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愉快！

今天更新康盡歡的長篇小說《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第45話！

【前情提要】

隨著商業(yè)突發(fā)事件調(diào)查終于結(jié)束，眾人回到了現(xiàn)實生活之中，但是，對于芯片、身體和商機的爭奪還沒有結(jié)束。方大卷和成不然決定對“謝薊笙”來硬的，逼迫他說出夢境中的真相。

?

| 康盡歡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親愛的，冰燈再也不會融化了》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

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

第四十五話 鯊魚聚餐之浪

（全文約47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9分鐘。）

?

等待危害的時候，內(nèi)心感知的恐懼會比直接受到傷害時感到的恐懼感更強，因為，傷害還沒發(fā)生時，還有逃脫的希望和無法逃脫的沮喪感加持。

暫時寄居在謝薊笙腦內(nèi)的小綠忽然特別想文七，她在自己能隨心所欲的夢中世界里，一時竟然忘了文七的好處。此刻，被方大卷和成不然裹挾了，才想起了平時有文七在身邊的安全感。

小綠告訴自己要冷靜，她猜測，這兩個人也許只是想要向謝薊笙打探更多“內(nèi)幕”，他們應(yīng)該還猜不到，是自己得到了謝薊笙的身體。

小綠只能盼著，如果這輛出租車停在了派出所門口，自己進去派出所隨便問點什么，能趁機甩開這兩個人的糾纏。

畢竟，大家都只是商人和娛樂行業(yè)的服務(wù)工作者，不是真的混黑道的。這兩個人應(yīng)該不至于太出格吧？

心里不斷在安撫自己，但是恐懼感卻沒有減弱，小綠甚至覺得，這個身體本身對恐懼感會有加倍的回應(yīng)，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胸悶氣短和眩暈。

但是，她知道自己可千萬不能暈過去，如果暈過去了，就一定會被這兩個人直接帶走。而且，第一重考驗馬上就到了，成不然會比自己先到家……這到底是真的巧合，還是他只是想借機把自己先拉下車。

忽然之間，小綠發(fā)現(xiàn)之間周圍的一切空白了，不是說其他物體消失了，而是感知畫面抽空了色彩和空間感，她依稀還能看到自己周圍出租車里的一切存在，但是，都只是簡化成了線條的透明的存在。

小綠猜測自己是進入了短暫的恍惚狀態(tài)，就像是熬夜唱歌之后，第二天在大課上，被教授點名站起來回答問題，自己其實是昏昏沉沉的，甚至站著回答問題的時候，還睡著了幾秒鐘，嘴里還在答題……就是那種時空混亂的感覺。

對于外界信號的接受感知靜止了，因為內(nèi)部的問題開始了，一旦脫離現(xiàn)實的范疇，小綠立刻就敏感起來，近乎用本能的感知警告自己——謝薊笙要出現(xiàn)了。

……

謝薊笙在閃電中看到了畫面，他明白了自己在物理層面的定位，就不再向所謂的天際線前進了。他知道了自己要尋找的出路在哪里。

他需要一顆抽象的進化樹，沿著進化樹的枝干從這個爬行動物腦區(qū)中脫離，最終目標是大腦的新皮層，負責日常思考的活躍區(qū)域。

就好像你在一輛車里，如果你不是在駕駛位上握著方向盤，就不是你在控制這輛車。你可能是在副駕座位上旁觀的潛意識，不時給兩句不一定正確的駕駛建議。你也可能是躲在后座吃冰淇淋的本能。但是，總好過是被關(guān)在后備箱里的隱藏意識。

謝薊笙要做的，就好像是從汽車的后備箱打穿后排座椅的靠背，然后鉆到車身內(nèi)部，再試著爬到前排搶回方向盤。

至于，他能不能在自己的大腦里打贏堪稱夢境支配者的小綠，謝薊笙自己也并沒有把握。

因為，他實在是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在自己的腦海中做著白日夢。

爬行動物腦區(qū)隨著對外界壓力的感知，伴隨著情緒恐慌產(chǎn)生的恐龍等動物也越來越多，這一刻，還是大量肉食恐龍占多數(shù)，一起嚎叫，仿佛斗志昂揚。片刻間，就又變成了一群草食恐龍四散逃命。

謝薊笙看準機會，抓住了一只剛剛變異出翅膀的翼龍的腳，翼龍帶著他飛向天空。

他看到了自己費了好多力氣制造出來的那些怪圈，早就被這里忽然爆發(fā)的“生態(tài)狀況”摧毀得毫無幾何美感，只能看到殘破的痕跡。

然而，他也終于好像看到了腦區(qū)的世界邊緣，在平面視野之外，在遙遠的曲率夾角的盲區(qū)內(nèi)，巨大的世界樹通向未知。

他試著驅(qū)逐翼龍向那邊飛去，他們越向世界數(shù)靠近，翼龍的體積就變得越來越小，但是智力明顯也飛速提升了，它甚至從混沌的野獸，開始變成了一個饒舌的歌手。

“嘿，兄弟，你要去哪里啊。難得你不想看恐龍玩回旋踢？你以為在進化樹的高處，就比低處更快樂嗎？”

對于這只開始喋喋不休的翼龍，謝薊笙只是試著用東北口音對他說，“老鐵，我就是想支棱起來呀！你挺不挺我？”

翼龍嘆了口氣，“挺你，當然挺你，你都叫我老鐵了……只是……”

翼龍沒有說下去，他閉嘴了，全力揮動翅膀，向進化樹飛去，越是靠近進化樹，他的構(gòu)成開始迅速變化，他也開始明顯衰老，他既是在進化，也是在衰老。

進化的殘酷就在于，舊的都該死。

到最后，就好像是一只150克的麻雀在背著一個100公斤的胖子的同時還要努力撕裂天空。

抵達進化樹前的一刻，那只幸運與不幸交織一身的翼龍已經(jīng)只剩下一團虛影，它是舊皮層里基因序列的遙遠記憶，是許多人在夢中發(fā)現(xiàn)自己會飛時感知到飛行的真實感的感知碎片的來源。

謝薊笙抓住了進化樹的一段分枝，然后他觀察著不同的進化分枝方向，開始向著人類所在那個分枝的方向爬去。在不同的樹枝上，看到了很多似曾相識的面孔，他看到了篝火和原野，他看到了雪山與火炬，他看到了黑土和銅鼎……

他終于看到了樹枝的盡頭，是一片翻滾的海洋，無數(shù)的信息與思維碎片在其中，記憶和感知交織，情感與本能溶解。無盡的無序與有限的理智的拼合。

他從進化樹的枝葉上，跳入了記憶之海之中。

他感覺自己吞下了無數(shù)的記憶，又忘掉了無數(shù)的記憶，當他浮出海面的時候——

他看到了小綠。

……

小綠看到了謝薊笙，從車子線條的外面直接伸出胳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從車里拉了出來。

“你是？”小綠有點奇怪，現(xiàn)在自己看到的這個謝薊笙到底是什么？是這個腦內(nèi)的意識殘留，還是說，是謝薊笙原本的意識，依然還在這個腦海中？

“我當然是我，我被那些看戲的老家伙扔到了爬行動物腦區(qū)，幸好，你內(nèi)心的恐懼感把爬行腦區(qū)激活了，所以，我們可以聯(lián)線了。”謝薊笙身上沾滿了樹葉、蛋殼和羽毛，看起來很狼狽。

“你應(yīng)該能明白，并不是我要奪取你的身體，我也是被他們?nèi)舆M來的，這件事，是對你我兩個人都包含惡意的玩笑。如果你想要回這個身體的控制權(quán)，你就拿去好了。”小綠連忙解釋。

謝薊笙沒想到小綠這樣坦然，心里原本的怒火也不是向著小綠來的，此刻竟然有些羞愧起來……他無語了片刻，才接著說：“我想，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你把身體還給我……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去到能達成你構(gòu)想的世界構(gòu)造中去?！?/p>

“你是說，那個高級小綠完成了完全體的那塊動態(tài)夢境芯片中？”小綠猜測，謝薊笙也和自己一樣，急著想回到謝薊笙的家里去處理高級小綠，比起此時的小綠，能反向大范圍影響現(xiàn)實世界的高級小綠才比較可怕。

謝薊笙搖搖頭，他本不想說，但是，他知道凡事都需要籌碼來平衡。而且，他也需要借助小綠的力量，自己誤傷了高級小綠一次，恐怕再進入高級小綠所在的夢境芯片，只會直接被攻擊。

其實，一切來的太快，變化的太突然，謝薊笙知道自己的理解力還沒能消化這兩天所經(jīng)歷和知曉的所有信息。

也就是說，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這個故事是個怎樣的結(jié)局？

是幫助小綠或者高級小綠改變這個無聊的世界，讓所有人類可以脫離肉體的束縛？

還是說，要保衛(wèi)每個人有自己的真實身體，可以有塞牙與放屁的肉體自由與感知？

謝薊笙都不確定，謝薊笙只有一個目標是確定的，不能再讓高級小綠可以隨時催眠現(xiàn)實中的人類。

“那塊被高級小綠吞噬了的芯片，你進去也不是對手吧。我手上還有一塊沒有在機器上正式運行的復(fù)制動態(tài)芯片，你進入那塊芯片去生活吧，如果你想吞噬芯片內(nèi)的舊日支配者就吞噬，想只是信馬由韁看著夢境的生長也可以。我會讓那天商用夢境體驗儀脫離網(wǎng)絡(luò)和取消催眠功能，你可以在那塊芯片里無盡長生?！敝x薊笙試著給小綠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小綠實在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胖子，竟然背著大家做了這么多事情——而且，是公會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不，是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如果認真調(diào)查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內(nèi)部的工作文件，應(yīng)該能查出，內(nèi)部到底復(fù)制了多少塊動態(tài)的夢境芯片。而謝薊笙家里的那塊，才是不在注冊記錄上的。

小綠想了想，說，“你給我時間再想想，你現(xiàn)在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你的兩個朋友可能要對你不利。”

謝薊笙一笑，對小綠伸出手，“把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quán)交還給我。”

小綠一愣，“怎么交還？”

“只要你相信，你手里握著操作這個身體的控制臺的鑰匙，然后，把鑰匙交到我手上就行，和在夢境里的因為相信規(guī)則而運行規(guī)則是一樣的原理?！敝x薊笙試著去催眠彼此。

小綠心領(lǐng)神會，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在謝薊笙的手掌上一拍。

“請你來管理這個身體吧?！?/p>

兩人的手掌接觸的瞬間，整個空間中以他們暫時觸碰在一起的手掌為中心，開始向四周蕩起無盡的漣漪，整個世界像是融化了，又像是振顫了……

謝薊笙打了一個打噴嚏，清醒了過來。

然后，他才覺得肚子好餓，頭疼，腰帶似乎系得特別緊，褲子甚至有點卡襠……

成不然看著身邊的謝薊笙打了一個噴嚏，然后，整個人似乎縮小了一圈，氣質(zhì)和氣氛都變了。成不然恍惚察覺到了些什么。

成不然試探著問謝薊笙，“謝先生，你再把去你家的路線跟師傅說詳細點?！?/p>

謝薊笙用袖口蹭了一下鼻子，“奔南三環(huán)啊，大手燒麥店所在的小羊胡同的松木小區(qū)三區(qū)，我們這是往哪邊走呢？”

謝薊笙這時說話，車里的其他三個人都明顯感覺到了和剛才說話的感覺不同，不是音質(zhì)和腔調(diào)的不同，是一種語速節(jié)奏的不同，最初那個上車的謝薊笙說話的節(jié)奏是斯斯文文的，此時的謝薊笙說話的感覺是文痞腔調(diào)。

司機側(cè)臉看了方大卷一眼，方大卷點點頭，“調(diào)頭，奔南三環(huán)?！?/p>

成不然覺得氣氛變了，似乎可以直接詢問了，于是問謝薊笙：“謝先生，你從夢境體驗儀里出來時，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謝薊笙斜了成不然一眼，“和你有關(guān)系嗎？就憑你和方大卷，我告訴你倆，我一屁股能一起坐死你們兩個，該干嘛干嘛去，別跟我眼前晃悠，煩你們。司機，停車，讓他們兩個下去?！?/p>

謝薊笙想起小綠最初在控制這個身體時，腦海中閃出的那些恐懼猜測畫面，就對這兩個家伙很生氣……怎么可以欺負女人呢！雖然，他們兩個當時確實也不知道謝薊笙的意識是小綠的。

但是，謝薊笙也知道其實自己只是有些窩火，想找人撒氣罷了，而成不然這個奸商和方大卷這個站街的，是他覺得最好惹的……只要不怕以后走夜路被拍黑磚。

司機也有點嚇到了，覺得這個客人怎么忽然想變了一個人似的。

方大卷也忍不住轉(zhuǎn)回頭，看了看謝薊笙，他覺得謝薊笙不像是當初初見時的那個死宅了，似乎這接連的夢境出入，真的在內(nèi)核構(gòu)成層面改變了他。方大卷看著謝薊笙，覺得有點心慌。

司機已經(jīng)靠邊停車，扭頭分別看了看三個人，然后說了一句，“要是這二位下車了，我可是按全程跟您收費啊?！?/p>

謝薊笙答道，“沒問題，爺不差錢?！?/p>

方大卷想了想，忽然說，“謝先生，你自己回家安全嗎？你家的夢境體驗儀里面應(yīng)該還有一塊復(fù)制了包含小綠意識的動態(tài)芯片吧，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真正有能力反饋夢境體驗儀的工作網(wǎng)絡(luò)，而對現(xiàn)實進行催眠的功能源頭，是你家吧？”方大卷見機極快，他其實沒有推導(dǎo)出，但是，他想使詐，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謝薊笙一愣，看看方大卷，然后就知道自己露怯了，他這一停頓，反而讓對方坐實了猜測。

成不然這時覺得自己心跳狂跳不已，他完全沒有想到，謝薊笙竟然藏著這么一個大瓜。

竟然還有一塊一直在獨立運行的包含小綠意識的動態(tài)《舊神》夢境芯片！

這一瞬間，成不然忽然想起了在夢境中那種無力感，仿佛又有一種要拜見女王大人的屈辱感與榮譽感交織的顫栗。

……

一直跟著方大卷這輛車的小金那輛車，看到車忽然停了，小金忙問司機，“怎么辦？咱們也停車？”

熱愛追蹤的司機說，“不，那太不專業(yè)了，容易穿幫，尤其我們出租車，停車又不下人，就是有問題。我們正常開過去，你通過車窗盯好了，我在前面調(diào)頭，咱們在這條路上兜圈，沒有人會在意路上的出租車是不是剛剛經(jīng)過了一次，反正我們看起來都一樣?！彼贿呎f著，一邊接著往前開，小金在要經(jīng)過方大卷他們的車的時候，忍不住坐低了許多，又同時掃了一眼車里到底都有誰。

她依稀看清了車里的四個人，也不知道謝薊笙和方大卷與成不然到底在談什么。

當小金的車在前方路口調(diào)頭回轉(zhuǎn)的時候，小金看到方大卷他們的車又發(fā)動了，也是向這個路口開過來，并且同樣調(diào)頭回轉(zhuǎn)。

小金和司機一起驚呼，“糟了，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

司機抱怨道，“他們不應(yīng)該做賊心虛嗎？我們現(xiàn)在人手少，我全力甩開他們？”

然后，前方路口的紅燈就亮了。

司機不得不停車，兩個人都有些緊張。

?

（未完待續(xù)）

上海果閱文化創(chuàng)意有限公司已獲得本篇權(quán)利人的授權(quán)（獨家授權(quán)/一般授權(quán)），可通過旗下媒體發(fā)表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眾號、“不存在新聞”微博賬號，以及“未來局科幻辦”微博賬號等

責編 | 康盡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