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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翻】林中惡魔(《Demon in the Wood》)

2023-03-27 01:31 作者:川流子息  | 我要投稿

別問了,問就不是本人,aka菜菜的一句話:人這一生總是會踏進某一條奇怪河流

總共有幾個人,埃爾克(Eryk)?

來自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喊著另一個陌生人的名字。疼痛的薄霧拂過他的身體,記憶也隨之復(fù)蘇了。彼時寒風(fēng)凜冽,呼嘯著掠過山口,松針被吹得颯颯作響,他和他的母親并肩而行,沿山道往上攀登。這些北方人會想要叫你埃爾克的,她說著,給了他一個新名字。而他扯了扯裹在身上的毛皮斗篷,用它捂住耳朵。他們才不會有什么所謂,他想。

他勉強撐開一只眼睛。眼皮上肯定結(jié)了血痂,否則不會有這般明顯的拉扯感。而另一只已經(jīng)腫脹得動彈不得。是有人打斷了他的鼻子嗎?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

現(xiàn)在他躺在擔(dān)架上面。有兩個男人正俯身彎腰,湊近過來,他們想要答案。

“有幾個?”問話的男人蓄著赤金色的胡須。烏勒(Ulle)。這是他的名字。

“六個?!彼D難地張開嘴,“也許……也許有七個?!?/p>

另一個人湊得更近了些。先前他只遠遠地瞥見過安妮卡的父親,而現(xiàn)在他終于能夠看清他的臉——他有著和女兒一樣的亮藍色雙眼,頭發(fā)也是別無二致的白色,“菲爾丹人還是拉夫卡人?

“他們說的都是拉夫卡語?!彼挚人云饋怼:韲岛猛?。*因為他們把我推下水的時候我一直在尖叫。*

“夠了?!边@是他的母親的聲音,冰冷、生硬,宛如鉆石。

- 母親。*他在感到如釋重負的同時,一股羞慚感也翻涌了上來。你不是個孩子了,他對自己說。可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孩子,裹著濕衣服,可憐兮兮地躺在這里,又冷又無助。

埃爾克強迫自己朝母親的方向轉(zhuǎn)過頭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頭骨傳來有節(jié)奏的震顫,遵循著某種血色韻律,每次跳動都將難以忍受的疼痛狠狠鑿進裂開的碎片里面。他眨眨眼,試圖緩解這股折磨人的感覺。

母親的臉上滿是關(guān)切,但他也覺察到她眼底藏著的那抹警惕。他們是新來的人——他們總是新來的人——這意味著一旦事情出了什么差池,其他人往往會怪罪到他們頭上。

“現(xiàn)在該立刻安排疏散營地?!卑材菘ǖ母赣H說道,“如果他們昨晚發(fā)現(xiàn)了那些孩子——”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沒能說下去。

“我們哪里都不去,”聞言,烏勒咆哮起來,“我們要燒了他們的村莊,他們每殺我們一個小孩,我們就要殺他們十個!叫他們血債血償!”

“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來發(fā)起進攻。我們得謹慎——”

烏勒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從他喉嚨里迸出的聲音嘶啞生硬,那像是有人把劍從劍鞘里拔出來的時候能聽到的動靜,“我的兒子死了。你的女兒也是,所以別和我談什么謹慎?!?/p>

“你當(dāng)時在那里做什么,埃爾克?”安妮卡的父親也開口了,他的聲音上蒙著層凄苦的陰影。

“游泳。”他也知道這話聽上去到底有多蠢。

聞言,烏勒憤怒地伸出手指,戳到他的面前?!疤旌诤竽憔筒辉撾x開營地!”

“我知道?!卑@锟说淖齑饺鋭恿藥紫?,“我們只是……我只想……”他望向他的母親的眼睛,片刻后便移開了。他實在無法抵抗內(nèi)心的羞愧感。

“他們都還是孩子。”她說道。

烏勒的視線轉(zhuǎn)向了她?!叭绻覀円M織這次進攻,你的力量必不可少?!?/p>

“我得照顧我的兒子?!?/p>

“他的腿幾乎被砍斷了。我們有治療者——”

她臉上的那副表情把烏勒所有沒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連同他的悲慟,他的怒火,全都歸于沉默。這就是她的本事。

烏勒沖著他的手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把擔(dān)架抬起來。他只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還有股直沖腦海的惡心感。他的母親握住他的手,然后把他的指節(jié)輕輕地按在她的臉頰旁。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講出那句話。

“我很抱歉?!八苄÷暤卣f道。

這次輪到她把頭扭開了。

***

“這些北方人會想要叫你埃爾克的?!彼穆曇粲L(fēng)飄揚。似在嘆息,似在歌唱,它在群山眾巒間徘徊彳亍,輕輕吟誦古老的歌謠,許諾冬日終將降臨,聽上去好似一個愁苦得睡不著覺的男人,只能在床上反復(fù)輾轉(zhuǎn),徹夜難眠。

他們才不在乎這個,他想,但當(dāng)他張開嘴,說出的卻是完全不同的話,“為什么?我還以為會是阿爾卡迪(Arkady)。”

“如果我們是從南方來,那你會需要一個類似阿爾卡迪這樣的南方名字。但是他們念起埃爾克會更加順口。

“阿爾卡迪。埃爾克。”

“你從何處來?”

“巴拉基列夫(Balakirev)?!?/p>

她沒有問出下一個問題,即便所有遇到他們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你的父親在哪?當(dāng)然,這很簡單,他總會給出相同的答案:他死了。他也曾就此問過自己的母親,只有一次,那就是他的父親是否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大概吧。她這么回答他。在你可以眨眼之前。你會比他多活幾百年,也許一千年,也許更多。和你相比,他不過只是一撮塵土。

然后她又開口了,“再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埃爾克?!?/p>

“你從何處來?”

“巴拉基列夫?!?/p>

他們就這么一路往山上走去。不過嚴格來說,這里只算山麓地區(qū),這群寒冷而寂靜的山峰不過是艾爾比恩(Elbjen)山脈的起始點。兩天前,她給他看過標在地圖上的路線,在這趟旅程中,她始終走在他的前面,確保他們會得到格里莎營地歡迎。格里莎對待外來者的態(tài)度相當(dāng)謹慎,他也好,他的母親也好,沒人知道前面等待的是什么。

她曾經(jīng)讓他一個人待在老獵人們使用過的藏身處里,勉強把帳篷扎好塞進去后,她給他留下足夠兩日食用的小米餅和用來浸泡它們的鹽巴。她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唯一的提燈。那時他沒有足夠的勇氣開口請求她把燈留下,沒關(guān)系,他想,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害怕黑暗了。后來那兩個晚上他用厚重的毛皮把自己裹起來,整個人蜷在里面,在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里一分鐘一分鐘地數(shù)著時間,一直熬到天亮。

后來,等到他母親回來接他,他們就踏上這趟翻山越嶺的旅途。阿爾卡迪。埃爾克。他一邊拖著腳步前進,一邊重復(fù)著自己的新名字,先是大聲地讀出來,然后是在腦中默念,直到這個名字不再隨著回聲重復(fù),不再會喚起內(nèi)心的遲疑,他是埃爾克,只是埃爾克。一個來自南方的男孩,會在一周或一個月后消失,再披上另一個新身份和新故事。他的母親會把他的頭發(fā)剪短,或者染成別的顏色,要么直接剃光。長久以來他們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離開前盡可能多地學(xué)習(xí)知識,設(shè)法隱藏行蹤,然后悄無聲息地消失。這世界對格里莎來說并不安全,可是對于這對母子來說,他們時刻都處在十分危險的境地里。

他只有13歲,但是他已經(jīng)擁有過上百個名字,每經(jīng)過一個城鎮(zhèn)、營地和城市都會取個新名字——約瑟夫、安東、斯塔西克、基里爾。他的書翰語和科奇語說得非常流利,可以在這兩種語言間靈活地轉(zhuǎn)換。但是他的菲爾丹語講的很差,而且居住在北方的格里莎社區(qū)彼此間來往也很密切,所以他就叫阿爾卡迪,或者用更符合北方人習(xí)慣的名字,埃爾克。

“這里。”他的母親說道。

這處營地建在淺谷底部,左右兩側(cè)山峰環(huán)繞。整體來看,它由十幾間低矮的小屋組成,屋頂覆滿泥炭,煙囪都冒著煙,正中央是唯一一座以厚木板搭建起的狹長房舍。

“我們要和他們一起過冬?!彼f道。

他盯著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要待多久?”他最后說道。

“直到解凍。烏勒是個強大的暴風(fēng)召喚者,他和那些新的菲爾丹獵巫人戰(zhàn)斗過,我們能從他身上學(xué)到不少東西?!?/p>

直到解凍。至少三個月,也許有四個月,他都會待在同一個地方。埃爾克看了看底下的小營地。這里的冬天會很難熬——夜晚格外漫長,又異常寒冷——而且這里距離他們先前徒步繞過的奧特卡扎澤亞村莊很近,這讓他著實感到。但是他也知道母親是怎么盤算的。一旦雪積得深了,哪怕是獵人也不會冒險闖進深山。營地會是安全的。

埃爾克才不在意這些。倘使他的頭上有屋頂遮風(fēng)擋雨,每天都能吃上熱飯,清晨在同一個房間里睜開眼睛,而不是突然離床坐起,狂亂又驚慌失措,試圖弄清自己到底在哪的話,哪怕讓他睡在用來倒垃圾的溝渠旁邊他都愿意。

“都行?!彼麆恿藙幼旖恰?/p>

“都行?”她哼了一聲,“瞧你那副高興的樣子。記住了,我們待得越久,你就越需要小心?!八c點頭,而她回頭瞥了眼營地?!笨矗瑸趵毡救顺鰜碛游覀兞?。“

這時,一群人正從長廳里走了出來。

“他們是誰?”埃爾克跟著他的母親往下走,他低聲問道。

“他們稱自己為長者?!闭f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明顯帶著笑意,“一群邊摸著自己的胡子邊互相吹捧對方的智慧的老家伙?!?/p>

烏勒是那種一眼就會被人認出來的類型。他的身材格外壯實,肩膀?qū)掗?,上面披著一整塊黑色的毛皮,而那頭赤金色頭發(fā)則按北方的習(xí)慣編成辮子,自然地垂了下來。按菲爾丹的說法,烏勒是“酋長”的意思。他們在這里確實不太像是拉夫卡人。

“歡迎你,蕾拉!”這個男人大步朝他們走來,邊用洪亮的嗓門喊著。埃爾克幾乎記不住他的母親挑選的名字。對于他來說,她總是媽媽。*Madraya。*”你這趟旅行怎么樣?“

“可把人累壞了。”

“你這話可令我這個主人臉上無光了。長老們會很樂意派人騎馬去接埃爾克的?!?/p>

“我和我的兒子都不需要特殊優(yōu)待?!八卮鸬馈2贿^埃爾克知道事實不止于此。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片土地上還存在第二個拉夫卡,無人知曉的秘密國度。它由無數(shù)隱秘的洞穴、無人的采石場、荒廢的村莊和被遺忘的清泉組成,它是能夠幫助你躲避追捕或風(fēng)暴的安全屋,也能為你提供一個改頭換面、偽造身份的場所。如果長老們的人和他的母親一起來接他的話,這就意味著她不得不將這個藏身處暴露于眾人的目光下,要是沒有特別的原因,她絕不會主動舍棄一條可用的逃跑路線或是安全屋。

烏勒把他們領(lǐng)到了一間小屋前,拉開厚重的門簾,它是用多張麋鹿皮縫合拼接而成的,正好遮住露出了門和粗糙的木橫梁間的縫隙。里面看起來舒適又溫暖,只不過它還散發(fā)出濃烈的氣味,一部分應(yīng)該是源自潮濕的毛皮,剩下的埃爾克也分辨不出來。

“還請自便?!睘趵照f道,“我們希望帶給你們賓至如歸的感覺。今晚我們將設(shè)宴款待二位,不過長老們馬上要召開會議,如果你也來參加的話,那將是莫大的榮幸,蕾娜?!?/p>

“當(dāng)真如此?”

站在面前的烏勒不自在起來,“有些人認為女人沒資格參與議事會議,”他承認道,“但經(jīng)過投票,這條提議被否決了?!?/p>

“誠實總是上策,烏勒。這樣我至少知道需要說服多少蠢貨了。”

“他們總是這樣,你也不只是個女人,但是——”他清了清嗓子,“他們害怕你的力量并非自然的?!?/p>

埃爾克毫不驚訝。當(dāng)其他格里莎見到他和他的母親施展力量,通常也只會有兩種反應(yīng):要么逃得遠遠的,要么涌起貪婪的占有欲。平衡,他的母親總這樣教導(dǎo)他??謶质菑姶蟮拿擞?,但如果喂給它太多食糧,縱容它變得過于強大,它就會轉(zhuǎn)而成為你的敵人。在展示你的力量時千萬謹記,她警告過他,不要把你的底牌全部掀給別人看。就像她一樣——不到迫不得已,她絕不會使用開天斬。

但對他來說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他凄涼地想道。唯獨這個,他始終都掌握不了。而他的母親學(xué)會這招的時候還只有他一半大。

現(xiàn)在,她眉毛一揚,“第一個見到熊的人也認為它是怪獸?!彼f,“我的力量對于你們來說或許很陌生,但它絕非邪惡異常?!?/p>

“熊還是很危險?!睘趵罩噶顺鰜恚八募庋篮屠ο喈?dāng)致命。”

“而人類擁有矛和鋼鐵。”她回敬道,“別和我玩這些小把戲,烏勒。”

埃爾克看見這個大個子的臉上閃過一抹怒意,顯然對他的母親這不敬的語氣大為惱火。旋即他大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副兇悍的樣子,蕾娜。不過你和那幫老家伙說話的時候還是小心點為好?!?/p>

埃爾克的母親微微低下頭,表示她的謝意。

“總之,埃爾克?!睘趵辙D(zhuǎn)向了他,“在這里待得還舒服嗎?”他的眼睛里盈滿笑意,埃爾克知道他期待看到什么,所以他努力擠出了個微笑。

“Der git ver rastjel?!彼仁且苑茽柕さ膫鹘y(tǒng)問候語作答,接著換成拉夫卡語,“我們對您的招待不勝感激。”

烏勒看上去被他的話逗樂了,不過他還是遵循規(guī)定的方式回答,“Fel holm ve koop djet. 我等的家園亦因此增光添彩?!?/p>

“為什么你們的營地四周沒有修建圍墻?”埃爾克問道。

“那會讓你擔(dān)憂嗎?村民根本不知道我們在這——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是什么人?!?/p>

但一定有人知道。埃爾克想。我們就是這么找到你們的。他們也是這么找到格里莎的。跟隨傳說、流言、巫師和女巫們的故事、住在森林里的惡魔的傳聞,諸如此類的訊息帶領(lǐng)他們拜訪過在西海岸駐扎的風(fēng)暴召喚師營地,走過芭芭-阿內(nèi)茲卡(Baba Anezka )的千鏡迷窟,見到了布列夫諾的培提爾和黑森林的瑪格達。

“我的兒子問了個好問題?!彼哪赣H說道,“我也沒看到防御工事,只有一個男人在放哨。”

“倘若修建圍墻,人們就會開始懷疑你在隱藏什么。我們的建筑都蓋得很低,從不掠奪村民的田地或農(nóng)場,或者和他們爭奪森林里的獵物。比起讓別人覺得我們擁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最好還是從一開始就別引起注意?!?/p>

因為你沒有,而且你永遠也不會這么做。這里和他們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jīng)]有區(qū)別。格里莎總是住在營地或者廢棄的礦場里,要么就躲在黑暗的隧道里。埃爾克曾見過科奇首都科特達姆的大圖書館,條條道路和水道寬廣暢通。他也見過Ahmrat Jen(這地名在Rule of Wolves里才出現(xiàn),目前沒有官中翻譯索性偷懶)的寺廟,還有聳立在歐斯奧塔的雄偉堡壘,后者由大名鼎鼎的二重墻壁護衛(wèi)。它們無一例外,都給人以堅不可摧、難以逾越的感覺,仿佛將永遠屹立在對抗黑夜的前線。而像這里,這些營地,它卻縹緲得好似個幻覺,沒有實感可言,而且在不經(jīng)意間就會飄入風(fēng)中,消失殆盡。

~~(很喜歡太太同人里的一個梗,大哥,聽劇透的時候:誰會去打這地方(指歐斯奧塔的皇宮)他瘋了嗎?主角:你。大哥:?)~~

“你們在這里很安全的?!睘趵照f道,“如果你們待到春天的話,說不定還能在森林里見到白老虎。”

“老虎?”

“也許它能贏得你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睘趵諞_他擠擠眼睛,“我的兒子會向你詳細說明的?!?/p>

等烏勒向他們告別離開,埃爾克的母親便坐到了她的床邊上。這張床已經(jīng)被提前墊高了高度,上面還堆滿了毯子和毛皮,以幫助使用它的人御寒——這也是尊重的表現(xiàn)。

“怎么樣?”她問道,“你怎么看?”

“我們可以待到春天再走嗎?”他臉上的那股興奮勁怎么都藏不住。那些關(guān)于老虎的描繪已經(jīng)成功使得他把有關(guān)謹慎的告誡忘了個干凈。

“再說吧。跟我說說營地?!?/p>

埃爾克煩躁地嘆了口氣,“十二間小屋,八間有煙囪——”

“為什么?”

“這是給那些地位更高的格里莎準備的小屋?!?/p>

“好。還有呢?”

“烏勒的地位很高,不過我可以看到他手上都是老繭,說明他凡事還是親力親為。而且他瘸了一條腿?!?/p>

“舊傷還是新傷?”

“舊傷?!?/p>

“你是亂猜的嗎?”

埃爾克抱起雙臂。“他的靴子側(cè)面的磨痕告訴我的。顯然這條腿已經(jīng)跛了很久了?!?/p>

“繼續(xù)。”

“關(guān)于長老們的事,他撒謊了?!?/p>

他的母親偏過頭,那雙黑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是嗎?”

“沒有人支持你參加會議,但是他卻故意這么說?!?/p>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猶豫了,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笆撬穆曇?,還有當(dāng)我們下山的時候,那些長老明顯和他保持了一定距離?!?/p>

她站起身,把他的頭發(fā)往后捋去,”你完全看透了權(quán)力的流向,就像那些繪制潮汐圖的人一樣?!八Q贊道,”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領(lǐng)袖的。“而他的回應(yīng)只是翻了個白眼,”還有什么嗎?“

“這屋子聞起來好臭。”

這話惹得他的母親笑了起來。”那是動物脂肪的味道,她解釋說,”可能是馴鹿,北方人會用它當(dāng)做燈油。它還能變得更惡心。你還記得科巴附近的沼澤嗎?“

“我很肯定那來自于一個臭烘烘的摧心者?!?/p>

想到這里,她夸張地打了個寒顫,“那么你可以忍受嗎?”

“沒問題?!彼恼Z調(diào)很果斷。只要能讓他在同一個地方度過整個季節(jié),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好?!彼砹死硭切┿y色的毛皮,然后從背包里拿出一枚沉重的石榴石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白N以跁h上好運。你會去探險嗎?”

他點點頭。他不喜歡心底涌起的緊張感,但事情總是這樣。

她捏了一下他的臉頰,“小心點,別讓任何人——”

“我知道?!遍_天斬并不是他們隱瞞的唯一一個秘密。

“直到你變得足夠強,”她繼續(xù)叮囑道,“直到你學(xué)會怎么保護你自己為止。哦,還有記住了,你是——”

“埃爾克?!彼焖俚亟恿讼氯?,“我知道。我可害怕我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你真正的名字寫在這里?!彼氖种复猎谒男乜谏?,“就紋在你的心臟深處。千萬別讓任何人看見它?!?/p>

他有些不舒服地扭開了身子?!拔抑?。”

“我知道,我知道?!彼7缕鹚目跉?,“聽起來就像只烏鴉在叫?!彪S后,她輕輕地推了他一下,“記得天黑前回來?!?/p>

***

和昏暗的小屋相比,外面的世界是那么明亮,簡直可以說因耀眼的光線而目眩。埃爾克瞇起眼睛,注視著他的母親走向長廳,隨即也轉(zhuǎn)身向森林走去。這里都是他最喜歡的樹,永遠濃綠蓊郁,永遠散發(fā)出樹液的清爽香氣,好像每棵大樹的樹干深處都埋著一個溫暖如火的太陽,它們懷抱著它,如同懷抱安靜沉睡的心臟,就連盛夏也被留在了這方天地間,從未遠去。

沿著山坡,他往營地北方走去,可是看到前方樹木變得稀薄起來,他也有些躊躇。他聽到從遠處傳來陣陣笑聲,來自一片寬敞的空地。他立刻抬腿跑了過去。

他看到有兩個女孩在河邊玩耍。她們的發(fā)色很淺,眼睛是亮藍色的,這些都是生活在邊境的菲爾丹人的常見特征。

“當(dāng)心些,希爾薇(Sylvi)!”其中一個女孩在石頭間跳來跳去,不時咯咯地笑著,而那個更加年長的女孩正沖著她嚷嚷,當(dāng)她們的視線落在埃爾克身上時,她們都閉上了嘴。

“你好。“他伸出手,然后嘗試用菲爾丹語的”Ajor”重復(fù)了一遍。

“我們說拉夫卡語?!蹦莻€高個的女孩說,盡管她也帶著菲爾丹口音。她看起來和埃爾克差不多大,也許要比他年長一點?!跋栟保瑒e這樣,到我這里來。”

“不要!”年幼的女孩看起來興奮極了,她跳過湍急的水流,穩(wěn)穩(wěn)落在另一塊石頭上面。“你看看我嘛,安妮卡(Annika)!”

埃爾克又往上游的方向走了幾步,找了塊巖石坐下,開始研究起這條溪中急流的狀態(tài)。他從旁邊撿起一根木棍,把它擱在水面上,讓它自然地隨水的流向打著旋,感受這股來回拉扯的力量。他們會主動接近他的。他們總是這樣。唯獨這次心中的焦躁氣惱比以往更甚。他已經(jīng)不想再嘗試交朋友了——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搬走,這種事對他來說便顯得不那么有意義。這次,他甚至不確定該怎么做了。

幾分鐘后,他果真瞥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是那個叫希爾薇的女孩,她正蹦蹦跳跳地朝他走來。

“你是蕾拉的兒子?”

他點點頭。

“那你也會那個嗎?就像她那樣?”

“是的?!?/p>

“我可以看看嗎?”希爾薇問道。

這種事的起因總是好奇,但多半都是以恐懼收尾。

“別這么沒禮貌,希爾薇?!卑材菘ㄓ?xùn)斥道。

希爾薇扁扁嘴,她抬起腳,把一小塊泥土踢進了河里,“我就是想看嘛?!?/p>

“沒事的?!卑柨苏f道。反正早晚要做,不如趕緊把它結(jié)束掉。他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畫出一個由純粹黑暗能量組成的圓盤。它飄蕩起來,扭曲著、翻騰著,冒出的細小觸須在日光下抽動片刻,然后就消失了。

“再來一次!”希爾薇叫了起來。

他淺淺地笑了起來,又重復(fù)了一遍這個手勢。他讓它滾向希爾薇,讓她伸出手指,探入其中,當(dāng)她看到自己的指尖消失的時候,她不禁驚叫起來,快速地抽回了手。

“安妮卡,你也來試試嘛!”

“別管他,希爾薇?!?/p>

“你叫什么名字?希爾薇問他。

“阿爾卡迪?!彼f,不過當(dāng)她皺起眉,他立刻改口了,“埃爾克?!?/p>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p>

“那你為什么不換一個?”

“也許我會的。”

“你再表演一下那個?!?/p>

“別再煩他了,希爾薇。”

他又制造出另一個圓盤,讓它打著旋轉(zhuǎn)動起來,變得越來越大。安妮卡的注意也被吸引了過來,她不再在溪流邊晃蕩,而是抬頭緊緊盯著他們。黑暗在他的手里變?yōu)榱艘粋€漂浮在河邊的圓形平面,像一扇可能通往任何地方的黑門。希爾薇朝它走了過去。

“希爾薇,不!”安妮卡大叫道。

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黑色里。

“希爾薇!”安妮卡尖叫著,朝前沖了過去。

希爾薇的笑聲從緩緩旋轉(zhuǎn)的漆黑圓盤里傳了出來,“我看不到你!”她叫嚷著,“你可以看到我嗎?”

“把她弄回來,”安妮卡咆哮道。她抬起雙手,小溪的表面微微顫動。

“她就在那里,”埃爾克平靜地說,她的話語無疑刺痛了他的內(nèi)心。他想要忽視,你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這種感覺了,他想。埃爾克的手指輕輕一彈,黑色圓盤消失了,希爾薇出現(xiàn)在了原地,她的手臂平舉在身前。

她眉頭緊皺,“你為什么停下來?”

安妮卡把妹妹死死摟在懷里,“你還好嗎?”

“怎么了呀?”希爾薇問道,她不舒服地扭動身子,想要掙脫安妮卡的懷抱。

安妮卡的臉頰漲得通紅,“沒事,我……對不起?!焙蟀刖涫菍Π柨苏f的,聲音近似呢喃。

他聳聳肩。

“我只是……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過這樣的東西?!?/p>

他撿起他的木棍,拖著它重新坐回到溪流旁邊。

“聽著,”安妮卡說道,“我很抱歉,我——”

有人打斷了她的話。有三個男孩闖進這片空地里,他們互相推搡,打打鬧鬧,這笑聲持續(xù)了很久。見到他們,安妮卡明顯緊張了起來,她往后退去,和埃爾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你也是出來練習(xí)的嗎,安妮卡?”看見他們的時候,這群人中個子最高的那個男孩開口發(fā)問,他的發(fā)色和烏勒一模一樣,”你確實得多練練。“

安妮卡牽起希爾薇的手,“我們正準備走,列夫?!?/p>

那個男孩瞥了眼埃爾克?!澳闶橇硪粋€陰影召喚者,是吧?我看到你和那個黑女巫一起來的。”

“別用那個詞!”安妮卡厲聲呵斥道。

“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曾見過一次獵巫者發(fā)起的襲擊,你就知道了。過來,希爾薇,我們該走了?!?/p>

“我不想走?!毕栟闭f道。

列夫咧嘴笑著,“別看到我們就走啊。”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召喚出兩股小型的狂風(fēng),它們卷起地面的松針,隨即匯成旋風(fēng),呼嘯著躍過小溪,它攏起水流,然后像陀螺一樣在地面上旋轉(zhuǎn)起來。

希爾薇邊拍手,邊沿河岸去追其中一道旋風(fēng),“你做一個嘛,安妮卡。”

“是啊,你也做一個吧?!绷蟹蚋胶椭?,他和其他的男孩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安妮卡的臉漲得通紅。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雙手。水流逐漸匯集起來,它們開始上升,在小溪的表面凝聚為一道搖晃顫抖的弧形。見此,希爾薇歡呼起來。然而當(dāng)安妮卡開始扭動她的手腕,操縱水流向左旋轉(zhuǎn)的時候,它倒了下去,化作四濺的水花。

另外兩個男孩放聲大笑,但列夫只是搖了搖他的頭。

“太弱了?!彼u價道,“和你那個爹一個樣。你應(yīng)該多花點時間訓(xùn)練,而不是成天陪那個小矮子玩。”

希爾薇皺起眉頭,“你說誰是矮子?”

列夫彎下腰,他盯著希爾薇的雙眼,露出親切友好的笑容,一如他講話時的腔調(diào),像蜂蜜般溫暖柔和,“說的就是你,矮子,lapushka。個子小,發(fā)育不良,毫無用處。一個小小的奧特卡扎澤亞錯誤?!?/p>

希爾薇的嘴唇顫抖著。埃爾克站起身,卻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介入。他的母親不會希望他和其他人發(fā)生沖突的,尤其是和烏勒的兒子。

但在他開口前,安妮卡用力推了一下列夫?!半x她遠點?!?/p>

列夫勾起嘴角?!八粦?yīng)該在這里。這是個格里莎營地。”

“有些人要過些日子才會顯示出他們的力量?!?/p>

“她就是個奧特卡扎澤亞,你心里清楚。在一個滿是弱者的家庭中又多了一個弱者。她應(yīng)該走。見鬼,你全家都應(yīng)該走。你們根本沒法承擔(dān)屬于你們的責(zé)任?!?/p>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

“當(dāng)然,這該是我父親的決定。也許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把這個小家伙淹死。讓她脫離苦海。”他朝希爾薇走了一步。

“我說了離她遠點!”

安妮卡抬起雙臂,也許是受她的怒火驅(qū)使,一道水流急遽地從小溪里躍起,濺起一束耀眼的水花,但她完全不是列夫的對手,他只消輕輕一揮手,它就化作了薄薄的水氣。

“這應(yīng)該會很有趣?!彼湫Φ?。

他抬起雙臂,一陣強大的氣流穿過林間,將希爾薇和安妮卡掀翻在地。周圍的樹木被狂風(fēng)攪得一片狼藉,它折斷枝條,裹挾并沖向兩個女孩,希爾薇大聲尖叫起來。

“住手!”埃爾克叫道。在他來得及想出更好的辦法前,他已經(jīng)從手中射出了一束凝固的黑暗,它纏繞在列夫身上,像一條蛇一樣爬過男孩的身體,隨后在他的臉上合攏。

列夫嚎叫起來,他所召喚的風(fēng)也隨之消散了。樹枝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看起來無害又安靜?!拔铱床灰娏?!”他哭叫著,“幫幫我!”

另外兩個男孩猶猶豫豫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埃爾克用雙手聚起更多黑暗,接二連三地朝這他們發(fā)射過去。這些男孩子們慘叫起來,驚恐不安地到處抓撓,試圖弄掉黏附在身上的陰影。有一個滑到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另一個不住地哭喊著,雙手來回擺動,絕望地想要夠著什么能提供支撐的東西。

黑暗似波浪,源源不斷地朝他翻卷而來。埃爾克走到列夫后面,他一把推在他的背上,示意他從小路離開。男孩還在瘋狂地揮舞著拳頭,他不得不設(shè)法避開每一記攻擊。

“回營地去,離我們遠點!”他喝道,心中暗自希望他的聲音聽起來更深沉,更有威懾力。

“把我的眼睛還來,你這個雜種!”列夫嚷道。

“滾!”埃里克吼道,他抬起靴子,挨個輕輕踢了他們一下。

他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不時撞在彼此身上,或是抓住同伴的袖子。雖然步伐踉蹌,總算是勉強沿小路走了下去,為了不撞到樹上,他們的手臂都平舉在身前,來回摸索著。

在埃爾克的操控下,黑暗始終盤旋在他們頭上,直到他們走出幾百碼,他才收回自己的力量。列夫爆發(fā)出了一聲嗚咽,其余的男孩們震驚地對視了一眼,然后向營地跑去。

“我跟你說,這事還沒完!”列夫回頭沖著他吼道。

埃爾克的心臟跳個不停。以前他每次使用力量,也只是為了不被人欺負。倘使他的母親正設(shè)法讓他們留下,他剛剛卻樹立了三個敵人,個個都比他年長,也比他壯實。而且他激怒的還是那個烏勒的兒子,眨眼間,也許他們就會成為不受歡迎的客人。埃爾克嘆了口氣,他小心地打量那對姐妹,準備叫她們也趕緊離開這里。

然而她們還躺在地上,正用驚愕的目光盯著他看。

希爾薇最先開口了,“我也想學(xué)這個!”她猛地翻身躍起,對著最近的一棵樹搖了搖手指,“我是個格里莎!所有的陰影,聽從我的命令!”

安妮卡看著她飛奔而去的樣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哀傷,“她仍然認為她能學(xué)會如何做一個格里莎,總有一天她會弄明白的。”她用手掌蓋住自己的眼睛,“自從我們來到這里以后,一直都過得很艱難,”她說,“謝謝你。”

他以驚訝的表情看著她,眨了眨眼,“我……不客氣。”

她沖著他微笑起來,鬼使神差下,他竟向她伸出了手。在他們十指交錯的那個瞬間,他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錯誤。他的手掌剛一貼到她的皮膚表面,安妮卡就睜大了眼睛。她倒抽一口涼氣,與他的眼睛對視了很久。他還是把她拉了起來,隨后才松開手。然而一件無可挽回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你是個加乘者?!彼f道。

他瞥了眼希爾薇,她正朝另一棵沒法反抗她的樹跑去,完全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對于安妮卡的話,他木然地點了點頭,滿心驚惶。他怎么會蠢到這個地步?他現(xiàn)在就該去告訴他的媽媽,然后她就會要求他們立刻離開。如果這件事泄露出去,他們兩個都將面臨生命危險。加乘器向來世所罕見,難以覓得蹤跡,況且就算找到了,想要狩獵得手也絕非易事。他們都會被處死。就算這次僥幸逃脫,消息也會散播開去。他已經(jīng)可以聽到他母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愚蠢、粗心、無情。就算你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回事,至少也對我的生命負點責(zé)任。

安妮卡碰了碰他的袖子。”沒事的。“她說,”我不會說出去的?!?/p>

恐慌已經(jīng)填滿了他的內(nèi)心。他只是搖頭,什么也不說。

她用手拉住他。其實不難甩開。他知道他應(yīng)該這么做的。他已經(jīng)違反了他的母親制定的最基本準則,那是為了使他們保全性命的辦法。永遠不要讓他們碰你,她曾警告過他。

“你保護了希爾薇。我不會說的,我保證?!?/p>

他低頭看了看他們緊握的雙手。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從她的掌心傳來的那股陌生的觸感,她現(xiàn)在似乎不再畏懼他的力量了。而且她很勇敢。盡管她知道列夫更強大,但她還是站出來保護她的妹妹。他的秘密太多了,能夠分享一個讓他感覺很好。

“留下來,”她說,“好嗎?”

他還是什么都沒說,但是他勉強捏了一下她的手掌。

安妮卡笑了起來。讓埃爾克驚訝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露出了笑容。

***

接下來一整個下午他們都在河邊練習(xí),希爾薇在旁邊編了幾首歌,她還抓了些青蛙。安妮卡甚至教了埃爾克怎么說菲爾丹語。一想到以后可能還有更多像這樣美好的日子,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擔(dān)心起母親會如何評論他對列夫所做的事,他也擔(dān)心她會改變主意,不再留在這里。他到達小屋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但她不在那里。

他洗干凈了手上和臉上的污垢,然后走進長廳,營地里的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聚集在那里吃晚飯了。他們圍坐在橫跨整個小屋的桌子兩側(cè),面前是堆滿鹿肉和烤洋蔥的盤子。

他看到他的母親和長老們坐在同一張桌上,緊挨著烏勒。當(dāng)他們注意到他的時候,都向他點頭致意。

埃爾克掃視四周,毫不意外地在桌邊看到列夫那頭赤金色的頭發(fā)。當(dāng)他們眼神相遇,列夫的眼睛瞇了起來。如果他沒有講出今天早些時候發(fā)生的事情,那只是因為他想親自展開報復(fù)。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設(shè)下埋伏,抓住埃爾克的手臂,讓他無法召喚。他甚至可能不需要他的朋友幫忙。埃爾克雖然也可以戰(zhàn)斗,但他比列夫要矮半英尺。

“埃爾克?!卑材菘ǔ麚]了揮手,招呼他過來,希爾薇正圍著她的凳子跑來跑去。也許埃爾克也不是個很糟糕的名字,起碼他很喜歡她念這個名字時的聲音。

他們安靜地吃了一會飯。他向來不喜歡北方的食物,過了片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把盤子里的洋蔥撥來撥去。

“你不喜歡洋蔥?”安妮卡問他。

“他們很好?!?/p>

“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么?”

他用面包沾了沾飯菜的殘渣。“我不知道?!?/p>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希爾薇問道。

埃爾克聳聳肩。從沒有人問過他類似的問題,“呃……甜的就行。”

“比如布???”

他點頭。

“還有派?”

他又點了點頭,腦海里浮現(xiàn)出他們在科奇時吃過的那種蛋糕。上面鋪滿了櫻桃,配上甜奶油,還有灑滿芝麻的書翰糖果,他可以整把整把地抓起來吃。作為一個來自南方的男孩。他不應(yīng)該談?wù)撨@些他去過的地方。“我什么都喜歡,”他說。

“那你最喜歡的顏色是什么?”希爾薇又問道。

“我沒有喜歡的顏色。”

“你怎么會沒有呢?”

如實海般的湛藍。如書翰寺廟屋頂般的赤紅。純凈澄澈如奶油般的日光——并非黃色或是金色,你會怎么稱呼它?它們都是你在黑暗中看不到的顏色。

“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喜歡彩虹色?!毕栟闭f。

“那不是一種顏色?!?/p>

“它是?!?/p>

當(dāng)希爾薇的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坐在他們旁邊的一家人,安妮卡對他說道,“你還沒有問過我們的母親在哪里。”

“你想告訴我嗎?”

“那些drüskelle抓走了她,獵巫人們。那時我們還住在歐瓦魯特附近?!?/p>

“我很抱歉?!?/p>

“你的父親是在戰(zhàn)爭中去世的嗎?”

我的父親不過是一抹塵土。一如你們?!笆堑摹!?/p>

她的眼睛瞟向了長老們所坐的餐桌,最末尾的位置坐著一個同樣有著白色頭發(fā)和淺藍色眼睛的男人。這不是個受尊敬的人會待的地方。

“那是你的父親?”他問道。

安妮卡低下頭,盯著她面前的盤子,“明天你和列夫就會成為最好的朋友了?!?/p>

他皺起眉,“不會的?!?/p>

“你的母親就坐在烏勒旁邊。過不了幾天你就不會和我一起吃飯了?!?/p>

“不,我會的。”他堅持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們留下來的話?!?/p>

“但你說你會?!?/p>

埃爾克擺弄起他的勺子。他應(yīng)該和他母親談?wù)劙材菘ㄖ赖氖虑?。他清楚這點。

安妮卡又開口了,“你今晚想和我,還有希爾薇一起去游泳嗎?”

“天氣太冷了,游不了泳吧?!?/p>

“小溪邊有個池塘,那兒的水是從溫泉里流出來的?!?/p>

他看了眼他的母親,她正在和烏勒說話,黑色眼睛閃閃發(fā)亮?!拔矣X得我不該去?!?/p>

安妮卡有些僵硬地一聳肩,“行吧?!彼f。

不是這樣的。他還記得他握住她的手時的感覺。在接下來幾個月里,他可以是埃爾克。他可以屬于這個地方。他可以有一個家,也許還能有幾個朋友。而朋友就是要一起去冒險,一起去打破規(guī)則。

他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什么時候?”

***

即使燈光早已經(jīng)熄滅,埃爾克也知道他的母親已經(jīng)熟睡,他還是遲疑著不敢行動。他的母親對睡眠有種不信任感,她覺得它暴露出他們脆弱的一面。她似乎從未沉入過夢鄉(xiāng),而且任何微小的動靜都足以讓她從床上跳起來。

不過他們曾用了三周的時間,和生活在南部山脈里的獵人們學(xué)習(xí)過追蹤的技巧。他知道該怎樣悄無聲息地前進,只靠腳后跟滾動,這樣赤著腳無聲地穿過鋪著毛皮的地板。

外邊的天色依舊比屋內(nèi)要亮一些。滿月高懸天空,灑落下銀光如織,將整片營地染得淡藍色茫茫一片。他一直走到樹林邊緣才穿上靴子,隨后繼續(xù)往里走去,找到那條熟悉的小溪。沿著河邊走了半英里后,他開始祈禱自己沒有來得太遲,或是走錯了方向。不過當(dāng)他爬上了一個山丘后,他知道自己到達了目的地,眼前的池塘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湖面被月光照得透亮,不時蕩漾起細碎的波浪。

安妮卡已經(jīng)在那里等他了。她仰面朝天,漂浮在湖里,白金色的長發(fā)盈盈鋪開,看著好似美麗的光環(huán)。他這么看著的時候,她卻轉(zhuǎn)過身去,開始在湖中滑行,像一個在沉默里游蕩的鬼魂。

他走到岸邊,等到她再次浮出水面,他小聲地和她打招呼,“你好!”

她打了個旋,濺起一朵朵浪花,水珠散落在了沙灘上?!蔽疫€以為你不會來了?!?/p>

“我得等到我的母親睡著才行。”他邊說著,邊踢掉靴子,然后是衣服,脫到只剩內(nèi)衣為止。雖然他不知道之后該怎么向媽媽解釋全身濕透的事情,但他還是太害羞了,不敢把衣服全部脫光。當(dāng)他跳入水中時,心中更是快活興奮得厲害,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他沒進水里,感受著水流填滿了他的耳朵,整個世界沉入無聲的寂靜里。然后他又猛地從躍出水面,任憑夜風(fēng)拂過,感到濕漉漉的皮膚上傳來的陣陣寒意。他可以聽到柔和的水流聲,以及安妮卡在幾英尺外的水中濺起水花時的響動。直到解凍。如果他想的話,每天晚上他都可以來這里游泳。如果池塘結(jié)了冰,他們還能滑冰。

“希爾薇在哪?”他問道。

“她比我的父親還要先睡著,我不想吵醒她?!?/p>

“太遺憾了。”

安妮卡吐出一股水流,“沒有她還安靜一點。順便說一句,她已經(jīng)認定你母親是個公主了。”

埃爾克又沉了下去,“什么的公主?”

“就是公主。她真的很漂亮?!?/p>

他聳聳肩。他早就注意到那些男人看他母親時的眼神。外貌也不過是她的另一件武器罷了。

“你母親是什么樣的人?”他開口道。問這種問題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也不確定這么問是否合適。

她用指尖攪動著水面,”她很溫柔。我記得她曾經(jīng)唱歌哄我們?nèi)胨莻€時候我說她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不適合唱搖籃曲。我現(xiàn)在每晚都在后悔?!?/p>

埃爾克沒接話。他知道現(xiàn)在該輪到他談?wù)勊莻€死在戰(zhàn)場上的父親了。但不管他是生是死,他都沒有任何可以分享的記憶。

“獵巫人的那些馬。”安妮卡說道,她歪過頭,凝視著夜空,“我知道我那時嚇壞了,但我發(fā)誓它們個個像房子一樣大?!?/p>

“他們確實有專供獵巫人使用的馬匹品種?!?/p>

“真的?”

他知道在談到他去過的地方,或者學(xué)到的知識的時候,他必須多加小心,謹慎挑選言辭。但現(xiàn)在他完全沒有不安全的感覺。“他們都經(jīng)過了特別選育和訓(xùn)練,不會因為火焰或風(fēng)暴而畏縮,非常適合與格里莎作戰(zhàn)?!?/p>

“這不是戰(zhàn)爭,甚至算不上戰(zhàn)斗。我的父親根本保護不了我們?!?/p>

“他把你和希爾薇保護得很好?!?/p>

“我猜是吧。“她朝岸邊踢了一腳,”決定了,我要跳水!“

“你確定這底下夠深嗎?”

“我總這么干?!彼龔某靥晾锱莱鰜恚瑪Q干上衣的水,爬到岸邊的一塊巨石頂上。

“小心些!”他喊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說,也許他的母親的過度保護也遺傳了一部分給他。

她舉起雙手,看起來像是準備往下跳,然后她停了下來。

埃爾克打了個寒顫;也許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溫暖?!澳阍诘仁裁茨??”

“沒什么。”盡管她這么說,那高舉的雙手依然沒有放下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寒意彌漫過他的全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活動他的手臂。即便此刻他想要把手從水里抽出來,他已經(jīng)做不到了。湖水的流動變得越來越緩,它們正在凝結(jié)成冰。

“你在做什么?”他問道,仍舊希望這只是某種游戲,或者一個玩笑。埃爾克開始顫抖,他的體溫也在降低,心臟狂亂地怦怦直跳。雖然他的腿還能擺動,但也只能徒勞地在冰面下踢打著,攪動起塘底的污泥。他的上半身和手臂已經(jīng)完全凝凍住了。"安妮卡?“

她已經(jīng)爬了下來,正小心翼翼地走在結(jié)冰的池塘上面。安妮卡光著腳,渾身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手里還緊攥著塊石頭。

“我很抱歉?!彼难例X咬得咯咯直哆嗦,但她的表情卻冷靜而堅定?!拔倚枰粋€加乘器?!?/p>

“安妮卡——”

“那些長老永遠不會讓我去獵取一個的。他們只會把機會交給像列夫或者他的父親那樣強大的格里莎。”

“安妮卡,聽我說——”

“我的父親保護不了我們?!?/p>

“我可以保護你的,我們是朋友?!?/p>

她卻只是搖了搖頭,“我們真的很幸運,他們居然開恩允許我們留下?!?/p>

“你要做什么,安妮卡?”他的聲音里滿是祈求,盡管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是啊,你在這里做什么呢,安妮卡?”

他試著盡力扭動他的脖子。果然,列夫就站在遠處的岸邊。

“滾開!”她吼道。

“這個小崽子和我還有些沒了結(jié)的事,你也是?!?/p>

“回營地去,列夫。”

“你現(xiàn)在是在對我下命令嗎?”

她沒有理會他,而是穿過冰面,朝他走來。他能聽到冰層隨著她的移動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安妮卡說得沒錯:她并不強大。她無法將冰層凍透。

“動手,安妮卡?!卑柨颂岣吡艘袅?,“如果我注定要死,我絕不想讓列夫利用我的力量?!?/p>

“你們在說什么?”列夫問道,他已經(jīng)把一只腳放在了凍結(jié)的湖面上,謹慎地朝前邁去。

“安靜點?!卑材菘▔旱蜕ぷ?,看得出來她相當(dāng)憤怒。

“我是個加乘者。一旦安妮卡把我的骨頭戴在身上,你就再也沒法對她和她的妹妹呼來喚去了?!?/p>

“閉嘴!”她尖叫道。

埃爾克看到列夫臉上浮現(xiàn)出的神色,他已經(jīng)明白眼前正在發(fā)生什么。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朝他們直沖而來,沿途冰層應(yīng)聲碎裂,再近一點,埃爾克在心里默默地催促道,但安妮卡已經(jīng)走到他的跟前了。

“對不起?!彼淖齑筋潉又?,“對不起?!彼罂蘖似饋?,舉起石頭,狠狠地朝他砸來。

劇烈的疼痛在他的右太陽穴的位置爆裂開來,連帶著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千萬不能暈過去。他甩甩頭,竭力抵御著像潮水一樣涌來的痛楚。安妮卡又舉起石頭,那表面已經(jīng)沾上了他的血。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fēng)猛地撞在她的身上,安妮卡隨之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不!”她嚷道,“他是我的!”

列夫已經(jīng)穿過大半冰面,正朝他猛撲過來,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刀。埃爾克清楚,他的力量將屬于殺死他的那個人,這就是加乘器的原理。永遠不要讓他們碰你。哪怕只接觸過一次都足夠暴露出他的身份,暴露出潛伏在他體內(nèi)的這份天賦。在那之后,他就不再是一個男孩,而是一份獎品。

安妮卡再次舉起了石頭。這一擊所蘊含的力度足夠擊碎他的頭骨。他知道。埃爾克死死盯住列夫的雙腳,裂縫正以它們?yōu)橹行穆娱_來。他伸了伸腿,然后抬起膝蓋,猛擊冰面。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盡管他直犯惡心,他還是又重復(fù)了一遍。由下而上,他的膝蓋狠狠撞了過去,伴隨一聲脆響,冰層應(yīng)聲破碎。安妮卡身體趔趄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掉進水中,石頭也從她手中滑脫。

埃爾克掙脫了束縛,猛地扎進水里。在水下他什么都看不見,四周只有黑暗。他拼命踢動雙腿,朝前游去,盡管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前進,但他必須在安妮卡再次凍結(jié)池塘之前返回岸邊。他游啊游,直到雙腳能觸到塘底為止。他游著——半是拖著自己的身子——拼命往淺水區(qū)爬去。這時,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腳踝。

是安妮卡。她正往他的身上爬來,用身體的重量死命壓制住他。他放生尖叫,絕望地在她的懷里掙扎。然后列夫又把她推開,他一把抓住埃爾克的衣領(lǐng),舉起刀,每個人都在喊叫,他已經(jīng)完全弄不清到底是誰抓住了他。有人用膝蓋壓在他的胸部,又有人把他的頭按到水下。水流涌進他的鼻子里,然后往肺里灌去。我將會死在這里。他們會把我的骨頭戴在身上。

寂靜。

水里處處都是更加濃縮的寂靜。壓抑、陰森而詭異。他仿佛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像鞭子一樣狠狠抽打著他。她不斷對他提出新的要求,還不夠,還不夠,你要做得更多,現(xiàn)在他聽到她對他說,你要戰(zhàn)斗。她說出了他的真名,那個她只在他們訓(xùn)練時使用的名字,那個紋在他心臟上的名字。一顆還沒有停止跳動的心臟。一顆仍有生命的心臟。

伴隨體內(nèi)擠出的最后一絲力氣,他掙扎著高舉起手臂,在無法言說的恐懼和憤怒的驅(qū)使下,在短短一天內(nèi)誕生又破滅的希望的余溫中,它們狂亂而絕望地舞動起來。在我離去之前,至少讓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個印記。

壓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了。他掙扎著爬起身,痛苦地喘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還有不斷從嘴里噴濺出來的水。他又咳了好一陣,喘息半晌,盡管這個過程既痛苦又艱難,但他至少勉強吸進去了口氣。那之后,他總算有空打量起四周。

列夫的尸體漂浮在他身邊,臉朝下,一道極深的切口橫貫過他大半個身體,自他的臀部而起,幾乎撕開了整個胸膛。黑色的血液從里面緩緩淌出,他的襯衫也被撕成了破布條,正沿著水流的方向飄動,月光蓋在他毫無血色的肌膚上,竟泛出如魚肚般的純白光暈。

安妮卡在另一邊。她趴在淺灘上,漂亮的大眼睛里寫滿驚慌無措。她的傷口是從肩膀延伸到了喉嚨邊。她勉強用一只手按住傷口,試圖止血,然而她的手指和袖子已經(jīng)被染得通紅。

他終于掌握了開天斬。然后他用它撕開了他們的身體。

“幫幫我?!彼笾?,“求你了,埃爾克。”

“那不是我的名字?!?/p>

他一動不動。只是坐在那里,看著她的眼睛逐漸失去光亮,看著她的手慢慢垂下來,看著她向后倒去,空洞的視線定格在了月亮上。他看著剩余的冰塊在湖面來回晃動,它們正在融化。他的頭陣陣作痛,很難集中意識。但他的母親告訴過他,哪怕是受傷,也要保持頭腦冷靜,仔細思考。盡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想堅持下去。

他們一定會怪罪他。不論安妮卡和列夫打算做什么,他們只會怪罪他。他們會把他和他的母親處死,再把他們的骨頭交給烏勒或者其他一些身居高位的格里莎。除非他能找到另一個讓他們?nèi)ピ骱薜膶ο?。這意味著他需要一個更好的傷口。一個足夠致命的傷口。

他已經(jīng)流了太多血。也許他活不下來了。但是他得這么做。他已經(jīng)想好了。放眼望去,周圍都是完美的證據(jù)。

他又等了一會,直到天色泛白,他才召喚出他的暗影,然后從里面抽出了柄漆黑的長劍。

***

當(dāng)烏勒的人來到岸邊,把他叫醒的時候,他給了他們想要的答案。他們查看尸體的時候太過于急切地想要找到真相,只看到孩子們的身上都是深可見骨的割裂傷,自然,他們毫不懷疑他的說辭,那就是奧特卡扎澤亞的劍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回營地的路途中他就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那間舒適的小屋。他的母親再次出現(xiàn)在他身邊,但現(xiàn)在她的臉上沾滿了血和灰,還有股篝火余燼的味道。烏勒坐在角落里,雙手抱著頭。

“他醒了。”這是他的母親的聲音。

烏勒猛地抬起頭來,他站了起來。

埃爾克的母親舉起水杯,湊到他的唇邊?!昂劝??!?/p>

就在他的床邊,烏勒一動不動地站立著,顯得格外憔悴又疲憊,臉上涂滿了煤灰?!澳氵€好嗎?”他問道。

“他會的?!彼赣H堅定地回答,“如果他的傷口能保持清潔的話?!?/p>

聞言,烏勒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澳翘昧?,埃爾克,今天我已經(jīng)無法承受……更多的死訊了。”

他伸出手,但埃爾克的母親及時地抓住他的袖子,“別打擾他了。”她說。

烏勒點點頭。“我們得離開這里,”他說,“用不了多久今晚發(fā)生的事就會傳出去,到那時我們就全完了?!?/p>

埃爾克的母親把濕毛巾按在他的前額上,“等他體力恢復(fù),我們自然會出發(fā)的?!?/p>

“蕾娜,我們有留給你的位置。如果一起行動的話,我想會更加安全——“

“你先前還承諾要保證我們的安全,烏勒。”

“我以為——我相信這是我能提供給你們的。但也許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根本沒有安全的地方。我得去看看我的妻子——”他說不下去了,“還有列夫?!彼銖娊Y(jié)束了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去。

小屋里又安靜了下來。埃爾克的母親再次把布浸入水中,打濕后又絞干?!澳钦型β斆鞯??!彼詈笳f道,“把開天斬用在你自己身上。”

“她把整片湖都凍住了?!彼罂诖謿狻?/p>

“聰明的姑娘。你還能再喝一口水嗎?”

盡管腦子嗡嗡地響個不停,但他的確做到了。

等到他終于鼓起勇氣,他問出了那個問題?!按迩f呢?”

“他們不愿意交出襲擊你們的騎手,所以我們把他們?nèi)珰⒘?。?/p>

“全部?”

“每個男人、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然后我們把村莊燒成了白地?!?/p>

他閉上眼?!拔液鼙?。”

她卻抓住了他的身子搖晃起來,強迫他直視她的眼睛,“我不這么覺得。你懂嗎?倘若是為了保護你,哪怕燒掉幾百個村莊,殺死幾千個人我都在所不辭,如果你當(dāng)時反應(yīng)不夠快,現(xiàn)在就換做我們兩個躺在火堆上了。”然后,她的肩膀垮了下來?!暗覜]法恨那個男孩和那個女孩。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生活的方式,我們根本沒得選——只能鋌而走險。”

燭光黯淡下去,最終啪地一聲歸于黑暗。他的母親也打起盹兒來。

在屋外,格里莎正點起火堆,舉行葬禮,凄婉悲傷的哀歌隨風(fēng)回蕩。他們?yōu)榘材菘?,為列夫,還有死在濃煙滾滾的廢墟里的奧特卡扎澤亞們祈禱。

他的母親肯定也聽到了這些聲音?!盀趵帐菍Φ??!彼f道,“沒有容身之處。沒有避難所。這些都不屬于我們。”

他懂。長久以來,格里莎只能在陰影里茍活,隨風(fēng)飄蕩,居無定所。他們不敢伸手,不敢觸碰這個世界,擔(dān)驚受怕的同時只能縮在角落里,被迫套上各種各樣的偽裝,就像陰影不斷地被日光驅(qū)趕,恐懼永遠將跟在他們身后,永無寧日。沒有容身之處。沒有避難所。

會有的。他對著黑暗起誓,將這些字句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底。因為我將創(chuàng)造一個。

-END-

(翻完了,覺得翻的很爛,人也很崩潰,我受不了了每次想到正作里那個啥b我就想問自己到底推了個什么玩意哦(。szd本來想找個小號發(fā)但是我也沒小號只能發(fā)在這里存檔別問反正問起來就不是本人我評論都關(guān)了求求——

(以及我也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是糊還是不糊反正至少國內(nèi)是挺糊的,我看這破書連w那邊都不引進第二部,差不多得了川流子息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以不用再努力了.jpg

((總有一天早上睡醒的我要迷惑為什么要肝這個東西肝到半夜,可是——嗝屁.jpg

【自翻】林中惡魔(《Demon in the Wood》)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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