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孤忠:鄭成功抗清戰(zhàn)略

一?鄭成功的早年
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是一個海商兼海上走私集團的頭目,一生共有5位妻子,其中第二位妻子田川氏是日本人。當時日本當局很重視鄭芝龍,平戶藩主松浦也送宅邸給他居住。1623年(天啟三年),鄭芝龍到日本做貿易時,與當?shù)嘏犹锎ㄊ辖Y為夫妻。1624年八月二十八日(天啟四年七月十五),鄭成功出生于日本肥前國平戶島上的川內浦千里濱。鄭成功六歲之前跟隨母親住在平戶,直到父親鄭芝龍受明廷招安任官之后,才被接回泉州府安平(原福建省晉江縣安平鎮(zhèn),現(xiàn)安海鎮(zhèn))居住讀書,1644年(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被送往金陵求學。鄭成功進入南京國子監(jiān)深造,鄭芝龍為兒子聘請教師教他讀書。師從江浙名儒錢謙益。鄭成功兒時名福松,教師即給他起名森,寓深沉整肅,叢眾茂盛之意。錢謙益為了勉勵鄭成功乃替他起“大木”之表字。同年,闖王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帝自縊于煤山,明朝滅亡;隨后明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擊敗李自成進駐北京城。明朝遺臣遂于南京擁立福王朱由崧登基,翌年(1645年)改元“弘光”。1645年(清順治二年,弘光元年)五月十五日,清朝豫親王多鐸率軍南下,破揚州,攻占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人殉國,弘光帝被俘,遭到殺害,弘光政權滅亡。?

弘光政權覆滅后,由于清廷在江南采取殘酷野蠻的高壓政策,強行下達剃發(fā)令,激起各地抗清斗爭蜂起。當時鄭芝龍手握重兵,成為隆武帝依靠的主要軍事力量。鄭芝龍、鄭鴻逵兄弟于福州擁戴唐王朱聿鍵稱帝,1645年(清順治二年,弘光元年)七月改元“隆武”。不久,魯王朱以海亦在紹興稱“監(jiān)國”,改年為“魯監(jiān)國元年”。隆武、魯監(jiān)國兩政權雖皆“矢志恢復”,卻彼此矛盾、沖突不斷,各行其是。隆武政權成立后,鄭芝龍將鄭成功引薦給隆武帝,隆武帝非常贊賞鄭成功的才華,他嘆息說:“惜無一女配卿,卿當忠吾家,勿相忘也!”皇帝以女兒給人做妻子,在封建時代是最高的榮譽,為了表示對鄭成功的寵愛,隆武帝將當朝最尊崇的朱姓賜給鄭成功,并將原名森改為成功。從這時起,鄭森的名字就成了朱成功。自是,朝廷內外都稱朱為國姓,普通百姓尊稱他為國姓爺。1646年(清順治三年,隆武二年)起,鄭成功即開始領軍,多次奉命進出閩、贛與清軍作戰(zhàn),頗受隆武帝器重。然而真正握有軍政大權的鄭芝龍,卻無意全力抗清,甚至在清軍南下福建的時候,命令仙霞關守將施福(又名施天福,施瑯族叔)將軍隊撤回福州(隆武政權所在地)。此舉導致清軍攻入閩北時幾乎沒有遭受抵抗。清朝大學士洪承疇為泉州南安人,鄭芝龍同鄉(xiāng),在其承諾給予三省王爵的利誘下,鄭芝龍不顧鄭成功、鄭鴻逵等人的反對,決意帶著其他幾位兒子北上向清朝投降。鄭成功勸阻父親不成,只好帶著部分士兵出走金門。鄭芝龍本以為降清之后不但得保家業(yè),還能加官晉爵;不料清軍征閩主帥博洛背約,不但將鄭芝龍與諸子一同挾往燕京,更出兵攻打鄭家的故鄉(xiāng)閩南南安。鄭成功之母田川氏當時已從日本搬至南安定居,不幸碰上此次劫難,于戰(zhàn)亂中自縊身亡;鄭成功得知母親死后,更加堅定了抗清的決心。成功乃率領父親舊部在中國東南沿??骨澹蔀槟厦骱笃谥饕娛铝α恐弧B∥湔鄿缤龊?,鄭成功避走金門,然后開始于沿海各地招兵買馬、收編鄭芝龍舊部,更在南澳募集了數(shù)千兵力。1647年(清順治四年,永歷元年)一月,鄭成功率“三百部眾”在小金門(今日金門縣烈?guī)Z鄉(xiāng)),以“忠孝伯招討大將軍罪臣國姓”之名誓師反清。開始了其抗清斗爭。?

二?鄭成功的大戰(zhàn)略
鄭成功的大戰(zhàn)略思想可以從他早年向隆武帝所上“抗清條陳”中看出一二。江日升《臺灣外記》記載,清順治三年三月, 賜姓成功條陳:“據險控扼,揀將進取,航船合攻,通洋裕國。在抗清條陳中,鄭成功已經明確認識到要與占據天下十之八九的滿清爭奪天下,僅僅依靠福建周邊地區(qū)是行不通的。在滿清勢力占有極大優(yōu)勢,己方處于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必須要以精兵把守關口,憑借險要之地防守,這樣才能充分發(fā)揮己方的內線優(yōu)勢,消耗滿清實力,并贏取時間來增強己方實力,將劣勢轉為優(yōu)勢,戰(zhàn)勝清廷。此后,在與父親鄭芝龍的對話中,鄭成功進一步闡述了他的戰(zhàn)略,
?“吾父總握重權,以兒度閩粵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馳驅,若憑意恃險,設伏以御,雖有百萬,恐一旦亦難飛過。然后收拾民心以固其本,大開海道、興販各港以足其晌,選將練兵,號召天下,進取不難矣”
鄭成功的戰(zhàn)略可以總結為三步:第一步,立足閩粵;第二步,奪取金陵;劃江而守;第三步,積蓄實力,收復京畿。從鄭成功地條陳中,可以看出鄭成功在隆武政權飄搖之際,依然對在閩浙贛山區(qū)據險控扼的戰(zhàn)略抱有很大信心。因為閩浙贛一帶有武夷山脈和仙霞關為天然屏障,可以抵御清軍入閩,贏得時間整頓軍隊,同時依靠福建的海外貿易優(yōu)勢,籌集糧餉,消耗滿清實力。待滿清實力退后再收復南方,最后北伐滿清。鄭氏出身海盜集團,數(shù)十年來幾乎控制東南沿海貿易,船只眾多。擅長海戰(zhàn),而八旗軍隊生長于北方,不利水戰(zhàn),與此同時,鄭成功也很清楚的看到己方存在的各種問題:軍隊數(shù)量太少且戰(zhàn)斗力差,朝中官員碌碌無為,控制地盤太小,朝廷糧餉不足。所以針對性的提出要揀將進取,航船合攻,通洋裕國??偠灾嵆晒Φ幕緫?zhàn)略是企圖建立一支以海軍為主的抗清武裝,以東南沿海島嶼為戰(zhàn)略基地,實行兩棲作戰(zhàn),先生存后發(fā)展,待力量壯大,再相機反攻,在當時來看,這一戰(zhàn)略無疑是可行的。?
外部的環(huán)境對鄭成功的戰(zhàn)略也十分有利,自清軍占領江南之后,在多爾袞的命令下,除八旗軍留少量人員于江寧外,外藩蒙古軍與孔、耿二王所部皆盡數(shù)撤回北方,清軍對鄭成功沒有足夠重視,由于八旗駐軍數(shù)量有限,清廷不得不依靠由漢人組成的綠營軍維系在江南的統(tǒng)治。清初的各省綠營大多由降軍轉換而來。多鐸大軍在南征途中,共收編歸降的南明總兵23名,監(jiān)軍道2名,副將(副總兵)47名,參將、游擊86名,馬步兵238300名。這些降軍人員冗濫、成分復雜、戰(zhàn)斗力參差不齊,出于種種原因,清軍又加以整頓與裁減。使得其人數(shù)更加減少,如總兵李成棟在降清前原轄一萬人以上,至順治三年(1646),僅剩3400余人。客觀上,清軍主要在湖廣地區(qū)與李自成,張獻忠余部及永歷政權作戰(zhàn),江南福建地區(qū)沒有清軍主力。利于鄭成功起兵。
同時,鄭成功繼承了鄭氏集團對東南沿海貿易的控制,大力發(fā)展海上貿易,作為財政來源。1651,鄭成功在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后,“軍盛而寡食,納馮澄世策,以甥禮事日本,即其產通市交趾、暹羅、呂宋,大得銅鉛之助。以黃愷司稅斂,立官商五”?!稄V陽雜記》引鄭氏集團降將黃梧的“平海策”稱“鄭氏有五大商”在京師、蘇杭、山東等處經營財貨以濟其用,當查出收拿?!庇纱丝梢娢迳淌青嵤霞瘓F對外貿易的重要組織。五商包括山、海兩路,山海五商并稱為十行。山路五商包括金、木、水、火、土,設于內陸杭州及其附近地區(qū),主要職責是收購各地貨物,并將其運往廈門;海路五商包括仁、義、禮、智、信,設于廈門負責將大陸的物資販運到東西兩洋,即日本,琉球,臺灣,東南亞一帶,據鄭氏降將史偉琦稱“鄭成功強橫時期,原以仁、義、禮、智、信五字為號,建置海船,每一字號下各設有船十二只”,鄭氏降將黃梧也稱“成功山海兩路,各設五大商,行財射利,黨羽多至五、六十人”。十行由鄭氏集團的戶官直接掌管,戶官下設裕國、利民兩個公庫,具體負責船本、利息的收繳和各行的出入銀兩,東西洋船是鄭氏集團對外貿易的另一重要部分,其與十行并無統(tǒng)屬關系。以十行商人為基礎,鄭氏集團建立了包括海外貿易商、內地采購商、國庫、借貸、租賃、稽查、專人負責(戶官)、最高審核等的一整套外貿制度。依靠對外貿易,鄭成功的軍隊才可以在遠離大陸,不產糧食的東南沿海島嶼長期作戰(zhàn)。鄭氏集團的貿易組織除了經營管理對外貿易之外,還有收集情報、策反等軍事功能。據黃梧稱“(曾定老等)每與偽國姓(鄭成功)作耳目,慣伺內地虛實,如王師(清軍)入泉、固山出師,履行密報下海,此本爵在中左時所目擊者。伊子曾汝云受偽國姓密囑,令其鉆營生員、舉人為護身之符,以便陰通內地信息,每遇考試,賄賂代筆,自鄭成功起兵之后,“成功又遍布腹心於內地,凡督撫提鎮(zhèn)衙門事無巨細,莫不報聞,皆事早為之備”。而這五商十行組織是鄭氏這一龐大情報網的重要組成部分。?

由于南明軍隊派系林立,互相拆臺,致使清軍一至,即土崩瓦解,有鑒于此,鄭成功首先在組織上加強統(tǒng)一。鄭軍的戰(zhàn)略單位是軍和鎮(zhèn),軍的統(tǒng)帥是提督,地位高于鎮(zhèn)將,但軍與鎮(zhèn)并無建制上的隸屬關系,統(tǒng)歸鄭成功領導和指揮,只在戰(zhàn)斗編組時才產生配屬關系。各軍,鎮(zhèn),另設有政治性質的官員一人,稱監(jiān)督或監(jiān)營,“凡有軍機重務,必以報聞”,并選派文士,擔任各軍,鎮(zhèn)的監(jiān)紀,“從軍出身,記錄功罪”,直接向鄭成功匯報,各軍,鎮(zhèn)負責后勤的軍餉司,自成系統(tǒng),直接由鄭成功領導,不過各部主將節(jié)制,以此,形成了高度集中的統(tǒng)一指揮體系。鄭軍注重訓練,紀律嚴明。從順治三年鄭成功成軍后就在鼓浪嶼設立操練營地,后來又轉移到金門操練,教習士兵“五梅花操法”和“水師水操法”,并將訓練方法印刷發(fā)放,方便將官操練士兵。鄭成功操練軍隊時要求頗為嚴格,《偽鄭逸事》記載:成功特重操練,觸妒陳列,進退有法。將士在驚濤駭浪中,無異平地,跳擲上下,矯捷如飛。將帥渴見,甲宵僅蔽身首,下體赤腳不揮。有以靴履見者,必遭罵斥,并抑其賞。凡海岸多淤泥陷沙,惟赤腳得免粘滯,往來便捷,故與王師(清軍)度戰(zhàn)屢勝,其于勝勢,固已占卻一籌矣。
為了防止士兵偷懶,還在軍中實行定期考核制度,“以儲賢、育胄兩館諸生監(jiān)紀諸鎮(zhèn),每月記其功罪”,保證士兵軍事操練的持續(xù)性和積極性。并且鄭成功非常重視軍隊在水上作戰(zhàn)的操練,陸軍士兵也必須時常操練在水上作戰(zhàn)時的技能。鄭軍擁有嚴明的軍紀,設“督陣官監(jiān)同各鎮(zhèn)出征戰(zhàn)剿,授鐵桿紅旗一面,書“軍前不用命者斬,臨陣退縮者斬,副將以下先斬后報,”每次戰(zhàn)役終了,執(zhí)行評議,嚴格執(zhí)行,如1651年清軍偷襲廈門,鄭成功叔父鄭芝莞怯敵逃走,被斬首示眾,“諸將竦栗,兵勢復振”,鄭軍多是東南沿海的當?shù)刈拥鼙诒距l(xiāng)本土作戰(zhàn),軍民關系融洽,黃宗羲的《鄭成功傳》對鄭軍有一段評述:“鄭氏兵興以來,紀律嚴肅,禁絕淫掠;軍行,孺子、婦人至與爭道。惟播橋、墮邑、酷剝富民?!?閩海紀要》亦記載:“成功自起兵以來,軍律嚴明,禁止淫掠,犯者立斬。破城之日,諸軍雖爭取財物,遇婦女在房內,則卻退不敢入,遠近稱快。”楊英《從征實錄》記載鄭成功北伐期間,也曾一再“重申出軍嚴禁條令”,“再申禁令”,“再申軍令”,反復戒諭將官:“約束兵士,收拾民心,當與戰(zhàn)勛并重”;對于擾民將士,立即繩以軍律,絕不寬假。其禁令條款所列,又如“江北地方準其取糧,準其坐船,至于江南地方務要一草一木不動?!彪m然不可否認的是,鄭軍也確有擄掠財物,殺人放火等暴行,但其軍紀較一觸即潰的南明官軍與動輒屠城的清軍相比實在難得可貴。因此,戰(zhàn)斗力較強。與清軍交戰(zhàn),勝多敗少。
?鄭軍中,最出名的部隊當屬鐵軍,也稱鐵人軍,一般認為組建于1658年,鐵人軍為精銳的重裝步兵,身著數(shù)十斤的全身鐵甲,挑選嚴格,士氣高昂,是精銳的反騎兵部隊《臺灣外記》卷四記載:“二月,挑選各提督壯勇者為親軍,廈門港筑演武亭操演。各以五百觔石,力能舉起遍游教場者五千人。畫樣與工官馮澄世,監(jiān)造堅厚鐵盔、鐵鎧及兩臂、裙圍、鐵鞋等項,箭穿不入者。又制鐵面,只露眼耳口鼻,妝畫五彩如鬼形,手執(zhí)斬馬大刀。每人以二兵各執(zhí)器械副之,??绸R腳,臨陣有進無退,名曰鐵人?!?次年,1659年的鎮(zhèn)江大捷中,鄭成功的鐵人部隊首次登場。根據記載,六月二十日,在鄭軍剛剛登陸立足未穩(wěn)之際,鎮(zhèn)江清軍提督管效忠打算趁此先下手為強。不料鄭成功早有防備,他抵住清軍騎兵部隊的進攻?!睹骷灸下浴ぞ硎弧分羞@么描述的:“兵馳騎突前,鄭兵嚴陣當之,屹然不動;俱以團牌自蔽,望之如堵。大兵三卻三進,鄭陣如山;遙見背后黑煙冉冉而起,欲卻馬再沖,而鄭兵疾走如飛,突至馬前殺人。其兵三人一伍,一兵執(zhí)團牌蔽兩人、一兵斫馬、一兵砍人;甚銳,一刀揮鐵甲、軍馬為兩段。蓋鑄刀時,用鐵匠百人挨遞打,成此一刀;故銳特甚?!焙商m揆一的回憶錄《被忽略的福摩薩》,他在書里是這么描寫鐵人軍的:“敵人的士兵使用各種各樣的武器。一些士兵背上挎著弓和箭;另外一些除了左臂一塊盾牌外,右手一把利劍外什么都沒有;而許多士兵雙手都揮動著令人生畏的戰(zhàn)劍,裝在半人長的木棍上。每個士兵的上身都穿一件鐵甲來護身,就像屋頂?shù)耐咂h(huán)環(huán)相扣。他們的手臂和大腿是裸露的?!笨梢姡F人軍堪稱鄭氏的精銳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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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初出茅廬
1647年(清順治四年,永歷元年)七月,鄭成功會同鄭芝龍從子鄭彩部隊攻打海澄,失?。话嗽?,鄭成功又與鄭鴻逵部合圍泉州府城,清漳州副將王進率援軍至,鄭軍不敵敗退。1648年(清順治五年,永歷二年),南明浙江巡撫盧若騰等人來歸,鄭成功蓄積實力后再次出擊,攻克同安縣。五月,鄭軍圍攻泉州;七月,清朝靖南將軍陳泰、浙閩總督陳錦、福建提督趙國祚等轉而攻擊同安,鄭軍不敵,守將、軍民死傷無數(shù)。不久,清朝援軍抵達泉州,鄭成功乃解泉州之圍,愴然退回海上。同年,清朝江西總兵金聲桓、王得仁于江西起兵反清,清朝廣東提督李成棟亦投向永歷政權,使反清復明的聲勢一時大漲;只可惜各方反清勢力在彼此沒有默契、各自為政的情況下,大多淪為地方性的抗爭。不久后,清廷壓制了江西的金聲桓、王得仁勢力;廣東李成棟軍亦于次年(1649年)滅亡。1649年(清順治六年,永歷三年),鄭成功改奉永歷年號為正朔;永歷帝即冊封其為“延平王”(郡王),從此亦有人稱成功為“鄭延平”。?
1649年(清順治六年,永歷三年)十月,鄭成功決定揮兵南下,除打擊閩南清軍外,也打算沿路收服各地的城寨以為糧源。一個多月下來,從清軍手上攻取漳浦、云霄等地,亦平定了達濠、霞美等寨;十一月,鄭軍攻詔安不克,乃決定轉入粵東,經分水關至潮州一帶征討不合作的零星勢力;至隔年五月之間,又第次收服了潮陽以及周邊許多山寨。潮州守將郝尚久雖已于1648年(清順治五年,永歷二年)隨李成棟反清,但曾襲擊施瑯、鄭鴻逵等部,也曾拒絕鄭成功“聯(lián)軍”的要求,并在鄭軍攻打新墟寨時派兵與之為難,與鄭成功素有嫌隙。1650年(清順治七年,永歷四年)六月,鄭成功軍隊行抵潮州,便以郝尚久立場“不清不明”為由,出兵擊之;郝部不敵,退守府城,揭陽、普寧、惠來等縣盡入鄭軍之手。不久,清軍再次攻入廣東;郝尚久背腹受敵,負氣降清,引清軍入潮州城以抗鄭軍。鄭軍圍困潮州城三月不克、士氣低落,又面臨糧餉接濟問題,只得于八月解潮州圍退回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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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0年(清順治七年,永歷四年),鄭成功族叔(一說族兄)鄭彩、鄭聯(lián)的軍隊領有廈門。鄭成功退回閩南之后,為了拓展實力乃借口鄭聯(lián)在廈門橫征暴斂、使民不聊生;采取施瑯的獻策,用計圖取廈門。同年中秋,鄭成功趁著鄭彩離開廈門的時機,前往廈門拜訪鄭聯(lián),鄭聯(lián)大意并未設防,慘遭刺殺身亡。不久,鄭彩得知鄭聯(lián)的死訊,更加不敢與鄭成功作對,回到廈門便將兵權都交了出來;鄭成功自此接收了鄭彩、鄭聯(lián)大部分的部隊,并且實際取得廈門、金門作為根據地。1650年(清順治七年,永歷四年)農歷十一月,清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率數(shù)萬鐵騎攻入廣州;鄭成功奉敕南下勤王,令叔父鄭芝莞留守廈門。十二月,鄭成功抵廣東揭陽,與鄭鴻逵會師;兩人商討后,決定由鄭成功繼續(xù)率軍南下勤王,而鄭鴻逵則移師往廈門協(xié)防。同年,魯王朱以海在閣部曾櫻等人陪同下,來到廈門投靠鄭成功,被安置在金門。1651年(清順治八年,永歷五年)正月,鄭成功抵南澳。二月二十五日,鄭軍艦隊于鹽州港附近遭遇風暴,鄭成功的主船險些解體、翻覆,幾乎所有船上器具,包括鼎灶都一并丟失;據記載當時船上甚至連食物都無法準備,鄭成功本人也連餓兩餐。直到隔天下午風雨漸歇,鄭成功的主副座船才得以回到岸邊與艦隊會合。此乃鄭成功本人于海上遭遇最大的一次兇險,事后鄭成功也重賞主副中軍船的兩位駕駛。農歷三月,鄭軍抵達廣東大星所(今廣東惠東)。另一方面,清福建巡撫張學圣得知鄭成功的主力軍隊已經前往廣東,廈門防務松散,似有可趁之機;乃命令馬得功、王邦俊等趁虛攻擊廈門。馬得功挾持身在南安的鄭芝豹,命其交出船艦渡載清軍往廈門,并且順利在海面上擊敗鄭軍。面對清軍來襲,負責廈門防務的鄭芝莞未戰(zhàn)先怯,只顧著將財物搬運至私人船上逃亡;使得清軍相當輕松就攻破廈門,并將鄭家的積蓄、裝備掠奪一空。由于事出突然,董夫人與鄭成功長子鄭經只來得及攜帶祖宗牌位避于海上逃過一劫。清軍僥幸偷襲得逞之后,卻沒打算留在廈門與鄭軍決戰(zhàn),于是滿載戰(zhàn)利品即返回內陸。這時趕赴廈門支援的鄭鴻逵,正好于海面遭遇返航之馬得功部隊,將其圍困,卻被馬得功威脅將害其母、兄(鄭芝龍)性命,無奈之下只好放走馬得功。不久,鄭成功于廣東得知了廈門遭襲擊的訊息;原本他仍堅持繼續(xù)南下勤王,但終因上下將士思歸,哭聲遍聞,乃不得已班師回廈門。收復廈門后,鄭成功追究起責任,將怯戰(zhàn)以逃的叔父鄭芝莞斬首;而放走馬得功的鄭鴻逵則交出兵權、自請退隱東石鎮(zhèn)白沙,不再過問政事。同年農歷五月,鄭鴻逵麾下大將施瑯因叛變事泄擅自處決鄭成功部將曾德,鄭成功以此為由欲誅施瑯全家。施瑯雖在友人幫助下逃脫,但父親、胞弟均被處死。從此,施瑯與鄭成功結下大仇,決定再度降清。1651年(清順治八年,永歷五年)下半年,鄭軍在閩南小盈嶺、海澄(今龍海市)等地戰(zhàn)斗,獲得了磁灶戰(zhàn)役、錢山戰(zhàn)役和小盈嶺戰(zhàn)役的勝利,克復平和、漳浦、詔安、南靖等地。年底,包括定西侯張名振等人皆來投靠,使鄭軍的聲勢愈形高漲。?

鄭成功的一系列成功,終于引起清軍的重視,次年,鄭軍包圍長泰(今福建漳州),清閩浙總督于三月間率軍來救,分由同安,長汀,潮州和海上四面向包圍長泰的鄭軍發(fā)起進攻,這也是鄭成功自起兵以來第一次與清軍主力決戰(zhàn),鄭成功經分析后認為,陳錦率領的清軍雖然聲勢浩大,但大多是綠營軍隊,戰(zhàn)斗力不強,遂決定利用內線優(yōu)勢各個擊破。鄭成功決心用少數(shù)兵力阻擊北,西,南三個方向的清軍,將主力分三部配置于江東橋東南丘陵地帶道路兩側、三月13日,清軍向占領丘陵地鄭軍進攻,鄭軍嚴陣以待。清軍進至中間位置時,鄭成功下令突擊步兵由三面夾擊清軍,騎兵預備隊則由中央插入分割敵人。經半日激戰(zhàn),清軍敗退,在鄭軍追擊部隊與預設斷敵歸路部隊的夾擊下,清軍全軍覆沒。陳錦率少數(shù)殘兵逃回同安,被部下殺死,,攜其首級,投降鄭軍,此即著名的江東橋之戰(zhàn),江東橋之戰(zhàn)基本殲滅福建清軍主力,為鄭軍在福建的發(fā)展打開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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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功在殲滅陳錦軍之后,攻克長泰,包圍漳州,但因缺乏攻城火器,圍城五月不下,被迫撤退,清軍經過江東橋之戰(zhàn),重新估價的鄭成功的力量。改用軍事進攻與政治招撫相結合的戰(zhàn)略。同年九月,清軍將領固山額真金礪率領了以八旗為主力的萬人大軍開抵福建,進入泉州府;鄭成功才下令解除漳州之圍以待敵軍。鄭成功將部隊布置于漳州龍溪古縣,欲用擊敗陳錦的同樣方式,來伏擊金礪軍,但卻遭金礪固山識破,兩軍展開混戰(zhàn),鄭軍初次與八旗軍交戰(zhàn),無法抵擋八旗騎兵沖擊,鄭軍提督黃山、禮武鎮(zhèn)陳俸、右先鋒鎮(zhèn)廖敬、親丁鎮(zhèn)郭廷、護衛(wèi)右鎮(zhèn)洪承寵都在激戰(zhàn)中陣亡。鄭軍于交戰(zhàn)失利后,只能撤退以確保海澄、廈門的安全。清軍趁勝收復南靖、漳浦、平和、詔安四縣。海澄為廈門的門戶,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設想。鄭成功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保衛(wèi)海澄,1653年5月,清軍進攻海澄,依靠火力優(yōu)勢,清軍連日以猛烈炮火轟擊鄭軍,鄭軍木柵俱被擊碎,整而又壞。官兵無可站立,損傷者多。鄭成功,一面進行戰(zhàn)場動員,振奮軍心,一面令士兵挖掘避彈坑和集體掩蔽部,以減少傷亡。當鄭成功得到清軍彈藥即將用完的情報時,判斷敵人必將尋求決戰(zhàn),命令官兵將所有火藥埋在外壕以內,以地道將引線引進城內,并下令官兵按統(tǒng)一號令出擊,拂曉,清軍發(fā)起進攻,雙方發(fā)生肉搏,天亮時,鄭成功見清軍大部已進入外壕,即下令點發(fā)火藥,將進壕清軍全部消滅,然后指揮進攻。清軍精銳盡失,大敗逃回。海澄戰(zhàn)役以后,金礪被清廷召回京師,雙方再度處于相持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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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兩軍相持與鄭成功的戰(zhàn)略調整
此時,在李定國等人在西南戰(zhàn)場的抗清斗爭下,抗清局勢一度好轉,永歷六年鄭成功攻占海澄后,周全斌前來投奔,向鄭成功提出三策。?
“大將軍志在勤王,當以計間孔、尚、吳使反正,檄孫可望李定國分兵川楚,連師閩粵。一道出湖北徑取南鄭,窺洛陽,拊其背;一由巴蜀搗關中,封函谷,扼其項;一浮長江,畫南都,遏其餉,以虛其腹,此上策也。會孫、李師,分克楚粵巴蜀,由黃梅分克太湖、潛山、德化、建昌,一趨合肥,粵師由南雄會,閩師浙師左右之。而又分南贛之師,道浙浮江,分下大江南北,而下楚蜀之米,以蘇閩浙不時之需,此中策也。若夫棲兵各島,以間蠶食浙閩粵沿海諸郡邑,陸取南贛汀郡,觀釁乘便,此下策也”?
但事實上,鄭成功并未聽從周文斌的建議,仍然固守東南沿海作戰(zhàn),究其原因,也許是鄭成功恐懼八旗騎兵在陸地的戰(zhàn)斗力或是與永歷政權貌合神離,但更多的是鄭成功的戰(zhàn)略眼光確實頗為短淺,不能高瞻遠矚看清長遠戰(zhàn)略。這也為鄭氏集團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1653年(清順治十年,永歷七年)農歷五月,清軍兩度大敗后,順治帝敕封鄭成功為“海澄公”,鄭成功不接受。八月,雙方與泉州府安平報恩寺內議和,鄭軍得以休兵籌措糧餉,稍事整頓。十一月,順治帝再度敕封,并承諾給予一府(泉州府)之地安置兵將,鄭成功仍不接受。1654年(清順治十一年,永歷八年),定西侯張名振見清軍已將軍力集中于福建,則江、浙等地防務勢必空虛;于是乃向鄭成功請師,率領百艘戰(zhàn)艦北上,圖取江南地區(qū)。張名振的北伐之師沿長江進攻,直達金山寺,威脅南京城;但因后援接濟不及,只得回師。二月,清廷再遣使與鄭成功,承諾給予興化、泉州、漳州、潮州四府地方;鄭成功以“兵馬繁多,非數(shù)省不足安插”為由,再拒絕之。八月,清又遣使往議;鄭成功的親弟鄭渡、鄭蔭也在使節(jié)之中。鄭成功稱“清朝沒有誠意”,并謂“我一日未受詔,父一日在朝榮耀”,又一次拒絕清朝提出的條件,堅持抗清。鄭成功與清軍的和談當然不是出自真心,乘兩軍談判之際,鄭成功乘機發(fā)展勢力,籌備糧餉,準備發(fā)起更大規(guī)模的進攻。?
1654年(清順治十一年,永歷八年),南明西寧王李定國與鄭成功聯(lián)系,希望從東、西合力進攻廣東,則明朝勢力得以合流;若再沿長江北伐,攻贛、皖、蘇各省,則復興大業(yè)有望矣。事實上,早在順治九年(1652年),李定國收復桂林后,就寫信約鄭成功會師,鄭成功失期未赴。此次再次寫信,但仍然沒有引起鄭成功足夠的重視,李定國要求鄭軍于十月半前趕赴廣東新會,夾擊廣州,鄭成功于九月就已接到信,但十一月才派林察、周瑞督軍西進,兩人又畏縮不前;致使李定國孤軍奮戰(zhàn),雖克復肇慶,卻于廣州城外大敗而回。李定國本來對與鄭成功會師北伐,抱有很大期待,甚至促成李、鄭連姻來鞏固盟誼;但卻因鄭成功屢愆軍期而誤了大事,李定國對此相當失望。后來李定國就曾寫信批評鄭成功“頻年抗節(jié),而不千里勤王,則無夙績之足道”,表達自己的不滿。鄭成功本人也頗為懊悔,一面重責畏縮不前的將領,一面再次致信李定國,希望李定國重攻廣東,并承諾親自帶兵前往。但為時已晚,兩廣大部分地區(qū)被清軍占領,李定國“力屈不能復出,西南之業(yè)衰矣”同年清朝漳州協(xié)守劉國軒向鄭成功投降,引鄭軍進入漳州府城;漳州總鎮(zhèn)張世耀見大勢已去,與以下官員盡皆向鄭軍投降。十二月,鄭軍分兵進擊,拿下同安、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諸縣,軍隊進入興化地方。?

順治12年(1655),鄭成功與清朝的談判終于破裂,清庭派定遠大將軍愛新覺羅 濟度率軍入閩,企圖以武力消滅或破降鄭軍。鄭成功接受海澄戰(zhàn)役的經驗教訓,認為在大路上與八旗部隊作戰(zhàn)難以取勝。決心返回海島,已迫使清軍到鄭軍有利的海上戰(zhàn)場作戰(zhàn)。鄭成功命令將漳州各縣城墻全部拆毀,免為清軍利用,全軍撤往海上,同時派水師南攻揭陽,普寧,北攻溫州,舟山,以牽制清軍。九月間清軍集中泉州,因鄭軍均已從陸上撤走,只能由海上進攻。經長時間準備后。次年4月,清軍方完成進攻部署,全軍由泉州港入海,然后兵分三路,一路攻白沙,一路攻金門,主力攻廈門 鄭成功將主力布置在圍頭附近迎擊,清軍由于八旗部隊不擅水戰(zhàn),兩軍剛一接觸,鄭軍即擊沉清軍大船一艘,適又忽逢臺風,清軍船只多為江河船只,吃水較淺,全部吹散,不少為鄭軍俘獲或焚毀,濟度僅以身免,清軍敗退泉州。?

面對縱橫海上的鄭成功軍隊,清軍一籌莫展,黔驢技窮。只得祭出“遷界禁海”的法寶,清軍于順治十三年(1656年)六月頒布了《禁海令》。嚴格禁止商民船只私自入海,不允許用大陸的產品、貨物進行海上貿易,有違禁者,不論官民,俱行正法,貨物充公,違令者之財產獎給告發(fā)之人;負責執(zhí)行該禁令的文武各官失查或不追緝,從重治罪;保甲不告發(fā)的,即行處死;沿??赏2粗鄞牡胤?,處處嚴防,不許片帆入海;如有從海上登岸者,失職的防守官員以軍法從事,督撫議罪。遷海令造成“沿海幅員上下數(shù)千里,盡委而棄之,使田廬丘墟,墳墓無主,寡婦孤兒,望哭天末?!狈磳Α斑w界禁海”的人民起義不斷。而主要依靠海外貿易和走私貿易的鄭軍實際上并未受到太大損失,清廷此舉可以說是丑態(tài)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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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鄭成功北伐
自與清軍的戰(zhàn)爭以來,鄭軍勝多敗少,勢力越來越強,但依靠海軍的鄭軍無法深入內陸,也不敢與八旗軍隊進行陸上決戰(zhàn),無法對清軍造成重大打擊,所得福建廣東沿海許多城鎮(zhèn),大多不久又被清軍攻破,除金門。廈門之外,鄭軍其余占據城鎮(zhèn)都處于清軍威脅之下。而“金,廈二島,實難敵天下兵”,鄭成功在戰(zhàn)略上已處于不利地位。鄭清雙方在廈門的外圍漳州、泉州、潮州、惠州一帶反復作戰(zhàn),控制地區(qū)反復易手,對當?shù)氐陌傩丈a生活帶來很大破壞。雙方軍隊在交戰(zhàn)地區(qū)多次對百姓殺戮掠奪。如永歷二年三月,鄭軍守同安失敗,清軍攻入城后屠城,百姓被殺五萬余人。永歷六年四月,鄭成功進攻漳州,圍困漳州數(shù)月,城內糧食耗盡,百姓餓死無數(shù)。永歷九年正月,鄭軍派崇明伯甘輝攻下仙游縣城,因之前城內百姓抵抗鄭軍,遂即屠城,百姓無論男女老少均被殺盡。除此之外,閩粵一帶還有很多不服從鄭成功管理的地方勢力,鄭成功為威懾這些地方勢力,常常采用屠城屠寨這樣暴虐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導致作戰(zhàn)地區(qū)成為一片焦土,使得鄭氏集團更難于在大陸立足。面對不利局面。鄭成功希望通過北伐,孤注一擲,根本性扭轉東南沿海地區(qū)的抗清局面。?
早在順治十二年(1655年),在聽聞李定國,孫可望內訌,永歷政權陷入困境之后,鄭成功即準備出師北伐,以聲援西南的永歷政權,但恰在此時,鄭氏部將黃梧獻海澄降清,海澄是鄭氏苦心經營多年的補給基地,存放“鐵甲十萬副,谷可支三十年,藤牌,銃炮,火炮,數(shù)以萬計”海澄的淪陷,使得鄭軍多年經營付諸東流,損失慘重,此次北伐不了了之。?

?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四月,鄭成功在穩(wěn)定了東南局勢以后便沒有了后顧之憂,然后召諸參軍集議中興大計。他手下吏官潘庚鐘、工官馮澄世和參軍陳永華都主張進軍江南以號召天下。鄭成功認為此法可行,隨后派人前往廣西請桂王旨,希望永歷政權令孫可望、李定國集滇、黔、粵、楚等西南各省的南明之師,出洞庭湖而會師江南,以分其勢,清順治十四年(1657年)五月,鄭成功傳令準備北征。七月,鄭成功率軍北伐,八月入海門堯臺州,九月,天臺、太平、海門衛(wèi)相率歸附。但浙閩總督李率泰偵知鄭軍精銳北上,乘機分兵攻陷羅星塔和閩安鎮(zhèn)。鄭成功擔心兩島有失,只得暫時回師?。
清順治十五年(1658年)三月,鄭成功命各鎮(zhèn)舟師回廈門,在廈門港筑演武亭,精選良將銳卒,整編大軍,訓練營伍,籌集糧餉,準備大舉進攻江南。當時,西南地區(qū)的抗清主力大西軍內訌之后,力量很弱,很難頂?shù)米∏遘姷拇笈e進攻。他跟抗清將領張煌言聯(lián)合起來。五月十三日,鄭成功留黃廷、洪旭、鄭泰等鎮(zhèn)守廈門,自率甘輝等部北征,舉兵攻入浙江沿海,準備入長江。六月克鎮(zhèn)江等地,七月逼南京。不幸的是在海上遇到颶風,鄭軍面對陌生的海域和突然來臨的臺風,鄭成功的船隊頓時陷入了絕境。在巨大的風浪中艦船不堪一擊,有的直接葬身魚腹,有的四散漂流,有的則在大陸海岸擱淺。鄭軍官兵和家眷傷亡慘重,僅溺水而死的就有八千余人,其中甚至還有鄭成功的妃嬪和三個兒子。這次猛烈的臺風阻止了鄭成功北上的步伐,被迫撤退回廈門,也暫時化解了清軍面臨的危局。?
1659年(清順治十六年,永歷十三年),鄭成功再次率領大軍北伐,會同張煌言部隊順利進入長江,勢如破竹,接連攻克鎮(zhèn)江、瓜洲,接連取得定海關戰(zhàn)役、瓜州戰(zhàn)役、鎮(zhèn)江戰(zhàn)役的勝利,包圍南京,開始了江寧白土山之役。張煌言部亦收復蕪湖一帶十數(shù)府縣,一時江南震動。后因鄭成功中清軍詐降緩兵之計,意外遭到清軍突襲,致使鄭軍大敗,損兵折將,包括甘輝、萬禮、林勝、陳魁、張英等大將皆死于是役。鄭成功兵敗后,試圖攻取崇明縣,做為再次進攻長江的陣地,卻久攻不克,只好全軍退回廈門,南京之戰(zhàn),鄭成功軍的前鋒鎮(zhèn)、左先鋒鎮(zhèn)、援剿右鎮(zhèn)、后勁鎮(zhèn)、前沖鎮(zhèn)、宣毅左鎮(zhèn)、左武衛(wèi)、左虎衛(wèi)等陸軍部隊先后被重創(chuàng)或殲滅,其他部隊也有多少不等的傷亡。以每個鎮(zhèn)的人數(shù)為2500計算,鄭軍的損失至少在2萬人以上。同時,還失去了提督、鎮(zhèn)將等高級將領多人。可以說,是鄭成功軍事生涯中最慘重的一次損失。上次的臺風加上此次北伐,使得鄭軍主力幾乎損失殆盡,鄭氏集團也陷入困境。?

對于南京之戰(zhàn)的過程及影響,史家已多有論述,如張煌言總結此戰(zhàn)失敗的原因說:“延平大軍圍石頭城者已半月,初不聞發(fā)一炮姑射城中,而鎮(zhèn)守潤州將帥亦未曾出兵取旁邑,如句容、丹陽實南畿咽喉地,尚未扼塞,故蘇、松援兵得長驅集石城。余聞之,即上書延平,大略謂頓兵堅城,師老易生他變,亟宜分遣諸將盡取畿輔諸城,若留都出兵他援,我可以邀擊殲之,否則不過自守虜耳。俟四面克復方以全力注之,彼直檻羊阱獸也。無何,石頭師挫,緣士卒釋兵而嬉,樵蘇四出,營壘為空,敵諜知,用輕騎襲破前屯。延平倉猝移帳,質明軍灶未就,敵傾城出戰(zhàn),兵無斗志,竟大敗。”對鄭成功的輕敵自大,貽誤戰(zhàn)機做了很好的總結,關于這一方面,我們不再冗述。值得一提的是,假使鄭軍及時拿下南京,是否能扭轉東南乃至全國的抗清局勢呢?我們的答案是否定的,此時,在西南的抗清戰(zhàn)場,李定國主力已被清軍擊潰,逃亡中緬邊境。進攻李定國所部的清軍主力已于七月間經湖南北上,同時清廷又派達素為安南將軍,同都統(tǒng)索洪,護軍都統(tǒng)塔賴率師圍剿鄭成功。鄭軍面臨四面受敵的困境,即使能夠拿下南京,也不得不面對隨之而來的清軍主力,結合過往鄭軍與清軍的戰(zhàn)例來看,鄭軍雖然能在海上和沿海地區(qū)戰(zhàn)勝清軍,但在大陸與八旗主力決戰(zhàn)幾乎沒有勝績,還是在遠離根據地和大海的南京決戰(zhàn),獲勝希望十分渺茫。屆時困守孤城,形勢可能危險,鄭軍及時撤退的戰(zhàn)略選擇是明智地。當鄭軍退守廈門之時,許多將領曾主張留守鎮(zhèn)江,以圖后進。如張煌言曾進言“初意石頭,師即偶挫,未必遽登舟,即登舟未必遽揚帆,即揚帆必且復守鎮(zhèn)江”,鄭成功退至鎮(zhèn)江時,部將羅子木痛哭流涕地向鄭成功說“公何以非十年之力,辜天下望”“公兵勢尚強,奈何以小衄挫志,彼戰(zhàn)勝而驕,轉帆復進,南都必破,失此事機復欲再振,其可得乎?!钡?,隨著清軍主力的到來,鄭軍能否在清軍重兵壓境之下,堅守鎮(zhèn)江,這一戰(zhàn)略是否可行?是要打個問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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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廈門決戰(zhàn)與收復臺灣
南京之役給鄭氏集團以慘重損失,而此時,隨著李定國等人的流亡,活躍大陸的抗清武裝僅剩鄭成功一支,戰(zhàn)略局勢對鄭氏集團十分不利。清軍勢必以主力全力消滅鄭氏集團。1660年順治命以內大臣達素為“安南將軍”,率領京城滿洲主力,再匯聚江寧以及各地的滿洲勁旅一并兼程南下,同時沿海各省水師也向閩東集結,幾乎傾巢而出,企圖一舉消滅鄭氏集團。。滿清兵分兩路,南路由李率泰、黃梧出海澄,北路由達素、施瑯出同安,一齊夾攻廈門島。鄭成功權衡利弊,決定再次于海上與清軍決戰(zhàn),5月10日,清軍開始發(fā)動登陸進攻。清軍一度登上廈門島,但由于忽起南風,鄭軍處于南邊,順風放火放炮,八旗水師在海上遭到鄭軍毀滅性打擊,使得登陸清軍孤立無援,突入島上的清軍最終全軍覆沒,總計死傷萬余人??煽嫉膹B門之戰(zhàn)滿洲籍將官陣亡的有八十人,其中從三品以上陣亡者達28人,達素僅以身免。敗退泉州。廈門決戰(zhàn)后,鄭軍軍勢復振。局勢轉危為安。??


關于鄭成功的水師,如?施瑯《靖海紀事》里一篇用來向當時的清皇請賞用的〈飛報大捷疏〉中可以很明顯的注意到「炮船」、「鳥船」、「趕繒船」、「雙帆艍船」等名詞不斷重復的出現(xiàn)。不過雖然透露了當時明鄭幾種船只的分級,但是這除了對炮船有「每賊炮船安紅衣大銅炮一位,重三四千斤,在船頭兩邊安發(fā)熕二十余門不等,鹿銃一二百門不等?!沟拿枋鐾猓瑢ζ渌墑e的軍艦就沒有過多描寫了。需要指出「發(fā)熕」是一種嘉靖年間出現(xiàn)的大型后裝火炮,從今天尚存的發(fā)熕來看,其彈丸可能達到24斤左右,這在當時是不得了的威力?!嘎广|」是一種類似西班牙式大型火繩槍的武器,但是在外形上接近日本大筒式的樣式(其實明軍此時所用的鹿銃很多就是從日本搞到的)其性能屬于大口徑槍和輕炮之間。

在於稍后寫就的陳良弼的《水師輯要》當中,很明白的將澎湖海戰(zhàn)前后明鄭在役的戰(zhàn)船分作「趕繒」與「艍船」兩類,并分別加以圖繪解說。實際上,陳良弼是這樣交代這幾種船之間的關系的:
「凡各處港道,有各處船只不同…大者亦如趕繒之式,小者亦如艍船之式…至若鳥船之式甚大,梁頭至於三丈余,可載數(shù)千石,則如今之商洋船也,然莫如戰(zhàn)船上乾凈明亮,雙戰(zhàn)棚,兩重炮位,器其重大;配水兵將百名,連戰(zhàn)兵共有三百人。如先年平臺之時,福建總督姚啟圣令各縣備造一只,費動萬金。即平臺之后,將軍施瑯見海宇升平,空縻糧餉,奏請改拆趕繒,今無此式。只見商船尚有似之,而裝載貨物,少以六、七千計,大則萬余石矣?!?
鼎盛時期,鄭軍有水師數(shù)萬人,戰(zhàn)艦數(shù)百上千艘,根據楊英的記載,鄭成功軍隊在海(水)戰(zhàn)時的作戰(zhàn)過程如下:?
海中水師,必用大船乘風沖犁。今江中風微流急,大船不便淺馳驟,只用大貢船十數(shù)只,每小船用長櫓二枝,兩艘邊各用長撐八枝,每撐前配銅百子一門,斗頭另配銅花干銃一門,遇敵先發(fā)花干,然后將左撐撥轉右邊發(fā)銃,右邊發(fā)完,右撐撥轉左邊發(fā)銃,徑沖入陣中,兩銃齊發(fā),如此往來飛擊,量虜五完船。但火藥,火箭?;鸸藁鹋诠软棧毎l(fā)齊備足用,虜若敢犯,先擒以振軍威?。
從上述記載可以看出,在與滿清水師交戰(zhàn)的,鄭成功的海戰(zhàn)戰(zhàn)術在海上依舊是和鄭芝龍時代一樣,使用傳統(tǒng)的沖撞戰(zhàn)術,利用己方技術好,船大船身高,水戰(zhàn)熟練的特點,占據風向,沖撞對方船只,在靠近對方船只時,利用高處優(yōu)勢用火銃火炮和弓箭對對方船只人員進行殺傷,運用船只的撞角將對方船只撞壞沉沒。如果沒有裝壞,則進行傳統(tǒng)的接舷戰(zhàn)法,以船舷靠近敵船舷后,水手和士兵跳上敵軍船只進行白刃格斗殺傷對方,或俘獲敵船。在江河中水淺大船不易航行,則發(fā)揮己方在操縱熟練程度上的優(yōu)勢,用小型船只圍繞敵軍船只,用虎蹲炮和火銃遠射射擊,直至將敵方船只擊毀或者投降為止。此法對于不熟水性的滿清來說,確實較為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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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廈門決戰(zhàn),鄭軍取勝,但面對如潮水而來的八旗主力,金廈二島難以堅守,在何斌的建議下,鄭成功將目光瞄準被荷蘭殖民者占據的臺灣。鄭成功在打敗達素之后與諸將說:
?“前年何斌所臺灣一圖,田園萬頃沃野千里,餉稅數(shù)十萬,造船制器,吾民麟集,所優(yōu)為者,近為紅夷占據,城中夷伙不上千人,攻之可垂手可得,我欲平臺灣,以為根本之地,安頓將領家眷,然后東征西討,無內顧之憂,并可生聚教訓了”?
此后,鄭成功又言:
“本藩矢志恢復,念切中興。前者出師北討,恨尺土之未得,繼而舳艫南還,恐孤島之難居。故冒波濤,欲辟不服之區(qū),暫寄軍旅,養(yǎng)晦待時,非為貪戀海外,茍延安樂?!?
然而,收復臺灣的決策,卻遭到許多部將的反對,如張煌言便致信鄭成功?:
“是虜酋短折,孤雛新立(指清帝福臨病死,玄燁幼年繼位),所云主少國疑者,此其時矣。?滿黨分權,離釁疊告,所云將驕兵懦者,又其時矣。且災異非常,征科繁急,所云天怒人 怨者,又其時矣。兼之虜勢已居強弩之末,畏海如虎,不得已而遷徙沿海,為堅壁清野之 計,致萬姓棄田園,焚廬舍,宵啼露處,蠢蠢思動,望王師何異饑渴。我若稍為激發(fā),此 并起亡秦之候也。惜乎殿下東征,各汛守兵,力綿難持,然且東避西移,不從偽令,則民 情亦大可見矣。殿下誠能因將士之思歸,乘士民之思亂,回旗北指,百萬雄師可得,百十 名城可下矣。又何必與紅夷較雌雄于海外哉!況大明之倚重殿下者,以殿下之能雪恥復仇 也。區(qū)區(qū)臺灣,何預于神州赤縣,而暴師半載,使壯士涂肝腦于火輪,宿將碎肢體于沙跡, 生既非智,死亦非忠,亦大可惜矣。況普天之下,止思明州(廈門)一塊干凈土,四海所 屬望,萬代所瞻仰者,何啻桐江一絲,系漢九鼎。故虜之虎視,匪朝伊夕,而今守御單弱, 兼聞紅夷搆虜乞師,萬一乘虛窺伺,勝敗未可知也。夫思明者,根柢也;臺灣者,枝葉也。無思明,是無根柢矣,安能有枝葉乎?此時進退失據,噬臍何及。古人云:寧進一寸死, 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臺灣,亦不免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別圖所以進步哉!”(《上延平王書》)
?從實際角度而看,鄭成功軍已無力發(fā)動新的大規(guī)模進攻,而達素雖敗,清軍主力尚存,隨時可以向金門,廈門發(fā)動新的進攻,金門,廈門和福建沿海經多年征戰(zhàn),已殘破不堪,無力支持鄭軍,因此,鄭軍轉戰(zhàn)臺灣的戰(zhàn)略決策是合理的,并非如張煌言所說“生既非智,死亦非忠”臺灣自古是中國領土,從荷蘭殖民者手中收復臺灣,也維護了祖國統(tǒng)一與完整。功不可沒。1661年4月(清順治十八年,永歷十五年農歷三月),鄭成功留下兒子鄭經防守廈門、金門,鄭成功親率將士二萬五千、戰(zhàn)船數(shù)百艘,自金門料羅灣出發(fā),經澎湖,橫渡臺灣海峽,向臺灣進軍,等待鄭成功的,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