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烈焰中的玫瑰(七)
湖水平面如鏡,夕風(fēng)出神地趴在湖邊的欄桿上,任憑著她的秀發(fā)被清風(fēng)徐徐的吹起來,在風(fēng)中緩緩地搖動。
昨天的事情讓她有些耿耿于懷,她現(xiàn)在很迷茫地望著眼前的明鏡上的自己。
她始終在這里只是一個過客罷了,即使自己賭氣般地走出來,為了體驗人類的生活,甚至想要徹底融入人類,但是似乎昨天,自己才拒絕了一個少年的邀請。
“我真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家伙啊?!?/p>
少女現(xiàn)在叼著一根狗尾草,看著幾滴雨滴落下,平靜的湖面被打破,人群開始舉起傘,或者舉起衣服開始蕩起這下的雨,或者躲避這突如其來的大雨。
這大雨,就像是紛亂的內(nèi)心,在她的胸膛中翻涌著。她一個人叼著草,在雨中安安靜靜地沉思著,任憑著雨水打濕自己的衣服。
本就是從海中出來的孩子,本來也不怕下雨打雷,只是一場大雨,洗去了喧嘩,只剩下孤單與寂寥。
灰色的陰雨連綿的世界中,只有她一個人在雨中安安靜靜地發(fā)著呆。
世界出奇的安靜,也沒法讓人安靜下來。
雨水輕輕地敲擊在她纖細的睫毛上,沒有任何人理解她為什么要在這里一個人淋雨,有沒有人愿意在這種的天氣里愿意停留著傾聽者一個怪人的想法。
偶爾有一聲輕微的“噗”聲,然后就是雨靴踩著雨水在水面濺起的聲音。
隨后,夕風(fēng)的頭上出現(xiàn)了一頂黑色的傘,靜靜地矗立在她的頭上,似乎像是不愿意打擾少女的沉思一樣。
直到少女猛然察覺,自己眼前的畫面突然變暗了之后,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雨衣的少年給他撐傘。似乎他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一樣的盯著那繁亂的湖面。
只可惜湖面像他的心一樣混亂,但是也不會倒映出少年那份這個年紀(jì)特有的心慌和他的心虛。
“威廉哈爾西紳士閣下,你也喜歡在這雨天里面漫步嘛?”
雨衣蓋得再嚴,夕風(fēng)還是能夠一眼看出少年偽裝在雨衣下的慌張。
夕風(fēng)撩了撩自己淋濕的頭發(fā),全然不管那沾染著雨水的欄桿,整個人翻過身來,從趴著變成了靠著,帶著些許壞笑地看著雨衣下那張佯裝鎮(zhèn)定的臉。
“為遇到困難的小姐給予幫助,這是屬于一種禮節(jié)。至于我,確實厭倦了看書,想要出來透透氣而已,只是剛出門,正好下雨了而已?!?/p>
夕風(fēng)只是壞壞的笑了笑,她突然就把少年的雨帽瞬間摘下,露出了少年被淋濕的頭發(fā)和凌亂的發(fā)型。
少年的借口不攻自破。在慌亂的神情中,只是夕風(fēng)微微地笑容,她輕輕地撥了撥少年凌亂的發(fā)型,讓年輕的小威廉瞬間一下子臉就變得漲紅起來。
“謝謝你的傘,自己都被淋了個落湯雞反而還要過來給我撐傘,我們明明不是朋友?為什么要這樣費這么大勁呢?”
夕風(fēng)微微地笑了笑,接過了少年遞過來的傘。
“我——我也不知道吧——只是覺得應(yīng)該這么做而已。不管是禮節(jié)性的,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吧,但是作為一個能夠傾聽我的人來說。我覺得這是我應(yīng)該能夠做的事情?”
兩個人靠在雨傘下,相互沉默著,最終還是哈爾西開了口。
“你呢?你為什么一個人在湖邊孤零零地呆著,都下雨了,都不肯走?我都在屋檐下躲了半天的雨,只看著你一個人在雨中就淋雨,”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夕風(fēng)微微地笑了笑,趴著欄桿上帶著瞇起一只眼然后看著哈爾西。
“我可不想告訴你哦,對吧,像你這樣的小屁孩怎么能夠懂得大人的憂愁哦?!?/p>
哈爾西此時有點小生氣,有些嘟囔著說道。
“你也比我大多少,裝的好像是一個大人一樣?!?/p>
“哦,那么親愛的哈爾西先生,您今年多大呢?”
對于夕風(fēng)來說,少年的嘟囔聲怎么可能逃過她的耳朵呢,她微微笑著提出了這個問題。
“十五歲,雖然我是還小,但是你也不應(yīng)該帶著這幅大人的口吻的說我,而且你也不過16,7歲吧?為什么裝的這么老成?不會你真的就是實際上三十多歲的——”
“哎呀!”
少年還沒說完,少女輕輕地敲了敲少年的額頭。
“笨蛋啊,不要對陌生人就什么都說出來,你怎么一點戒備心都沒有?!?/p>
少年似乎有點懵,但是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后少女才嘆了嘆氣地托著自己的腮,以另一種方式講著她的故事。
“從前啊,有一群充滿著熱心的人,他們聚在一起,看著日漸破碎的家園,他們抱著父親給的愿望,他們前往了過往的故鄉(xiāng),要去尋找拯救家園的辦法?!?/p>
少女拖著腮,她的目光緩緩地望向天空,她的思緒緩緩地縈繞著曾經(jīng)那份歷史。
“她們各自選擇了一張牌最為自己的底色,作為自己的稱號,然后她們朝著過往進發(fā)了,她們最開始比肩卸力,跟著她們父親給的辦法和布局,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完成者她們的布局。她們?yōu)榇诉M行著努力?!?/p>
少女拖著腮,神情帶著相當(dāng)?shù)臏厝岷托老?,從她的目光中,似乎能夠看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們,在不被人們認可的計劃著一步一步地堅定地走著?;ハ喙膭钪ハ嘀С种?,走向她們覺得應(yīng)該的結(jié)局。
“最終,在她們的一場安排下,她們看到她們播種的種子種在了故土上,開始綻放出一點點新的嫩芽,她們很開心,她們這些時段所經(jīng)歷的痛苦和掙扎都有了結(jié)果,而只要她們需要在這里照看著這些新芽一點點地綻放著新生,等待著花開?!?/p>
夕風(fēng)的神情瞬間變得失落起來,眼中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而后來,她們的種子被人翻了出來,被幫助他們的人們連根拔起,被那些受過這些種子幫助和恩澤的人拔起來,他們還趾高氣昂,他們舉起他們落后的農(nóng)具,對著這些嬌嫩的幼苗進行著無情的蹂躪,對著拿著他們嬌嫩的枝葉嚼在自己的嘴里。”
夕風(fēng)的手攥緊了,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還是感覺難以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一直受盡委屈的少女們,受盡辛苦的少女們,看著自己辛苦建立的花園遭到了受益者無禮和暴力的踐踏,她們失去了理智,把她們的憤怒全部宣泄出來,然后開始對這些人進行著最大程度的保護?!?/p>
少女微微地嘆了嘆氣,然后繼續(xù)說道。
“從此開始,這些少女們就開始出現(xiàn)了分歧,她們覺得不該這么暴力,我們的懲戒應(yīng)當(dāng)是點到為止的,有些人覺得應(yīng)該讓她們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但是,等她們還沒有分出個主次之分,她們就開始了不同程度的報復(fù),但是那些種子好像不計前嫌一樣,開始暗中的保護那些人們不受少女們的報復(fù)。
知道,這場怒火,在少女們的拉扯中,在人們的反抗中,在幼苗們的保護下,節(jié)節(jié)敗退,知道,那份怒火成了導(dǎo)火索,成了這些團結(jié)的少女們分裂的開始?!?/p>
少女的眼中只剩下哀傷,只剩下那份無可言說的悲哀。
“她們最終在這場失敗中,要選出一個新的領(lǐng)袖,來重新帶領(lǐng)著她們來走,而這個新的統(tǒng)領(lǐng)上位之后,剩下的少女們無法理解這位統(tǒng)領(lǐng),她們從此分道揚鑣,那位統(tǒng)領(lǐng)也沒有打算挽留,任憑她們離開,自此最開始的團體,只剩下支離破碎的一切了?!?/p>
“從前的那些人,最終還是離開了,于是她們摸著自己也不知道的道路前進。而我只是一個孤零零的,找不到方向的人而已?!?/p>
少女語焉不詳?shù)卣f了一大通少年不懂的話語,但是少年認認真真地安安靜靜地當(dāng)個聆聽者。
“所以說,真是一個有些悲傷的故事啊,只是夕風(fēng)小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在這里沒朋友嗎?沒有人陪伴嗎?”
哈爾西抬起頭,想要從那份哀傷中看到少女的過往,只可惜,他還是只是一個孩子,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去推斷出別人的一生。
“我?應(yīng)該是沒有的吧?!?/p>
夕風(fēng)嘆了嘆氣,然后抬起頭自言自語說道。
“所以說,一個人淋雨,也算是一種不錯的體驗吧?!?/p>
“那么,雨停了過后呢?夕風(fēng)小姐?你要何去何從呢?老師說過,既然來到這個世界上,與其去埋怨這個世界的各種不公,張開雙臂,沉入這個世界,似乎才能夠知道自己不知道的現(xiàn)實和真相,而只是浮于表面的觀測,永遠只能像是看著海市蜃樓一樣,不是么?”
夕風(fēng)微微地抬起頭,有些驚異地看著少年的回答,有些木訥地少年似乎好像開了竅一樣,他的回答還是出乎于她的預(yù)料。
“其實,像你這樣的樣子,我更像是想起了想去看電影,但是沒有票的人一樣,我們只是看著外面的電影的海報,我們或許可以從海報中得出些許的部分,但是整個電影的全貌,或許還需要我們自己坐進去去看看吧?至于他們的拍攝的想法,那也是需要哪些創(chuàng)作者們的觀點講述,才能夠得道整個事件的全部吧?你說呢?如果想要融入這個新興的世界的話,不如加入這個世界,真正地體驗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呢?”
少年還記得這段來自歐若拉對他的教導(dǎo),如今他把這段話以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了夕風(fēng)。
是啊,不管如何,只是停留在外表的了解始終是一件空談。
小威廉伸出手去,朝著夕風(fēng)招了招手。
“當(dāng)然,我很樂意做你的向?qū)??!?/p>
少年露出笑容,此時的雨恰到好處的停了。
夕風(fēng)突然呆呆地望著雨后天晴中的少年,他摘下著他的雨帽,朝著未知的少女,伸出了他的友誼之手,邀請著少女進入那新的天地。
這份畫面,在夕風(fēng)的心中定格。
她緩緩地伸出手,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那就勞煩你了,哈爾西家族的小紳士。”

“你現(xiàn)在?修復(fù)好了嗎?”
歐內(nèi)斯特看著在花園中帶著笑意,一點點展開她的艦裝的歐若拉。
“在花月小姐的幫助下,不僅僅修復(fù)了那些斷裂的地方,而且也給幫了我不少,艦裝也翻新了?!?/p>
歐若拉帶著微笑,溫柔地展開著雙臂。
“那么我親愛的戰(zhàn)友,可以和我擁抱一下嗎?”
玫瑰花田中,那朵最嬌艷欲滴的花此時完完全全地展現(xiàn)出了她的美麗。邀請著這座花田中來客近距離地感受她的溫暖和馨香。
微風(fēng)拂過,掀起一片片的紅色的漣漪,似乎這座田中的玫瑰花都在向兩邊散開,歡迎著這位客人來近距離地觀賞她們的王。
那金色的,溫柔的,被玫瑰花眾星拱月似的團簇在中央的。
那幾乎完全的,和更嶄新的她。
此時的老者雖然猶豫了幾分,但是對上了歐若拉那雙溫柔的雙眼,他其實更明白,這份要求只是在滿足他的遺憾。
或許始終隔著半尺距離的隔閡,是他們無法相擁的遺憾,但是半尺隔閡,卻沒有打破這道堅定地保護美好的愿望。
而似乎,什么都在他的手中了,也能夠滿足他的遺憾了,但是這似乎更像是一種臨終關(guān)懷一樣。
是啊,他猶豫的不是擁抱本身,而是這種美好對他來說似乎有些臨終關(guān)懷了,只是感嘆著,僅僅也是感嘆。
歐若拉靜靜地張開雙臂,微笑著等待著她并肩作戰(zhàn),也是人類世界最為懂她的知己。
“恭喜,你變得更加完整了?!?/p>
歐內(nèi)斯特并不在意這些,他緩步地走上去,狠狠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然后溫柔地,像是捧著一束鮮花一樣地,把歐若拉攬在自己的懷里。
兩個人都同時沉默了起來,沒有人愿意先打破這份寧靜。
直到晚風(fēng)卷起二人的衣角,像是翻起了書本的一頁,終究把這一篇翻篇過去。
“所以說,是花月小姐替你修好的嗎?是和你一樣的原初艦?zāi)飭幔磕敲此秊槭裁床辉敢饬粼谶@里呢?”
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歐內(nèi)斯特終于不用在掩蓋著自己的病情,在這位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前,沒有什么能夠瞞過她的眼睛。
當(dāng)然,她的行為也瞞不過歐內(nèi)斯特的眼睛。
歐若拉臉上帶著一種無法掩蓋的遺憾,她嘆了嘆氣,斟酌了下她的話語,然后說道。
“因為她不愿意留在這里,作為失去了人類信任和被信任的人,不想保留在這里,走向一個極端,也是在常見不過的事情吧?”
歐若拉然后緩緩地攤開一個小小的屏幕,一個紫黑色的魔方緩緩地顯露在屏幕上。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和惡魔交易的力量,她永遠種植在我們最核心的地方,她的作用就是可以讓我們以更加猛烈的火力,但是代價是,由于她的啟動,我們會失去一些我們曾經(jīng)有的東西,不管是性格也好,還是一些記憶更甚者是理智也好,會讓我們變得和之前的我們大相徑庭,性格有可能進行相當(dāng)大程度的反轉(zhuǎn),這并不是關(guān)鍵,而是經(jīng)歷過那些背叛之后,她們并不會覺得,人類可信,于是她們開始變得更加極端,這就是危險的‘meta’化。”
歐若拉苦澀地笑了笑。
“而她,已經(jīng)選擇了這條路。而現(xiàn)在的人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meta化,只是把她當(dāng)成了簡簡單單地,失去控制的存在而已。”
歐內(nèi)斯特微微地嘆了嘆氣,然后問道。
“她們依然是可以進行交流和對話?她們依然還是可以好好交流的人嗎?”
歐若拉點點頭,但是隨即嘆了嘆氣。
“但是Meta化是一個無法逆轉(zhuǎn)的過程,我們的最后的人格也會被這些東西一點點地吞噬掉而已,只是現(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meta化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能夠短暫抑制和恢復(fù)部分人格數(shù)據(jù)的辦法,而且還只是實驗中的能力而已。而且,對于量產(chǎn)型艦?zāi)飦碚f,Meta化根本不在他們的選項中,如果是最高方案之上的圖紙船,他們的內(nèi)部和最初的艦?zāi)锿耆煌?,一旦啟用Meta化只會讓整個艦?zāi)飶呐炑b到人徹底崩塌掉?!?/p>
歐若拉嘆了嘆氣,繼續(xù)說道。
“所以我并不想要花月暴露在人類的視野中,因為這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即使她愿意留下來,我也不希望出現(xiàn)任何事?!?/p>
歐內(nèi)斯特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略帶著遺憾長嘆一聲過后,然后繼續(xù)說道。
“那么她來是為了告訴你什么?”
歐內(nèi)斯特問道。
“讓我不要選擇meta這條路?!?/p>
歐若拉嘆了嘆氣,然后說道。
“還有一條噩耗。”
歐內(nèi)斯特詢問道。
“什么噩耗?”
“阿芙樂爾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