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徇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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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陳府家丁駕著那輛寬敞豪華的馬車，從陳府正門出發(fā)，準(zhǔn)備去時常光顧的那幾間鋪?zhàn)永?，置辦些過節(jié)用的物品。這不中元節(jié)眼看就要到了嘛，楊護(hù)院最近常常見不到人，家中大小事宜都需要人來處理，大少爺整日忙著練兵備戰(zhàn)，二少爺成了家搬出了府，自立了門戶，老爺也被派往了西邊前線，家中一下子便冷清了許多。

即便如此，這過中元節(jié)自然還是不能馬虎的，免不了要張羅置辦一番。聽說，燕京城的中元節(jié)同樣很是熱鬧，比南陳汴京的中元節(jié)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于是，陳府眾人商量過后，便決定安排眼下這個家丁，分頭與兩位少爺及老夫人，還有楊護(hù)院都通了氣，定下了采買方案后，便由這個看上去辦事較為得力的家丁，負(fù)責(zé)出門采買。

由于是陳府的馬車，路上的眾人自然也都識得，大家也都主動避讓。這一路下來，連著去了幾間鋪?zhàn)?，東西買得也都很順利，眼見得東西都置辦的差不多了，正準(zhǔn)備打道回府之時，偏巧不巧的撞見了一個發(fā)喪的老婆子擋住了去路。

一個滿臉皺紋、面黃肌瘦的老婆子，推著一輛臨時租來的破舊不堪的車子，草草地裹了張草席子、愁眉苦臉的推著人迎面而來?？瓷先?，老婆子心情極為不佳，但并非是為了車上推著的那個。明明是發(fā)喪，卻不見她臉上有一丁點(diǎn)兒淚痕，似乎那緊皺的眉頭不是出于傷心過度，而是別的見不得人的秘聞。她低著個頭，推著車只顧前進(jìn)。走了許久，她用余光瞥見了對面來了一輛豪華馬車，心念一轉(zhuǎn)，想都沒想的便迎面撞去，還刻意地加快了些腳步，似有定要撞上那輛馬車的意思。

“哎，哎，哎，您這是……”眼見得這老婆子和車子就栽倒在了自家車前，家丁的話還沒說完，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眼前的這條路雖然極寬，但是平白地鬧了這么一出，圍上來的百姓也就漸漸地多了起來。家丁急于盡快擺脫，便趕忙跳下車，主動前去查看。

沒多會兒，幽州府地界兒的管事兒，就匆忙趕來調(diào)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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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俺說你這老太婆子，咋個這般不講道理呢？！俺都因?yàn)槟氵@情形，已經(jīng)再三退步、再三忍讓了，你緣何還這般不依不饒？！”家丁對于老太婆子的無理取鬧頗感無奈。起初那點(diǎn)子對她的同情和憐憫，皆因這份突如其來的怒火被沖得是一干二凈，這一時語氣也說得沖了幾分。

老太婆子明顯是想著借機(jī)訛上那么一筆，恰好聽到對方是那新貴陳府的家丁，這下子心中的小算盤便噼里啪啦地打了起來。她見到對方因急于擺平眼前的沖突，而態(tài)度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于是，便想借此機(jī)會、好好地借題發(fā)揮一番，“哎呦，你瞅瞅俺一個貧困潦倒的破落戶，一個小老百姓，哪兒敢跟他們高高在上的陳府對抗??！大家伙兒瞅瞅，人家可是陳府的家丁呢，俺這滿腹的委屈，瞧瞧這悲慘的遭遇，可叫俺今后如何是好哇……”

您別看這老太婆子衣著不怎么光鮮，身份也并不那么高貴，但這腦子當(dāng)真機(jī)靈的緊。這三言兩語便把她想要表達(dá)的主要訊息傳遞了個一清二楚，還巧妙的將陳府“家丁”這個身份做了濃墨重彩的渲染，瞬間便成功引起了圍觀眾人的同情，家丁這方明顯成為了百口莫辯、毫不占理的一方了。

這幽州府的官差自打知曉對方這個陳府家丁的身份后，心下便多了幾分忌憚，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官差思前想后，最終做出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決定，竟讓那老太婆子給這位陳府家丁道歉，而后又懇請這位家丁稍稍頗費(fèi)一些，給這位可憐的老太太施舍些發(fā)送用的銀錢，至少給她一個體面。

關(guān)于給錢這件事兒，圍觀的百姓倒是都無異議。只是這道歉一事，百姓們便眾說紛紜了。

為了趕快平息這場鬧劇，家丁不得不額外破費(fèi)上一筆，好不容易安頓好了這位難纏的老太婆子，而后不顧眾人異樣的猜忌眼光，以及背后沒完沒了的低聲指摘，飛也似得奔回了府。

俗話說，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兒傳千里。

在燕京城這樣一個地方，一位小老百姓與一位大官豪強(qiáng)家的家丁發(fā)生沖突，這看似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兒，可卻在一夕之間，引發(fā)了巨大的轟動。究其緣故，無外乎聚焦在了地位懸殊這一點(diǎn)上了。

百姓們天生同情弱者，加之對方又是他們燕京城新貴陳府的家丁，難免有人想要借此機(jī)會大做文章，肆意渲染發(fā)揮，想要揪住這個難得一見的機(jī)遇，試圖給這費(fèi)盡心思也找不見漏洞的陳家人臉上摸黑。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污點(diǎn)，他們可沒打算就此放過！

至于這些不懷好意之人是誰？事實(shí)上，不過是與陳府無冤無仇的一幫人。要么是嫉妒他們突然得勢，要么是嫉妒他們成為新寵?？傊x不開“嫉妒”二字。

“你們聽說了嗎？”

“又有何驚天動地的消息了？”

“消息不算驚天，不就是陳府家丁沖撞老太婆的事兒，你們都沒聽說嘛？”

“哦哦，你要說得是這事兒啊，鬧得這么轟動，我當(dāng)然聽說了。我聽說啊，是那陳府下人仗著陳府的勢力，狐假虎威，在寬闊地大路上橫沖直撞，明明瞧見那個老太婆子了，卻視而不見，便“恰好”撞上了這個正發(fā)喪的老太婆子。”

“你這兒不對??！我聽說的是，那老太婆子似乎有意要去撞陳府的馬車??？！”

“哎，貧富貴賤、等級分明哦！聽來聽去，不過是那幾個說法，左不過是在講他們之間地位懸殊，若是兩個普通小老百姓發(fā)生的沖突，哪兒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嘖嘖嘖！”

“人家陳府家丁現(xiàn)場就給了老太婆一大筆錢用來發(fā)喪安葬呢！”

“喲，果真是新貴啊，就是出手闊綽！”

“我聽說啊，那幽州府的官差聽了人家是陳府的下人，當(dāng)場嚇得臉色都變了。還要叫那老太婆子給那陳府的下人道歉，當(dāng)真是豈有此理、莫名其妙！”

“是嘛？！現(xiàn)如今啊，哪個敢惹他們陳府??！人家可是一門三公，當(dāng)真世所罕見??！誰敢不給他們些薄面，小心提防著幾分！”

“可不是！大家都道這陳府上下如何如何的謙恭有禮、不媚錢財(cái)，不喜與那幫子官老爺們同流合污?？蛇@回啊，這個家丁的事兒終究是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嘍！搞不好要鬧到那大地主耳朵里去呢！指不定是有人故意要借此大做文章吶！”

……

站在燕京城陽和門城樓上，遠(yuǎn)遠(yuǎn)望著這城中的景象，便不難發(fā)現(xiàn)：似有一小撮一小撮的百姓私下聚集、議論著什么，似乎在竊竊私語，又像在爭辯問題，一個個那神態(tài)當(dāng)真精彩極了！

當(dāng)然，天香樓的探子們自然也混在其中。他們津津有味的聽著大家伙兒的議論，而后偷偷的記在心里，準(zhǔn)備趕回去向公主殿下匯報(bào)。

常言道，以訛傳訛，三人便會成虎。

哪個又曉得，最終傳到陳珂與十三公主耳朵里的，又會是怎樣精妙絕倫的版本，故事中間又會增加多少惡意附會的細(xì)節(jié)？！

面對眼下的眾說紛紜，她們又當(dāng)如何做出自己的判斷？！悠悠眾口又當(dāng)如何堵??？！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