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先生，要在我行開戶，您需要出示您的身份證明?！?/span>

“我給你身份證了啊?！?/span>

“這張身份證上沒有名字，請您提供有效證件?！?/span>

“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啊，我沒名字?！?/span>

“那么我行恐怕無法為您開戶?！?/span>

“那我怎么才能開戶？”

“您需要出示您的身份證明?！?/span>

“我不是給你身份證了嗎？”

......

或許這篇是要講我的故事了，而我如今卻身陷囹圄，無法開場，因為常規(guī)的開場一般是“我叫xxx，今年25歲，屬猴，處女座，未婚，育有一女”之類的話術(shù)，可我并無未婚先育的經(jīng)歷，自己的生辰也實在不是值得記住的事情——實際上這都無關(guān)緊要，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名字。若讓我回憶降生，我大概只能想起那個冰冷的，被某種液體填滿了的某個地方，我曾問別人，那是哪里，他對我說那是子宮，是母親的懷抱，是生命的起點，可我怎么也回憶不起他所描述的那個場所，仔細(xì)想想，原來他有名字，我是問錯了人的。帶著兜里那張沒有名字的身份證，我離開了單位，我說我不想繼續(xù)作為一顆齒輪存在，我想要去尋找自己的名字，我想回家。實際上那個地方就算沒有我的存在，大概也不會停止運作——每一個我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就只是一顆隨意就能被替換掉的齒輪罷了。

保安非常友好地將我從銀行中一腳踹了出去，于是我在銀行大門口坐了一會兒，四下觀望，人流并未因我產(chǎn)生變化，只是稍微挪動一下步子，便避開我繞到先前要走的路徑去了。大家都是城市這輛大型列車中的某個小部件，只要列車還在如此行進(jìn)著，他們的運作便不會有任何變化，遇直道便直行，遇彎道便轉(zhuǎn)彎，一生如此，直到生銹無法繼續(xù)運作，便從他所在的那個環(huán)節(jié)脫落下來，而下一任又那樣頂替上去，實在是無聊透了，以至于我想要趴在地上，盯著他們的鞋底，并期待著有一只腳就這樣踩在我的臉上?？蓪嵲诘炔坏剑焐珴u漸就晚了下去，人流變得稀疏，即便是齒輪也要隨著城市的安眠停下來休息的，若有那幾顆不想停下來的，便要早早進(jìn)入到脫落的行列里去了。我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坐夠了，于是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感受著雙腿的僵硬，不由得想到剛才那一塊地板被我賦予的溫度正慢慢流失，實在是遺憾，我所能帶給世界的溫度如此有限。

不及我為自己的無力慟哭，一只黑色瑪麗珍鞋踩在我的膝蓋上，將剛剛才站起來的腿生生踩得跪在了地上，我愕然，抬頭望見一片深藍(lán)與閃耀的星空，回過神來才發(fā)覺那是帽檐內(nèi)部的裝飾——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深藍(lán)色的少女，我此時正望著她那頂巨大魔女帽的帽檐，以及帽子下方蒼白瘦削的面孔，和銀河般深邃的雙眸。

“你要逃嗎？”她這樣說了，聲音縹緲到同雙指間銜著的一支女士香煙一般，穿過空氣后化為利刃，刺在我年久失修的耳道中。

“我要回家?！蔽疫@樣說了，我不知道為何要這樣講，但我是想回家。

她笑了，嫣然同山花爛漫，璀璨似星河隕落，可我未見過那般美麗到窒息的時刻，于是便乘著或許是來自前世的記憶這樣想了，是美的，那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笑容。

“拿著這個，回到月亮上去吧?！彼f給我一個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有些棕褐色的藥水。

我雙手接過，未及道謝，她已經(jīng)消失了。

“回到，月亮上去?！蔽亦?。

打開那小瓶，輕輕嗅嗅，是泥土的芳香，是雨后的空氣，世界此刻明亮了一些。

“回到，月亮上去。”我喃喃。

我口袋中的身份證不見了，我想我大概不需要它了。

?

（二）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

我上了車，司機(jī)師傅問我去哪里，我說我要回到月亮上去。

“如果您是來拿我找樂子的，希望您高抬貴手，從車上下去，或者是告訴我一個更加具體的地方，拜托您了?！彼麑嵲谑俏乙娺^的最恭敬的人了，好像一顆渾圓的雞蛋，放在斜坡上便自己向下滾去，然后磕在鋒利的石頭上變成一灘蛋液。

“我是外地人，帶我去這里最高的建筑那里。”我記得自己不知是從哪聽到過這樣的話，或許是父親那里？有名字的人都喜歡這樣說。

“謝謝惠顧?！彼緳C(jī)一腳將油門踏到底。

司機(jī)半開著車窗，任由那冷風(fēng)順窗戶灌進(jìn)來。他翻翻口袋，取出一支香煙來叼在嘴上，他向我借火，我說我不抽煙，他只好將煙收回口袋。我仔細(xì)盯著他的口袋，幻想那支香煙夾在我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繼而幻想著打火機(jī)的咔嚓聲，而后便是云霧繚繞，吞云吐霧，霧氣橫斜，唯留一點火光在其中。實際上我并不抽煙，但我常嘆氣，我想，每每一股帶著哀愁的空氣自我的肺部來到這個世界，不也與那吞云吐霧相似極了？愁眉苦臉，故作深沉，時而寧靜，時而癲狂，就只是那樣交換著煙霧，交換著靈魂，這樣想想那確實與我般配極了，那煙霧與我般配極了，那指尖的煙卷與我般配極了，可我并不抽煙，久而久之也不再想抽煙。

我覺得無聊，我應(yīng)該說點什么。

“您常夜里拉客？”

他打了一個激靈，“是這樣，先生?！彼哟罅瞬扔烷T的力度。

于是我又問：“夜里生意怎樣？”

“比較冷清，先生?！辈扔烷T的力氣又大了一分。

“您什么時候回家？您也要回到......”

“天亮就......不，您是我最后一單，我家里人都很好?！彼呕琶γΦ卮驍辔摇?/span>

我不敢再問了，司機(jī)卸下了自己的安全帶，解開了胸口前的一粒扣子，車窗完全打開了，我能聽到那可憐的油門正在發(fā)出呻吟，咕吱，咕呱，像一只被踩扁的癩蛤蟆，實在是凄慘極了。車窗外的景色越跑越快，逐漸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實在不忍心再聽油門的呻吟，或許它的慘狀正是由我造成的，這令我感到自責(zé)，以至于無地自容。

“師傅，您慢一點?！蔽野l(fā)誓這是最后一句話了。

“啊啊，好的好的，實在是不好意思......”

車速降了下來，他也很快扣好了那個險些蹦下來的扣子。

車速趨緩，夜間的霓虹緩緩灑進(jìn)車內(nèi)，我望著窗外逝去的城市光景，我想若我一日不久于人世，這里究竟還有什么值得我留戀的。霓虹閃爍，啪嗒啪嗒，叮咚叮咚，雨在叩門，雨在撥弄門前的鈴鐺，雨是不在乎霓虹的，雨來到世間，就只是來而已，落在地上，待晴日便回到天上去，若這晴日不到來，它們不必回去，也是會想家的嗎？這么說的話，每滴雨也都是有名字的吧，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它們不顧那霓虹，若有一日留戀曾在霓虹中的舞蹈，想必也是在家人之間，在關(guān)懷與閑談之間，在戀人懷中，撫弄著一瀉青絲，一雙白玉，在那時從他們口中說出的霓虹，便是快樂的談資了，我曾見過霓虹，引起家人驚呼，戀人嚶嚀，實在是溫馨可愛。可我若回憶起那霓虹，我要如何去說呢，我要對誰去說呢，我不像那雨，我不像那世人，我寧可化為液體，也不愿再走這一遭了。

“請您別睡，就快到了?！彼緳C(jī)對我說話了，我竟感受到一絲溫暖，來自沒能填有煤炭的火爐，只有積著灰塵的溫度。

我揉揉眼睛，或許我那時看起來像是要睡著了？我倒希望自己能夠睡過去，我不想讓自己因失眠而被綁在門口的樹上。

霓虹閃爍，霓虹舞蹈，啪嗒啪嗒，叮咚叮咚，這時沒有雨了，雨化為煙云回到天的那邊，我也是時候回到月亮上去，而我知道，我的心里在下一場雨，不過那雨只在我胸口之中，是無處流淌的。

“到了，先生。”車子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建筑。

“謝謝?！蔽掖蜷_車門。

“先生，允許我問你一個問題！”他喊住我。

“請問您叫什么名字？”

這實在是簡單極了的問題，這實在是可惡極了的問題，我想要躊躇，但我本該是能夠直接回答這種問題的吧？我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我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回到哪里去，可恨可悲，霓虹閃爍，啪嗒啪嗒，心里的血在流，血是能夠溢出來的，血不像那雨。

“塔，我叫做塔?！蔽覜]有回頭。

“那實在是好極了?！彼緳C(jī)看起來極大地松了一口氣，將一張紙碾成一團(tuán)，順著車窗丟了出去。

車走了，走得很快，我又聽到了癩蛤蟆的呻吟。

?

（三）

我跪下，向著那座極高的建筑，一座燈塔。

已然失語了，我不知要如何表達(dá)自己的歉意，我竟擅自向那司機(jī)報上了“塔”這個名字，還是在它本人面前，這實在冒犯，冒犯到極致的冒犯，簡直是在他不生頭發(fā)的頭頂上出售裙帶菜，還要大聲叫喊著吆喝。我這種人要如何能夠獲得這樣一個名字呢？聽到這個名字，便會想到無數(shù)的塔，想到眼前的這座塔，仿佛我也從此就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有了一群與我同名的......這便無法想下去了，這是不能想的，與我相似實在是冒犯，這個字要為我而沾染上污泥了，沾染上強(qiáng)酸了，沾染上極端惡臭的、險惡的東西，這太可惡了，即便是我也做不出來，但我終歸也是一個可惡的惡人，我此時竟在幻想著自己能夠被塞入那鋼筋水泥之中，變成一塊磚頭，從此別人指著塔的時候，便也是在稱呼我了。

我搖搖頭，不能再胡思亂想了，我必須要，回到月亮上去。

于是我登上臺階，啪嗒啪嗒，啪嗒啪嗒，這次沒有霓虹了，自然也沒有雨。這邊黑得出奇，只有接觸著臺階的腳告訴我，我還尚且存在于這個世界中，沒有跌入我魂牽夢繞的一片虛無里。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我繼續(xù)攀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隨著樓梯慢慢走上那座想必能幫助我登上月亮的塔。沒有光，沒有窗，我與外界隔離開來，塔里冷得像是冰窖，可我實在是覺得這感覺熟悉得要命，我便是已經(jīng)回到了月亮上？不是。我還在世間，我唯獨知道這一點，因為這熟悉感，熟悉到頭暈?zāi)垦?，熟悉到我?guī)缀跻獓I吐，熟悉到我的雙腿化為一只魚尾，要順著塔內(nèi)冰冷的空氣游到月亮上去了。啪嗒啪嗒，我的尾巴在扇動著，我感覺自己慢慢上升，而后又慢慢下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下沉后又是上升，已經(jīng)迷失方向，雙眼適應(yīng)黑暗，只是由著身體，一味地覺得自己確實是在向上走，即便被拖入深淵，也再不作反應(yīng)，放棄思考，即便是浮木也要沉入海底的。

我開始耳鳴，有什么在刺痛我的耳膜，哇啦哇啦，嗚哇嗚哇，漸漸清晰起來了，漸漸可以辨認(rèn)出來了，是嚶嚀，是啼哭，是嚎哭，是痛哭，是無意義的喊叫與掙扎，為何要發(fā)出這種聲音？有什么拴住了我，是一根繩索？那大概是一截肉帶，于是我隨著肉帶漂浮，向上向下，就只是漂浮?？蘼曉絹碓巾懥?，震耳欲聾，是順著我眼皮插入腦干的一柄鋼叉，我頭痛到要裂開了，是嬰兒，是嬰兒對吧？是新生的啼哭，是降生的咆哮，就要向世界彰顯了，就要向世界哭鬧了，就要對世界耍無賴了，就要誕生了。

嗚哇嗚哇，啪嗒啪嗒，嗚哇嗚哇，啪嗒啪嗒。

我終于得以想起，原來是那里，是“子宮”，是我誕生的場所，是那個陰冷的器皿，是那個粘稠的大缸，就如此時一般的，透徹骨髓的寒冷，加以震碎耳膜的嚎啕，新生是這樣的嗎？這麻木的世界尚有太陽的溫度，而為何，為何我的故鄉(xiāng)，如此凄冷，如此粘稠，充滿了死氣，那不是月亮，那斷不是月亮，那不是我的故鄉(xiāng)？那是我的故鄉(xiāng)，而月亮，月亮不是我的故鄉(xiāng)。

那么，我將如何，回去？

不及我思考了，世界總是這樣的蠻橫，貫穿我腹腔的肉帶整節(jié)斷裂，我被拽上塔頂，正如一灘爛肉，被這樣拍在案板上了，等待我的或許是宰割，又或者是，新生。

我毫不客氣地被放在這個世界的中央，正如此時這般，我徑直盯著眼前碩大的月亮，剛剛從黑暗中脫身便要再去習(xí)慣要將人射穿的月光，談何溫柔？世間倘若真有溫柔，為何我卻怎么都沒辦法在眼前的月光中睜開眼？

啪嗒啪嗒，叮咚叮咚。

麻痹，如同降生至此的麻痹，再度填滿我的身體。

?

（四）

“我乘彗星劃過天際，而后燒成灰燼，隕石坑自然是不會有的?！?/span>

我坐在塔頂?shù)倪吘壙达L(fēng)景，風(fēng)涼絲絲的很舒服。往下面看什么都沒有，往前面看什么也看不見，所以我索性閉上眼睛，不去感受身外的燈火闌珊?？砂查e時日不久，不知誰人走漏風(fēng)聲，現(xiàn)在更是需要合上耳朵了。身后吵吵嚷嚷，像是有蚊子在打仗，甲蚊子呼扇起翅膀，提槍便向前沖去——它是個激進(jìn)派，而乙蚊子很快將他攔下，跟他講些禮義道德，之乎者也，加繆薩特，弗洛伊德，文通中西，學(xué)貫古今。可是我沒讀懂，我向來是不懂這些東西的，甲蚊子大概也沒懂，但他還是停下腳步，不再往前沖了。我頓時驚異于他的博學(xué)，竟能將這些冠冕堂皇儀表堂堂的話理解到這步田地，實在是難能可貴不可理喻。我自然沒空理睬無意義的講學(xué)，也無心關(guān)注甲乙蚊子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會不會去淇水旁生下幾條孑孓——這都與我無關(guān)。今夜明月高懸，地上無火，天上無星，正是我回到月亮上的時候。

站起身來，我取出裝在口袋里的玻璃瓶。

我就要回到月亮上去了，前面究竟有什么，我想這是不可預(yù)料的，于是我開始學(xué)著雨的樣子來回憶，回憶那片鋼筋水泥與霓虹。自降生以來，我便齒輪般無休不止地運行著，正如同那些走在街道上的人一般，作為列車上的一顆齒輪，轉(zhuǎn)動轉(zhuǎn)動，叮咚叮咚，那里有許多個我，我們都不說話，因此自然也不必有名字。我的手臂，我的雙腿，我的全身上下都在活動著，可它們不曾有一刻為我而動，我不知道其他的我怎么想，我已經(jīng)不能忍受了，我生于霓虹之下，卻要如此這般活著，等到那時，生命油盡燈枯之時，我曾見過的，就要被當(dāng)做家畜一般剁成肉泥，填進(jìn)餡餅去成為一個與自己大相徑庭的存在，我曾見過的，我曾見過的，有名字的是如此，更何況是沒有名字的我們，我作為齒輪，終將生銹老化，變成家畜，于是我決定逃出來，那時的我簡直瘋狂了，歇斯底里了，我坐在大門口野獸般嘶吼喊叫，我狠狠扯著自己的臉皮，只恨自己不能咬下自己的鼻子，我要與他們不相同，我要遠(yuǎn)離成為家畜的命運，我要逃離那里，我要前往，我要前往......

我要，前往哪里？

“回到，月亮上去?！蔽亦?。

叮咚叮咚，啪嗒啪嗒，雨在跳舞。

我抬頭望著月亮，實在是耀眼，逐漸適應(yīng)那不講道理的明亮之后，一切都安靜下來，都變得柔軟溫柔，閃動著的，夜間的大海，我想起那個女孩子的帽子，那是叫做魔女帽的吧？那頂帽子實在是適合大海，夜間的大海，寧靜祥和，深邃的泡沫與膚淺的泡沫都在岸邊翻騰著，而它們終將回到海的中央，回歸靜謐與安詳，回歸深遠(yuǎn)與溫柔。

啪嗒啪嗒，霓虹閃動。

咯吱咯吱，我將小瓶子整個咬碎，和著鮮血飲下，吞下，我感覺到鮮甜與溫?zé)?，那?yīng)當(dāng)是什么？我在此時感到溫柔，我總算理解了溫柔，理解了我不曾獲得的溫柔。它是那樣的溫?zé)?，要將我渾身的骨骼都解凍，要將我的靈魂從那里解救出來，打開寒冰的枷鎖，將我引入熱咖啡的旋渦之中，從此變得柔軟，變得平靜，變得安詳。

我將要回到月亮上去，鋼筋水泥前方，高樓形成縱橫的溝壑，看不見日出的城市，我卻看見海。

我將要回到月亮上去，我的尸骨會隨潮汐，涌入大海的，溫柔的中心。

啪嗒啪嗒，叮咚叮咚。

嗚哇嗚哇，呼啦呼啦。

呼咻咻咻——

碰啪。

安靜的，安靜的夜，安靜的大海，安靜的大海中心有一輪滿月的倒影。

?

（五）

本臺記者報道，近日愈演愈烈的孤雄繁殖計劃突然被勒令禁止......

震驚！某知名代工廠爆出虐待工人行徑，被解放的工人雙目無神疑似被洗腦......

專家評價克隆技術(shù)與單性生殖或帶來嚴(yán)重的社會倫理問題......

當(dāng)代年輕人的“阿爾茲海默癥”......

墜落......尸體......

大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在跳舞。

月亮在跳舞。

?

Fly me to the moon.

歌之骨

2023.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