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學大師告訴你:如何評價優(yōu)秀的管樂器

本文節(jié)譯自音樂聲學巨人A.H. Benade于1979年所做學術演講的打印稿(《Wind instruments and music acoustics》原文見:https://asa.scitation.org/doi/abs/10.1121/1.387215),Benade在文中針對音樂家對管樂器性能的需求,做出了細致而角度獨特的理解和分析,值得喜愛管樂器的朋友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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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音樂家來說,吹管樂器本身正是他們的工具和首要關注點所在,我們將從管樂器的性能,及音樂家對優(yōu)秀樂器的需求來開篇,這些內(nèi)容以音樂家的語言表達如下:
1. 好的管樂器必須能“歌唱”(sing);換言之,能清晰地回應,音高穩(wěn)定,力度可控,必須能很好地承載(carry well)聲音。
2. 好的管樂器應具備合理的音調(diào)模式(pattern of intonation),配以基本音高的靈活性,以便在樂隊中正確使用。
3. 好的管樂器須擁有可被接受的音色,與所奏音樂和所處地域(國家?)的品味相稱。
在進入對振動機制的分析之前,我們將瀏覽上述需求,并簡要地探究其聲學含意。在過去的兩個半世紀中,音樂家對這些需求表現(xiàn)出高度的一致性(前提是向他們提出恰當?shù)膯栴}?。?。讓我們逐個考察這些需求,請注意這些需求是以重要性遞減的次序列出的。
首先,好的管樂器必須“歌唱”。我用“歌唱”這個短詞統(tǒng)攝了一族緊密相關的特質(zhì):
l? 演奏者必須能以任何所需的起音方式,干凈整潔地讓音符開始與結(jié)束,而無須擔心會發(fā)出毛刺,或產(chǎn)生破音的危險;
l? 能歌唱的樂器對每個音符都有其特定的音高,如果演奏者沒有刻意調(diào)節(jié)它,則這個音高就會如期呈現(xiàn);
l? 還有,這樂器有著一組很好的、容易控制的力度變化范圍,在此范圍內(nèi)音色一致。與此類似的特質(zhì)在設計精良的汽車上也能看到,這種汽車在車手放開方向盤時自動保持直線,加減速平滑,不論路面如何粗糙,轉(zhuǎn)彎也很順暢。
現(xiàn)在是介紹“耐壓性”(resistance)這個技術名詞的好時機。這個詞兒已被許多音樂家常常使用(至少在美國)。這種使用,意味著其基本含義已深入人心,且這個詞已經(jīng)具備了相當清晰的內(nèi)涵。然而,一定要意識到,這個新用法與科學家和工程師通常對這個詞的詮釋是毫無關聯(lián)的。
一件有著大(或好)耐壓性的樂器,在其演奏者有必要進行相對大肌肉收縮變化(如吹氣壓力,口部張力等)時,將在樂器聲音的諸要素,如音高,響度等方面,產(chǎn)生相對較小的變化。但是,這并非暗示說,高耐壓性樂器對輸入變化的反應范圍是狹窄的。恰恰相反,在更大的輸入變化區(qū)間里,耐壓的樂器有著寬廣的力度變化范圍。
這里定義的大耐壓性特質(zhì)是多方面的,舉個例子:在一件耐壓性好的樂器上,一位緊張演奏者的小小顫抖或不穩(wěn)定呈現(xiàn)給聽眾的影響,將不如在耐壓性較差的樂器上那么明顯。這么說吧,該演奏者可以放心地“依靠”他的樂器,而無需擔心它會堵塞或嘯叫。另一方面,對一位熟練而穩(wěn)定的演奏者而言,能使用其充分成熟的肌肉控制力,在音樂中制造最微妙的細小差別,同樣,無須擔心樂器會出乎意料地沖冒或梗塞。對兩位演奏者同樣有效的是,當他們確信口法的微小誤差并不會讓聲音產(chǎn)生明顯瑕疵時,就會敢于在演奏數(shù)小節(jié)音樂之后的恰當時機放下樂器,較為自如地稍事休息了。我們必須承認,以上所述的所有特質(zhì),必須是在聽眾對所述的精確控制有所感知和鑒別的時候,才是有意義的!
對能歌唱的好樂器來說,還有個一方面:其聲音應能很好地“承載”。音樂家的承載力概念,被人們尤其是物理學家和心理聲學家們,大幅地曲解了。我不準備在這里嚴格地定義它,或描述好承載力聲音的性質(zhì)(然而我們會在第三次演講中回到這個問題上來)。眼下來說,只需指出一個很容易被驗證的事實即可:在給定響度(或dB級)下,特定樂器,會在管弦樂隊所發(fā)出的復雜音響中,更容易地被人耳聽到并跟隨。讓我舉一個極端的例子。當木管樂器與弦樂隊一起演奏時,不管木管樂器事實上有沒有在演奏,也會被聽到。而另一方面,淹沒在管樂隊中的一把小提琴,則永遠不會被聽到,即使所有的樂器都在以同樣的聲壓級演奏(事實上,現(xiàn)實世界中的絕大多數(shù)樂器確乎是在大約同一個聲壓級上演奏的)。這絕非批評小提琴在管樂環(huán)境中的承載力非常弱,或木管樂器在弦樂環(huán)境中承載力極端的強。對其樂器被重新加工后,變得更能歌唱,并在其他方面都更好的演奏者來說,通常必須給他們一條建議:一定要學會用比其向來熟悉的音量更小的力度來演奏,否則他將會使樂隊的音量失衡。我曾有過的不愉快經(jīng)驗:通篇都能聽到,我的一只改裝單簧管在貝多芬第四交響曲中發(fā)出清晰美麗的聲音——其輕率的演奏者并不理解,有時候單簧管需要在其他聲音中浮現(xiàn)出來,而另一些時候,例如,則應融入中提琴,以便與其共同創(chuàng)造出漂亮的復合聲音來。
對優(yōu)秀樂器第二個需求(相對來說較弱)是具備合理的音調(diào)模式。這個需求在今天意味著什么?嚴格的平均律僅僅在管風琴上被使用,鋼琴和大鍵琴上用的是與其相近的變體。所有其他樂器,都可以隨著和弦變化而演奏最佳適配的或高或低的音高。即使是在與鍵盤樂器合奏時,管樂或提琴演奏者也會負責任地調(diào)整音高而偏離平均律,從而與合奏樂器的聲音達到最佳適配。當今,從實用性角度考慮,把管樂器未經(jīng)修改的音高制作成與平均律音程相同,是合適的,盡管事實上并沒有管樂演奏者會在演奏嚴肅音樂時使用這種律制。然而,從統(tǒng)計學角度考慮,每個音所需的音高處于三種模式混合的環(huán)境中——中央組大概是平均律音高,而上和下兩組則在該音高的往上或往下12到15音分左右。一名演奏者會希望他的樂器的本征模式落在這個必須覆蓋范圍的中間地帶,以便他可以按照需要把音拉高或降低,而不至于丟失太多音色或其他方面的操控性。
我們現(xiàn)在談到最后也是最不明確的需求了——樂器應該具備“合適的”音色。這是一個關乎民族性和文化品味,且具有歷史真實感的問題。現(xiàn)在進入到音色適配性問題的細節(jié),對我們來說還不成熟。然而,我們可以明顯地注意到,柏林交響樂團與巴黎音樂學院管弦樂團對“什么是合適的單簧管音色”的認知,是大不一樣的。
到此為止,所有的需求都以音樂家的語言描述和討論完畢。在我們開始以樂器的物理結(jié)構(gòu),或一位坐在音樂廳里的聽者的角度,來考察這些音樂屬性之前,我要明確地說,在樂器的物理屬性,與其能夠很好地被演奏的各個因素之間,是直接相關的。再往后,我們就會逐步意識到并深入了解一個事實,那就是,音樂家實際上向技藝合格的樂器設計者強加了一組相當矛盾的需求。傳統(tǒng)樂器通過進化滿足其演奏者需求的程度是令人吃驚的,盡管你也會讀到那些無用的、臨時裝置的氣柱和指孔系統(tǒng)。這些改良,甚至罕有能與其所批評的制作家之制作相匹敵的。另一方面,我們必須牢記,管樂器是如此的復雜,其性能的很多方面,在迄今為止的基本聲學理論看來,都還是無法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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