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夢魘
如果我,少了我,還剩下什么——《黑夜問白天》
睜開眼。
睜開眼。
是什么?
是往不到盡頭的死寂,是支離破碎的世界。是帶著鮮血和酒氣的空氣。是偶爾一兩聲禿鷲的啼哭。
好像又回到了原點,在某個瞬間,某個記憶片段的瞬間閃回,某處傷痕的又一次作痛,伴隨著那一聲聲啼哭和盤旋的記憶,某些記不起來的聲音,好像在天邊隱隱約約的呼喚著,但是她好像無法伸出手。好像被什么東西鎖住了一樣。
張開雙眼,默默地盯著此時空空蕩蕩的鏡面海域,坐在審判座位上的春分,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從這樣壓抑而又難以醒來的夢境摧毀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jīng)。
每一次睜開眼睛,臉上總是掛著那拭不去的淚水,胸口總有擦不掉的汗水,每次站起來都是必然經(jīng)歷一次重重地摔倒。
她稍稍抬頭,看著手上已經(jīng)被捏碎的酒瓶,碎片扎入了手心也不自知,她只是輕描淡寫地把數(shù)不清的玻璃渣熟練地剝離出來,酒精的麻痹已經(jīng)讓她感覺不到痛苦,觸目驚心地傷口也在慢慢的愈合。
她翩翩倒倒地從自己的鏡面海域走出來,此時擺在她桌子上,是早已經(jīng)準備的醒酒茶。
她不用懷疑,她也不用去想,這是誰留下來的,就像是往常一樣,準備拿著這碗醒酒茶一飲而盡時,她看著水面自己的倒影沉默了很久。
金黃色的眸子,象征著塞壬的身份,此時看著脖子處,那一塊小小的黑色胎記,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撫摸一下,但是隨后,就像是被燙傷一樣縮回手。
“姐姐,姐姐啊,你會不會生氣——”
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坐回了椅子上,怔怔的望向天空。
“你拼命救下來的妹妹只不過是將自己溺死在酒精中的廢物罷了,被東煌的他們撿回來,然后成為了所謂的‘底牌’和幫手,實際上,我自己又能夠做到什么呢?”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舉起手來,然后用力扇在自己的臉上,清脆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夕風姐姐能夠為了救下艦娘部的危機,選擇把仇恨攬在自己身上,歐若拉姐姐能夠救下那么多人,選擇燃燒自己,就算是人偶,哦不對,應該說是涼殤姐姐,也能夠從那么多強敵的包圍圈中救下歐若拉姐姐?!?/p>
她只是晃晃悠悠地自嘲道。
“而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你的墓——說是成為東煌的‘底牌’之一,但是實際上呢?”
此時的春分一個后仰,癱倒在椅子上,然后一只手扶著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妹妹是不是很沒用呢?只不過一直躲在東煌的庇護之下,躲在如雪和殘游的庇護下,當他們那個最需要保護的胡鬧妹妹而已?!?/p>
春分喃喃自語,只是看了一眼擺在上面的醒酒茶,猶豫了一下,然后還是把這碗茶一飲而盡,隨后,那個似乎自責的少女此時好像在喝下的時候,就隨著酒意一起煙消云散了,取之而代的,似乎是那個帶著些許任性,放蕩不羈的家伙。
但是她始終明白,這不過只是戴在她臉上,一張撕不下來的面具罷了。
只是現(xiàn)在,每一次在醉酒后的聲嘶力竭,都需要一場安眠來撫慰自己,春分枕在自己的臂灣中,沉沉的睡去。
只是,一陣輕輕地開門聲響起,進來的是如雪,如雪只是帶著些許無奈的神情,輕輕地摸了摸春分的額頭,然后把已經(jīng)喝完的茶水杯收起來,然后此時把門帶上,給春分一個最安寧的環(huán)境。
只是這次的春分并沒有睡著,敏感的她再聽到開門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清醒,她只是微微抬起頭,看著窗外此時的如雪正在和一臉愁容的殘游聊重要的事務。
“敖玨閣下要去鐵血?”
這是映入春分耳中的第一句話,這一句話直接讓她精神起來,鐵血?這對她來說,或許是此生無法釋懷的地方。
“對,而且正如我們所料的,很有可能,這一次敖玨過去,是為了碧藍航線的常任理事陣營安排下,去處理那個家伙?!?/p>
此時的殘游有些憂愁得揉了揉太陽穴,他不能說是頭痛,因為鐵血的一些往事,他和如雪也是親身經(jīng)歷者之一。
如雪此時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
“你沒有委托敖玨去辦什么事吧?”
如雪明白,現(xiàn)在鐵血的事情已經(jīng)全權交給敖玨管轄,他們并沒有任何的權力去接觸這件事情,更何況,誰知道當年的幸存者還不少,對他們的身份可能一眼就認出來。
“交給敖玨先生?敖玨先生本就是現(xiàn)在在聚光燈下了,再交給他,不就相當于把當年的事情再次爆出來嗎?”
殘游很頭痛,他腦子里面想過很多方案但是都沒很快否決,如雪也明白,當年的事情先不說到底誰對誰錯,就這個事情之中,最核心的兩個人。
一個是現(xiàn)在還在裝睡的春分,還有另外一位是一位艦娘,或者說,他們應該叫她埃姆登。
“如果你們那個會議的中心是為了她的話,那么就說明,她已經(jīng)確定meta化了嗎?”
如雪此時才從這些情況中讀出了重點,意思就是,現(xiàn)在的埃姆登,很有可能也脫離了鐵血的掌控。
“如果我推理的沒錯,如果這次的鐵血是白鷹那邊的刻意安排,那么就說明,現(xiàn)在對于鐵血來說,他的兩個實驗品都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掌控,而現(xiàn)在,他和白鷹進行了怎么樣的交易,能夠讓白鷹能夠把目光轉到這個已經(jīng)過去了六七年的事情上?!?/p>
如雪此時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捏著自己的太陽穴,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往事歷歷在目,一切都在不言中,在兩個人的長嘆之中,如雪此時就像是觸電了一樣,縮了回去。
捂著自己的頭,過往的記憶如同鋼針,一點點地刺入她的神經(jīng)。

“哎,我說啊,敖玨先生?!?/p>
此時的德懷特化裝,和敖玨坐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咖啡廳里說話,雖然很多時候,他們的交流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畢竟有些話可以藏于話中表達出來。
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可沒有絕對瞞天過海的事情。
“至少在這之前,我的確欠您一個人情,只不過這個人情方面,您需要我從哪里給您一點補貼,這樣有助于我們互惠共利的前提?!?/p>
敖玨此時只是不動聲色地攪動著自己手里的咖啡勺,看著眼前這位面帶笑容的“朋友”。
他背后站著的是誰?是塞壬?是白鷹?還是他自己?
“所以說,鐵血已經(jīng)確定有meta出沒了嗎?”
敖玨反倒先提問了下工作細節(jié),此時的德懷特此時拖著下巴沉思了片刻,他似乎明白敖玨的擔憂,還是沉思了下說出了實話。
“其實理論上講,情況也和白鷹當年那場的情況類似。只不過有所區(qū)別的是?!?/p>
此時的德懷特比了一根手指說道。
“這和重塑技術有關,這個涉及到一位打破先例的情況。”
“重塑技術?什么意思?”
此時的德懷特雙手環(huán)抱著說道。
“也對,你們東煌沒參與這個項目,你可以理解為,現(xiàn)在的我們,可以很大程度地控制最高方案以上,支援艦以下的技術建造,如果無視一艘艦船的成本,那么我們可以像制造量產(chǎn)型艦娘一樣制造這些最高方案甚至決戰(zhàn)方案的艦娘。”
敖玨此時皺了皺眉頭,他聽出了德懷特中的話中有話。
“你的意思是,如果成本不高,你可以隨時廢掉不聽話的最高方案的艦娘?而做出一個更加聽話,更加符合你們行動和思想的艦娘?”
德懷特此時點了點頭說道。
“還記得親愛的馬克.昂先生旁邊的那位加斯科涅嘛?”
敖玨當然記得,也明白了德懷特的意思。
“那么也就是說,只要有數(shù)據(jù),就能夠進行還原而不傷害本體艦娘?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計劃,不過,按照您的意思是,這個技術似乎和這個meta有關?”
德懷特此時搖了搖頭說道。
“不只是meta,如果可以的話,我可能會帶您去找那位先生拜訪一下,只是這位先生的脾氣非常的古怪,你或許能夠從他那里能夠得到我們想要的線索,其次呢?!?/p>
德懷特此時攪動著咖啡勺,然后朝著敖玨舉杯示意。
“這只是工作之間的經(jīng)驗交流,算不上什么償還人情,只不過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您可以找我去處理這些事情,畢竟當時的事情,對我還是有非常好的幫助,不是嘛?”
此時敖玨突然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咖啡放下。
“不過聽了這么久,我個人覺得,對這個技術最感興趣的,不應該是你嗎?德懷特先生?!?/p>
此時的德懷特似乎是被觸動了一下,眼神中被一種溫柔包圍,隨后就被兇狠暴戾的,如同狼群一樣的眼神抬起來,說道。
“重塑一個身體,一個個體,一個念想是極為容易的,但是如果沒有保護這份念想的能力,還是不要當故事中的悲情王子吧?!?/p>
德懷特的眼神中帶著非常銳利的目光審視著敖玨,好像觸碰到了逆鱗一樣,但是隨即,這一點的情感也被他很好的掩蓋點,用了一種相當無所謂的語氣回答道。
“那么他的結局,也就像小丑一樣滑稽可笑,抱著自恃甚高的情感溺死而已?!?/p>
敖玨反倒無所謂地攤攤手,似乎帶著幾分釋然地微笑著說道。
“好!不愧是白鷹的豪杰,好一個狼顧之相,不過在長袖善舞之下,您要如何在多輛車的行徑路徑之中,能夠保持您這份狠勁,而不是被五馬分尸呢?畢竟,一個矛盾點一旦突然消失,那么接下來剩下的人,他們的目標又是朝著什么方向呢?”
敖玨的一句反擊讓德懷特的背后有些發(fā)涼,他很明白在游走在各類大人物中,就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東西。
“權力與野心?!?/p>
而敖玨只是挑明了這一點。
我當然知道你把我作為你拿來和其他陣營周旋的共同敵人和籌碼,但是您這份長袖善舞能夠堅持多久呢?如果突然有一天,這個矛盾點突然消失了,他會不會在這么多陣營的輾軋中,被撕成碎片呢?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你懸在頭上的劍,可不止本.比茨吧,只不過我很好奇這把劍,您是怎么解決的呢?!?/p>
敖玨此時微微地笑了笑說道,他的話中帶著幾分寒意和凜冽。
此時的德懷特瞬間明白,這份借力打力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只不過這件事已經(jīng)被讓上校解決了而已,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短暫地和自己分道揚鑣而已。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而已,雖然我擔憂他的行動,但是至少還是在我的可控范圍呢,不是嗎?不過,這一次行動的解決反倒于我無關,倒是敖玨先生,您和小姐一樣,都在風口浪尖上行動了,我很高興您在考慮我的處境,只是您自己又要如何面對呢?”
短暫的僵持對峙之后,兩個人好像打哈哈一樣,喝了眼前的這杯咖啡。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好像剛剛的互相陰陽都只不過都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微風吹過,兩個人只是心照不宣地互相舉起茶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