隙看到黃昏之色??吹侥敲利惗痔摶玫墓饷ⅰ?/span>
仰面朝天的琉這樣想道。
「……剛才的爆炸聲是來自這一片??雌饋頉]有人在……」
她止步在瓦礫之海的中央,環(huán)視一圈。
恐怕是發(fā)生過交戰(zhàn)吧。聽到爆炸聲的琉來到了都市的『第七區(qū)畫』中很靠近市壁的西北部。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倒塌的建筑物。
沒有人的氣息,也沒有尸體。大致遠(yuǎn)望也不能確定是否真的發(fā)生過戰(zhàn)斗。
不過,
「……但還殘留著火藥的味道。難道是萊拉的? ……要稍微調(diào)查一下這附近嗎」
一揭下蒙面,撲面而來的是琉也知道的臭味。
小心謹(jǐn)慎的萊拉只會在關(guān)鍵時刻使用自己的手牌,自己手工制作的道具。畢竟,戰(zhàn)斗能力不如琉等人的她會經(jīng)常絞盡腦汁,思索辦法,使用『策略』。這樣的她不得不使用手牌的情況,或者說『對手』會是──。
瞇細(xì)雙眸的琉,提高警惕的同時開始探索周圍。為了確認(rèn)同伴是否真的遭遇危險。
除了火藥味,還能隱約感覺到『魔力』的殘渣。
不知道是否受風(fēng)吹的影響,現(xiàn)在還判斷不出是自哪里發(fā)出。
「從周圍的痕跡來看,毫無疑問發(fā)生過戰(zhàn)斗……」
琉一邊細(xì)心地留意周圍,一邊移動,不久就找到了那個。
「……那是」
雖然暴露在激烈的戰(zhàn)火之下,那座建筑物卻奇跡般地保有原型。
眺望了一下失去了一部分屋頂,留下破損痕跡的墻面后,邁步前行。
被推開的老舊橡木門。
左右兩開的那個,嘰地一聲,發(fā)出低沉而巨大的聲音,將琉請進(jìn)建筑物的深處。
「教會……? 在這一片廢墟中,竟然還留存這樣的建筑……」
木質(zhì)的地板,和石砌的墻壁。
教會里的樓梯形狀非常特別,越往里走就越往下。這讓琉聯(lián)想到某處的小小劇場?,F(xiàn)在,從自己站立的最高的臺階上,正好能看到彩色玻璃。
寒冷的風(fēng)從破碎的彩色玻璃中吹進(jìn)屋內(nèi),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傍晚前的景色。周圍的長椅都倒下了。與柱子化為一體的女神雕像凝視著這邊。
琉切身地感受這雖然衰落,卻又有幾分肅穆的空氣,就在這時,
?
「沒想到能在這種建立信仰的地方重逢……即使身為神明,也不得不對命運(yùn)甘拜下風(fēng)啊」
?
響起的聲音令她屏住呼吸。
面露驚愕,像被彈了一下似的轉(zhuǎn)頭看去。
從數(shù)根柱子排列的側(cè)廊的黑暗處緩緩現(xiàn)身的,正是暗之化身。
「邪神厄瑞玻斯……????為何在此!」
「因為我在找你啊,莉昂。我是來見你的啊,『正義之卵』」
與動搖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厄瑞玻斯的回答大大方方到甚至讓人感到焦躁,琉像面對仇人一樣瞪視著他。
「別開玩笑了! 竟然用厄倫這種假名欺騙我們!」
「這件事已經(jīng),和你同伴的人類與小人族解決了。就容我省略此事吧」
「……? 人類、小人族……?」
厄瑞玻斯似乎有些厭煩地?fù)]動單手,氣勢被削弱的琉在訝異一瞬間后,馬上又回過神來。
「難道說,是輝夜和萊拉?。?您對她們做了什么!」
「就是稍微沖突了一下罷了。放心吧,我放過她們了。──還有你也不要起什么壞念頭哦」
似乎在呼應(yīng)厄瑞玻斯的神意,一位『魔女』從另一側(cè)的側(cè)廊走出。
「不然會和同伴一樣,吃到苦頭哦?」
「……!?【赫拉眷族】……」
晃動的灰色長發(fā)。
絕對的Lv.7。
佇立在她背后的【靜寂】阿爾霏亞,正如其別名一般,一言不發(fā)。然而,琉正確地理解到,如今她和站在前面的神明(厄瑞玻斯)一起前后包夾自己的這一狀況,就等同于在自己的脖子上架起致死的鐮刀。
一滴汗水劃過細(xì)長耳朵的根部,流向脖子。
「我們并不是來找你戰(zhàn)斗的。拜托你再奉陪一下神明的異想天開了」
「……您有何目的」
琉語帶唾棄地問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的神明。
厄瑞玻斯淺笑地回答。
「我只不過是想聽,曾經(jīng)問過的問題的答案」
──撲通。
那時,琉的心跳聲幾乎令全身都轟然震顫。
頭暈?zāi)垦!?/span>
耳鳴不絕。
喉嚨在一瞬間干涸。
無意識之中,琉的雙腳開始擅自遠(yuǎn)離眼前的神明。
?
「莉昂,你的『正義』是?」
?噩夢復(fù)蘇。
苛責(zé)起自己的笨拙。
尖叫出自身的糾葛。
對于失去友人,屈服于『惡』,曾經(jīng)堅信的『正義』已經(jīng)動搖的琉而言,現(xiàn)在被問到的這個問題,比迷宮里的任何怪物都更為不講道理,更為可怕。
「…………為、何…………問、我……?」
「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為什么……『惡』要去、追問『正義』???」
「因為這是神圣的儀式。也是公平的問答。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占卜下界的將來」
不同于自聲音中就失去冷靜的琉,厄瑞玻斯的回答毫無停頓。
甚至帶有神圣的回響,編織出神意。
「如今的歐拉麗正是世界的『縮影』。男神(宙斯)和女神(赫拉)敗給『黑龍』,整個下界都受到混沌的席卷。因絕望而自暴自棄,為享樂而行使暴力、出于欲望而四處掠奪……這樣的事現(xiàn)在也一定隨處可見」
他闡述著真理。
沒有誕生出翹首以盼的『英雄』的世界恐懼著可怕的『終末』,秩序與混沌互相廝殺。
正邪的天秤如今正處在無限不安定的狀態(tài),邪神如此斷言。
「是被光明照耀,還是被黑暗吞沒。世界正被這兩個選項逼問」
「……!」
「以及我理所當(dāng)然是支持世界被黑暗吞沒的……這樣的話,我肯定會在意『正義』的動向」
十指指腹交疊的厄瑞玻斯瞇細(xì)了雙眼。
用能夠蠱惑任何人的眼神,射穿呆立不動的妖精。
「在這個黑暗的時代,『正義』是否能夠持有真切的答案,高舉反抗之劍──我想要確認(rèn)這點(diǎn)」
教會里的聲音斷絕。
琉忘記了身后女人(阿爾霏亞)的存在,祈愿起永遠(yuǎn)的靜寂。
現(xiàn)在開始的問答將會殺死正義(自己),顫抖的手腳如此訴說。
然而,嘴唇上刻有笑容的邪神,并不會去傾聽這樣的愿望。
「莉昂,我是這么想的?!赫x』和『惡』,雙方都是能夠單方面成立的──」
一轉(zhuǎn)溫柔的語氣,就像是合乎這一場景的神官。
「──不過,兩者相互對立會更為奪目」
話雖如此,那句天啟卻像在用無形的手指壓迫琉纖細(xì)的脖子。
「您、您說,什么……」
「你以前說過的『巨正』與『巨惡』也是同樣道理?!赫x』與『惡』相互沖突才能蓬勃成長,變得更為強(qiáng)大」
這就像是教典中的一節(jié)。
「當(dāng)茁壯成長之后,對于這一時代而言的『絕對正義』與『絕對之惡』就會誕生,開始正邪的決戰(zhàn)。然后獲得勝利的一方會統(tǒng)治世界──」
或者說是邪教教理玷污了妖精純潔的翅膀。
「──又或者是,毀滅世界」
神明的笑容蘊(yùn)含愉悅。
「這不就像是妖精的圣書中所記載的一節(jié)一般,單純的內(nèi)容嗎?」
膽怯掠過背脊,琉握住顫抖的手。
集結(jié)起僅有的意志,握成小拳。
「……! 那您所推崇的『惡』是什么! 嘲笑『正義』的『邪惡』本身究竟是什么!?」
用盡全力的反抗反問。
神明就像在哄小孩一樣,干脆地回答。
「是『快感』」
「什……???」
「追求『惡』可是很簡單的哦? 極端來說,只要追求『快感』到底即可」
『惡』嘲笑起啞口無言的『正義』。
「那就是利己害人的,同時也是會受到憎惡的行為。而且在超過限度后,就會變得絕對不可饒恕。人們會開始將其稱呼為『惡』。換個說法,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被稱作『惡』」
可以說,『正義』與『惡』在任何場合都必然形成對比。
從這一點(diǎn)來說,所謂『惡』不會受到任何『正義』的束縛。
所謂『惡』即是究極的『自由』。
而且『自由』正是去追求『快感』。
那里不會有規(guī)定。當(dāng)然也沒有秩序。『惡』會嘲笑一切『正義』的束縛。
由于失控的『正義』而被單方面譴責(zé)為『惡』,也是有解釋余地的。
但是,只要自稱為『惡』,就絕不會容許『正義』的冠冕。
『惡』就是這樣的東西,他們會睜大眼睛,張大嘴巴,愉快地捧腹大笑,將其踐踏。
「然后這些無需辯解的丑惡行徑──會化為『絕對惡』。就是我」
灰發(fā)在背后搖動。
似乎對原本就一清二楚的事實感到無聊。
明了至極的回答已經(jīng)贏得了真理。
邪神用結(jié)論將其擺在『正義』面前。
即便如此,琉還是拼命地想要拖延,不服輸?shù)靥Ц呗曇簟?/span>
「……那么,您為何要宣揚(yáng)『絕對惡』? 竟然要讓歐拉麗崩壞,您到底期望什么?」
「我的權(quán)能是『原初之幽冥』。名字的意思是『地下世界的神明』。讓歐拉麗崩壞等同于將下界化為冥府」
厄瑞玻斯只是公正、規(guī)矩地回答。
「而且,這就是我所期望的一切。我會盡可能成為『絕對惡』。就算對你們而言算是毀滅──對我來說可是樂園(Paradise)」
「什……!?」
「這些可都是人智無法企及的。邪神(我們)就是這樣的存在」
「真是瘋了……! 完全不能理解!」
就算琉左右搖頭,以想要譴責(zé)對方的氣勢嚴(yán)詞厲色,邪神也是神明。
散發(fā)出的威望絲毫沒有動搖。
「無法得到理解也是『惡』的一種表現(xiàn)。好了,我給出答案了。差不多該給出『正義(你)』的答案了」
浪費(fèi)時間終了(Time Up)。
屏住呼吸的琉這次真的被封住了退路。
「『基于不求回報的善行』、『不管何時都無可動搖的,獨(dú)一無二的價值』、『以及斬殺惡人,討伐惡舉』。……這是之前,你告訴我的答案。我可是每一句都記得一清二楚」
「…………住嘴」
「你的答案現(xiàn)在也依舊不變嗎? 你現(xiàn)在,也能說出同樣的答案嗎?」
「……住嘴」
「你,至今為止有曾被感謝過? 在『惡』耀武揚(yáng)威的日子里,你有曾得到回報嗎?」
神之聲、現(xiàn)實、整個世界都。
將面色變得蒼白的琉的『正義』逼入絕境。
「自己即使被背叛也不會去抱怨『這不合理』,也不會去恐懼不被理解的『孤獨(dú)』──更從未對『正義』有過丁點(diǎn)懷疑,你能對神(我)如此發(fā)誓嗎?」
「──住嘴?。 ?/span>
回過神來時,琉發(fā)出了悲鳴。
堵塞雙耳,緊閉眼睛的樣子,完全沒有高潔妖精戰(zhàn)士的影子。
在那里的,只是一位被現(xiàn)實打倒的、符合自己年齡的少女。
「別掩耳盜鈴了,小姑娘。這不顯得我是個很過分的家伙嗎??旄嬖V我一下你的『正確選擇』吧」
神明并不允許少女的逃避。
他傲慢地俯視著琉,用質(zhì)問之刃刺向她。
?
「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次。你們的『正義』究竟是什么?」
?
被刀刃刺中,抬起頭來的琉想要給出回答。
「我……我……!」
然而卻沒能做到。
顫抖的喉嚨里,并沒有擠出『正義』。
「怎么了,說說看???」
「………………唔」
「無法回答嗎?」
「………………………………」
仿佛時間倒流一般,琉面龐低垂。
凄慘地折下脖子的少女,眼睛里的光芒完全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正義』! 在絕望的深淵連叫喊都喊不出來嗎!」
傾吐出來的是盛大的笑聲。
厄瑞玻斯似乎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可笑,撩起劉海。
「真令人失望,星乙女(阿斯特莉亞)的眷族! 但也真叫人痛快! 既然你無法相信『正義』的話,那么歐拉麗也差不多該從『正義』的幻夢中醒來了吧! 就由『惡』來為這片大地帶來『混沌』!!」
神明張開雙臂,給出宣言。
那時,正邪天秤確實向一方傾斜了。
「……對于這樣的你,我再次送你這句話」
不久。
平息了哄笑沖動的厄瑞玻斯甚至有些慈悲地宣告。
?
?
「脆弱之物啊,汝名為『正義』」
?
?
少女的胸口響起虛幻的傾軋之聲。
?
?
「以及,愚蠢之人,汝名亦為『正義』」
?
?
妖精的心靈空出了一個空虛的大洞。
『正確選擇』到底是什么。
連『正義』的所在都不曾知曉,就被『惡』之惡意所碾碎。
胸懷『正義』的心靈,不堪一擊地崩壞了──。
「………………」
琉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般,膝蓋跪地。
對自己絕望的妖精的下場就是自我毀滅四字。
「『正義之卵』、或者說是雛鳥無法給出答案……真是白期待了啊」
與話語相反,沒有半絲失望的厄瑞玻斯,將視線從琉身上移開,轉(zhuǎn)向彩色玻璃。
透過碎裂的玻璃,可以看到出現(xiàn)裂隙的灰云,以及微微泛紅的黃昏預(yù)兆。
「這樣的話,就想要去聽一下另一位女孩的答案了呢……阿莉澤」
在鮮血般滲透的天空之下,神明微笑地暢想起身在這個都市某處的少女。

「阿莉澤,終于能休息了!」
都市東北的『第一區(qū)畫』。
聽到獸人妮澤的聲音,阿莉澤回過頭來。
「【伽尼薩眷族】會和我們換班巡邏,雖說只是很短的時間,但可以回根據(jù)地休息真的太好了! 阿斯特莉亞大人貌似也會過來!」
「好嘞,那就盡情休息吧! 這就叫戰(zhàn)士的休息呢!」
阿莉澤用爽朗地笑容回應(yīng)帶傳令回來的妮澤。
她一收起劍,【阿斯特莉亞眷族】的氣氛也緩和下來。
一直在與稀稀落落的暗派閥小隊?wèi)?zhàn)斗的少女們,久違地長舒了一口氣。
「手頭沒活的人可以先回去了!」
阿莉澤一給出指示,其他團(tuán)員就立刻面面相覷,紛紛表示反對。
「不了……阿莉澤,你先去休息吧。交接就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對的,畢竟小阿莉澤一直負(fù)擔(dān)很重……」
「你工作過頭啦,團(tuán)長。趕緊回床上睡一覺吧!」
妮澤露出苦笑,人類年長者瑪琉單手扶臉,擔(dān)憂地說道。亞馬遜伊絲卡則揮揮手趕走礙事的人。
其他團(tuán)員的反應(yīng)也差不多。對她說「別因為是團(tuán)長就客氣,趕快休息去!」。
「……是嗎?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我先回根據(jù)地嘍!」
摸不著頭腦的阿莉澤露出明朗的笑容,承蒙了大家的好意。
背對同伴,沿小巷前進(jìn)。
面帶笑容,一言不發(fā),僅僅邁動雙足。
位于勇者(芬恩)構(gòu)筑的防衛(wèi)線內(nèi)側(cè)的根據(jù)地『群星之庭』并沒有損傷的痕跡。
沒有可疑的人影與氣息。
所以阿莉澤干脆地打開玄關(guān)。
使用每位團(tuán)員都有的鑰匙開鎖,再反手把門關(guān)上。
沉重的開門聲響起后,公館里只有一人,被無人介入的沉默包圍……阿莉澤吸了口氣,又呼了出來。
「………………」
就像面具溶化掉了一般,笑容下出現(xiàn)了少女疲憊不堪的臉。
擦拭臉頰的動作非常粗魯。
不知道是否來自自身的紅色水滴和污物,黏乎乎地粘在胳膊上。
宛若彷徨的亡者一般,搖搖晃晃地走到大廳,甚至都忘記坐下,僅僅佇立不動。
「……稍微、有點(diǎn)累了……」
──才不是稍微。
就像這樣,聲音在胸口中響起。
筋疲力盡,滿身瘡痍。
無比心力交瘁。
在琉離開眼前之后,自己又在大家面前提及過幾次『正義』?
明明我(阿莉澤)自身,一直在思考『正義』,卻又有多少次將『正義』這一詞語當(dāng)成鼓舞士氣的道具呢?
這一事實最為讓人難受。
這一矛盾最為令人痛苦。
【我認(rèn)為,現(xiàn)在僅僅是看不見『正義』而已】
【就像黑暗的陰云遮蔽天空,變得難以看見星光一樣……『惡』擋住了『正義』的光芒】
街娘(希爾)這樣說過。
正是如此,我當(dāng)時確實這樣覺得。
但是,就算確實如此,現(xiàn)在的我(阿莉澤)還有去仰望『正義(群星)』的資格嗎──
「──阿莉澤」
開門的聲音響起。
回頭一看,女神正站在那里。
「阿斯特莉亞大人……」
一看到走進(jìn)大廳的是她,阿莉澤就沒有去隱藏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脫掉面對妮澤她們時穿在身上的盔甲,唯獨(dú)在阿斯特莉亞面前,暴露出真正的自己。
「我從妮澤她們那里聽說你先回來了」
「……」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
「……可以借我一下,您的懷抱嗎?」
聽到阿莉澤微弱的聲音,女神微笑著伸出手臂。
「可以哦,來吧」
被引導(dǎo)著一般走近她,將臉埋在那柔軟的胸膛之中。
阿莉澤像個小孩子一樣,用手摟住阿斯特莉亞的腰。
阿斯特莉亞如同母親一般,把手放在阿莉澤的頭上。
像哄孩子似的溫柔地輕拍她的背。阿莉澤委身于這癢癢的觸感。僵硬的身體失去了力氣,相互擁抱的兩個人之間不再有空隙。
過了一會,阿斯特莉亞保持著抱住阿莉澤的姿勢,慢慢坐到長椅上。
阿莉澤坐在她的身邊,依然借用著女神的胸膛。
「阿斯特莉亞大人……我,做錯了嗎……?」
阿莉澤依然閉著眼睛,開口說道。
「你覺得你做錯了什么?」
「很多事情……」
對同樣閉著眼睛,發(fā)出反問的阿斯特莉亞,訴說迄今為止的『阿莉澤?羅蓓爾』。
「我,在莉昂她們面前,就算虛張聲勢、故作愚蠢,也必須要笑著才行。我不能,讓大家心有迷茫」
「……」
「所以,我不去讓自己心懷迷茫。讓自己有話直說,一有想法就迅速付諸行動」
抱住阿莉澤的阿斯特莉亞,宛若星之搖籃。
沒有必要堅持清白,偽裝純粹也沒有意義。
只是像疲憊不堪的旅人一般,放下身上的包袱,坦率地將現(xiàn)在心里的想法──將糾葛與懊惱吐露出來。
「但是,一旦一個人獨(dú)處……并非愚蠢的我就會出現(xiàn)」
緊緊攥住。
被環(huán)抱著的手虛弱地攥緊了阿斯特莉亞的衣服。
女神緩緩低語。
「無論哪一個阿莉澤,我都非常尊敬。無論是直率執(zhí)著的你,還是坦誠面對自己煩惱的你」
「……」
「你的光輝不止像星星,也如同太陽。你身邊綻放出的許多笑容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阿斯特莉亞的聲音非常安穩(wěn)。
纖細(xì)的手指,梳理著阿莉澤的頭發(fā)。
一卸下她綁在頭上的發(fā)卡,阿莉澤鮮艷的紅發(fā)與阿斯特莉亞的胡桃色長發(fā)就交疊在了一起。
「就算這樣……并非愚蠢的我,現(xiàn)在也對『正義』心存迷惘」
就像是拒絕、或者說害怕沉溺于女神的溫柔一樣,阿莉澤懺悔般地擠出了這些話語。
「竟然會給不出『正義』的答案……。我,明明是阿斯特莉亞大人的眷族……」
擺放在房間里的大鐘,奏響了秒針的聲音。
就像在苛責(zé)給不出答案、動彈不得的阿莉澤。
即便如此。
當(dāng)時鐘的聲音響了十一次之時。
「阿莉澤」
阿斯特莉亞睜開眼臉。
「我的幸福,就是輝夜借我力量一事」
「就是萊拉牽起我的手一事」
「就是妮澤、瑪琉、伊絲卡相信著我一事」
「就是將樂婭娜、諾茵、阿絲塔、賽爾提聚集在一起一事」
「就是最后,和琉相遇一事」
她用溫柔朗朗的話語回顧至今的軌跡。
「以及最初,你成為我的眷族一事」
「──」
阿斯特莉亞說出了自己的真心。
阿莉澤的眼睛靜靜地濕潤了。
「沒事的,你并沒有錯。就算犯錯了,那也不過是『正確的錯誤』」
女神的啟示肯定兩人少女的迷惘。
那正是雄偉壯觀而又清澈無垠的星空。
「前進(jìn)吧,阿莉澤。去相信自己的正確與錯誤」
?
──就算厚重的烏云覆蓋天空。
?
──就算你無法仰望天空。
?
──無論何時,群星都會守望著你。
?
講述星空所在的這句話語,打動了阿莉澤的心。
阿莉澤確實看到了眼瞼內(nèi)側(cè)閃爍的流星光芒。
「我無法成為你所追尋的答案。因為我自己,也不過是鑲嵌于無窮黑夜中的諸多群星中的一顆罷了」
最后,阿斯特莉亞再次撫摸阿莉澤的頭。
「所以說不要害怕,不要畏懼,用你的──用你們自己的手,尋找你們的『正義』吧」
沉默再度到訪。
秒針的聲音響起,不過這次并不是在催促、苛責(zé)少女。
阿莉澤慢慢地從女神胸前抬起頭來。
「……好的,阿斯特莉亞大人」
露出憑依之物脫落的表情,嘴唇微微緩和。
「我會盡情去煩惱。從現(xiàn)在開始思考各種事情,希望下次一定要攔住莉昂?!蚁胍獙⑽胰缃竦拇鸢?,告訴那孩子」
契機(jī)的時間已經(jīng)畫上句號。
在依然看不到群星的天空之下,駐足停步的旅人,又要邁開腳步了吧。
無論續(xù)寫怎樣的故事,還是給出怎樣的回答,都必須要由她們決定。
至少女神是這樣相信的。
阿斯特莉亞瞇細(xì)了深藍(lán)色的眼眸。
「嗯,我會守望你的,阿莉澤」

「阿斯特莉亞太天真了」
建在都市西北的教會。
膝蓋跪地的妖精面前,厄瑞玻斯如此斷言。
「不,也可以說是殘酷。不告訴你們答案,只去擾亂你們的思維。明明她身為正義女神,肯定持有明確的答案?!瓍s在那用花言巧語,像這樣迷惑你們」
混雜著嘲笑和愉悅的責(zé)難。
面對侮辱主神的『惡』之神明,琉在失意中咬牙切齒,虛弱地抬起頭來。
「不對……才沒有這回事! 阿斯特莉亞大人她……!」
聽到這靠不住的反駁,厄瑞玻斯大步走了過來。
他彎下腰,把臉湊近,窺視著琉睜大的天藍(lán)色眼瞳。
仿佛要對那顆脆弱的心甜蜜地趁虛而入一般,低語道。
「真的是這樣嗎? 你會這么痛苦,不就是因為那個女人的怠慢嗎? 你難道不是被卷入女神的『娛樂』之中了嗎?」
「……!」
「傷痕累累是『正義』嗎? 難道迷惘到最后,還會這樣被『惡』嗤笑,就是真正的『正義』嗎?」
這正是惡魔的低語,對琉而言更是魔性這一事物。
神明的聲音輕易破壞了孩子的信念。
本應(yīng)敬愛的女神臉上蒙上一層霧靄,腦海中回蕩的無數(shù)教誨如今都已遠(yuǎn)去。
如今被正義問答打倒的琉,變得無所適從。
「那、是……」
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苦澀地刻畫出端正妖精相貌的琉,讓厄瑞玻斯不堪忍受地笑出了聲。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還真適合直接被欺負(fù)啊,莉昂」
愛憐地瞇細(xì)眼睛,嗜虐地?fù)P起嘴唇。
收回上身,單手扶額的神明對著天花板發(fā)出嗤笑,琉真切地受到了侮辱。
接著,就在她的嘴唇,肩膀,心靈都在恥辱中顫抖之時──『沖擊』轟然響起。
「「!」」
聲響和震動來自教會之外。
琉面露驚訝,厄瑞玻斯把臉轉(zhuǎn)向那邊。唯獨(dú)站在稍遠(yuǎn)位置的阿爾霏亞依然泰然自若,連看都沒看一眼。
「……剛才是……爆炸?」
愣愣的琉的視線前方。
在破碎的彩色玻璃之后,直沖天空的煙云升起。

「莉昂……! 你到底去了哪里……!」
亞絲菲在奔跑。
一直在尋找與暗派閥的戰(zhàn)斗之中迷失方向的琉。
自暴自棄地從自己面前離去的妖精,她的側(cè)臉非常危險。
雖說關(guān)系比不上故人(阿荻)親近,但姑且也是友人。從來沒有見過平日正氣凜然的她,露出那樣的表情。
追查琉的痕跡和目擊情報的亞絲菲受到危機(jī)感的驅(qū)使。
(絕對不能讓她墮入絕望的深淵。必須要讓現(xiàn)在的她明白這點(diǎn)才行)
在懷揣這種危機(jī)感的同時,心中也燃起了一種類似使命的思緒。
「『如今,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是什么』……如果說我知道這點(diǎn)的話! 那么我,現(xiàn)在該做的就是──!!」
受思緒驅(qū)使的亞絲菲的話并沒有說到最后。
因為和琉等人察覺到的同樣『沖擊』,出乎意料地動搖了她的視野。
「什……!?」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接著涌起了眾人的悲鳴。
看著揚(yáng)起的無數(shù)火星,亞絲菲的臉上充滿焦躁。
「──在衰弱的獵物面前,有什么好顧慮的?」
從沙塵中現(xiàn)身的,是白發(fā)飄揚(yáng)的『惡』之男性。
打破邪神命令,帶著軍隊出現(xiàn)的奧利瓦斯高聲宣布道。
「倘若要我白白錯失良機(jī),還不如讓我就此帶來破壞! 就由我來折毀你們的戰(zhàn)意,歐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