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小時候母親教我的童謠：“板凳板凳摞摞，里面坐個大哥，大哥出來買菜，里面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燒香，里面坐個姑娘；姑娘出來磕頭，里面坐個孫猴；孫猴出來蹦蹦，里面坐個豆蟲；豆蟲出來動動，里面坐個蜻蜓；蜻蜓出來追蚊子，打著小妮出門子?！边@首《小板凳摞摞》的童謠，在民間流傳了不知多少年，從古傳到今，一直傳到了小侄女夢蝶這一代。在老家再次聽母親唱到這首童謠時，母親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

童年時，我挺喜歡坐到野地里去。腳下是草，周邊全是草。草開花，才真叫有趣呢。它們像是從小人國里溜出來的，那么小。有的不過小螞蟻大小，卻也是有模有樣的，秀氣十足的。一些小草開花，像羞怯的小獸，悄悄的，偷偷的，探出頭來，一點紅，或是一點黃。我看著看著，總要笑起來。為它們的小心。它們怕驚擾了什么呢？怕驚擾了這個春天么。真是沒道理。?

我還喜歡沿著一條河走，不定是哪里的河。鄉(xiāng)下的河，大抵有著相似之處。它們的靈魂里，有著相同的東西。那種東西我說不準(zhǔn)。是純樸也好，是簡潔也好，是自由率性也好，是天真厚道也好。茅草呀，蒲公英呀，一年蓬呀，野豌豆呀，小野菊呀，它們四海為家。它們遠(yuǎn)走天涯也不怕。我也總能遇見它們，每遇見，必彎腰，細(xì)細(xì)打量，就差熱淚盈眶了。?

春天來了，村莊周圍的小麥返青，大片的麥田綠油油的。陽春三月，油菜花開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片又一片金燦燦的，著實喜人。近處的農(nóng)田里蜜蜂在辛勤地采蜜、蝴蝶在花叢中悠閑地飛舞、小鳥三五成群在田埂上蹦來跳去。清晨，小草濕漉漉的，草尖上聚著露珠，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閃光。春風(fēng)吹拂，空氣中飄蕩著花草香，清新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令人陶醉。村莊不遠(yuǎn)處的田里草木欣欣向榮，蔥綠一片，映山紅迎風(fēng)招展，還有許多無名小花競相綻放，妝點春天。?

對艾草，是老相識了。鄉(xiāng)村的溝溝渠渠里，一是艾草多，一是蘆葦多。它們在那里熙熙攘攘，自枯自榮，世世代代。除了偶爾飛過的鳥雀，平時大概再沒有誰會惦念它們。但鄉(xiāng)人們都知道，它們在呢，就在那片溝渠里，枕著風(fēng)，傍著水，枝繁葉茂，不離不舍。一到端午，家家戶戶門窗上都插上了艾草，滿村蕩著艾草香。羊卻不愛吃，豬也不愛吃，大概都是嫌它氣味的霸道。它是草里的另類，做不到清淡，從根到莖，從莖到葉，氣味濃烈得洶涌澎湃，有種豁出去的決絕。采艾的手，清水里洗過好多遍了，那艾草的味道，還久久逗留在手上，不肯散去?？嘀袔?，香中帶苦，你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苦多一些，還是香多一些?？鄻纺耆A，它一肩扛了。?

夏天瓜果成熟，是大飽口福的季節(jié)。農(nóng)戶每家的果園、菜園里種著蘋果、香瓜、杏、李子、西瓜、梨、桃子等瓜果，暑假看守果園是我最享受的時光。在又高又大的梨樹下搭一個簡易的茅草棚，無論天氣多炎熱，茅草棚內(nèi)都很蔭涼。我在茅草棚內(nèi)讀書、看報，或邀伙伴們下棋、打撲克、侃大山，困了就在竹床上睡覺。偶爾到果園內(nèi)巡視，渴了便從樹枝上摘一個梨子。梨子皮薄肉嫩、入口又脆又甜、汁水四溢非常解渴。夏天摸魚抓蝦是必不可少的。村莊的一側(cè)有一條小溪環(huán)繞，常年溪水潺潺。小溪清澈見底，有泥鰍、小蝦、小魚嬉戲其中。小時候我經(jīng)常邀小伙伴們?nèi)ッ~抓蝦，不用多長時間便收獲多多。?

兒時家鄉(xiāng)夏天的傍晚很美，太陽的余暉映照著村莊，勞作了一天的莊稼人荷著鋤頭、牽著水牛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狗在村莊周圍自由地散步，雞鴨也正回籠休息。各家屋頂冒著炊煙，在夕陽的輝映下形成一道恬適的風(fēng)景。晚飯過后，全村人去外面納涼。村頭有一棵大柳樹，村里人端著竹床、長板凳放在槐樹下，或睡或坐，討論著家長里短。螢火蟲在人群中飛來飛去，小孩子追著螢火蟲跑，邊跑邊笑。?

父母與叔叔嬸嬸分家后各贍養(yǎng)一位老人，父母帶著爺爺出來，奶奶則留下在二叔家。新家門口有一棵梨樹，母親特別地上心起來。有事沒事，母親愛繞著它們轉(zhuǎn)，給它松土、剪枝、施肥、捉蟲子，對著它喃喃說話。這棵梨樹，又甜又脆，水分極多。結(jié)木梨，口感稍遜一些，得等長熟了才能吃。我們總是等不得熟，就偷偷摘下來吃，吃得滿嘴都是渣渣，不喜，全扔了。但是母親并不舍得打我們。我打小就熟悉這棵梨樹。它生長在那里，從來不曾挪過窩。那年，我家老房子要推掉重建，父親想挖掉它，母親沒讓，說要給我們留口吃的。結(jié)果，那棵梨樹還棵梨樹，只是越長越高、越長越粗了。上小學(xué)時，我約同學(xué)去我家玩，是這么叮囑他們的，我家就是門口長著一棵梨樹的那一家啊。那棵梨樹儼然成了我家的象征。我家窮，但一棵梨樹，很為我們賺回一些自尊。不消說果實成熟時，逗引得村里孩子，沒日沒夜地圍著它們轉(zhuǎn)。單單是清明腳下，它一頭一身的潔白，如瑤池仙子落凡塵，就足夠吸人眼球。我們玩耍，掐菜花，掐桃花，掐蠶豆花，掐薺菜花，卻從來不掐梨花。梨花白得太圣潔了，真正是“雪作肌膚玉作容”的，連小孩也懂得敬畏。只是語氣里，卻有著霸道，我家還有梨花的。我家的！多驕傲！?

家鄉(xiāng)秋天的果園，有火紅的石榴，有掛燈籠的大柿子，有咧著嘴笑的板栗，有紅紅的蜜棗……累累碩果給秋天的果園抹上了艷麗的色彩；秋天的田野，青青葉的花生、紅著臉的高粱、蓬著白發(fā)的棉花……鳥兒在空中飛翔，魚兒在水里歡騰；家鄉(xiāng)秋天的樹林，田園野果飄香、野菊花一簇一簇，煞是好看。?

冬天，農(nóng)活少了，但大人們也不閑著，打獵是冬天的主要活動。大人們扛著兔子槍（書面語即土造的鳥銃），帶著狼狗和豺狗，小孩也隨同前往。冬天田間的草木都枯萎了，獵物無處藏身，是打獵的大好時機(jī)。若發(fā)現(xiàn)獵物，狗們沖鋒在前緊追不舍，大人和小孩分散圍追堵截。獵物以野兔居多，有時還可獵到野雁。?

兒時，我家院里有一棵老槐樹，樹上有一個烏鴉窩。世上的人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皆都討厭烏鴉。在我幼小的心里卻喜歡蛇和烏鴉，烏鴉和蛇雖說丑陋令人生厭，但是它們都是無辜的動物。我用破衣服破棉和雜草樹葉堆壘了一個窩棚給烏鴉遮擋風(fēng)沙，全家人與烏鴉成為鄰居，大家相安無事。烏鴉，血紅的鳥喙，金黃的利爪，漆黑的羽毛和犀利陰鷲的眼睛。它就站在我家門口掛著兩只年久日曬失去顏色的破燈籠的木枝上，定定地盯著我看。我看著它它也看著我，我甚至可以聽到它喉嚨里發(fā)出嘿嘿的不懷好意的詭笑。我也沖著它笑，露出兩顆大門牙，嘻嘻嘻，整整笑了一中午。每當(dāng)我不開心的時候，我都要去坐在房頂上望向長空。每當(dāng)我坐在房頂上望向長空的時候，輕風(fēng)就卷起傍晚的黃沙拍打在我臉上。每當(dāng)起風(fēng)的時候，我就眼睛濕濕的，心里潮潮的，一眨眼水就要從眼睛里溢出來一樣。我靜靜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落到地平線下面去，烏鴉一群一群飛回來，就特別的想念娘親，那個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人。?

家鄉(xiāng)的小河、家鄉(xiāng)的炊煙、家鄉(xiāng)的田野以及家鄉(xiāng)的月亮，在我的記憶中刻錄的是那么的深刻：清澈的明月多情的眨著眼，清清的泉水常年嘩嘩的流淌著，青蛙和著水聲唱著；蜻蜓在河邊上的綠蔭、草叢、鮮花中穿梭；水磨吱吱呀呀的轉(zhuǎn)著，磨著自產(chǎn)的糧食。青青的田間樹林各種各樣的灌木叢中鳥雀、野兔、刺猬以及田鼠等分食著大自然的饋贈，品嘗著夏日的盛宴，與人們共同欣賞著五彩斑斕的美景。?

? 春夏季開始，各家都在小院里種上各種各樣的蔬菜，有茄子，西紅柿，菠菜，生菜，小白菜，水蘿卜。角瓜，黃瓜，豆角，土豆，還有上一年夏季栽的小蔥，第二年吃的發(fā)芽蔥等，品種很多，做菜現(xiàn)到地里摘，非常新鮮，小菜地里的鮮菜，足夠一家人吃的。?

? ? ? 每家都養(yǎng)些家禽家畜，如：雞鴨鵝狗免豬貓等，養(yǎng)狗是為了看家護(hù)院，養(yǎng)貓為了捉倉子里的老鼠，養(yǎng)豬為了吃肉，每年春季買豬仔，到春節(jié)前喂肥了殺掉，過節(jié)吃，叫殺年豬。?

兒時玩的玩具也很多，多數(shù)都是自己動手做的，如：溜鐵圈，扇啪嘰，彈溜溜，踢鍵子，布口袋，噶拉哈，冬天在雪地上玩的爬犁，在冰上玩的冰猴，還有在地上畫一個方框，在中間橫豎各畫三條線，在上面走五道；還有丟手帕，老鷹抓小雞，藏貓貓，過家家，玩皮球，放風(fēng)箏，玩彈弓等等項目繁多，豐富多彩。?

回了趟老家。這次回老家，我沒像往常一樣，預(yù)先給我媽發(fā)布通知。我媽毫無準(zhǔn)備，真實的日常，便真實地坦露在我跟前。上午十二點鐘的光景。村莊安靜得像一座空城，輕微的風(fēng)吹，也能聽得見回響。地里的麥子熟了，有些已收割，有些還沒收割。大地緘默不語。有小白狗不識我，遠(yuǎn)遠(yuǎn)沖我吠，扯著喉嚨跳上跳下，興奮得不得了。村莊里來的陌生人也少，它一定當(dāng)我是陌生人了。我苦笑，我何嘗不是一個陌生人？媽沒有應(yīng)聲走出來。家門半掩著，門前的場地上，晾曬著麥子。場地邊上，是我前年種下的花，兩三年的工夫，它們已蔓延成一大片了。是些大麗花、波斯菊，還有小野菊，它們正顏色絢爛，熱情高漲地開著。花叢中沒見到一根雜草，說明我媽肯定給它們除過草了。我關(guān)照過她的，一定要養(yǎng)好我的花。我媽記著了。我拉媽起站在門前的花旁拍照，我媽為此特地?fù)Q了身新衣裳，笑得像個小女生。叫一聲媽。這世上最美的語言，我怕是叫一聲少一聲了。但眼下我還能叫著，我很感激了。?

一只小蟲子飛來，歇在我的衣袖上。它把我當(dāng)作一棵草，還是一朵花了？我沒有驚動它，任它歇著。我的身前身后，小野花們黃一朵紫一朵的，肆意無序地開著。它們好似來此游玩的仙童，在偌大的森林里，甩開腳丫奔跑。一只蝴蝶，橘黃的，艷艷的，和一朵蒲公英親吻了許久。野葡萄的花，細(xì)碎得像小米粒，結(jié)出的果子，卻有著透明的紫，跟小紫玉似的。能吃，我小時吃過。我跑過去摘下幾顆，放嘴里，酸酸的，童年的滋味。幾只蜜蜂也不知打哪兒來，它們忙得很，一會兒去問候小野菊，一會兒又來敲野葡萄的門。?

春花爛漫，夏風(fēng)輕揚，正是一年當(dāng)中最美的季節(jié)。歲月溫馨，流年靜好，不經(jīng)意間那粽葉飄香的端午臨近了。起兒時過端午節(jié)的情景，想起童年那些簡單的快樂，幸福的記憶。童年的端午節(jié)，記憶里都是媽媽勤勞的身影，爸爸愛睡懶覺是不會起來的。每年這一天的早上，媽媽總會帶著我和姐姐一起去野外采艾蒿。小小的孩兒是不懂什么的，但跟在媽媽和姐姐的身后，就有無窮的樂趣。那些深一腳淺一腳采艾蒿的印象，到如今依然是那么的清晰。女孩兒都是愛花兒的，姐姐總不忘趁機(jī)采一把黃黃白白的小野花，帶回家擺弄。如今媽媽已經(jīng)是七十歲的老人，她身體不是很好，再也不能走那么遠(yuǎn)的路，帶我們?nèi)ゲ砂?，但她還會給我們包粽子和煮雞蛋吃。?

清風(fēng)起，又聞麥香。村外金黃的麥子一片一片，麻雀們總比早起的人們早光顧麥田，它們伺機(jī)去獵取垂涎已久的麥穗。三三兩兩佇立在麥田的稻草人，讓它們有所顧忌。它們端詳著嘰嘰喳喳地交談著，然后幾個膽大的麻雀試探著接近、接近……一陣風(fēng)來，稻草人身上破碎的布衫呼呼啦啦地響了起來，麻雀們“轟”地一下全被嚇飛。母親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這一切，笑了笑，便領(lǐng)著我下了田埂到了河邊，河邊長滿了很多又高又綠的艾蒿和瞌睡草。我挑著最高的艾蒿一棵一棵地拔，母親卻是看好一片，一下手就拔起一大把。拔好了艾蒿和瞌睡草我隨母親穿過一片片金黃，來到自家的麥田邊。麥穗顆顆飽滿，在清晨的微風(fēng)中散發(fā)出誘人的麥香。我在金黃中挑了一顆尚青的麥穗掐下，用雙手?jǐn)]下麥粒接著雙手合十，用力地來回搓，然后攤開手用嘴對著手一吹，被搓掉的麥皮飛落地上，手中留下搓好的麥粒。一顆顆青翠欲滴的麥粒躺在手中，我迫不及待地把它們送到嘴里，頓時滿嘴炸滿了清香。麥天過后，端午到來。?

那個時候，家里真窮，父親因病離世，母親帶著我們姐弟幾人，一個家，風(fēng)雨飄搖。大冬天里，雪花飄得緊密。我很想要一件暖和的羽絨服，把自己裹在里面?？墒强纯茨赣H愁苦的臉，我把這個欲望壓進(jìn)肚子里。她穿著已洗得單薄的舊棉衣去上學(xué)，一路上凍得瑟瑟。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心想，若是我也有一把可供燃燒的火柴，該多好啊。——我實在太冷了。拐過校園那棵粗大的梧桐樹，一樹銀花，映著一個瓊樓玉宇的世界。我呆呆站著看，世界是美好的，寒冷卻鉆肌入骨。突然，年輕的語文老師迎面而來，看到我，她微微一愣，問：“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得這么少？瞧，你的嘴唇，都凍得發(fā)紫了?！蔽一艔埖卮穑骸安焕洹！鞭D(zhuǎn)身落荒而逃，逃離的身影，歪歪扭扭。我是個自尊的孩子，我實在怕人窺見衣服背后的貧窮。語文課，她拿出課本來，準(zhǔn)備做筆記。語文老師突然宣布：“這節(jié)課我們來個景物描寫競賽，就寫外面的雪。有豐厚的獎品等著你們哦?！苯淌依镎隋?，同學(xué)們興奮得喳喳喳，獎品刺激著大家的神經(jīng)，私下猜測，會是什么呢？很快，同學(xué)們都寫好了，每個人都窮盡自己的好詞好語。我也寫了，卻寫得索然，我寫道：“雪是美的，也是冷的?！蔽覜]想過得獎，我認(rèn)為那是很遙遠(yuǎn)的事，因為我的成績一直不引人注目。加上家境貧寒，我有多自尊，就有多自卑，我把自己封閉成孤立的世界。改天，作文發(fā)下來，我意外地看到，語文老師在我的作文后面批了一句話：“雪在掌心，會悄悄融化成暖暖的水的。”這話帶著溫度，讓我為之一暖。令我更為驚訝的是，競賽中，我竟得了一等獎。一等獎僅僅一個，后面有兩個二等獎、三個三等獎。獎品搬上講臺，一等獎的獎品是漂亮的帽子和圍巾，還有一雙厚厚的棉手套。二等獎的獎品是圍巾，三等獎的獎品是手套。在熱烈的掌聲中，我緋紅著臉，從語文老師手里領(lǐng)取了她的獎品。我覺得心中某個角落的雪，靜悄悄地融了，濕潤潤的，暖了心。那個冬天，我戴著那頂帽子，裹著那條大圍巾，戴著那副棉手套，嚴(yán)寒再也沒有侵襲過我。我安然地度過了一個冬天，一直到春暖花開。?

　月光如水，花似焚香，微風(fēng)徐來，故鄉(xiāng)的月亮呀，似乎有著格外耀眼的光芒，使得每一條路兒都清清楚楚的在我面前蜿蜒出來。而此時的月亮呢，剎那間就仿佛像是從那樹木、花草、巷子、乃至屋檐下的墻垣內(nèi)滴滴微微慢慢的滲透出來。又好似那每一種事物在月光下，頓時有了自己的光芒，傾時有了自己的月亮。淡淡的，真好，真的很好。這光明雖不如陽光般溫暖，但卻一向溫暖著心窩，滋潤著心房，讓我無時無刻不能從頭到腳感受到、深深的體會到，這故鄉(xiāng)月亮的濃濃溫情，深深地愛意。?

　桃花依舊笑，桃花的村落卻在春風(fēng)冬雪中發(fā)生著變化。人面依舊在，人的容貌卻承受不起歲月的變遷?；氐酱迓?，驀然發(fā)現(xiàn)物非人亦非。村莊里捉螃蟹的小溪，摸魚的池塘，奔跑的田野，充滿老人謎語的火爐，藏著說不完的的教誨和故事梧桐樹，所有這些，此刻都找不回以前的影子，凸顯的只是荒涼。年少時的老人，很多已經(jīng)入土為安，久久不見的鄰居，只有我喊出聲才能辨出我是我和妹妹中的某一個。?

　村里有兩個相鄰的池塘，一到夏天那里便成了的澡堂。農(nóng)忙時節(jié)，田野里忙了一天的男女老少們，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就全部泡進(jìn)了這兩個滿是泥巴的澡堂。除了農(nóng)忙時節(jié)，那里是小孩的天堂，經(jīng)常兩三點便抱著救生圈在池塘的不遠(yuǎn)處等待太陽的下山，直到泡到夜深，每個毛孔里都是泥巴，甚至頭發(fā)上還留著打泥巴仗時留下的泥巴便回到了家中。?

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已沒有了故鄉(xiāng)。我們總是在走，一邊走一邊播撒著全世界都能生長的種子。我們隨遇而安、落地生根；既來則定、四海為家。我們像一群新時代的游牧民族，一群永無歸宿的流浪移民。也許我走過了太多的地方，我已有了太多的第二故鄉(xiāng)。歌里的故鄉(xiāng)總是深情模樣，山水人物皆有情，多情的云呼喚著游子歸來。我們想念那個歡樂很多、憂愁很少的年代，再次奔赴回那個永遠(yuǎn)溫暖、包容的地方。爸爸媽媽的故鄉(xiāng)也終于成了我們的故鄉(xiāng)。?

每次回到家鄉(xiāng)，都深覺物是人非，走進(jìn)村里早已看不到兒時的小村模樣，裊裊炊煙、老幼嬉鬧、雞犬相吠，入眼處頗為蕭條、寂靜、破敗，以前的小賣部只剩殘磚廢墟，野草瘋長，村口的老樹枯藤盤錯。村里隨處可見那些刻滿記憶的老物件，村中心的水井早已干枯，起了青苔，生銹的壓力泵，以前最受歡迎的石磨，已棄用多年，木棍都變黑、腐朽，以前常走的小徑，野草叢生。在村里，偶爾遇到認(rèn)識的人，打了招呼后，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老一輩人更老了，同輩人卻也與幼時不同。即使母親做的菜還是原來的味道，父親一如既往的話少，家里的那棵梨樹還在，但昔日垂柳依依的河畔、波浪起伏的麥田，以前和伙伴捉迷藏的麥垛堆都不見了，故鄉(xiāng)成了向往、思念、回憶的地方。在城市待得久了，就開始向往故鄉(xiāng)，可惜，我們?nèi)账家箟舻拇迩f正在消失。害怕有朝一日，我們只能指著地圖上的某個點，告訴孩子這是咱們的老家，但那里沒有一戶人家，更擔(dān)心，我們的小村除了自己，無人知曉，她如一縷消逝的云，飄過天空未留下一絲痕跡。若有時間，回家看看，不僅為看望父母，也為看看那個生養(yǎng)我們的地方。擔(dān)水，井臺、趕車、打鐵、殺豬、賣豆腐……其實這一切離我們并不遠(yuǎn)，而今它如門上的年畫，風(fēng)吹日曬里，迅速的泛黃，毀壞。若有一天，還能在村莊的雞鳴犬吠中醒來，那該多好！?

故鄉(xiāng)的云，故鄉(xiāng)的山水，故鄉(xiāng)的土地，故鄉(xiāng)的親人，故鄉(xiāng)的原風(fēng)景，早已經(jīng)成為永遠(yuǎn)的鄉(xiāng)愁?；匾淮渭夷憔蜁靼?，我們早已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