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李玖閣小時候。

　　李玖閣：“小九長大了要像爺爺這樣，掙好多好多錢?！?/p>

　　李爺爺看著銀行賬戶漫不經(jīng)心：“掙這么多錢有什么意思啊，你好好讀書吧?！?/p>

　　李玖閣：“大哥開公司了，我以后也要開！”

　　李爺爺看著項目企劃有意無意：“開公司有什么意思啊，好好讀書吧?！?/p>

　　李玖閣：“長大以后要掙錢，讓爺爺住大房子！”

　　李爺爺在別墅花園里緩緩散步：“你買的房子應該是沒我這個大了。”

　　李玖閣：“小九要學吳道子，以后當畫家！”

　　李爺爺眉開眼笑：“好好好，書畫一樣都不能落下。”

　　十年后。

　　李爺爺拄著拐杖在大別墅里追著李玖閣，“畫那種傷風敗俗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把他銀行賬戶給我凍結(jié)了！你們名下的公司都不準讓他去工作！讓他餓死在外面！”

　　第六月（3）

　　李家老爺子走了，九十八歲高齡，一生福壽雙全，晚年幸福，走得并不痛苦，該是喜喪。

　　“小九，”李壹鳴拍了拍幼弟的肩膀，“爺爺是喜喪，不必太難過，吃些東西吧?！?/p>

　　李玖閣坐在地上，靠著靈柩，抱著京巴，沒說話。

　　李壹鳴嘆氣，看了前來拜祭的葉綾一眼，后者了然，便出門打了電話，“李老爺子走了，九歌老師狀態(tài)不是很好，你來一趟吧。”

　　電話那邊的喬澈金絲框眼鏡下的漂亮眼睛中看不出情緒，沉默幾秒，緩緩開口：“不關我事?！?/p>

　　“他兩天沒吃東西了，誰勸都不聽，再這么下去就怕和他家老爺子一起走了，別讓人家一個喜喪變成白喪?！?/p>

　　“不關我事?！?/p>

　　“來一趟能掉你一塊肉是不是？”見喬澈這般油鹽不進，葉綾確實是有些急了，“一小時，趕緊給我過來！”說罷便掛了電話，喬澈有些無奈地輕嘆一口氣，看著坐在自己辦公室看書的妹妹，“走吧，你情人要我去給她上司的爺爺送終。”

　　喬清聞言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自家兄長，“哥哥當真不在意九歌老師的狀態(tài)？”

　　“他的死活，與我無關。”喬澈的語氣一如往常淡漠，就算是喬清也聽不出別的情緒，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哥哥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哥哥就算為人冷淡了些，但還不至于冷血到對生命漠視……喬清偷偷瞄了喬澈一眼，心下拿不準他在想什么。

　　李家勢力龐大，各種關系盤根錯節(jié)，十分復雜，因此上門來祭拜的人也是各色各樣，政界，商界，乃至一些黑道勢力都有。

　　小門小戶的宋圖和葉紗根據(jù)導航，來到了李家，看到李家人來人往的樣子，咽了咽口水，考慮要不要回去——這樣大的陣勢，明顯不是他們兩個能夠自由進出的啊。

　　“宋圖先生，葉紗小姐，八少爺吩咐我來迎接二位，請跟我來?！币幻罴业南氯俗叩剿螆D和葉紗面前，對著兩人恭敬道。

　　八少爺？應該是九歌的八哥……宋圖和葉紗對視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這名下人進去。

　　“九少爺兩天沒吃東西了，家里人怎么說都不聽，八少爺想著您二位是九少爺?shù)呐笥?，也許您二位來勸他能有用?！?/p>

　　估計只有喬澈來才有用吧。宋圖在心里默默吐槽，和葉紗對視一眼，便更加肯定內(nèi)心的想法。

　　前來祭拜李老爺子的人眾多，為了不打擾老爺子的清凈，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進入內(nèi)堂，到靈柩前上香——宋圖和葉紗就是那極少數(shù)人，雖然他們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祭拜，但還是惹得不少人眼紅，同時也在猜測這兩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李元光站在內(nèi)堂中，見下人帶了宋圖和葉紗過來，便揮手摒退下人，上前對兩人微微一笑，“宋圖老師，葉紗老師，我是九歌的八堂兄，李元光，之前的項目合作，多虧兩位配合了?！?/p>

　　宋圖和葉紗一頭霧水，“項目？”

　　“哦，我是易世最大的股東?！?/p>

　　宋圖和葉紗十分默契地嘴角一抽——難怪九歌作品的游戲改編能和易世合作，易世可是業(yè)界一流的科技公司，和政府都有合作，不過李元光并不在易世高層名單里，所以宋圖和葉紗并不知道他和易世的關系。

　　九歌靠著靈柩坐在地上，抱著京巴，眼睛紅紅的，布滿了血絲，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連帶著京巴也無精打采。宋圖和葉紗從沒看到九歌這副模樣，一時間被嚇到，不知該如何安慰。

　　“小九是我們兄弟中最小的，最得爺爺疼愛，是爺爺一手帶大的，當年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后就沒回來過，再回來時，爺爺卻已經(jīng)……”李元光輕輕嘆息，余光瞥見站在內(nèi)堂門口的女子，當下一愣，對著宋圖和葉紗說了句“失陪”便追了出去，“阿希，阿希你等等我！”

　　阿希？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個阿希吧？葉紗看著九歌，想了想易世經(jīng)手的游戲改編，總覺得剛剛李元光嘴里的阿希一定是和九歌合作的那位大神作家。不過，當務之急不是去要簽名，而是讓自己敬仰的前輩吃些東西，免得身體垮了，他們這些等更新的讀者就可憐了。

　　“九歌大大。”葉紗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九歌的衣袖，他懷里的京巴見是葉紗便伸出小舌頭舔葉紗的手心，態(tài)度親昵。

　　“吃點東西好不好？”葉紗把粥端到九歌眼前，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九歌干涸的雙唇緊閉，沒有要喝粥的意思。

　　“李爺爺應該也不想你這么虧待自己的身體……”葉紗話音剛落，李玖閣的眼睛便瞬間溢出了淚水，葉紗手足無措地看向宋圖，她說錯什么了？

　　宋圖無奈地從包里掏出紙巾給李玖閣，“你家老爺子這是喜喪，你哭成這樣不太好?！?/p>

　　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一想到這么多年自己都不在爺爺身邊，他就忍不住難受。

　　——小九啊，你是咱們家最干凈的人，畫畫挺好的，喜歡就畫下去，離商場遠點。

　　——你哥哥們的老婆本我都給了，就差你了，你和你哥哥們不一樣，比他們辛苦些，爺爺疼你，多給你五十萬，這二百五十萬你收好。

　　——年輕人被情欲所迷是正常的事，但是情字傷心，欲念傷身，量力而行，莫要耽于情色。

　　——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爺爺知道，爺爺以為你過兩天就回來了，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十年……回來了就好。

　　——你找對象，找個和你一樣干凈的孩子，圖你錢的不能要，但是這年頭要看清一個人實在是難，你要是看不清一個人，又實在喜歡，不管干不干凈，領回來就是，咱們家不差那些錢，你高興就好。

　　——小九啊，好好照顧自己，有時間常看看你爸媽，不用念著爺爺，爺爺一切都好……

　　宋圖見九歌哭得越來越厲害，也沒有辦法，只得看向葉紗，“給喬澈打電話?！?/p>

　　“出了這么大事澈哥哥能不知道？他不來看就說明了他的態(tài)度，電話要打你打，我可不敢碰釘子?！?/p>

　　葉紗話說完，九歌瞬間哭得更兇了，“他果然不喜歡我……對我好，都是假的……”

　　他們是不是不說話比較好？葉紗看了看宋圖，后者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有解決辦法。

　　“九歌大大，其實……你已經(jīng)很幸運了，”葉紗索性也靠著靈柩坐在地上，摸著九歌懷里的狗頭，“至少，你和你爺爺，還相處了這么久不是嗎？”

　　九歌抽抽嗒嗒地轉(zhuǎn)過頭看著葉紗，“但是我辜負了爺爺?shù)钠诖?，還總?cè)撬鷼狻?/p>

　　“那也總比我想惹親人生氣還惹不到的好?！?/p>

　　宋圖聞言眉頭輕皺，“葉紗，別說了。”那樣的過去，不愿提起，就不要提起。

　　“九歌大大好像還不知道……我不是姐姐的親妹妹，是她家領養(yǎng)的?！?/p>

　　九歌一愣，腫著眼睛怔怔地看著葉紗漸漸忘記了哭泣。

　　“我的親人都在地震中去世了，只有我活了下來……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他們還在我身邊，我一定好好聽話，不惹他們生氣，或者我也可以像別的孩子一樣，和他們?nèi)鰦伞遣豢赡芰司褪遣豢赡芰?，沒機會了就是沒機會了，心里再祈求、再懺悔、再期待奇跡，也是沒用的。

　　“這個世界沒有奇跡，死了就是死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難過也是沒有用的。

　　“既然還活著，就盡量讓自己舒服些，無法挽回的事情就不要去挽回，有可能抓住的機會就拼盡全力去抓住，還來得及做的事情就拼上性命去做，至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讓它過去？”李玖閣聽見這話，沙啞的聲音不由得拔高，“我做了那么多讓爺爺傷心的事情，怎么能就這么過去？！”

　　“但是不讓它過去，你又能做些什么呢？”葉紗看著他，目光冷靜得可怕，“九歌大大，有些事情既然已經(jīng)做了，就別去后悔……難過的，為你擔心的，從來不止死去的人?！?/p>

　　內(nèi)堂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喬家兄妹和葉綾。

　　“死亡是必然的，不過早晚罷了……至少曾經(jīng)有過回憶，這就夠了?！比~紗輕輕嘆息。

　　“怎么能夠呢……我離家十年，十年錯過，哪來的足夠的回憶？”

　　“那要多少年才夠呢？”葉紗反問，“以人心的貪婪，快樂是永遠不夠的，可是啊，九歌大大，你和我比起來，真的已經(jīng)擁有很多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祖輩的樣貌了，要不是有父母的照片，我大概也記不清他們長什么樣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我記得的，也不過是他們年輕的樣貌，我不知道如果他們能活到今日，會是個什么樣子……”

　　“葉紗，別說了?！彼螆D出言打斷葉紗的喃喃自語，伸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我們回去吧，李家這么多人，不會讓他真出什么事的，最多就是病兩天罷了?！?/p>

　　內(nèi)堂門口的葉綾和喬清默默離開，喬澈走進來，看了看葉紗，便徑直走向蹲在地上抱著狗的娃娃臉老男人。

　　“要么喝了粥跟我走，要么一輩子別見我，自己選吧?！?/p>

　　李玖閣有些呆滯地抬起頭，看著面容冷峻的男人，一時間竟覺得有些明晃晃的，不由得瞇起眼睛，不確定地開口，“喬…澈？”

　　金絲框眼鏡后面的漂亮眼睛微瞇，居高臨下地看著李玖閣，“五分鐘，把粥喝了，我?guī)阕??！?/p>

　　黃白相間的傻帽兒從李玖閣懷里躍出，繞著喬澈的腳轉(zhuǎn)圈搖尾，“汪汪！”男神我要吃肉！

　　喬澈彎下腰抱起京巴，看著仍舊坐在地上的李玖閣，“你只有五分鐘，五分鐘之后，我會帶著狗和車離開。”喬澈說著從懷中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開始計時?！?/p>

　　李玖閣愣了兩秒，隨后便要從地上站起來，奈何在地上坐了兩天的他此刻實在是有心無力，只得撕心裂肺地大喊：“爸媽，喂我喝粥??！不然你們兒媳婦要跑了！”

　　喬澈眉頭一緊，考慮要不要現(xiàn)在就跑。

　　李爸爸和李媽媽聞聲進了內(nèi)堂，李媽媽對著喬澈點點頭便趕緊照顧兒子，“腿怎么樣？慢點慢點不著急，粥有點涼了我去給你熱熱吧？”

　　李爸爸伸出手，對著喬澈道：“李孝信，我這不成器的兒子給喬先生添麻煩了?！?/p>

　　喬澈和李爸爸握了握手，“喬澈?！敝笤贌o言語。

　　內(nèi)堂門口站滿了李家的人，有些喬澈認識，有些看著則眼生。

　　“我吃好了！”李玖閣風卷殘云地喝光碗里的粥，用袖子胡亂擦了擦嘴，紅腫的眼睛看著喬澈，“能帶我走了嗎？”

　　喬澈看了看李玖閣尚站不穩(wěn)的腿，隨后對著李爸爸和李媽媽道：“過幾日再來拜訪您二位，我先帶他走了?！闭f罷放下懷中的京巴，“傻帽兒，開路，去車上?！比缓笤诒娔款ヮブ?，把李家九少爺，公主抱起來。黃白相間的京巴在前面搖頭晃腦地在前面開路，喬澈和李玖閣的曖昧姿勢引得不少人側(cè)目，喬澈依舊是一臉淡漠看不出表情的死人臉，出柜多年的李玖閣此刻倒是有些害羞了，把頭埋進喬澈懷里，任憑喬澈把他抱到車上。

　　李家保鏢：“不好啦九少爺被人綁走啦！”

　　李孝信：“蠢貨！那是未來的九少奶奶！”

　　李媽媽：“啊啊啊啊兒子的老公好帥啊比我老公帥多了！”

　　李孝信：……

　　李玖閣眾堂兄：叔母您就這么默認了小九是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