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核01

? ? ? ? 一次又一次地,我懷著無比強烈的渴望,想要告訴身邊的所有人,在1951年,在朝鮮半島的小城鐵原,我們的先輩曾創(chuàng)造過怎樣偉大的戰(zhàn)爭奇跡!
? ? ? ??當所有強大的友軍部隊,都被第五次戰(zhàn)役的漫長絞殺磨盡了氣力與補給,而對面的敵人多到甚至不能再以部隊番號計數(shù)、如潮水一般源源涌來時,中國人民志愿軍第63軍,獨自擋在了從多山地區(qū)通往“鐵三角”平原地帶的咽喉要沖,擋在了急待休整的中朝聯(lián)軍與氣勢洶洶的聯(lián)合國軍之間,用鮮血和鋼鐵譜寫了血的史詩……
鐵 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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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略威懾的形成,一要有實力,二要有使用實力的決心,三是要讓對手看到以上兩點。
——戰(zhàn)略威懾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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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公元1951年5月20日,日本神奈川縣,相模原重工廠,距鐵原:東南方向約1140公里。
? ? ? ??雨水從工廠屋頂不斷滲下,敲在方正長壯的鋼梁上,發(fā)出一種類似三味線音色的共振和聲。浸過雨的鋼材,再覆上一層積雨云投下的陰光,已然消逝了原本張揚的沉重氣息,顯出一絲黯淡清幽。約翰·吉野很喜歡這種色澤,他在美國的軍工廠里工作過多年,對鋼鐵再熟悉不過——這些重金屬在北美工廠時顯得太閃耀突兀了,就像正午的陽光一樣逼人,反倒是經過遠東的雨水洗禮后,變得更加沉靜可親,從自小出洋的吉野心中,喚起了那潛藏著的對故土的認同。
? ? ? ??從美國回到日本后,他對眼下這份工作還是很滿意的,美軍將包括軍工維修在內的后勤服務“外包”給了日本廠商,在拉動日本生產力復蘇的同時,也給吉野帶來了一份穩(wěn)定豐厚的報酬。唯一惱人的便是老家伙的喋喋不休。
? ? ? ??“次郎,你少來糊弄我這老家伙,我上過前線的人還不清楚嗎?清國奴根本沒這種能耐,遭千胴切的清國奴!”老家伙反復念叨著的就是這幾句話,他穿著一件“皇紀九八年”式軍裝,這身已經發(fā)白的舊衣服穿在他身上,已顯示不出半點征伐之氣,只能映襯出他的過氣與老態(tài),唯有右胸口M形的兵科胸章還紅得扎眼。
? ? ? ??約翰·吉野沒有理會老家伙的嘮叨——早知道便不該幫他在工廠謀這個看門的職位。吉野用心看著車間生產線的總裝構件,有條不紊地從面前次序掠過,他享受這種支配沉重鋼鐵的熟悉感覺,每當置身于生產線之間時,他都會漸漸感到自己與這些充滿力量的機械化為一體,成為工廠的一個零件。
? ? ? ??但看清那輛等待修理的殘車,從流水線起點處的一片陰暗中被緩緩送出時,吉野把自己幻想成一個零件的堅實感覺便破滅了,他瞬間從一個機械零件變成了入殮師,向面前移來的不像是待修的坦克,倒像是待葬的尸體。
? ? ? ??“看到了嗎?那就是你所謂的‘清國奴’干的?!奔奥唤浶牡貨_殘車一努嘴。
? ? ? ??老家伙立馬激動起來:“次郎,你是留過洋有見識的,怎么說這種胡話?八纮之內,各邦戰(zhàn)車有高下之分,美國的戰(zhàn)車已經很了得了,我這條腿便是被美國人的‘天狗車’軋斷的?!?/p>
? ? ? ??吉野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知道老家伙所說的“天狗車”是指美軍的M-4“謝爾曼”坦克——“謝爾曼”的炮管,在高而圓的炮塔上顯得太過突出,不少日本老兵們認為那像傳說中天狗神的長鼻子。眼下,他更關注的還是手邊的修理工作,嘖!這輛坦克已經死了!它的側面被穿出了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破口,不知是什么武器干的。
? ? ? ??此時,老家伙已經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指著待修理的坦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聽說在歐陸戰(zhàn)場還有五十噸的重戰(zhàn)車。帝國陸軍部那幫蠢貨,只會設計‘豆式拖拉機’這樣的廢物,在各國戰(zhàn)車序列中已屬末流,但靠著這樣的豆戰(zhàn)車,帝國軍人仍然把國府軍和土八路打得抱頭鼠竄。那幫東亞病夫只會借著美國和蘇聯(lián)的庇護,厚顏無恥地自吹打敗了我們,怎么可能對抗美國的機械化師團?他們傾全國之力而能夠打壞的,也不過是這輛比豆戰(zhàn)車大不了多少的小坦克罷了,若是東亞病夫也能打壞一輛重戰(zhàn)車,我便沒臉面活著了,倒不如趁早死了去靖國神社?!?/p>
? ? ? ??吉野一邊和同事們開始動手修理,一邊想道:關于這一點,老家伙說的倒有點道理,送來修理的是一批M-24霞飛坦克,屬于防護比較薄弱的輕型坦克。
? ? ? ??一陣更粗重的金屬摩擦聲,從鄰近的流水線一頭傳來,沉似巨獸垂死的喘息。吉野抬起頭來,愕然看著那巨物傳送到眼前:那是一輛M-46“巴頓”重型坦克,如果二戰(zhàn)還沒有結束,它將會被送到歐洲戰(zhàn)場,與大名鼎鼎的“虎”式對敵!而現(xiàn)在,這輛美軍作戰(zhàn)序列中最重、最先進的坦克,卻病怏怏地躺在工廠中,等待著自己的修理——抑或是入殮。吉野難以相信,它真的是被那些乞丐一樣的中國軍隊打壞的嗎?
? ? ? ??背后是沉重的一跌,吉野急忙回頭,只見老家伙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干瘦的身體掙扎成一個扭曲問號,似是在用盡最后一絲生命質問:中國軍隊何來擊毀重戰(zhàn)車的勇氣與力量!?
? ? ? ??吉野還沒來得及施救,老家伙便已經咽氣了,至死都慘瞪著雙目。順著他駭人的目光,吉野看到殘破的“巴頓”坦克在流水線中段停了下來,黯然散發(fā)著幽怨的反光,它炮管耷拉,炮塔歪斜,似是定格在茫然沉思的瞬間,這是一副令吉野難以忘懷的怪異姿勢。
? ? ? ??吉野并不知道,此時此刻,隔著對于機械化時代來說已經不再寬闊的對馬海峽,朝鮮半島上有一輛型號相同的“巴頓”坦克,幾乎以同樣的姿勢,癱倒在三八線以南的無名山地中。殘火從它破損裝甲的每一個縫隙中冒出,儼然是這頭鋼鐵巨獸死去后騰騰出竅的靈魂。
? ? ? ??一只草綠色的解放鞋,黑膠底上沾著從鴨綠江畔直踩到漢江平原的碎土草莖,無法無天地從坦克殘骸頂上一踩而過,幾乎將招搖的火焰踩熄。踩上坦克殘骸時,機槍手張干城甚至沒用心辨認出這是個什么玩意,他只是將之當作一個障礙,和山石、水澗乃至聯(lián)合國軍的鐵絲網(wǎng)等千般障礙一樣,是必須要跨越且不值得費神去注意的,真正吸引著他全部意志的,是正前方的山頭。
? ? ? ??頭頂蓋著大塊的積雨云,好似一群巨獸漫步長空之后留下的紛亂而巨大的黑腳印。云層蔭庇之下的每寸土地,都悶在陰沉晦澀之下沉潛,只有前方那座山頭大不相同,火光沿著極其張揚的角度,從山頭的每一線輪廓上瘋狂散出,積雨云中不時劃過巨大的閃電,但繼之而來的并非震雷,而是山頭那邊響亮的槍炮聲!在天地間茫茫無際的陰沉包圍之下,那座山頭成了飽浸著血腥硝煙之氣的烽火臺,張干城從幾里地外就看到了它散發(fā)著的戰(zhàn)爭信號。
? ? ? ??落地之后,張干城微一踉蹌,但很快保持住平衡繼續(xù)飛奔,山頭已經近在咫尺了。長途奔襲之后,急促的氣息似已不能支持他再講一個字,但張干城卻硬頂著胸中那股濁氣高喊了起來,他感到因體力透支而不斷泛起的血腥氣,正混合在自己的吶喊里,穿過唇齒、奔向四野八荒:“洋鬼子被堵在前頭啦!案板切臘肉,先到吃肥、后到吃瘦,腿慢的啃骨頭!!!”
? ? ? ??山頂已經挖好了臨時工事,跳進戰(zhàn)壕時,張干城正好看到先頭小組為數(shù)不多的幾名同志,在美制手榴彈的攢擊中消失于硝煙之內。緊接著,一名高鼻深目、皮白個高的“聯(lián)合國軍”士兵沖上了陣地,他沒有戴頭盔,僅在額頭上緊扎著紅布一條,步槍刺刀的寒光中,倒映著他兇狠的目光。
? ? ? ??“卡莫洛尼!”野獸一般的吶喊,從他那張被胡髭遍圍的大口中吼出,他是隸屬于法國營的外籍軍團士兵,此時他的大腦中往復回蕩著法外軍團最光榮的歷史——1863年,在墨西哥的卡莫洛尼村,65名外籍軍團的勇士,在2000多名墨西哥士兵的包圍下死戰(zhàn)不屈,用生命保障了軍事物資送抵前線——他要喊著那個光榮的地名,讓中國人也看看法外軍團死戰(zhàn)不屈的意志!
? ? ? ??“卡你個先人板板!”張干城揮過捷格加廖夫輕機槍的槍托,將法國兵的脖子打歪到一邊,然后趁對手負痛彎腰時一腳蹬在了他的面門上。打過照面的第一名對手翻下陡崖不見了蹤影,張干城蹲踞在戰(zhàn)壕中,支起了機槍的兩腳架。捷格加廖夫機槍那標志性的大彈盤在臂間震顫,眼前的V形照門,則如閻王令般套住了一個又一個目標的胸膛。也就是在此時,張干城看到了山下那條峽谷的全貌。
? ? ? ??峽谷中塞滿了一支由“道奇”卡車組成的運輸車隊,頭車、尾車正在大火中熊熊燃燒,想必是剛才犧牲的那幾名先頭小組的戰(zhàn)士所為。被掐頭去尾的車隊如死蜈蚣般動彈不得,被堵在谷地中的“聯(lián)合國軍”士兵情知不論躲避還是沿山谷逃遁,都會變成山頭上志愿軍的活靶子,索性跳下車來向山頭阻擊陣地發(fā)動仰攻。
? ? ? ??離山頭陣地只有數(shù)米之遙的聯(lián)合國軍攻擊鋒線,在張干城潑下的彈雨中如退潮般跌回峽谷,他背后的戰(zhàn)友們紛紛跳進戰(zhàn)壕,在張干城的身邊開火、擲彈,峽谷中被堵住的“道奇”大卡車一輛接一輛炸開,聯(lián)合國軍士兵紛亂的人影,猶如在火光中紛飛的鞭炮碎紙。
? ? ? ??“小籠包,送彈藥!”張干城高叫道,他知道,被堵在山谷里的這撮洋鬼子跑不了了。副射手包小龍連忙雙手遞來一盤壓得滿滿的機槍子彈。
? ? ? ??剛剛換上新彈盤,張干城突然愣住了,他感到一種不安的耳鳴。他向身邊掃視了一眼,戰(zhàn)友們或端沖鋒槍,或挺刺刀,正呈三三制隊形沖下去剿殘捕俘;往下方一瞟,聯(lián)合國軍士兵早無剛才的斗志,他們的眼神告訴張干城,這股敵人已經不能反抗了。阻擊戰(zhàn)正在接近尾聲,一切看上去都很順利,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自己的不安?
? ? ? ??云層中劃過隆隆的一陣悶響,似是突然提醒了張干城,他驚訝地罵了一句:“不爽利!這撮鬼子人數(shù)不對!”
? ? ? ??包小龍聽了直咂舌:“有什么不對?他們的人數(shù)都快比咱多一番了!”
? ? ? ??張干城沒有多費口舌向副射手解釋,他清楚自己和戰(zhàn)友們苦追了一夜的敵人是個什么規(guī)模,山谷里被堵截聚殲的這隊敵人,還不及一個零頭,逃敵的主力怕是早已經遠遁。
? ? ? ??耳鳴加劇,張干城猛地一抬頭,蒼暗的云層填滿了雙眼,是什么在天空劃過?飛得那么快,劃得那么狠,張干城幾乎要以為天穹在上升,而云層正向自己砸來。
? ? ? ??“要下雨了么?”包小龍盯著天際那些呼嘯急落的黑點,喃喃地問道。
? ? ? ??張干城忽覺雙眼充血了:“炮擊!臥倒!”
? ? ? ??暴雨真的降下了,但這些雨點不是由水組成的,而是一枚枚口徑各異的炮彈。它們將積雨云沖得七零八散,向著山頭的志愿軍阻擊陣地急墜而來。
? ? ? ??山被梟首了,炸起的泥土和彈藥破片,從那處巨大的炮擊“創(chuàng)口”中噴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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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與此同時,漢城外圍防御圈,距鐵原:以南84公里。
? ? ? ??美第八集團軍司令,詹姆斯·奧爾沃德·范弗里特上將站在炮兵陣地的正后方,用望遠鏡看著地平線上連綿起伏的炮火。成排的155mm加榴重炮就在距他不遠的地方發(fā)出怒吼,炮兵將這種重炮稱為“長湯姆”,這個綽號雖然不雅(TOM在英文中可指雄性動物),但卻稍可滿足范弗里特在屢受戰(zhàn)挫后對志愿軍的強烈復仇欲。他從軍裝暗袋里摸出了一張照片,這是數(shù)日前在此地拍攝的,照片上“長湯姆”炮群與現(xiàn)時無異,炮兵陣地后方則是一大片寬闊的空地。
? ? ? ??放下照片,范弗里特看到了現(xiàn)在的炮兵陣地,陣地后方的空地已經不存在了,海量炮彈殼在這里堆成了鐵丘。不論自愿與否,這幅場景,絕對是給以他命名的“范弗里特彈藥量”一詞所進行的最佳注腳。
? ? ? ??一架印著藍底白星徽的直升機,在炮兵陣地后方搖晃著降落了,從機艙里跳出來的是美第十軍軍長阿爾蒙德。
? ? ? ??“范,你真該看看前線的情況,簡直是一場災難!”阿爾蒙德擦著額上的虛汗,對這位同僚說道,“洪川江、華川、春川、議政府、清平川、高陽……整條戰(zhàn)線都在向南撤退,我們的防線已經陷入事實上的破碎狀態(tài)了!”
? ? ? ??兩名美軍將領交談之時,另一名軍人始終在側冷眼旁觀,他戴著涂有四顆白星的美式鋼盔,鋼盔之下卻是一張典型的東方面孔,這是韓國陸軍總參謀長白善燁。聽到阿爾蒙德對撤退狀況的描述時,白善燁終于忍不住上前發(fā)話:“兩位將軍,盡管我很清楚這不是韓國軍人應有的態(tài)度,但李承晚總統(tǒng)已經反復命令我,向美軍轉達他的疑問:李奇微將軍到任時,便宣稱準備長期留在朝鮮,可幾個月以來,漢城已經兩度易手,如今又再度面臨著中**隊的兵鋒,難道美利堅的軍隊只會撤退嗎?”
? ? ? ??阿爾蒙德怒氣沖沖地伸出一根手指,幾乎點在白善燁的胸口上:“請轉告你們那位可愛的韓國總統(tǒng),他何不親自去前線聽聽中**隊進攻時刺耳的沖鋒號呢?那簡直是來自地獄的魔鬼銅哨,看看在這種‘哨聲’之下,成千上萬中**隊用蹩腳英語喊‘繳槍不殺’和瘋狂沖鋒的場景,再看看你們南韓的軍隊是怎樣像羊群一般地潰逃吧!”
? ? ? ??范弗里特挪動了一步,很巧妙地隔在了兩名同僚之間,他向來很注重保持與韓國人的關系:“美利堅軍隊,絕不會容忍漢城失守的恥辱再度發(fā)生,我將親自把守漢城的北大門,直到反攻開始的那一刻,去讓你的總統(tǒng)和同胞明白美國軍人的決心吧?!?/p>
? ? ? ??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切入了對話,這個熟悉的聲音飽含著權威,使三人立即緘口:“各位將軍,看來你們都已明白了這個道理:阻止一支潰逃的軍隊,就像阻止一場雪崩一樣艱難。剛到朝鮮時,我正好目睹了上次漢城的失守,在我命令南逃的士兵回到陣地時,他們甚至把我用來擋路的吉普車掀下了公路?!?
? ? ? ??馬修·邦克·李奇微上將緩緩步入炮兵陣地。他的打扮著實不像“聯(lián)合國軍”武裝力量總司令,倒像是前線的普通一兵。作為一名傘兵出身的指揮官,他將一副降落傘背帶扣在了上半身的野戰(zhàn)服上,掛在左肩的急救包與掛在右肩的手雷一樣顯眼,左輪槍、子彈袋、干糧袋等野戰(zhàn)兵員必備的物件也一樣不落地環(huán)圍在腰帶上。有人將這副不倫不類的打扮諷為作秀,但前線的“聯(lián)合國軍”士兵可不這樣認為,比起他那位在去年許下過“圣誕節(jié)空頭支票”的前任麥克阿瑟來,在肩上掛著手雷、不時到前線四處巡察的李奇微將軍,更像是一名大兵們口中所稱的“真正來打仗”的軍人。
? ? ? ??在間歇的炮聲中,李奇微不得不提高嗓門好讓將領們聽清自己的話,但聲調的增高,卻并未損壞他話語中的從容氣度:“我向各位保證,這種雪崩般可怕的潰逃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 ? ? ??在一片將信將疑的目光中,隨李奇微到此的斯特拉邁耶——美國遠東空軍司令——不合時宜地請示道:“司令官閣下,議政府已經告急了,是否命令空軍的小伙子們對那里進行轟炸?”
? ? ? ??李奇微有力地一抬手:“不!不要炸壞議政府,我們很快還要攆著中國人的屁股回到那里!”
? ? ? ??在將領們看來,這是一則比“潰逃成為過去式”更加不實際的保證,以務實進取著稱的范弗里特直言相問:“司令官閣下,在中國人發(fā)動他們所謂的‘第五次戰(zhàn)役’之后,我們布置下的防線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各支部隊簡直就是在上演一場以釜山港為終點的賽跑,我們用來反擊中國軍隊的資本是什么?”
? ? ? ??李奇微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一種辦法,來最快捷地闡明自己的作戰(zhàn)思想。此時正是炮擊間隙,陣地邊緣一陣兇狠的狗叫聲吸引了將領們的注意,那是一只強壯兇猛的虎頭犬,被緊拴在營房邊,大概是因為炮聲的攪擾而狂吠不止。
? ? ? ??在眾人情感各異的眼神交集之下,李奇微大步向那只虎頭犬走去,桀驁的雄畜顯然對這種咄咄迫近的氣勢非常反感,它撲跳著向司令官發(fā)出最震耳的吠叫。在一個即將被狗爪撲抓到的微妙距離上,李奇微停步了,猛犬頸上的繩索扯得筆直,它卻不能再向“假想敵”靠進分毫。
? ? ? ??“任何一支軍隊的進攻力量,都要受到其最短板實力的牽制,一旦超出實力所能支撐的范圍,它的進攻便無法繼續(xù),克勞塞維茨將之稱作‘進攻極點’。這只好狗便陷入了它的進攻極點,因為它無法掙脫繩索的束縛。志愿軍就和眼前的虎頭犬一樣,凌厲兇狠、狡猾有力,但他們仍然無法掙脫自己頸子上的‘繩索’,牽住中國人的‘繩索’,就是他們孱弱的后勤能力?!崩钇嫖①┵┒勚链?,接著,他從腰間抽出左輪手槍,握著槍管,用槍柄結結實實地在狗鼻上狠揍了一記。
? ? ? ??虎頭犬的吠叫化作尖銳哀號,它縮回束縛自己的木樁處,和撲上來時一樣迅速。李奇微將手槍插回槍套中:“前線各部的撤退里程,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沒有制空權的中國人只敢在夜間進行大規(guī)模突進,而我軍各部每次撤退的距離,恰好超出他們一夜突擊所能達到的‘進攻極點’。當?shù)诙斓奶柹饡r,志愿軍追擊部隊會沮喪地發(fā)現(xiàn),他們離撤退的我軍主力部隊還差上一小步,而在晝間,他們無法頂著空襲跨越這一小步,只能龜縮在原地,忍受著我軍無休止的炮擊。這是‘火?!瘧?zhàn)術與‘磁性’戰(zhàn)術的結合,盡管中國人的攻勢之猛烈超出想像,有計劃的交替后撤依舊在他們的追擊下變成了無規(guī)則的潰逃,但在后退中發(fā)揮我方火力優(yōu)勢、削弱對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諸位在憂心于志愿軍猛烈攻勢的同時,是否關注過他們的后勤現(xiàn)狀呢?”
? ? ? ??斯特拉邁耶回應道:“根據(jù)空軍的偵察結果,交火線以北的公路上遍布著被擊毀的中朝聯(lián)軍運輸車,敵軍前線部隊的后勤補給已經耗盡了。”
? ? ? ??其余將領默不作聲,前幾次戰(zhàn)役的慘重失利,使他們喪失了擊敗志愿軍的勇氣、甚至喪失了研判戰(zhàn)局的理智,而李奇微擲地有聲的分析,迫使他們重新思考志愿軍強大面紗下的致命短板。
? ? ?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一名佩有上尉領章的軍人回到了營房,他顯然沒有適應自己的營房門口如此將星云集,很不自然地彎腰安撫那條挨打的狗兒。
? ? ? ??“上尉,這條虎頭犬是你養(yǎng)的么?”李奇微問道。
? ? ? ??上尉連忙立正道:“是的,長官!第二步兵師上尉連長薩姆·沃克向您報道!”
? ? ? ??李奇微的眉毛微微一挑:“小伙子,告訴我,您的父親是前第八集團軍司令沃爾頓·沃克中將嗎?”
? ? ? ??美軍在朝鮮戰(zhàn)場上境況最慘淡的階段,沃爾頓·沃克中將擔任了第八集團軍司令。在第二次戰(zhàn)役那場慘不忍睹的大敗逃之后,一向風風火火的沃克親自乘車前去議政府,視察美第二步兵師及英二十七旅的防務,順便為自己的兒子頒發(fā)那枚靠戰(zhàn)功贏得的二等銀星勛章。戎馬一生的沃克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那次行程中因車禍喪命,更諷刺的是,就在出發(fā)之前,他還曾向旁人感嘆,他的老上司巴頓將軍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死于交通事故。
? ? ? ??小沃克答道:“是,長官!我為我的父親驕傲,我希望他也會以我的表現(xiàn)為傲!”
? ? ? ??李奇微看了看那條挨打的虎頭犬,感嘆道:“哦,虎頭犬,難怪……”沃克將軍生前以勇毅著稱,被戰(zhàn)友們美稱為“虎頭犬”,小沃克在軍營里養(yǎng)著這么一條猛犬,很難說這其中沒有懷念先父的意味。
? ? ? ??“薩姆先生,你已經是父親的驕傲了。我希望即日就能為您補發(fā)那枚遲到的銀星勛章?!崩钇嫖⒔ㄗh道。
? ? ? ??小沃克站得更直了:“長官,恕我直言,父親最遺憾的恐怕不是因車禍而死,乃是在死前卻忙于為我頒發(fā)一枚華而不實的勛章。如果能得到您的首肯,我愿意放棄那塊鐵片,申請一個寶貴的機會:請讓我隨著第一批特遣隊,投入到反攻中國軍隊的最前沿!”
? ? ? ??拍了拍小沃克的肩膀,李奇微轉向了阿爾蒙德:“阿爾蒙德,我把這位勇敢的年輕人交給你,把他安排到紐曼特遣隊里去?!?/p>
? ? ? ??在重新響起的炮擊中,李奇微再度提高聲調:“先生們,作為指戰(zhàn)人員,我們絕不能讓如此勇敢的美國軍人,一直扮演著只會撤退的小丑!
? ? ? ??因喪失制空權而只能在夜間行動的‘月夜攻勢’,因后勤短板而只能連續(xù)突擊一周時間的‘禮拜攻勢’,這就是志愿軍的‘阿喀琉斯之蹱’!他們的攻勢已經持續(xù)了快一個月,戰(zhàn)線極度拉長,大大超過了后勤補給所能支持的進攻距離。
? ? ? ??和前四次戰(zhàn)役一樣,他們很快會因缺糧少彈而轉入固守甚至北撤;
? ? ? ??他們會以為,我們仍像前四次戰(zhàn)役一樣,在受到連續(xù)攻擊后無力發(fā)動反擊。
? ? ? ??但這次不同了,機械化特遣集群始終在后方嚴陣以待,志愿軍攻擊乏力后,將立刻受到毀滅性的反撲。此刻,正是雙方此消彼長的轉折鞍點,我命令,各特遣隊由待命轉入全線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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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951年5月24日,洪川江,距鐵原:東南方向120公里。
? ? ? ??“傅軍長!傅軍長!”在槍嘶炮吼中,傳令兵聲嘶力竭地呼叫著,在63軍的攻擊前線來回找尋。作為傳令兵,到過各支部隊傳達過重要指令,見過各片戰(zhàn)場的景況,照理說是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但爬上江邊山丘、看到跨江攻擊的場面時,他還是不免愣在了原地。
? ? ? ??美軍轟炸機群遮蔽了云朵——更確切地說,美軍轟炸機現(xiàn)在就是天上的云朵!它們在天穹中流滯川行,降下了航空炸彈組成的暴雨,夾雜在其中的還有自戰(zhàn)線后方飛來的各式炮彈,如此密集的編隊之中,飛機之間沒有相互碰撞、沒有被擦身落下的炮彈擊中,堪稱好運。
? ? ? ??洪川江面,正在彈雨的轟擊下沸騰,志愿軍攻擊鋒線便在這翻滾的江水中,向對岸的“聯(lián)合國軍”陣地發(fā)起沖鋒。傳令兵參加過渡江戰(zhàn)役,看見過長江江面如何被國民黨軍的炮火炸起萬丈水柱,如今洪川江上炸起的水柱與彼時規(guī)模無二,卻更加令他膽寒:渡江戰(zhàn)役時的水柱不過是一片浪白,眼前洪川江上的水柱,卻凝著一股濃濃的血紅,那是被炮火炸碎的志愿軍戰(zhàn)士,染紅了一川江水!
? ? ? ??被炸飛的血點淋了滿臉,傳令兵回過神來,繼續(xù)高喊道:“六十三軍傅軍長在哪里?有急令!”
? ? ? ??“哪個找軍長?”一個粗啞的聲音問道,傳令兵看到五步開外,一名六十三軍的戰(zhàn)友在向自己發(fā)問,那人渾身被翻飛的江水打濕,浸透的軍裝顯出一股詭異的暗色。
? ? ? ??“是我找軍長,有志司的命令!傅崇碧軍長在哪里?”傳令兵急問道。
? ? ? ??那名打扮與前線戰(zhàn)士一般無二的軍人,沉然應道:“我就是。”
? ? ? ??傳令兵先是驚訝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遞過電文,對志愿軍司令部的命令進行簡要概述:“志司電令,下發(fā)到了兵團,楊得志首長派我傳達:后撤,固守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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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與此同時,九萬里地區(qū),距鐵原:東南方向99公里。
? ? ? ??一隊美軍步兵拿著笨重的探桿,正在公路上緩慢地往前拱,他們不時彎腰往泥土里挖掘,好似一群挖土豆的農人??吹酵诔鰜淼臇|西,才會知道他們的工作絕不似種田般悠閑——從地里起出的是一枚枚地雷。
? ? ? ??這隊探雷工兵背后,兩排兩列地停著四輛坦克。
? ? ? ??為首的是一輛M-26“潘興”重型坦克,叼卷煙的紐曼少校斜坐在炮塔上,他一邊看著工兵的排雷作業(yè),一邊消遣似的用兩排牙齒反復切割煙蒂,幾乎將其磨斷。
? ? ? ??“這么說,你老爸真的是‘虎頭犬’沃克?軍長就是為了這層關系才把你放到特遣隊來的?”紐曼少校將煙桿挪到嘴角,向鄰車上探出半個身子的小沃克問道。
? ? ? ??小沃克作為一輛M-41輕型坦克的車長,答道:“如假包換,我并不以利用這個身份爭取特權為恥,因為我爭取的是與中國人以死相搏的‘特權’。隊長,不論你是有意顧及我的情感,還是想借此取笑我,我都要感謝你將這輛M-41分配給我指揮,它的代號是‘沃克猛犬’,正是陸軍為了向父親致敬而取下的代號,作為它的車長,我多少能感受到父親生前的勇氣?!?/p>
? ? ? ??“嗬,請相信,我不是有意為之的,分配這輛坦克給你之前,我并沒有考慮到這許多典故。”紐曼看了看小沃克畫在坦克炮塔上的虎頭犬圖案,接著又頭也不回地用大拇哥向后一指,“小沃克,你倒是個實在的人,不似后頭那個日本人一樣浮夸。他簡直把自己的戰(zhàn)車當成浮世繪展覽臺了?!?/p>
? ? ? ??一輛M4A3“謝爾曼”中型坦克停在他背后,橫坐在炮管上的,是四天前還在相模原工廠修理坦克的約翰·吉野。紐曼對他的評論倒是分毫沒差,他在座車正面噴繪了巨幅老虎臉圖案,那夸張的畫風既似美式漫畫,又有些日本浮世繪的味道。聽到隊長對自己的議論,他接過話茬:“我有美國國籍——雖然我的確是純正日本血統(tǒng)?!?/p>
? ? ? ??“日裔美國人,我們能從你那個美日合璧的名字里看出端倪?!毙∥挚苏f,“你為什么跑到特遣隊來?”
? ? ? ??吉野稍稍坐正:“我七歲時跟父親移民美國,長大后在重工廠工作。珍珠港之后,我全家都受到‘排日法令’波及,為了替父母贏得人身自由,我加入了美軍日裔兵團,作為一名裝甲兵參與對德作戰(zhàn),我在歐洲戰(zhàn)場駕駛的就是‘謝爾曼’。
? ? ? ??戰(zhàn)爭給我的家族帶來了迥然不同的影響,我在美國功成名就,但我的宗族卻在戰(zhàn)火中凋零。我的奶奶因物資匱乏而餓死,爺爺死于東京大轟炸——聽我叔叔說,當時燃燒彈里的汽油黏在他身上,爺爺跳進沸騰的池塘中避火,但汽油仍在水中燃燒,直到他變成焦炭。
? ? ? ??叔叔是我家在本土唯一的幸存親戚。1895年,他聽著帝國海軍擊敗清國的驕傲炮聲降世,參加過侵華,后來又在太平洋戰(zhàn)爭中,被謝爾曼坦克碾斷了左腿。
? ? ? ??戰(zhàn)后,父母思念故土,我?guī)麄兓氐缴衲未ǎ约褐夭倥f業(yè),在重工廠里謀了替美軍修理坦克的工作。我最大的錯誤便是同情叔叔殘疾無業(yè),幫他在工廠找了看大門的工作,這老家伙一生瞧不起中國人,結果在看到被志愿軍擊毀的‘巴頓’坦克時驚怒交加,竟然心肌梗塞死了。不知道為什么,他死的那天,我對那種狂熱的武士道突然產生了好奇,很想體味一下他與中國人作戰(zhàn)時的感受,同時也想看看那支洗衣匠組成的中國志愿軍是怎么擊毀坦克的,所以我向募兵站報了名。事情很順利,你們這里正好需要有經驗的坦克兵,我在四天時間內就離開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小城相模原,進入了這支特遣隊?!?/p>
? ? ? ??紐曼抬起左腳,用鞋跟踢了踢自己的坦克炮塔,在他鞋跟踢中的位置,噴繪著一方野馬圖案,馬背上并沒有牛仔——也許,狂野的西部馬,本身就是美利堅牛仔精神的象征。
? ? ? ??“至于我,我原本在本土守衛(wèi)部隊服役。海外作戰(zhàn)部隊一直是我向往的‘地獄’——去各大洲對陣最強悍不可一世的紅色軍隊,在與紅色軍隊的搏殺中流血喪命,用鮮血和生命染就星條旗的榮光,高舉著星條旗征服那些不開化的野蠻人,逼他們跪倒在美利堅腳下,對于身為牛仔后裔的男人來說,這樣的地獄才是真正的天堂!”
? ? ? ??說到這里,紐曼看了看陰云下的朝鮮土地:“但就在去年,我的‘天堂’破滅了。資格最老的騎一師在云山遇伏,撞得人仰馬翻;曾經英雄的陸戰(zhàn)一師差點凍死在長津湖,至今還在用娘娘腔哭叫自己受了中國人的‘印第安笞刑’;號稱‘滴漏器’的步二師,已經跟著麥克阿瑟將軍一起跌下神壇了。既然所謂的王牌師們,居然用如此糟糕的答卷辜負了我的神往,那還不如老子親自出馬,讓中國人瞧瞧,替自由女神看守門戶的本土部隊戰(zhàn)力幾何吧!”
? ? ? ??在冷云下發(fā)表完了自己的演講,紐曼看向了隊列里的最后一輛坦克:“刀疤臉,你又有什么故事?”
? ? ? ??吉野則向最后一名車長追問道:“你為什么選擇印第安人頭像作為車徽?你莫不是酋長的后裔?”
? ? ? ??最后一輛M-46“巴頓”重型坦克,應該是這支特遣隊里最精良強悍的一員,它是由M-26“潘興”經過重重改進而誕生的?!鞍皖D”重坦的車長杰克森則是特遣隊中面貌最兇的一員,他臉上留著大塊的傷疤,但肯定不是紐曼所說的刀傷,事實上,沒人知道那些傷口是如何造成的。但如果忽視這些傷疤,杰克森的面容還算得上端正方剛。
? ? ? ??聽到隊友們的問詢,杰克森笑了笑,臉上的傷疤都被牽帶得變了形狀:“你們要知道,頭像被畫在坦克上,就好像獵物的腦袋被掛在墻上炫耀,這并不是印第安人的榮譽,而是他們被美利堅屠戮殆盡的象征。
? ? ? ??我見過僅有的好印第安人,就是已經死了的印第安人,伙計們,你們每年把美味的火雞端上感恩節(jié)餐桌時,千萬別忘了向印第安人表達虔誠的謝意,感謝他們用自己的滅亡,使美利堅獲得廣闊的生存空間,擁有今日地球之主的地位,并且能悠閑地把玩著這些已經沒有威脅的死人的頭像。
? ? ? ??你們想知道我的故事,但我卻更愿意為大家展望一下美好的未來。我們的履帶,很快就會開進廣闊的黃河、長江平原,在那無盡的獵場上,盡情享受凌辱和獵殺中國人的樂趣吧,擁有挑戰(zhàn)美利堅的潛能,這就是中國人的原罪。我很愿意親手割下一萬塊中國人的頭皮,和老家里珍藏的那塊印第安人頭皮標本放作一處。等中國人也被掃進歷史的塵埃了,我們便可以在感恩節(jié)的餐桌上,向中國人的滅亡也表示感謝,我則要在炮塔上的印第安人頭旁邊,再畫一個留長辮子的中國人頭?!?/p>
? ? ? ??聞聽此言,紐曼不滿地啐了一口:“呸,惡心的樂趣?!?/p>
? ? ? ??天上傳來一陣營營嗡嗡的噪聲,小沃克抬頭觀望:“嘿,伙計們,天上那只煩人的大蜜蜂轉來轉去想干嗎?”
? ? ? ??盤旋而來的,是一架美軍直升機。
? ? ? ??“也許是在尋花問柳吧?!奔~曼漫不經心地答道,除了感到心煩意亂之外,他并沒有給予那架直升機太多關注。
? ? ? ??不料,直升機卻搖搖晃晃地降低了高度,還未徹底落地,機艙門便被踹開,阿爾蒙德軍長從兩米有余的高度上躍下,徑向紐曼特遣隊走來。
? ? ? ??紐曼著實吃了一驚,他連忙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坐姿,跳下車來向軍長肅立致敬。
? ? ? ??“紐曼少校,你們停在這兒干什么?度假嗎?”阿爾蒙德氣急敗壞地訓斥道。
? ? ? ??在長官面前,紐曼絲毫不敢耍橫:“報告長官,我們在等待工兵排雷……”
? ? ? ??“我不在乎什么地雷!組建這支機械化特遣隊,不是為了讓你們跟在工兵屁股后頭無所事事!”阿爾蒙德一邊咆哮,一邊揮動著他的白手套,手套幾乎貼著紐曼的鼻尖劃過,“我剛從自隱里上空飛來,中國人正在那兒等著你們,我命令你立即前進,時速若是低于32公里便別再滾回來見我了!”
? ? ? ??“是,長官!我會用履帶軋平了自隱里給您看!”紐曼通過高聲的回答來掩飾羞辱感。他以最快的速度跳回車上,命令車組成員發(fā)動引擎,爾后回顧“巴頓”重坦道:“杰克森,你上前來和我并駕齊驅,咱們出發(fā)!”
? ? ? ??公路上的工兵們被坦克發(fā)動機的轟鳴驅散了,兩輛重型坦克放平了車頭掃雷鏟,一馬當先沖上公路,泥土下的地雷像一串串花生般被鏟頭推開到公路兩邊?!拔挚嗣腿焙汀爸x爾曼”緊隨其后,全速向前線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