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水真時》卦者那啥子靈風同人
記敘者:蜜桃蘇打水(卦者靈風妹妹)
他這本日記記得比我想象的早,那時候我十四。開頭是在老家的房子里吧,當時有些生氣,許多事情,那天夢哥哥也走了。
“哥,夢先生給你的??!?/p>
我直接扯開鎖扣進去,這門常是掛著鎖的,并不是推不開,但是明擺著謝絕來客。
“好…”他還在桌子上寫著什么,手指凍得有些發(fā)紅。
“這算什么,人一走就全摘干凈?留封書信,是不是再換個住處真就徹底劃清了!”他沒答,站起身把窗戶打開,看著幾粒飄著的雪,“小蘇,你不該從學校跑過來”。我有些急,向桌子腿踹過去,“卦者靈風!”他轉過頭,雪光映在眼里。
靈風是我哥,卦者是他在《論站》和報社的筆名。我起初不知道,后來夢哥哥看,便留意了一下,走筆更鋒利,但一看就是他的杰作了。我當然也明白說這些話要隱蔽些,平常該有什么事也替他擋擋。但這次不同,夢哥哥走了。
他嘆了口氣,“過些時候我也動身”
“去國外?”
“去滬上”
庇歷十八年三月,我哥提著木箱子趕到申城。
招待所窗外是陌生的樓房,陽臺還有花草,遠處有尖頂的教堂。傍晚門口有些鬧,他先去取了點開水,邊捂著邊走到窗邊。哦,《某某少爺留洋歸來講演不知所云》,《新經學刊物出版遭質疑》《探索新時代出路》一些報紙的噱頭罷了……外邊的世界嗎?那么閃、那么熱鬧。
他把窗戶關上,開始拆那封信,牛皮紙上幾個飄逸的墨字“靈風兄啟”。內頁是鋼筆寫的,稍顯秀氣,主要是問候、道謝,并告知留學的決定,外加幫他找到了個約莫的地址。
“申城江陰路13弄9號……”行吧,找便找吧,這當口又沒法通信。又撇了一眼落款的小章,玫瑰藤托著哥特體的“DREAM”,什么玩意兒,花里胡哨的。他知道妹妹生氣是為什么,可是這明擺著,夢夢很好,其他人也很好。當時在學校一起勾畫著未來,以為咫尺的,真各自踏出一步,就十萬八千里了。
第二天,靈風真攔了輛黃包車到13棟9號。
紅磚紅瓦的房子,三層。里面應過后走出來一個穿著素色棉衣的夫人,她看到靈風有些驚訝,打量了一下,緩緩低下頭道:“實在抱歉,先生這會兒睡著了,昨天熬了一夜,要不…您先前去客廳坐會兒?或者改日再來吧?!?/p>
“好”
這里他日記記得簡要,前后來了四五次吧。
中途去找了未名社,還參加了所謂的交誼、沙龍。后來又有一次,周圍的柳葉有些新的時候再次來到這里,不出意外地被告知主人出門了。
靈風想了想,道了聲打攪,施禮從弄堂出去。路是青石磚鋪的,他踩著線在那里走,像在跳房子。童趣是好的,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青磚小橋又只是單純的詩情畫意。
“哎,學長”
“學長,學長”
靈風一愣,叫他的?
一個女生走上前,戴著眼鏡,鵝黃色呢子大衣,對他笑笑。
指著那棟紅磚房,“學長也是來找先生的?”
靈風點點頭“請問您是?”
“我叫柳遷,曾是先生的學生”
“嗯,在下靈風”
“那學長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我……”
“算了,甭管你是怎么找到的了,反正你這樣是見不到先生的?!?/p>
柳遷的口氣不像戲謔,有些真誠的樣子。靈風也知道,他也笑了笑,道:“啊,可能……可能先生夜里工作,在下試試晚上來吧”
“哎呀,我說了,是不行的,先生躲到這里就是為了避開,師母怎么可能讓你見到呢?你就是日日在這等著他,也會有許多個理由給你搪塞過去的?!?/p>
能寫出那般文章、有那般見地的人,這個時候,閉門謝客都是好事吧。
真的走出了巷子,風似乎更大,天也灰暗,窗戶上的霧氣滴著水,被屋子里出來的燈光照著,像琳瑯掛著水晶燈的櫥窗。靈風說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心里像是迷茫、興奮和心慌,還有某種愧疚折磨得人很難受。分明是自己選的路啊,自己沖上前去說,自己告知父母,自己做著決定。這是在做什么呢……
帶的錢似乎還能夠支撐,但是……你看過這幾天天空響雷的時候,春天,生發(fā)之氣?!皟隼左@筍欲抽芽?”好像是歐陽修的句子。
你以為使你曾感受過震撼的是什么,是書里的文字嗎?是隨物賦形的下筆嗎?
這支筆么?
他把手伸進大衣的口袋里,那是一支黑色的、筆身掉漆的鋼筆。靈風輕輕握住,用大拇指把筆蓋推開、又摁上,再推開、摁上,好像在輕拭著一柄劍鋒。他笑了,這就是自恃吧,又或是自救?少年人有少年人的不通,若通了,才是沒有勇氣了呢。
他展開紙,寫下這篇的題目
——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