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修改勞動惡法，爭取勞動三權(quán)！”

　　掛在大門的橫幅正在顯示著先興精密的威力。
　　車間的鍛錘每次下砸的時候都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敲打著鼓膜。
　　轉(zhuǎn)動機器的工友們向美貞和敏英打著招呼。雖然認不出安全帽下的一張張油臉，但依然熱情地打了招呼。
　　“哎喲，你們這些大忙人怎么有時間駕臨這種陋地呢？有急事可以叫一聲嘛！”
　　一進工會辦公室，先興精密的洪委員長從座位上邊起身邊開起了玩笑。
　　“進來兩位大美人，辦公室真是蓬蓽生輝?。　?br/>　　正在往爐子里加褐煤的先興精密的事務(wù)長也瞎白活起來。
　　“我想單刀直入地說給你們聽，委員長先生，我們來是有事求你們的！”
　　美貞的語調(diào)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樣子。
　　“不要嚇唬人，先坐下來暖暖身子再說不遲。”
　　黑臉上的肌肉顯得十分堅毅的這位洪委員長示意坐下來。
　　“答不答應(yīng)??？“
　　“我們什么時候沒答應(yīng)過世光的事兒啊？”
　　“這次可能有點兒難辦啊。”
　　這時，洪委員長才正色地望著美貞。委員長的桌子上攤著工會和會社間的團體交涉案本。
　　“缺點兒錢。”
　　“多少？”
　　“有點兒多，三百萬元?！?br/>　　正在翻弄爐子里的褐煤的事務(wù)長停下動作回頭望著她們。被嚇了一跳的不是先興精密的委員長和事務(wù)長，而是敏英。她以為只是來借一下修理炊事機的錢才一起來的。
　　“我們不會不還的，我和我們的事務(wù)長放棄了全稅房，下周就會有信兒的?！?br/>　　嗶嗶剝剝，褐煤燃燒時發(fā)出的聲音在屋子里顯得特別大。
　　“我，別看我這樣還住著三百萬的全稅房呢。我們的事務(wù)長才住著二百萬的全稅房呢。”
　　“干什么一下子要用這么多呀？”
　　“學(xué)生們交學(xué)費的期限到后天，不交就會被除籍的。副食費也斷了，今天早晨甚至連炊事機也出了故障?！?br/>　　洪委員長摸出煙卷吸了起來。短暫的沉默。
　　“你們喝點咖啡嗎？”
　　事務(wù)長低聲問道。
　　“早飯可能都沒吃上呢，你就給她們弄點熱牛奶吧?！?br/>　　洪委員長長長地吐了一口煙。事務(wù)長在將硬幣投進自動販賣機前先將一枚硬幣放進了旁邊的募捐箱里。這是一個用拉面箱做成的募捐箱，是為了幫助世光工會而做的募捐箱。

　　工會同志：請等一下，您的一杯咖啡會給世光兄弟們的冬天帶來溫暖。每喝一杯的時候，別忘了也給世光同志們一杯兄弟之愛。倡議部。

　　事務(wù)長每接一杯時都沒忘記往募捐箱里投放一枚硬幣。
　　“快趁熱喝吧?！?br/>　　事務(wù)長將冒著熱氣的紙杯端了過來。
　　“不喝了，工友們都挨餓呢，哪能就我們喝呢？”
　　“這可真是的！”
　　洪委員長苦笑了。
　　“那么，我們除了先興精密以外還能到哪兒撒潑呀？難道委員長您也要指使組合員們將我們拉出來嗎？像勞動廳那樣?！?br/>　　“啊喲，又抹起眼淚來了！這么大的姑娘，誰說不幫你了嗎？干嗎那樣？”
　　“誰哭了？因為這點兒事我們會哭嗎？”
　　這樣說著的美貞的聲音里卻帶著哭腔。
　　“事務(wù)長，那箱子里有沒有三百萬？”
　　“現(xiàn)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委員長！”
　　美貞一下子打斷了洪委員長的話。
　　“事務(wù)長，咱們的帳戶里還剩下多少互助金？”
　　“有三百萬吧，可是我們不能隨便用啊?！?br/>　　“快到午飯時間了，召集代議員們開個連席會議吧。事務(wù)長，你去車間轉(zhuǎn)一下如何？”
　　事務(wù)長披上工作服走出了辦公室。
　　“會有好消息的，不要擔心了，快喝牛奶吧。”
　　“來之前讓他們先聽聽部門人員的意見再來吧?！?br/>　　對著已經(jīng)走出辦公室的事務(wù)長，委員長喊了一句。沒過多久，穿著工作服和安全靴的干部和代議員們走進了工會辦公室。
　　“聽說連早飯都沒吃上？”
　　“社長那壞小子到現(xiàn)在還沒露面嗎？”
　　他們每人都遞過來一句鼓勵的話語。
　　“我們部門的人員都同意借錢給你們！”
　　“我們部門人員不讓動互助金，多數(shù)人建議再募一次捐怎么樣？”
　　會議開始了。
　　美貞和敏英覺得還是不在場的好，就隨著一名工友去了食堂。兩個人接過飯盤排起了隊。放有豬肉的辣白菜湯正冒著熱氣。
　　美貞感覺沒有胃口。連辣白菜都沒有而只能吃幾口拉面的工友在眼前晃來晃去。
　　“吃吧，好像會有好結(jié)果的?！?br/>　　敏英本來只想吃兩口，可是饑餓的肚子卻不讓她停匙，吃得連一滴湯都沒剩卻還想吃。
　　“我們也有來客人的話能好好招待的日子嗎？”
　　美貞沉默默地將自己飯盤上的飯分給了敏英。
　　“我的胃有點不舒服?！?br/>　　美貞呆呆地看著敏英吃飯的樣子。
　　“敏英啊，我今天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是啊，我在旁邊都發(fā)燒呢！”
　　“對不起，和他們能說這種客氣的話嗎？能說謝謝的事情早就是以前的事了。”
　　先興精密的無私支援是從世光勞動者成立工會，要求長工資、罷工那時就一直沒有間斷過。世光勞動者們最擔心的敢死隊撲上來的時候是成立工會開始無聲示威的第三天。由管理人員和一部分男工友組成的敢死隊揮舞著木棍和鐵棒越過正門撲了上來。在瘋狂地揮舞著木棍的他們面前，不用說是敏英就連美貞也不知如何應(yīng)對了。
　　敢死隊和工友們纏斗在一起的運動場剎時亂作了一團。在幾天前還是無法拒絕的上司和親密無間的伙伴的暴力面前，組合員們因恐怖和背信感而發(fā)抖了，還沒能正式打上一架就被迫退到了本館。當被趕到本館三樓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五名工友被送進醫(yī)院了。在剩下的人員中，干部們沒有一個是不帶傷的。
　　看著被打破頭、瘸著腿的伙伴們，工友們向走廊擲起了信那水，將桌子搬出來堵住階梯，編成了防御組。
　　敢死隊因為工友們威脅要放火，只好放棄攻上來的打算，但在樓下投擲的石頭卻將三樓的玻璃窗全都打了個粉碎。無聲示威者的人數(shù)雖然是敢死隊的兩倍，但大多數(shù)都是女人。面對著從死丫頭到各種各樣的臟話接連不斷的敢死隊員們在運動場上亂竄，組合員們依然嚇得發(fā)抖。
　　將這種情況逆轉(zhuǎn)的是先興精密。
　　隨著下班時間的到來，鄰近工廠的勞動者們蜂擁而至。聚集在正門前的勞動者們用歌聲和口號來聲援世光勞動者們。
　　“要求活得像個人樣，你們敢死隊是干什么的？”
　　“反對彈壓工會！死守世光工會！”
　　會社方面也不甘示弱地用高音喇叭播放起了流行歌曲。
　　“星期六的夜晚真美好，這個夜晚是永恒的，想念長久，黑暗過去，落葉凋盡，我們徘徊……”
　　帶著雜音的喇叭聲覆蓋了整個工團。
　　“將恣意彈壓工會的敢死隊趕出去！”
　　前來支援的勞動者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穿過冷清的葦叢，無論何時，無論何時，等著我的是你的公寓……”
　　“從強制和監(jiān)視中充滿憂郁和苦痛的死亡苦役中解放出來……”
　　直到夜深了勞動者的口號和會社方面的喇叭聲，勞動歌曲與流行歌曲混在一起將七工團搞得糟雜不堪。
　　一直留守到最后的先興精密的洪委員長和事務(wù)長等人被敢死隊劫持時已是近子夜時分的時間了。在大部分人們都回去以后，敢死隊將正在正門前烤著篝火的洪委員長等人拖進了會社院內(nèi)。洪委員長等人被數(shù)十人團團圍住痛打以后，又被扔出會社外的時候，已經(jīng)是接近黎明了。
　　當先興精密的工友們丟下加班跑來的時候正是那天傍晚時分。
　　用鐵棒武裝的先興精密的工友們向著世光工團街道跑來。穿著工作服，頭上系著頭帶的年輕的工友們跑在前頭，花白頭發(fā)的老資格勞動者緊隨其后。大娘級的工友們也不甘落后地喘著粗氣跟在后面跑過來了。挽著袖子的他們一口氣跑過了寫著“實現(xiàn)正義社會”的工團派出所和寫著“用和解和對話形成產(chǎn)業(yè)和平！”標語的出口工團本部。
　　“出生成為勞動者，要做之事多又多，你我生活在守住工會的光榮里！”
　　這兒就是世光！用力推！先興精密的工友們將焊接好的正門一下子推開了。
　　“是哪個狗雜種動了我們委員長，出來！”
　　打死他們！在像發(fā)怒的波濤一樣涌上來的先興精密工友面前，敢死隊的成員們一個個溜掉了。互相看旁人眼色的敢死隊員們，當他們看到生產(chǎn)科長從后墻逃走后便爭先恐后地一窩蜂溜之大吉了。
　　留在工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逃掉的以副社長為首的高級管理者們，被先興精密的爭議部員們拖了出來。平時那么倨傲的副社長臉色變得蒼白連連點著頭。
　　“各位，這樣可不行啊。要理性地進行對話……”
　　不行什么不行？雜種！組合員們?nèi)缬臧岬霓揶矶伦×烁鄙玳L的嘴，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這樣做我們之間會發(fā)生不幸的事情的……”
　　這個雜種到現(xiàn)在還沒清醒過來呢！是不是想找死??！在工友們的起哄下重新張嘴的副社長這下完全閉上了嘴。右臂纏著繃帶的洪委員長止住勞動者們的吶喊聲站到了前面。
　　“各位，工友們！你們說怎么處理這些人？”
　　爭議部長在旁邊扶著委員長用一只手舉著的手提話筒。
　　“讓—他—們—跪—下—讓—他—們—跪—下！”先興精密的工友們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
　　洪委員長停下說話回頭望了一下副社長一伙。你們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了吧？當一個一個地盯著看了半天以后，他向著組合員們繼續(xù)講起了話。
　　“各位工友同志們！我的胳膊所受的傷，還有事務(wù)長被打，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們不是為了泄私憤而來的。我們勞動者們在冤枉和踐踏中的生活是一天兩天了嗎？重要的不僅是我們工廠，還有在這個七工團的所有工廠都要建立起牢靠的民主工會，讓所有的勞動者都能堂堂正正地提出正當要求生活。你們看看那邊世光的年輕女同志吧！”
　　洪委員長艱難地抬起纏著繃帶的手指了指本館的門口。不在何時跑出來的世光工友們正注視著這邊呢。
　　“每天只掙3720元而要干十個小時以上活兒的她們，只是要求每天增加1500元，這難道是過分的要求嗎？”
　　簡直是給泡泡糖的錢嘛。完全是一群強盜！先興精密組的會員間開始爆發(fā)起不滿來。
　　“還有，那些想學(xué)點知識在上夜校的年輕同志們要求撤掉強制性的加班，就得受到木棍、鐵棒的關(guān)照，這難道也是不當?shù)囊?？首先，讓我們給那些在挫折面前不低頭，一直頑強地生活過來，又為了生存下去而掙扎著斗爭著的同志們熱情的掌聲吧！”
　　像雷鳴般的掌聲爆發(fā)了。
　　“工友們！為了世光的年輕女勞動者們在與敢死隊和惡毒的企業(yè)主的斗爭中取得勝利，你們能保證支持到底嗎？”
　　“能！”
　　“回答的聲音太小了。能保證嗎？”
　　“能！?。　?br/>　　響亮的聲音在世光物產(chǎn)上空久久回蕩著。
　　“好，我們今天就在這里約好對世光物產(chǎn)的勞動者支援到底了！”
　　先興精密的洪委員長就像訓(xùn)服發(fā)怒的獅子的訓(xùn)練師那樣，熟練地控制著工友們的情緒。
　　“那么，我們今天在這里要做的事情只有兩件。第一件，”
　　洪委員長豎起食指將左臂向上伸展著。
　　“給昨天的世光工友和我們的勞動者帶來的暴力行為公開謝罪和補償，同時立即解散敢死隊。第二，”
　　洪委員長重新?lián)]了揮豎起食指和中指的手臂。
　　“就是說要承認世光工會，保障和平的無聲罷工，誠實地應(yīng)對交涉。如果這些不能得到保證時，我們就不會在這里后退半步！”
　　“我們的委員長最可靠！”
　　吶喊聲又重新爆發(fā)起來。
　　謝罪！謝罪！跪下來謝罪！像是以兩次罷工的斗爭鍛練起來的老練的勞動者，先興工友們和委員長十分默契合拍。保障！保障！保障工會活動！世光勞動者們也扯起嗓子加入了吶喊的團隊高聲喊了起來。
　　先興精密的勞動者們看著世光工會從來晚一步的社長那兒得到三個事項的協(xié)議書以后才撤走了。
　　協(xié)議事項：（1）對敢死隊暴力的公開書面謝罪和負擔負傷者的治療費；（2）解散敢死隊保障和平無聲示威；（3）承認工會，誠實交涉。先興精密的勞動者們親眼確認世光工會完全接收了工廠之后才高聲唱著歌解散了。臨走還沒忘記留下了作為夜間糾察的練功1班20名工友。
　　從這一天開始，兩個工會成員將世光和先興精密工會稱為血脈相連的工會了。
　　不知何時變粗的雪花飄滿了天空。先興精密的運動場也變得雪白了。美貞和敏英坐在食堂里呆呆地望著窗外。
　　會議好像開得不太順利。吃飯時間已經(jīng)過了有30分鐘了。
　　“委員長，您退房以后在哪兒生活呢？”
　　“住宿舍不就行了嗎？”
　　“要是在斗爭中敗了呢？”
　　去監(jiān)獄唄。美貞差點吐出這句話。
　　“敗什么??？你這丫頭！”
　　“你妹妹怎么辦？”
　　“她也決定進宿舍去了?！?br/>　　當美貞說出要退出全稅房的時候，妹妹意外地表現(xiàn)出了淡然的神色。
　　——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瘋了。你平時不是經(jīng)常說什么最低生活費、像人活的樣子什么的，現(xiàn)在連最后一個全稅房也要搭進去了？我能說什么呀？通過十年工廠生活賺錢的都是你嘛。
　　是美貞賺錢供妹妹讀完了高中的。
　　——你也進宿舍生活一段時間吧。等斗爭結(jié)束了再聚在一起。還有，如果我發(fā)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吃驚，姐姐不是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嘛。
　　“委員長，萬一在斗爭中失敗了就住到我的房間來吧。”
　　“我不是說過不會輸嗎？”
　　“萬一?！?br/>　　“沒有萬一?！?br/>　　敏英氣鼓鼓地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窗外。
　　“委員長，您去一下辦公室吧，事情好了?！?br/>　　“吃飯了嗎？”
　　結(jié)束會議的工會干部和代議員們吵吵嚷嚷地擁進了食堂。
　　“今天又計劃了什么陰謀，這么晚？”
　　食堂的大娘們向干部們表示了親熱的意思。
　　“是為了給你們長工資開的會，所以這么晚，您就多給點肉吧?！?br/>　　“哎喲，天天都說是為了我們，委員長怎么沒來？”
　　“馬上會來的?！?br/>　　兩人向代議員們點了下頭然后向工會辦公室走去。事務(wù)長不愧是海兵出身，正在工整地寫著通告文。

　　臨時召集代議員聯(lián)席會議結(jié)果報告：第一，將組合費中的300萬元借給世光工會；第二，如果該款在三個月內(nèi)無法回收時，將從代議員工資中一起扣除；第三，將從工資中募集來的零錢和自動販賣機募集箱內(nèi)的全部捐款（合計423，100元）購買電褥子贈與世光工會。

　　洪委員長坐在桌子角上口授著通告全文。
　　“換一行寫第四。逗號，有關(guān)支援世光工會的夜間糾察的部門要在代議員的負責下，必須一個不落地全部參加。句號，結(jié)束。換一行寫‘前進中的先鋒工會——先興精密工會’?！?br/>　　“知道工資袋零錢募集是什么意思嗎？”
　　蓋上鋼筆筆帽的事務(wù)長開玩笑似的問道。
　　“就是抽出工資袋中的全部紙幣后，將所有的硬幣倒入募捐箱。開資那天，在總務(wù)科前，我拎著水桶，委員長作動員?！畞戆?！零錢有多少就倒多少吧！可有可無的零錢都倒在這兒吧！’”
　　事務(wù)長像市場上的小販那樣拍著兩手非?；啬７挛瘑T長作動員時的樣子。
　　“事務(wù)長他騙人，拿著水桶的是我不是他，動員時可能有點丟臉了吧。為什么？也就是臉紅了一些，表演得還挺像樣的??！”
　　“師出無名地募捐的話不是有點難堪嗎？捐少了不好意思，明說不收紙幣只收硬幣不就好辦多了嗎？”
　　“硬幣收集起來也不少啊，不一會兒水桶里就裝了多半桶啊?！?br/>　　“委員長，事務(wù)長……”
　　美貞覺得應(yīng)該說些什么。
　　“我們不會忘記的?！?br/>　　美貞覺得再沒有能說的話了。
　　“加把勁兒吧?！?br/>　　洪委員長將右手緊握成拳頭給她們看了看。
　　“一定得勝利！”
　　事務(wù)長加了一句。

4

　　過了一年。秋夕，圣誕節(jié)，新年的早晨，都一直窩在罷工本部度過去了。
　　從傍晚亮燈的三樓中央辦公室一直到子夜也沒有熄燈。
　　"有嘴就說說看！是誰讓你們這么干的？”
　　大家都低著頭誰也不開口。
　　“順玉，你，回答我！是誰讓你們干那個掙來錢的？”
　　順玉緊咬著嘴唇睜大了眼睛不說話。
　　“你們到底幾歲了？你們是學(xué)生啊，學(xué)生！”
　　昨晚美貞第一次去了地鐵站。是工友們在地鐵站做咖啡生意的第十天。昨晚因為風刮得特別厲害，所以曾制止不要出去做生意，可是順玉偏帶著工友們出去了。
　　工友們出去以后，在會議期間，風一直沒停下來，將窗戶刮得呼呼直響。美貞的腦子里灌滿了出去做生意的工友們的臉。美貞趕快結(jié)束會議來到了地鐵站。她沒有走上前去，而是站在遠處看著工友們做生意的樣子。當下行列車停下來的時候，人們蜂涌而出。十余名工友敏捷地一人粘住一個旅客糾纏起來。
　　“喝一杯熱咖啡再走吧。才二百元！”
　　“這是粉碎偽裝停業(yè)的罷工咖啡，請幫助一下吧！”
　　在這些旅客中，有甩開徑去的，也有胡里胡涂地被拖住喝咖啡的。偶爾也有以憂慮的神色看著工友們，然后放下紙幣而去的人。當然，這畢竟是偶然的。
　　又一輛地鐵進站了。
　　工友們拚命地貼了上去。人們?yōu)榱瞬槐蛔プ《螂A梯跑了上去。美貞的心都要碎了。她沒想到工友們是這樣做咖啡生意的。對于曾滿意地看著每晚賣掉5，6萬元咖啡回來的工友們，只是說辛苦了的自己顯得十分可憎。
　　順玉帶著客人來到磨蹭的工友們跟前鼓勵她們勇敢一些。
　　美貞一直到生意結(jié)束為止一直站在那里注視著令人心痛的一幕。
　　筋疲力盡的工友們沒有坐公交車，而是蹭過五站地回到了世光。在她們那無力的腳步中無法找到先前賣咖啡時所現(xiàn)出的不要臉和死乞白賴。美貞尾隨著她們回到了工廠。
　　“到現(xiàn)在為止，你們一直就是這樣向人們賣咖啡的嗎？”
　　“剛開始不是這樣的，是漸漸想多賣點就變成了昨天晚上的樣子?？墒?，這有什么不好的呀？”
　　順玉頂嘴道。
　　“喂，你現(xiàn)在還覺得自個兒做得對嗎？看著丫頭們那樣做生意你不覺得臉紅嗎？你們是站大街的青樓女子嗎？你想把她們變成娼妓嗎？”
　　“委員長你看我們做生意是心疼我們還是傷了自尊心?。俊?br/>　　美貞嚇人地怒視著順玉。
　　當?shù)弥獙W(xué)生們的學(xué)費是由委員長和事務(wù)長退掉全稅房而來的事實以后，順玉帶頭站出來說一定要賺錢還上。美貞也沒有反對。因為到現(xiàn)在一直是坐著靠鄰近工會和學(xué)生們，還有民主團體的募捐來過活的。然而，募金也只能是一兩月的事兒，對于自己要養(yǎng)活自己的工友們，美貞感到滿意。
　　“會社方面如果看到了那一幕的話會怎么宣傳??？”
　　“你覺得那有那么害怕和重要嗎？”
　　美貞站起來走到了窗前。負責糾察的工友們在對面食堂建筑屋頂燃起了篝火，正唱著歌。是誰讓他們手里握上比個子還高的鐵棒的呀？美貞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隨著火苗亂晃的的身影。是誰讓她們纏著陌生人的胳膊賣咖啡的呢？
　　翔集干部們將身子深深埋入椅子，偶爾回頭看一眼背轉(zhuǎn)身面向窗口的美貞。立著夾克領(lǐng)子的美貞的背影越發(fā)顯得固執(zhí)起來。
　　“我們難道是愿意做那樣的生意而去的嗎？我們也不想像乞丐一樣做生意呀！我們也想進車間干活兒啊。信那水的味兒也怪想的呢。每當在學(xué)?？吹酵瑢W(xué)們在別的會社上班領(lǐng)到工資袋時，知道多羨慕嗎？”內(nèi)心很煩的順玉倒出了苦水。
　　不顧順玉和工會的說服信，順玉的父親還是找到了工廠。
　　“乳臭未干的丫頭片子們搞什么示威，示威運動？”
　　頭發(fā)花白的順玉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女兒一個耳光。
　　“爸，不是那樣的?！?br/>　　“不是什么不是！那墻上亂涂的紅字不是赤色分子搞的勾當是什么？還不馬上打起包裹跟我走！”
　　“我們不是在做壞事，我死也不會從這里出去！”
　　“什么，你說什么？！”
　　父親抓住了順玉的辮子。美貞在旁邊勸說著但無濟于事。工友們在二樓的宿舍自始至終地望著這一幕。真是慘酷的光景。
　　“如果想以那種辦法做的話還不如低下頭走進金世豪那兒呢！”
　　美貞的聲音變高了。順玉在坐位上霍地站了起來。
　　“那種方式？你說的那種方式到底怎么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斗爭不是嗎？如果有好的辦法倒是說一說呀？想收下二億結(jié)束嗎？我，別說是二億，就是給我二百億也不能背叛哲順姐呀！”
　　“喂，我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收錢結(jié)束了？”
　　社長通過勞動廳向她們提議協(xié)商，承諾向65名無聲示威組合員支付2億補償金。還有，對于工友們的精神損失則再次向兩處中央日報媒體刊載公開謝罪啟事作為附加條件。而勞動廳則提出保證工友全體到別的會社就職。
　　干部們表現(xiàn)冷淡。
　　“狗雜種，用那筆錢正常復(fù)工不就行了嗎？”
　　社長還暗示了補償金的數(shù)額還可以提高。但是對于工廠復(fù)工卻斷然拒絕了。
　　“謝罪公告什么時候沒有刊載過？”
　　“就業(yè)保障真有意思！知道是從世光出來的人，哪個白癡社長會要人啊？”
　　然而一部分組合員開始動搖了。他們的頭腦中只是將二億用65除了一下。每個人能分到300多萬啊。順玉也會算這樣的帳。每月存五萬的存款，整整存上五年才能達到這個數(shù)字也是明了的事情。
　　“比起收下骯臟的錢，還不如賺錢來戰(zhàn)斗，我們到底錯在哪兒呀！”
　　踹門而出的聲音為順玉的不滿劃上了句號。
　　順玉最終沒有被父親拉走多虧了存折。
　　——爸爸！不是我們不干活兒呀，您看！為您明年六十大壽每月存進五萬元的事也因為社長中斷了呀！是社長為了解散工會關(guān)門的呀。
　　“我認為順玉做咖啡生意的手段是有點過了分，但是委員長發(fā)那么大的火也不對！我們更要重視的應(yīng)該是工友們自發(fā)動員起來要確保斗爭資金的意志啊?！?br/>　　文化部長開了口。
　　“先把販賣咖啡的事情放在一邊，我們議一下社長提出來的協(xié)商案吧。”
　　“那個話題不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我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正常復(fù)工。還有什么可說的？”
　　總務(wù)部長打斷了文化部長的話。
　　“我們，干部們不要，也不行！難道我們這樣做就能把活生生的事變沒有了嗎？實際上工友們正在波動呢。我們必須先弄清工友們的想法，不能光是我們在想。”
　　“所以收錢吧，是這個意思吧。直截了當一點說吧！”
　　“不是，怎么總是以這種方式說話呢？我的意思是說得將波動的工友們團結(jié)在一起。”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高起來。
　　“委員長說說話吧?！?br/>　　敏英向重新回到座位的美貞勸道。
　　“因這次社長拿出來的協(xié)商案使部分組合員產(chǎn)生動搖是事實，在這段時間，我們因為過長時間的斗爭而倍感疲勞，同時坦率地說對于勝利的前景也是不十分明朗?！?br/>　　會社自從工會拒絕二億元協(xié)商案以后，就開始對個別工友做起了工作。
　　——現(xiàn)在從工會本部出來的話就給三百萬元！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從這以后一分錢也不會拿到了！
　　他們還找到家里去誘惑起家人來了。
　　“用相當?shù)默F(xiàn)金拿出協(xié)商案的事情好像是為了阻止我們世光的斗爭與地方相聯(lián)系的勞動廳的方針。據(jù)從一個記者那兒聽到的消息，現(xiàn)在由警察、安企部（國家情報局）、勞動廳組成的有關(guān)機關(guān)對策委員會也對世光的斗爭如梗在喉呢。然而，他們提出這樣的協(xié)商要求也是我們在這期間斗爭的結(jié)果呀。在他們小小的讓步面前如果我們的隊伍產(chǎn)生動搖的話，經(jīng)過150天的我們的斗爭將化為泡影?！?br/>　　“這樣做怎么樣？”
　　宣傳部長看著別人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如果另外再要一億元來蓋哲順姐的紀念館的話，我想正常復(fù)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再拖下去以后人們接二連三地走散了，不了了之了，一分錢也拿不到好吧？”
　　“哲順指望的可不是紀念館?！?br/>　　總務(wù)部長說道。
　　各種意見都一股腦傾倒了出來。結(jié)論遲遲沒有出來。現(xiàn)實一點的說，在沒有勝算的情況下收下錢來結(jié)束一切的意見只有一兩個人，其余的人都主張就是全員都被拘留也要戰(zhàn)斗下去。
　　“這個問題好像不是在翔集會議上以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來決定的事吧，今后的一周，我們將與全體工友們一起討論今天討論的內(nèi)容來作出最后的決定。請各組將統(tǒng)一的意見在春安結(jié)束后拿出來吧?！?br/>　　翔集干部們同仇敵愾、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會議室。只剩下美貞和敏英兩人。
　　美貞像要倒下一樣頹坐在椅子上。敏英將煤油爐移到了美貞旁邊。
　　“為什么不進去？”
　　美貞袖著雙手躺在椅子上。
　　“委員長也一起進去吧?！?br/>　　敏英蜷坐在爐火旁邊伸出手來烤。爐子散發(fā)出來的微熱也就夠暖它自個兒罷了。在美貞的頭腦中過去的七個多月的日子像影片一樣轉(zhuǎn)了過去。成立工會以后沒有一天是和平的。
　　現(xiàn)在是到了最后關(guān)頭。
　　“最近也為了給丫頭們做飯吃不少苦頭了吧？”
　　“只是感覺有點對不起她們，不是只有咸菜嗎？連湯也沒有?！?br/>　　挑剔飯菜的工友們不見了。副食費也沒有特別定。飯和咸菜就是全部。偶爾去一趟市場回來做點菜反而會引發(fā)工友們的不滿。沒錢干嘛把錢花在這種小事上面？隨著時間的流逝，工友們已經(jīng)直覺到了越來越艱難的斗爭還在后頭。
　　雖然誰都沒有說出口，但誰都知道監(jiān)獄需要比這更大的犧牲。
　　“美貞姐，我以人的角度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老實回答我嗎？”
　　美貞點了點頭。
　　“美貞姐，想去牢房吧？”
　　美貞既沒表情也沒回答。
　　“都誰會去牢房?。俊?br/>　　傳來了微弱的歌聲。是對面建筑屋頂?shù)募m察組唱的歌。時鐘已經(jīng)過了凌晨2時20分了。敏英在等美貞的回答。歌聲停了，四處寂靜。
　　“害怕嗎？”
　　“嗯，說老實話有點?！?br/>　　對敏英的回答美貞點了點頭。
　　“姐姐不害怕嗎？去牢房的事?！?br/>　　美貞緩緩地搖了搖頭。
　　“可怕的不是去牢房的事?！?br/>　　“那是什么？”
　　“是在這場斗爭中打敗仗。”
　　美貞閉著眼睛咬緊了嘴唇。
　　“如果因為我去監(jiān)獄我們能勝利的話，我愿意一生都在監(jiān)獄度過。不，比這還難的也受得了。”
　　“想攻進哪里去？社長家？或者是勞動部長官室？像最近，無論進哪兒都是拘留吧。被拘留并不能撤回偽裝停業(yè)呀！”
　　美貞抓住了自己的頭發(fā)，然后像瘋了一樣喊叫起來。
　　“冤啊！就這樣輸給金世豪的話太冤了！無法忍受！”
　　哲順從工廠屋頂?shù)粝聛?，是成立工會以后開始無聲示威罷工的第16天。
　　是夢寐以求的工會成立，是向會社寫出保證再也不扇動同事給會社帶來麻煩的保證書的第四個月。
　　美貞被選為委員長。哲順和敏英被選為事務(wù)長和會計監(jiān)事。要求事項簡單明了。廢止御用勞事協(xié)議會和承認工會；每日薪水提高1500元；撤銷強制加班。一共是三條。
　　世光勞動者的參與和熱情是驚人的。勞動者們的團結(jié)將社長和管理者們經(jīng)過數(shù)年來每日強制性高壓形成的秩序在一天早晨翻了個兒。民主性的覺醒和勞動者之間的團結(jié)是可怕的。在眨眼間已經(jīng)制定出了自己選出代表，自己定紀律，自己承擔自己的責任的秩序。
　　與工會成立報告大會同步，無聲示威罷工開始了。
　　然而，在工團中以現(xiàn)金財閥著稱的社長也不是簡單的角色。利用敢死隊的暴力彈壓，因為聯(lián)隊斗爭而宣告失敗。社長開始了持久戰(zhàn)。將原料轉(zhuǎn)包到外廠去做，而不應(yīng)對工人的要求。赤裸裸地表達了要一直等到工友們疲憊不堪自行瓦解的意圖。過了半個月，連一次像樣的交涉也沒有進行過。
　　工友們開始焦灼不安起來。原以為最長不會超過一周的時間，所以當一點都看不到妥善解決的前景時便開始動搖起來。在毫無變化的狀況下，疲憊的工友們放松了緊張，紀律開始煥散起來。白天悄悄地溜出去逛一天回來的組合員也并非一二人。
　　會社安排混進工會的爪牙們到處傳播流言蜚語，污蔑說執(zhí)行部和外部勢力聯(lián)系在一起故意不進行交涉，而拖長斗爭的時間。他們繼續(xù)慫恿那些從指導(dǎo)部退出來的男工友，在無聲示威本部內(nèi)擺開了酒宴，沒事找事的到處惹事生非。
　　對于從沒有過斗爭經(jīng)驗的指導(dǎo)部來說沒有一件事是容易的。大家無一例外地在幾天之內(nèi)全都瘦得不成樣子了。特別是病弱的哲順因為沒時間按時吃飯讓見到她的人都十分擔心。哲順的臉上顴骨高聳，嘴唇蒼白而且裂開了口子。她的眼睛凹陷下去，嗓音嘶啞。
　　不能總是在罷工本部呆下去吧?，F(xiàn)在非常有必要粉碎對覬覦內(nèi)部分裂和瓦解的社長的交涉遲延對策，準備對斗爭注入新的活力。執(zhí)行部打算開個“為準備罷工基金的聯(lián)隊集會”。
　　預(yù)計于7月16日召開的集會越來越臨近了，工友們在準備上快馬加鞭，整天都在做橫幅，練習唱歌和排練短劇。年紀小的工友們拎著漿糊桶，在工團四周轉(zhuǎn)悠著貼廣告。會社的爪牙們在這一時間也在守衛(wèi)室喝著大酒。
　　“哲順啊，你一整天什么都不吃會倒下來的?！?br/>　　美貞勸到處掛橫幅的哲順進宿舍休息一下。
　　“沒什么，就快完了?！?br/>　　這句話是美貞所聽到的哲順的最后一句話。美貞離開哲順去看一下準備歌曲的情況。
　　哲順為了掛橫幅而爬上本館屋頂時是夜晚九點以后。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
　　‘社長小子有膽量，我們勞動者更倔強！’橫幅從三樓一直落到了地面。敏英將哲順扔下的橫幅下擺系上了石頭使其固定住。
　　“剩最后一個了，掛哪兒最顯眼？”
　　哲順向著下面問道。
　　“就掛在那個旁邊下來吧，天也黑了嘛！”
　　在敏英旁邊幫忙的一個工友喊了起來。
　　“不行，是想最后掛而留下來的呢，得掛在最顯眼的地方才行！”
　　“什么？”
　　敏英向上望著問道。

　　“勞動者的悲傷用斗爭來結(jié)束！”

　　敏英無法聽清哲順在三樓屋頂發(fā)出的干啞的嘶喊聲。
　　“你說什么？”
　　敏英向扶著太平梯下來的哲順重新問道。
　　“勞動者的悲傷用斗爭來結(jié)束，這句口號掛在哪兒好呢？”
　　“是呀，難說?！?br/>　　“掛在那個煙囪上是不是最顯眼啊？在工團哪兒都能看見，怎么樣？”
　　哲順指了指工廠屋頂高高聳立著的大煙囪。
　　“顯眼當然是顯眼，可是太高了怎么上去呀？也沒有上車間屋頂?shù)碾A梯呀。”
　　“不要擔心，我上去。不是有我這個苗條的身材嗎？你就把那邊的梯子拿給我吧?！?br/>　　敏英將工友們放在本館門前當作路障的梯子抬了過來。
　　“我上去吧?！?br/>　　敏英自告奮勇。
　　“你就扶好這個梯子吧。像你們這樣的豬八戒們上去房子會趴窩的！”
　　其實敏英并沒有爬上煙囪的自信。這時哲順已經(jīng)在梯子上往上爬去。
　　“哎唷，弄不好會被風刮走??！”
　　扶著梯子的工友們?nèi)氯缕饋?。爬著梯子的哲順的腿正在發(fā)抖的事實只有她本人知道?？湛盏奈笎盒钠饋怼?br/>　　煙囪高聳于工廠屋頂?shù)闹醒?。哲順從石板瓦屋頂上墜落，是在向著煙囪還沒邁出兩三步的時候。隨著石板瓦屋頂塌陷，哲順落向工廠內(nèi)部。原來，陳舊的石板瓦屋頂連哲順那樣瘦弱的身體都無法承受住了。咣當！聽到聲音敏英跑進現(xiàn)場時，哲順已經(jīng)噴灑著腥紅的熱血在蒸汽鍋旁邊散了架。前來支援先興精密的一個代議員將敏英和工友們哭著扛出來的哲順接過來背上，先興精密的代議員背上哲順就向大路跑去。
　　在飛馳的出租車上，敏英將耳朵貼在哲順的胸口聽了聽。心臟跳動得十分微弱。
　　哲順的腦部手術(shù)在開始1小時10分以后就中斷了。執(zhí)刀的大夫說腦部破損原來就過于嚴重所以不能再進行下去了。除了重新進行縫合手術(shù)以后等待自身的奇跡以外別無他法，是這位大夫的忠告?；柽^去的哲順母親也被轉(zhuǎn)移到了重患者室。
　　敏英在哲順的生命依賴于人工呼吸機的兩天里一直蜷在病室的門前。第二天早晨還曾有過好轉(zhuǎn)的跡象而拔下了人工呼吸機，敏英一直抱著絲線一樣的希望。然而，哲順最終還是未能復(fù)活。
　　聽到消息跑來的地域勞動者和同事們的淚水和祈求也毫無作用，哲順停止了呼吸。
　　1988年7月17日夜晚9時45分，未能留下最后一句話，哲順以26歲的年齡結(jié)束了遺恨無窮的勞動者的一生。她在落地的剎那間也沒有放下的——最終沒能掛上去的橫幅現(xiàn)在殘留在穿透的屋頂上代替了遺言。

　　“勞動者的悲傷用斗爭來結(jié)束！”

　　美貞和敏英伏在病室的門上哭了。
　　哲順的尸體移到太平間得過十天。
　　望著失魂落魄的哲順母親，美貞和敏英的心都要碎了。然而過了三天，哲順?gòu)寢尩膽B(tài)度不愧是英雄女兒的媽媽。
　　“我女兒要求過的都得做到。我女兒從沒做過一丁點兒對不起人的事。我不會要一分錢的補償金。我女兒生前戰(zhàn)友們的要求一定要做到。做不到就讓我女兒復(fù)活，然后和她直接說?！?br/>　　這樣說完以后又沉默下來。每每看到在靈堂前失魂落魄地坐著的哲順?gòu)寢?，敏英就感覺好像哲順是因己而死的無法忍受下去。
　　外面流傳著警察要騙取尸體的消息。敏英每天都在嚴密地監(jiān)視著進進出出的尸體。因為不能連尸體也被他們搶走。社長直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記為了動搖工友而威脅說要讓警察把全體工友抓起來調(diào)查一下，看看是誰把哲順推下樓去的。
　　哲順的媽媽時不時無聲地握一下守著靈堂的工友們的手。社長在哲順的死亡面前也依然如故。真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美貞感到十分揪心?；钌暮⒆铀懒?，對死去的孩子連葬禮都無法進行的母親的心能用什么樣的語言來表達呢？親戚們勸母親收下補償費舉行葬禮算了，會社和警察也通過左鄰右舍來勸說。
　　美貞實在是無話可說。在炎熱的夏天把哲順的尸體放在靈堂里斗爭吧！她實在是無法說出這樣的話。只能像一個罪人一樣坐在母親的旁邊。
　　移到靈堂的第七天，母親拿出鑰匙給哲順的妹妹。
　　“把家里的兩袋米拿來！”
　　哲順的妹妹沒有聽懂是什么意思。
　　“讓你把家里的兩袋米拿到這兒來！一袋送給工廠的孩子們，一袋拿到這兒來。孩子們也不能餓著肚子斗爭??！”
　　每一句話都是從心臟深處傳來的呻吟。
　　“壞蛋們！”
　　美貞直到死也不會忘記母親的這句詛咒。
　　葬禮是在十天以后舉行的。
　　宋哲順民主勞動者葬。裹著太極旗的哲順的靈柩由工友們抬著從靈堂出發(fā)了。針對午休時間經(jīng)過工團街道的葬禮行列圍滿了七、八工團的勞動者們。
　　“這里，我們的同志——宋哲順民主勞動烈士要動身了。勞動者的悲傷用斗爭來結(jié)束！吶喊著，吶喊著，動身了！曾比誰都熱愛這七、八工團，渴望著勞動者像人樣的生活而在斗爭中光榮犧牲的宋哲順同志向各位致以最后的問候，現(xiàn)在她要永遠離開我們了！”
　　用黑布裹著的先導(dǎo)廣播車使沿途的勞動者都流淚了?！芭笥眩吆?！”三基實業(yè)，東一電子，羅一工業(yè)，青湖產(chǎn)業(yè)的勞動組合員們舉著這個橫幅，在工團的各處迎接著哲順的運柩。先興精密的全體勞動者們在工作服的袖子上套著黑色袖標迎接著哲順。在他們面前展開的黑色橫幅上寫著這樣的字：解放的火花永恒，同志！在勞動解放的那天復(fù)活吧，宋哲順同志！先興精密工會全體。
　　葬禮是在她的呼吸布滿各處的世光物產(chǎn)的運動場上舉行的。
　　“哲順啊，曾經(jīng)比誰都熱心地在我們前面斗爭的哲順??！我們知道你想說什么話，我們曾經(jīng)因為幾天的困難而動搖過，我們曾經(jīng)太自私太懶惰。我們現(xiàn)在明白了，在你的死亡面前也不知悔改的擁有者們的傲慢和母親的淚水中我們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做了。哲順啊，你看在眼里吧?？纯词拦獾木笱绢^們是怎么斗爭的！你活在我們的心中，將與我們邁出的腿與揮動的胳膊一起行動。你用你的死來教育了勞動者為了獲得解放應(yīng)該怎樣去做?！丛谘劾锇?，哲順啊，看著我們的前進吧，看著我們的斗爭吧，看著我們的勝利吧！……”
　　美貞無法繼續(xù)將悼詞念下去了。
　　結(jié)束葬禮的哲順的靈柩在出口工團本部前舉行完路奠以后移到了葬地——京幾道磨石的牡丹公園。哲順安葬在全泰壹、樸永鎮(zhèn)、成完熙烈士長眠的墓地。
　　工廠又響起了機器的轟鳴聲。貼滿墻壁的口號和要求事項也擦拭得干干凈凈，哲順墜落的工地地板上的血跡也清洗干凈了。除了世光工友胸前的黑色綢帶以外與以前相比并沒有什么變化。
　　然而，世光倔強女工們的傷痛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相反，考驗是從這時開始的。
　　與正常復(fù)工的同時，閉業(yè)說就開始在車間漫涎開來了。
　　結(jié)束28天無聲示威罷工的組合員們想在和平的工作中忘記失去同事的傷痛，可是命運對于世光女工們是苛酷的。金世豪社長對工會的敵對行為是執(zhí)拗的。他成立了所謂的世光物產(chǎn)發(fā)展促進委員會這一反工會的組織，唆使其進行全面的彈壓。一方面又繼續(xù)散布起閉業(yè)流言。
　　在工會成立時以敢死隊面目出現(xiàn)過的世光物產(chǎn)發(fā)展促進委員會的成員們，常常喝酒以后闖進工會辦公室砸碎家什，胡作非為。美貞對“世發(fā)促”（世光女工們將世光物產(chǎn)發(fā)展促進委員會簡稱為“世發(fā)促”）成員們在放著哲順肖像畫的工會辦公室撒野，感到了實在是忍無可忍的憤怒。但是，忍耐下來了。工會決定最大限度地忍耐。還分明表示出如果會社公開實情而要求協(xié)助的話，可以在增加生產(chǎn)量方面努力的意向。
　　“世發(fā)促”主張由于工資上漲幅度過高致使會社要倒閉，所以反而呼吁降低工資?；闹囍畼O。日收入從3720元上漲1200元成了4920元，苦干一個月才收入147600元而已。世光勞動者們一個月干三十天活兒賺147600元也變成過分的事了。
　　金世豪社長圖的既不是生產(chǎn)量的增加，也不是降低工資。他希望的是工會解散，工友們退職而已。
　　他在與美貞的單獨對話中將自己的意圖赤裸裸地暴露出來了。
　　“如果會社確實有困難請公開吧，工會也會盡最大努力協(xié)助的。”
　　“不想拐彎抹角，我就是不想再做生意了！”
　　“對社長您來說這個工廠可能不過是一個賺錢的手段而已，可是對我們來說卻與生計有關(guān)啊。對于300名人員的生計不能因社長一個人的心情好壞而隨意踐踏吧?！?br/>　 “我的會社我不干又怎么了？”
　　終于，社長宣布閉業(yè)了。在協(xié)議書上的朱印還沒干透之際，他將協(xié)議事項變成了廢紙。
　　金世豪社長曾對于工會的要求事項表示同意，還鄭重的將思過文在哲順的葬禮日，即7月26日在N報上刊載過。

謹?shù)跛握茼樏裰鲃趧恿沂浚?/h1>

　　對在過去的7月15日，無聲示威中的宋哲順工會事務(wù)長從屋頂墜落下來最終隕命一事，作為世光物產(chǎn)（仁川重點七工團）的使用主，在死者的靈前深深謝罪并向其家人和組合員們思過。運營著企業(yè)，卻未能切身了解勞動者們的迫切需要，同時因疏忽而導(dǎo)致罷工的長期化，終于釀成了失去一個人的生命的悲劇，對此將負責并在以后的勞動者們的勞動條件改善上盡最大的努力，同時還要全面保證工會的自由活動?，F(xiàn)在，我們世光物產(chǎn)的使用者對工會的要求事項全面同意，從而可以舉行死者的葬禮了。真心地祈愿死者的冥福，并鄭重承諾將秉承死者的遺志真誠地協(xié)助工會活動，特向正在傷心的家人和組合員還有所有的對死者充滿同情心的人們保證。

　?。ㄖ辏┦拦馕锂a(chǎn) 代表理事 金世豪

　　他主動要求協(xié)議書的簽字儀式在哲順的靈堂前舉行，所以在哲順目光的注視下親筆簽了名字。
　　讓組合員們憤怒的不是因為在哲順的墳土還沒干就踐踏了在尸體前約定的金世豪的背信棄義，也不是因為宣布閉業(yè)的那天恰好是哲順的49祭日。引爆組合員們心中怒火和敵愾心的是被撕碎的哲順的肖像畫。
　　為了應(yīng)對社長的閉業(yè)宣言，全體工友們聚集在食堂開會這一時段，會社爪牙們將擺放在工會辦公室的哲順肖像畫撕得粉碎。抱著被撕碎的哲順的大幅肖像畫痛哭的工友們的眼睛里燃燒著火焰。
　　將撕碎的哲順肖像畫放在面前舉行了49祭。哲順的母親又一次失去了知覺。49祭，進入正常開工足有一個月以后世光女工們的粉碎偽裝閉業(yè)斗爭拉開了漫長的帷幕。
　　本想在哲順的一周祭時用的折好的沾有血跡的橫幅重新掛起來了。
　　美貞上去了。她爬上哲順未能爬上去的煙囪系緊了橫幅標語。

　　“勞動者的悲傷用斗爭來結(jié)束！”

　　世光的女工們重新拿起了比自己個頭還高的鐵棒。

5

　　敏英打開車間門走了進去。她拉下了電閘。高懸在天花板上的水銀燈亮起了灰蒙蒙的光。成型室走廊散亂地放著陶俑和型模。
　　敏英按著作業(yè)臺的一角跳過了陶俑堆。路過的定型室也一樣雜亂不堪。
　　她將化工部水泥柱上的電閘推了上去。兩行長長的作業(yè)臺上面的管兒燈依次閃著亮了起來。轉(zhuǎn)過主任的桌子，敏英走到了自己的工作臺。
　　在工作臺上按了一下手，馬上出現(xiàn)了手印。椅子上也是厚厚的灰塵。用手撣了撣椅子上的灰塵坐了下來。等待涂色的棒槌熊們堆滿了箱子。敏英拿出一箱陶俑整齊地擺放在作業(yè)臺上。
　　筆筒里的油彩筆都硬硬的不能使用。敏英拿出信那桶倒在容器里。她將圓筆和五號筆放進信那水里洗了洗。凝固的調(diào)色板也洗凈了。五個月來第一次聞到的信那味兒顯得很刺鼻。
　　重新執(zhí)筆的日子還能來嗎？
　　敏英認真地往棒槌熊的身上涂起了色彩，然后又在玩具的腿和胳膊上涂了顏色。涂了臉以后熊玩具有了表情。畫了眼睛，然后將筆移到了陶俑上。
　　敏英的手動作越來越快了。當涂完了一箱時敏英的鼻尖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掛鐘早就不走了?？戳艘谎凼直?，已經(jīng)過了凌晨四點。
　　決戰(zhàn)的日子到了。能看到對面的哲順曾工作過的化工二部的工作臺。
　　出發(fā)的時間越來越臨近了。
　　今天白天去過了哲順的墓地。向哲順報告了即將出征的消息。
　　組合員們將帶去的蘋果和梨擺放好以后，大家圍住了墓。
　　美貞代表大家問候著哲順：“哲順啊，我們來了。起來吧，不能經(jīng)常來看你，真是對不起！斗爭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束，沒能買來更多吃的東西，沒有多少錢，然而這些是特意買來讓你吃的，所以你要多吃一點?！?br/>　　組合員們的眼眶里盈滿了淚水。
　　敏英覺得對不起哲順。三個蘋果，兩個梨，一條干明太魚，一瓶燒酒，這就是全部。雖然帶去了哲順喜歡的咖啡，但是因為油爐出了故障沒能燒給她，沒辦法只好沖在冷水里給了她。加班時，哲順每天都要喝上五六杯咖啡的呀。
　　不懂事的年輕姑娘們好像從沒哭過似的磨著美貞要吃蘋果和梨。美貞哄著她們回去以后一定多給她們買一點。
　　大家一起唱起了哲順第一次教給工友的勞動解放歌曲。然后，工友們給哲順唱起了新出來的歌曲。當唱到“同志，我在這兒！”時，敏英因為悲哽而唱不下去了。

　　“直到那一天到來
　　直到那一天到來
　　不能放下我們的旗子
　　倒下去的無名的同志們
　　不要感到孤獨
　　不要感到悲傷
　　我們在這兒
　　戰(zhàn)斗的旌旗飛舞著
　　我佇立在這兒。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我們的斗爭不能停下
　　在戰(zhàn)斗中倒下的弟兄們
　　不要感到孤獨
　　不要感到悲傷
　　我們在這兒
　　破碎的旌旗飛舞著
　　我佇立在這兒?！?br/>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我們的斗爭不能停下
　　在戰(zhàn)斗中倒下的弟兄們
　　不要感到孤獨
　　不要感到悲傷
　　我們在這兒
　　破碎的旌旗飛舞著
　　我佇立在這兒。”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直到新的一天到來
　　我們的斗爭不能停下
　　在戰(zhàn)斗中倒下的弟兄們
　　不要感到孤獨
　　不要感到悲傷
　　我們在這兒
　　破碎的旌旗飛舞著
　　我佇立在這兒?！?br/>

　　她們還向成完熙、樸永鎮(zhèn) 、全泰壹烈士和文宋面郡的墓地也行了禮。含冤長眠者不僅哲順一人。
　　她們分食了帶去的面包以后，在鐫刻有日期的墓碑前合了影。

　　‘一天平均11小時的勞動，在反復(fù)的疲勞中蓄積已久的感情和勞累、日漸消瘦的身體，神經(jīng)越來越敏銳變得像刀刃一樣，困乏至極的身子以自動販賣機的130元的劣質(zhì)咖啡提神，越來越沉積的勞動的疲勞身子像在腐爛著。如果沒有在這里掙脫一切站起來的勇氣！沒有的話！如果只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只是勞動的勞動者的話，那除了使剝削的馬前卒——資本家階級的肥胖的肚子更加肥厚以外還有什么別的價值！’

　　當又涂完了一箱棒槌熊的時候，手表已經(jīng)顯示出差十分就到凌晨五點了。
　　敏英將筆和調(diào)色板洗凈以后整齊地放好了。然后，走到了哲順工作臺前面。哲順的工作臺上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哲順啊，一定打贏回來！”
　　敏英用手指在積滿灰塵的工作臺上寫下了這幾個字。
　　黎明五時正點，全體工友在食堂集合了。大家都穿好了衣服，食堂里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默哀。正面放著鑲嵌在黑邊框里的哲順肖像。
　　“工友們！終于到了決定的時間了。經(jīng)過150天的斗爭，我們的斗爭現(xiàn)在站在了勝敗的十字路口上。我們的150天是吃力的，也是艱難的時間。然而，這150天期間流的汗和淚水是為了我們，是為了我們自己的。不要舍不得為了我們自己流的汗和淚水！當我們還是沒覺醒的勞動者的時候，我們的時間只是為了社長而花費的。然而，我們渴望著過人的日子而戰(zhàn)斗過的日子雖說充滿了艱難和痛苦，但是在這一段時間里我們是生活在解放的歲月里的。社長正在想用金錢來讓我們屈膝投降。二億，對我們來說是無法想像的巨款。我們永遠的同志哲順僅僅為了多賺1500元而在斗爭中死去了?！?br/>　　美貞停下講話望了一下天花板。
　　“二億，真是一筆巨款！但是我們希望得到的錢是為了延續(xù)像人過的日子而已，并不是對錢的貪欲。我們的所作所為并不是想成為富人。只是為了想像一個人一樣生活而已。對于金世豪社長拿出來的二億元錢，我們下了拒絕的決議。因為對于金世豪社長來說可能錢是最重要的，但對于我們來說卻有著更重要的東西。因為對同志的不會變的愛和像人樣的生活更重要。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給他們看看千萬勞動者的自尊心！應(yīng)該讓他們看到在這個世上還有用錢辦不到的事情！我們再也不能讓我們的心里流淌著血淚，而讓他們在像宮殿一樣的豪宅里和家小嘻嘻哈哈地生活下去了！現(xiàn)在我們不再說愛這個字了！我們不再相信和解了！我們只以燃燒著的敵愾心，非妥協(xié)地斗爭到底！”
　　美貞一個一個地環(huán)視起所有的工友們。
　　“工友們！我們只有勝利才能再回到這里來。只有讓金世豪徹底跪下來才能進入車間，重新坐在工作臺上。讓我們勝利歸來吧！
　　工友們，我愛你們……”說到這兒，美貞結(jié)束了講話。
　　‘黑暗的死亡時代，雖然我的朋友走遠了，’肩并肩輕輕地一起唱起了歌。每人分到了一截蠟燭，然后燈滅了。流著碩大的淚，歷史在召喚。
　　從美貞開始，大家與燭火一起表明了決斷的心情。
　　“為了沒有勞動者眼淚的解放的新生活，我將舍身而戰(zhàn)斗！”
　　敏英接著點燃了燭火。
　　“為了從我們身上奪走笑聲的人身上重新奪回笑聲而戰(zhàn)斗吧！”
　　“正常復(fù)工以后，我也想在朋友面前亮出工資袋……”
　　“這段時間沒能關(guān)心同事們，請寬恕我吧?！?br/>　　65支燭光在黑暗中發(fā)著光。
　　順玉讀起了出征宣言書。

　　“金世豪社長，你還想要別的生命嗎？你還需要更多的鮮血嗎？
　　勞動部，你們認為我們的犧牲以宋哲順同志一個人的生命還不夠份量嗎？還需要我們更大的犧牲嗎？
　　如果你們認為通過踐踏我們能抹去烈士的意愿！如果你們認為能隨意蹂躪2500萬勞動者的自尊心的話，我們將讓你們看到這是多大的錯覺！
　　我們的要求只有一個！還給我們的工作崗位！
　　現(xiàn)在我們將以2500萬勞動者的名義懲罰你們！
　　我們宣言：可以死，但絕不能輸！

　　敏英作為第二組的組長沖出了正門。
　　美貞帶領(lǐng)著最后第五組走出了世光。
　　黑魆魆的黎明的天空，只有飄動的旌旗以無聲的吶喊來為她們的出征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