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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的很快，即使銀色手表已經停下，但還是可以在不遠處大屏幕上的角落里，看到閃爍的數(shù)字，由一些細小的LED燈組合的阿拉伯數(shù)字。

? 5：45。

　　黯淡穹頂壓抑著城市的天空。一些碎紙屑似的小雪花淪落到地上，淪落到那些仿佛廢墟的灰暗建筑上。

　　雪花的樣子在腦海里跳動，思想不受控制地往記憶深處尋去。

　　應宇澤曾經見過，它好似那年高考結束，透過久違淚花和紅腫雙眼的自己，笑看著滿樓的紛飛試卷。

　　他曾經見過……

　　大橋上孤立的身體，無法抵御壓迫而來的一切。顫抖屏幕上的面龐清晰卻又再度模糊，與女孩所關的一切，都隨著這顆死掉的心臟一同被刪去。不過是一副組圖，卻撕破了應宇澤最后的矜持。

　　她笑靨如花，牽上另一只幸福的手臂，仿佛在許諾什么。

　　“關我屁事……”牙齦間的黑血愈加刺眼，“又關我什么事?！?/p>

　　不過是擅自喜歡著她，不過是一直癡傻地等待，不過是虛假至極的偽善。所有的期望幻想碎裂了，化為再也拾不起的殘片，過分地割開每處疤痕，鮮血直流……

　　自負地以為可以得到，可以擁有，可以掌握。

　　原來自己早已摔下懸崖，在無盡的墜落中，望著滿是光芒的穹頂，只看見了希望，卻不曾見到背對的可怖。如今摔碎在深淵之底，才得以反思。

　　不過對于反思，應宇澤更加憎恨那片只給予光芒與希望的穹頂，因為她，他的痛才如此的刻骨銘心。

　　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就在手機已經暗掉的屏幕上，落魄的面孔呈現(xiàn)。

? 并不出彩的年輕人再度自嘲式得揚起嘴角。

　　遲疑了很久，應宇澤在寒風凜冽的灰暗城市的骯臟街角，他在那些不知是厭惡還是嫌棄的路人眼神中，邁動腳步。左手仍然顫抖著，忘記了為何呆在那種地方，他只是認為不該繼續(xù)麻木下去。黑色的衛(wèi)衣正好融入在這個城市之中，融入了人流之中。抖了抖與黑色運動褲不相襯的潔白雪花，發(fā)紅雙手攥入褲袋。他將頭埋進衣領中，壓得很低，不算厚實的衣服草草抵御寒風，里面只貼了一件剛好的長袖衫。

? 豎琴橋上，零散路人與之擦肩，數(shù)月沒剪的頭發(fā)快要扎到雙眼，兜帽覆在頭頂，應宇澤像極了以前在網吧操控的，游戲里的刺客。

　　看著欄桿上逐漸增厚的雪堆，應宇澤摸了上去，手掌觸及間，本該冷得起雞皮疙瘩的自己，竟然適應了這種溫度。嘆出一口氣，白霧蒙上臉龐，只是感受到一絲溫熱，又馬上變?yōu)橹耙回灥睦洹?/p>

　　豎琴橋下的允江凝固，應宇澤隔著欄桿與巨大的鋼絲線望見，這百丈的大江結起薄冰。

　　“我前面是在想著，怎樣從這里跳下去吧。”

? 為什么會想到尋死？因為現(xiàn)下太過陌生，因為明天漆黑一片。

? ……

? 踏足不知不覺已經沒過腳板的雪地，沙沙的，讓人心頭癢癢的聲音傳來。

? “死能緩解痛嗎？”不知為何，應宇澤又輕聲念了出來。下顎動了動，寒冷快讓口鼻腔都結冰了，閉上半張的嘴，他邁出一步又一步。

　　路燈終于亮了。光線灑在晶瑩雪地上，淡淡地反射光芒，揚起無限遐想。應宇澤抬頭望去，透過橘黃色的光，墨黑色的無云蒼穹，有一些閃閃發(fā)光的小亮點，有動的，也有靜的。動的是飛機，靜的是星星。動的當然也可以是別的東西，應宇澤曾經見過。

　　“我曾經見過……見過什么來著？”再度念了出來，這是個壞毛病，應宇澤的小學老師，他們都這樣說。

　　應宇澤扭頭望向身后，有秩序的雪坑一直延伸到腳下，它們離他越近也就越深。它們都是他鞋底的模樣。已經走到豎琴橋的中央部分，似乎除了零散的車輛，這已無人。

　　很孤獨。不過對于應宇澤來說，已經沒什么了。

　　豎琴橋的燈光，其實也不算，因為正好過了豎琴橋的范圍。燈光灑在臉龐之上，此刻的寒冷淡化許多。風雪伴隨著大口喘氣，侵襲身體。

　　雪還未落盡……

　　他聽到巨大的引擎轟鳴，壓抑的沉悶低吼，慌亂爬上了胸口，這聲音仿佛摁住心臟，讓呼吸都停滯其中。

　　狹小的圓形天空，紅光一閃！火團涌現(xiàn)！凝在肉眼都難以看清的高空。手指微顫，應宇澤很奇怪，明明身體已經凍得僵硬，但還是清楚感覺到了。

　　隨后傳來的尖嘯，足以刺穿耳膜。腦袋嗡嗡作響，昏沉得可怕。

　　剛才掠過的飛機，為何突然失事。

　　火焰仍然向外擴張著，映得那片天空通紅。呼嘯接連不斷，形單影只的車輛不住鳴笛。然而應宇澤不知所措，頭腦空白。

　　火團中噴射出黑煙與殘骸。他睜著眼瞳，不由自主，毫無目的地緊緊盯著火焰。通紅的蒼穹蔓延，上空雪花似乎也因為這異動消失蹤跡。

　　又是炸裂！劇烈熱浪撕開那團逐漸黯淡的火焰，黑煙被吹散。視線似乎也被熱浪弄得曲折，應宇澤明顯感覺到了那個點的閃動。尖銳風聲如同洪流，傾瀉進耳朵。他上下顎緊咬，牙齒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痛苦與麻木使眼瞼溢出透明粘稠的液體，眼球刺痛得愈加厲害。

　　隨后二次爆炸，火團更加瘋狂，吞噬了周圍紛飛的碎片，周圍震撼人心的聲響幾乎要將脆弱軀體擠扁！視野中，圓弧蒼穹下的火焰，噴涌又凝聚，如同赤紅色漩渦，火團相較數(shù)秒前已經大了數(shù)圈，壓抑成倍增長。

　　平日一言不發(fā)的應宇澤竟然開始吼叫。沙啞又無力，淚滴在臉龐留下痕跡，他的賣力使得頭發(fā)末端的冰屑都隨之飛舞。

　　應宇澤不知道該吼叫什么，是無助，或是憤怒，或是原始的恐懼。

? 那份空白變?yōu)闊o盡的黑暗，腦海里的他掉入深淵。但是肌肉已經無法配合，它們無法再做任何動作，應宇澤像蟲子一般，扭動身體，涕液隨身體亂甩，他想起來，要起來，因為因為因為……因為那團黑色的，噴涌巨大煙霧的殘骸旋轉著，向他飛馳而來。

? 沒錯，它的目標是應宇澤，那些宏大的聲音已經被恐懼淹沒。

　　要離開這。唯一目的催動著本性，揮動仿佛不是自己軀體部分的手臂，用凍僵的左膝蓋支地，應宇澤妄想僅用不聽使喚的右腿站立起來。

　　“不能！我不能！不想……我不想死！”來自死神的骷髏手臂捏住軀體，它們仿佛有百萬噸重量，讓應宇澤絲毫拉不動。

　　他不斷地吼叫，喉管竟然涌出血紅色的液體，攜帶泡沫的鮮血灘灑在雪上，艷麗的顏色和惡心的腥臭結合。

　　這不是他的身體。應宇澤費力挺起，眼看就要站住，麻木的膝蓋卻似木頭般倒地，左腿呈九十度，達到不可思議地恐怖景象，但他卻沒了絲毫疼痛，真的成為了……空殼？

　　身體最終倒下了。喉嚨再也喊不出來，他下巴脫臼，只能大張眼睛，面朝豎琴橋側塌下去。噗隆的悶響充滿腦袋，眼前一黑。應宇澤再度看去時，左眼因為充血的緣故，像蒙上一層厚實的黑布。凍得堅硬的發(fā)絲戳進眼睛，他卻無能為力，只能任憑淚水漸漸凝固……

　　那些聲音還沒有停止。應宇澤如同廢紙，在那好似颶風般愈來愈大的風壓中，不受控制，劇烈擺動。在等死啊……淚水已然結冰，在眼前閃爍的霜花是多么不甘。

　　灰暗的城市浮在江面，距離是如此的遠。那些細小燈火何時才能發(fā)現(xiàn)癱軟的應宇澤。

　　就在這停滯的空氣與時間中。音爆般的巨響，耳朵黏黏的，血液在耳蝸中被空氣震得沸騰。咆哮的風壓將呼吸扼殺，兩眼前是模糊且灰蒙蒙的世界。

　　要死了？好熱啊，為什么身體已經凍得僵硬，自己卻還能體會到這種熾熱。應宇澤迷糊的意識到。原來，離生命的終點已經不遠了。

　　慘白的世界發(fā)紅發(fā)亮，這是一股寒冬的溫暖嗎？不，這是自己離世的悼詞。

　　爆炸在面前綻放出絢麗的橙紅色花朵。就像應宇澤曾經見過的藝術家的畫作，但他感嘆不出來。

　　火焰綻放在豎琴橋上，車輛，石柱，鋼索，柏油路通通被席卷，漩渦與火舌爭相向天空攀去。

　　紅光可能在這一瞬間，將整個城市變得華麗，變得色彩斑斕；丑陋的面孔在此刻，恢復光亮；黯淡的眼瞳在此刻，重回光澤。

　　世界從未有過此刻這般安靜。

　　撕裂狂風，尖嘯入耳，巨浪似的氣流穿透身體，應宇澤如塵埃一般，被抬起數(shù)米。失重感在肋骨斷裂的疼痛中顯得渺小，噴涌出的血液，夾雜塵雪一齊被卷到更加遙遠的地方。

　　早已吶喊不出，應宇澤便像斷線風箏，獨翼鳥兒。旋轉著，不受控制地掉落。

　　全身粉碎一般，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在雪漬與塵土交織的沸水里。熱浪與氣流將皮膚燒灼至潰爛，血水從額頭滴落。眼皮無法合攏，即使身體像灌鉛般沉重。

　　應宇澤就像破損的雕像，無力趴著，下巴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路上，被血液占據(jù)的眼球暴露在空氣中，他呆滯看向那團仍然噴涌的巨大火焰。

　　意識為何還沒有睡去……

　　豎琴橋，在短短幾分鐘還存在的豎琴橋?，F(xiàn)在卻被抹去，火焰占據(jù)著足有百米的江面，橋體已經變?yōu)榛鹧嫘Q食的養(yǎng)料，里面殘存著些許爆炸，塵埃碎屑攜帶黑煙，零零散散地掉落在應宇澤身邊。

　　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為什么還是沒有人，即使這般以后，還是那么安靜。難道爆炸只給世界帶來一絲的火熱嗎？

　　一味的赤紅火光中，凝聚黑影。

? 應宇澤背后發(fā)涼，那不是皮膚感覺到的，而是從下意識中產生的威脅。

　　由黑影帶出來的，人體內最深處的畏懼。

　　噠噠聲傳來。很熟悉，高跟鞋踏地的聲音。但每次響起，就像用細針戳刺應宇澤的身體一般，使他顫抖。

? 呼嘯傳來，熱風吹散燒焦的頭發(fā)，燥熱在臉頰滑動。為何觸感回來了？他竟然能夠控制手指屈伸，連焦黑的皮膚都有一絲瘙癢。

? 就在應宇澤無措之時，火焰中的黑影已經顯現(xiàn)。

　　女人？眼前竟然是女人？那股稍微靠近便會化為焦炭的火焰中，竟然走出了女人？

　　橙紅卷發(fā)垂向一側，幾乎遮掩左臉，而透露出的那邊面龐宛若瑤仙。比應宇澤見過的，任何時報書刊上的美女都要漂亮。尤其是眼角的妝容，竟然是一片紅色火焰。

　　她的身段幾乎沒有多余的脂肪，雪膚與紅紗完美搭配。裸露的肌膚宛若瑰寶，沒有任何瑕疵，淡淡地透著柔光。腳板上的乳白色細高跟鞋就是那震懾心頭的聲音來源。

　　女人仿佛忽略了應宇澤一般，視線掃過，然后望向別處。她將左手靠近耳邊，似乎卷發(fā)中有什么端倪。

? 片刻后。紅唇輕啟，皓齒閃著微光。她看向應宇澤，不知為何。黛眉微微皺起，目光在應宇澤這里停留。

? 恍惚間。皓腕已抬起，掌心火焰凝聚，直直向他襲來。暴動的火焰團吞噬一切。

? 應宇澤的視野里，此刻，僅剩光與熱，就在聲音也沒能傳達到之前，身體便已經潰敗。

　　火球來臨之際，衣物最先消散，無影無蹤；皮膚直接焚毀；他的脂肪化成黑煙；眼球變?yōu)榻固浚簧窠浥c肌肉也燃燒至血色蒸汽。

　　烈火將女人所敵視的軀體焚毀至焦黑，在這副俏麗的面孔上，無法看到一絲在意，猶如碾死一只螻蟻。

? 她背過身去，聽見茲茲的火焰聲音，提起了腳步。

? 又是一瞬間，與火相伴一生的女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面孔轉回那處漫不經心的地方。

　　依然附著火焰的軀體緩緩站起，一塊接著一塊，煤炭般的外殼脫裂，砸碎在不堪入目的水泥路面上。

? 面目焦黑的應宇澤，已經化為灰燼的頭發(fā)同臉上的血痂紛紛滑落。他弓著身體，手背一抹臉頰，沒有絲毫疼痛，只有結實的觸感，那些碎裂的皮膚仿佛舊殼，開始潰敗……

　　透露的肌膚，觸感緊致。應宇澤的腦海中環(huán)繞著兩個字，“再生?！?/p>

　　他呆滯地看向女人。而她細膩的面孔少有地顯現(xiàn)出不安。

　　僅僅一絲的不安，卻是不可饒恕的。

　　矛頭指向了應宇澤。紅紗上漫起火焰，連同她橙紅的長發(fā)一齊點燃。在無措的眨眼瞬間，那一團極速涌動的火焰便已經到了面前。

　　逐漸凝聚軀體，巧奪天工的臉龐靠來。

　　火焰貼在應宇澤的身上，卻毫無溫度。就單純得像一股躁動的空氣。

　　她向他耳語，似有似無的鼻息在耳蝸中旋轉，引起瘙癢。

　　“找到了?！睉偃艘话阌H昵的話語，卻令應宇澤不寒而栗。本來鮮艷的嘴唇咧了開來，嫵媚的眼神迸出寒光。

　　這一瞬，應宇澤在好似川劇變臉的女人身上明白，她鎖定……獵物了。

　　女人揚起細長的潔白手臂，緊緊地扼制在應宇澤的脖頸上，那股纏繞在她身上的火焰突然燥熱，如同怪獸張開黑洞般的巨口。

　　應宇澤被抬在空中，這幅再生的軀體遠沒有之前的體格?，F(xiàn)在的自己瘦弱不堪。兩腳離地超過了一公分，呼吸不暢，臉頰發(fā)熱，口水不住地從嘴角冒出。

　　女人沒理會他喉頭發(fā)出的求饒聲。應宇澤想反抗，但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力氣去動用手臂。女人將紅亮指甲油裝典的纖細手指在他胸膛劃過，往肚臍所在的地方逼去。

　　滾燙的火焰令應宇澤的身體刺痛不已。

　　她已經摸準了最易下手的地方。紅色火焰纏繞在手臂上，鮮紅的刺刀在應宇澤眼前晃動。

　　她將兇器刺入左腹，血液噴濺在她興奮的面孔之上，粉紅色的血肉臟器隨體液奔出身軀。

　　連吶喊都做不到。

　　天旋地轉，冰冷隨深黑的傷口蔓延全身，血液在身體的每個部分滲出，神經受到了雷擊似的刺痛。

　　最后，應宇澤只剩麻木，還有這該死的，一直無法終斷的意識。

　　女人滿足地撤出刀刃，血液在她指尖不斷滴落，而她隨手一甩，蒼白的空殼便遠遠地跌在廢墟中。

　　“Twenty—seven ?！睋P起紅唇，自信且優(yōu)雅。只是，鮮血在那副皓月似的臉上愈加滲人。

　　……

　　腹部只剩溫暖，一種花枝凋零前的舒適感，孤寂又不舍。指頭摩擦地面，抓取最后一絲泥土。兩眼里的世界開始分離，層層疊疊的影子迷惑著僅剩的神智。

　　應宇澤的心臟休眠一般的靜止了。

　　“再見……”

　　在無盡的深淵里下墜。

　　不斷下墜。

　　無形的手臂，將他的軀體托起，熟悉的聲音訴說到，“你如愿以償了么。”

　　“什么？”

　　“你如愿以償?shù)厮廊チ恕！?/p>

　　“我現(xiàn)在又好后悔?！?/p>

　　“那我愿意與你做個交易，用你僅剩的——后悔。”

　　“你是誰？”

　　……

　　“我同意?！?/p>

　　萬物旋轉著，白色光幕的世界愈加清晰。

　　應宇澤最后聽到了無名的救濟，“不要停下，直到你被世界知曉?！?/p>

　　身體站立。片刻放松的她以不可思議的面龐聚來。玉臂燃起火焰，驚訝阻止不了她的兇狠，火雨傾瀉而來。

　　但在應宇澤下意識后撤半步的時候。

　　“咳！”額頭撕裂一般的疼痛，迫使他發(fā)出聲。額頭竟然張開裂縫。一股金色火焰席卷而來。

　　數(shù)丈金火宛若壁障。

　　而之前的火雨，融入金火?；蛘哒f是，被金火吞噬。

　　額頭金火炸裂。

　　“為什么之前不早說！”女人不知看向何處地吼了一句，變形的臉可見其憤怒。

　　應宇澤眼瞳大張，還不知發(fā)生何事。金火卻已經席卷全身，肌膚瞬間消失，剛剛重生的肌體在窒息高溫下歸于虛無。

　　骨骼在幾秒中，由紅變白再變黑，然后接近透明，最終又化為青色。金火煅燒稍弱，骷髏重回蒼白。白骨末端生長出肌肉與炭火般通紅的內臟相鏈接，大腦則延伸出神經布滿軀體！皮膚在金火中交織，直到渾然包裹，毛發(fā)與指甲長回。焦黑的眼珠漸漸淡化，最后回到光明。

　　瞳孔射出萬丈金光。

　　霎時間，這光芒照亮整個城市，宛若白晝。金火仿佛在宣告著此刻的重生。

　　雙瞳噴涌的金光退散，唯有額上火焰燃燒著寒冬。

　　金色頭發(fā)律動著，應宇澤浮在半空，身體已經脫離引力。即使全裸，這寒冬也無法奈何絲毫。

　　將目光鎖定女人，之前受到的一切，是時候還給她了。

　　手臂抬起，只是意念的輕微顫動，那金火的漩渦便已經呼嘯而出。

　　金色射線將觸碰的任何物體穿透。當初足以撕碎耳膜的巨大聲音縱橫天際。

　　而她在肉眼也難以跟上的速度間，強行閃避。射線穿透長發(fā)，一瞬間，那些橙紅秀發(fā)化為湮粉！

　　女人愣了下，轉身朝應宇澤怒視。那片刻，身后樓房坍塌的聲音又令她大睜杏眼。

? 鋪天蓋地的沙塵氣浪席卷而來。靈巧的女人扭轉身體，在吞噬橋梁的迷塵中，化身火焰，躍至無法想象的高度。

　　兩相對視。她渾身釋放出劇烈紅光，赤紅火焰凝聚在胸口。而他內心如死水，毫無波動。

　　現(xiàn)在，應宇澤感覺不像是自己了。

　　直徑數(shù)米的巨型火球已經成型，旋轉著脫離了女人的身體，熾熱伴隨光亮爆散！

　　咻！

　　所有聲音在這速度中都被省略，目光所能見到的亮點連成一片。

　　在超越人類任何載具的移動速度中，應宇澤的左掌已經刺破火球，最終扼在她天鵝似的脖頸前。

　　劇烈爆炸震懾城市的每個角落；熾熱紅光席卷整片天空；恐怖尖嘯蔓延上每個渾渾噩噩的胸口。紅白色的火云再次綻放，猶如神怒。滾滾熱浪將方圓百米化為焦炭，寬闊江面竟然沸騰。

　　氣浪席卷的建筑無一幸免。瓦礫之下血腥惡臭，凄慘痛嚎混為一團。

　　金火繚繞女人，不過因為應宇澤的意志，似乎沒有焚燒她的沖動。

　　赤紅火云如同巨獸吞噬萬物，但都被金火抵擋。光芒閃耀到灼爛眼睛，他們彼此的身體卻沒有被傷到絲毫。

　　氣浪抨擊，火云包裹一切，如地獄惡魔似地狂舞，不斷發(fā)出沉悶，使得空氣都為之顫抖的爆裂聲。

　　紅霧在眼前繚亂，被左手扼制的咽喉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光潔似玉的皮膚，遭受千百度烈焰依然無損，但紅紗無法承受，隨著下落的狂風，四散飄舞。然而額頭纏繞的金火并沒有放過它們?；鹕嘞碇?，如云似霧的紅紗被統(tǒng)統(tǒng)燃盡。女人的所有都被猛烈的金火剝奪，就連眼瞳也已黯淡無光。

　　裸露的軀體一覽無遺。

　　在最旺盛的年紀，本該燥熱的應宇澤，卻如同死水。所有的一切，從沒現(xiàn)在那么平靜過。沒有任何企圖，沒有任何沖動，仿佛他自己……不存在一般。

　　雪堆迅速化為水漬，然后升華。地面燥熱然后連柏油都變?yōu)楹跓?。兩具軀體形成的火團重重砸落。塵土混入氣浪咆哮不斷。

　　在接觸地面的瞬間，這個城市如此寧靜。

　　火焰在額頭瘙癢，帶動應宇澤內心深處靈魂的抖動。之前所有畫面迅速閃入腦海。他不自主地眨眼，睫毛掀起的小氣旋感受得如此真切。

　　“我想活下去。”毫無意識控制的一句話，應宇澤沒有目的。

　　“該死……”蒼白嶙峋的手稍作用力，她的話語便咽了回去，“咳?！?/p>

　　冷漠的表情使得眼皮拉得很低，應宇澤的視野定格在無法舒展的秀臉上。她嘴角涌出透明且泛著細小泡沫的液體，手中白玉雕刻的纖細脖頸抖動異常激烈。

　　江岸城區(qū)數(shù)十米的坑洞，應宇澤僵直其中。朦朧但又真實的坍塌聲，夾雜狂風卷來的焦爛氣味。警笛與直升飛機特有的呼嘯聲慢慢從四面八方靠來……

　　金發(fā)纏繞的蒼白臉龐望去。

　　應宇澤看見，城市最高最燈火繚亂的建筑上，顯示屏撲朔著。

　　6：15。

　　“好慢啊。”他抱怨道，是上天將時間永遠停在此刻了么。

　　應宇澤額頭發(fā)涼，手臂顫抖著松開。腦海里又是那熟悉的無名回音，之前的憤怒已然消逝。

　　眼前一黑。

? 意識結束的那一刻，應宇澤清楚感覺到身體冰冷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