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中國文化)為何特有『成語』?成語為何常遭後世誤解?】

(節(jié)錄自王世宗教授《中國歷史通釋》附錄〈從成語濫用的現(xiàn)象論中國文化的沈淪〉)
中文是由象形(pictograph)轉(zhuǎn)化為表意(ideograph)的文字系統(tǒng),此為世上唯一之例,因其「非拼音」性,乃特有集字成辭的型態(tài),同時引用典故以造「成語」亦為常法,由是豐富或深刻的含意可以簡潔呈現(xiàn),這又是中文獨有的優(yōu)點。成語是慣用之辭或是既定之文,其固有性質(zhì)一方面顯示高度美感(廣受喜愛)、另一方面隱含傳統(tǒng)思想(歷久彌新),故可視為中國文化的重要表徵。成語既是通用的修辭而文人造句不喜相仿或雷同,所以成語所示主要是「英雄所見略同」的觀點,其重覆使用不致價值損失,反而有強調(diào)共識且增進自信之效;如此,成語的重點乃在於理念而不在於藝術(shù),亦即成語的最大好處是言簡意賅,然則成語其來有自,常非個人決定,而是有識者相傳以立,其中道理幾為公認。成語的價值既為知識,寥寥數(shù)字可以傳達深意,其緣故即是典故,所以最佳的成語當(dāng)為引用聖賢言論或歷史要事所塑造者,而以詞害意之文不易(不宜)化作成語,正是因其「美則美矣而未大也」(《莊子》〈天道〉)。雖然,成語之優(yōu)者來自高見,而高見之附和者未必高明,附庸風(fēng)雅是文人之病,成語的誤解誤用難以避免,以訛傳訛導(dǎo)致成語轉(zhuǎn)意,「新成語」竟從「舊成語」產(chǎn)生(成語本是舊語),所謂眾口鑠金莫過於此。成語出於智者,常以典故造就、或以深識使人效用,但凡人使用成語缺乏領(lǐng)會,若非「依樣畫葫蘆」便是「望文生義」、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成語的「世俗化」與宗教的「教條化」相似(或相對),總因後繼無力而「以今非古」,造成觀念扭曲卻自以為融會貫通。中文存在數(shù)千年而未有大改,其用法及語意古今一致,因此成語累積甚多且富有活力,近代白話文運動一起即成民心所歸,但其拋棄成語一議並未普獲認同,用典仍是今人使用中文的習(xí)慣,可見成語早已深入中文而成為中國文化的意象。成語與中文既有這般因緣,而中文無殊、成語有異,成語的濫用乃可以證明文化或人心的轉(zhuǎn)變,其情雖非精確,但其勢極為顯著;撫今追昔,思考中國文明變遷者當(dāng)由此深自警惕,蓋「愛之適足以害之」,有情無知必致強詞奪理,世風(fēng)日下總因人心不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