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
文/吳子安
我學(xué)說書是跟父親學(xué)的。學(xué)的《隋唐》。開始是依樣畫葫蘆,后來是自己出去做生意。但是總感到不能象父親那樣得心應(yīng)手,所以我就問父親這是什么道理?他和我講一個字,說:你為什么不動腦子想一想,就是講一個“想”字。
他教育我,想老前輩臺下講些什么,想他們?yōu)槭裁丛谂_上要這樣演,為什么有的掛口這樣念,有的掛口要那樣念。
從此,我經(jīng)過琢磨和實踐,使自已在念掛口、起角色等方面逐步有所改變。
例如,起初我說書只知道火爆。有一句俗話,叫“大書一股勁,小書一段情”,其實這句話太武斷了。應(yīng)該不管大書、小書,情是第一。
如果說大書完全是勁,豈不是變成賣拳頭了。我剛開始說書時,在這上頭吃足了苦頭。
只知道喊,一回書下來,有聽客說我賣力,就洋洋得意。
其實,只是瞎贓,而沒有從刻劃人物.上去動腦筋。
如《隋唐》里有個王世充,在獻(xiàn)花圖、調(diào)換花圖一節(jié)中,我起一個老生的角色,念掛口時,拔直喉嚨:“黃梅不落青梅落,白頭翁送少年人?!焙髞砀赣H對我說,你可曾想一想,這二句是什么意思?我說:是他死了兒子十分傷心。所以二句掛口下來就哭一聲:“啊呀,我的兒呀!”他說那末你念這二句掛口時是否帶了這個感情呢?我一想就明白過來了。
以后我掌握這樣一個辦法,起角色時,思想上先有準(zhǔn)備,聲音未發(fā),自己的感情就先要進入角色。由于我注意了一個“想”字,便改正了說書時光是拼命喊,氣用得不得當(dāng)?shù)娜秉c。記得有一次,我父親的一位好友黃兆麟先生聽了我說的一回書后,他通過李伯泉先生告訴我,說我一起角色,面孔煊煊紅,運氣不對頭。我聽了后,就到處請教糾正的辦法。
自已也經(jīng)常去想怎樣改正,后來終于找到了辦法。一是吸氣時,要吸得深,叫“氣沉丹田”,然后慢慢地上升噴出來。二是用氣時,不要有十分用十分,而是十分之中用六、七分,留有余地。當(dāng)時因為已經(jīng)成了藝術(shù)上的缺點,所以糾正也是很困難的。過去我為什么會吐血?就是因為運氣不對,傷了肺,后來改正了運氣不對的缺點,自己的藝術(shù)生命也就延長了。
有時我們說一回書,盡管聽眾的反映也不錯,但自已總感覺不舒暢,因為自己一直在書的外面,沒有跳進去。原因恐怕是自已對書的情節(jié)想得少。如果能使自已跳到書里,做到人和書二者合一,那么,這回書就一定是出神入化的。
最近,報上有很多文章,談到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我們說書也是如此,想了以后去實踐,在實踐中感到某些地方不對,就修改。正因為如此,在《隋唐》書中,我對父親當(dāng)時在演出中所起的某些角色也進行了改革。
例如程咬金,我對這個人物作了分析:他販私鹽、賣牛肉、賣柴扒,進入綠林道,搶皇綱銀子,三次劫皇綱反山東。這時程咬金剛出場,性格上應(yīng)該是“剛”“猛”,不能象后來的程咬金那樣油。所以他的形象,就是我說《賣柴扒》那回書中的這個樣子。
這是我和父親在表演上不同的地方。那么程咬金這個人物要到什么時候,才帶些老油條樣子呢?那應(yīng)該是他做過混世魔王,到四平山做過盟主之后。這時,經(jīng)過和徐茂公一幫人打交道,感到自已這樣不會吃虧,就變得油了。所以人物出場時,自報家門就一連串地說:“來哉!老子程咬金,天下第一狠人,販過私鹽,剝過老牛,賣過柴扒,做過強盜,劫過兩次皇綱,三次奪皇綱?!边@種表演就和我父親一樣了,以上是我對程咬金這個人物的分析和表演上的一些處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