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這命運嗎？

可可慢慢梳理著浩如煙海的龐大記憶，每一次輪回的經(jīng)歷都歷歷在目。一切都在重復(fù)著、重復(fù)著……沒有一次，她能夠改變命運。

沒有任何一次。

可可再一次扭斷了始作俑者的脖子，慢慢蹲下無聲哭泣著。

億萬次的輪回，堇、戀、香音和小千，她們死了億萬次……她什么也改變不了。

每一次她們的死狀她都記得……

她都記得……

她都記得？

可可愣住了。

不應(yīng)該啊……她不應(yīng)該記起這一切才對。她再一次仔細地搜索著記憶，然后……

“我明白了……請您……一路保重……”

“我明白了……請您……一路順風……”

戀在最近的兩次中，臨終時說的話有細微的差別。

莫比烏斯環(huán)并不是完美的——億萬次的輪回中，每一次都與上一次有極其細微的差別。

在更久遠的記憶中，并沒有香音和小千的存在，她沒能救回她們。因為只有在最近的五百次輪回中，可可獲得過堇的心血，而只有在最近的兩次輪回中，可可成為了高階吸血鬼。

高階吸血鬼的強韌靈魂讓她的記憶耐住了轉(zhuǎn)生的磨損，最終在今天徹底蘇醒。

微小的差異累積在一起，量變引起了質(zhì)變。

唐可可覺醒了。

她輕輕按動懷表，無形的漩渦再一次將她帶向過去。

…………

“小堇，先生問你個問題。”坐在樹樁上看著小堇砍樹的可可，托著腮輕輕說著，“如果……算了?！?/p>

“什么？先生你怎么說話說一半??？”

“你現(xiàn)在還太小啦，問你也沒什么用。”

“我不小了！”

“好啦好啦~”可可抱住炸毛的小堇，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兩滴晶瑩的淚水悄悄流下。

…………

“堇，我想問你個問題。”夕陽下的花海中，可可擁抱著堇，“如果……你在一個搖籃中，有很久很久的溫暖，但會在結(jié)束的那一刻凍僵。不過很快就會轉(zhuǎn)移到一個新的搖籃里……”

“周而復(fù)始，一切都和原來一樣。而且也不會記得上一個搖籃中的故事，每一次都是全新的?！?/p>

“你會選擇打破這搖籃，走向未知的外界嗎？”

堇捧著可可的臉頰，輕輕吻著她的嘴唇。

“那搖籃中有你嗎？沒有你我可不待。”

可可看著堇璀璨的碧綠眼眸，輕輕閉上了眼睛。

有你啊……

可你……每次都會死去啊……

“可可？你怎么哭了？”堇輕輕擦去可可眼角流下的淚水。

“我只是，有點想你。”可可抱緊了堇，將頭埋在她的懷里。

你的未來已經(jīng)注定……

我們的未來已經(jīng)注定……

沒有未來的未來，我不想要這樣的未來。

可我……真的能結(jié)束這一切嗎？

代價又是什么？真的值得嗎？因為未來的悲戚，放棄眼前的已知的幸福。

值得嗎？

…………

帝后唐可可決定一個人微服私訪民間，堇勸不住她又放不下國家，只能派人暗中保護好她。

可可游歷到了人類的國內(nèi)。

“老人家們，日子過得可還好？”可可蹲在樹蔭下，和老人們聊著天。

“好多啦，自從不打仗了，種地的年輕人也多起來了。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啦！這日子總算有盼頭咯！”老奶奶搖著蒲扇，慈祥地笑著。

…………

可可站在窗外，看著學塾里的孩子們認真聽著老師講課。她們敏銳地察覺了有幾個孩子，長著短短的獠牙。

“是混血兒嗎？”可可看著在一起笑鬧的孩子們，純真的孩子們不懂得什么叫歧視，也不懂得過去那些仇恨。

新的一代，是沒有沾染鮮血的純潔一代。

那是希望。

…………

星隕837年，某個夜晚。

可可輕輕坐起，微笑著看著眼前月光下堇熟睡的側(cè)臉。

可可翻身輕輕下床，取下了掛在墻上的唐刀。

我要去奪回屬于我們的未來，原本屬于大家的，幸福的未來。只有消滅一切偏見與壓迫的根源，才能真正解決這一切。

下一次輪回，可可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記住這一切。

所以請原諒我的任性，堇?，F(xiàn)在的你們，無論是和諸神相比，還是和繼承了億萬次輪回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我相比，還太過弱小。

抱歉，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了。

可可披上衣服，悄悄出了門。

…………

沖天的光柱在花海中亮起，來自未來的諸神踏出光門。

等待著他們的是一個提著刀的女孩。

女孩冷漠地看著他們。

“問你們一個問題?！?/p>

女孩左手二指并攏，輕輕抹過刀身。

“砰”

可可第一次展開了她的蝠翼，漆黑的底色上勾畫著鮮紅火焰紋的龐大翅膀在她身后展開，在朝陽下泛著金屬的光輝。

那是一團要燃盡黑暗世界的烈火。

那對翅膀，比堇的還要大兩倍，以至于顯得可可十分渺小。

“自詡為神的你們，會流血嗎？”

…………

堇醒來了，順手往旁邊一撈。

空的。

堇瞬間驚醒，可可呢？起這么早？

她穿好衣服下了床，“嗯？”

掛在對面墻上的刀不見了？

不祥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可可！你去哪了？”沒有人回應(yīng)，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堇回頭，是侍從。

“陛下！出事了！境內(nèi)出現(xiàn)不明光柱，隨后傳來了雷聲一樣的巨響，還升起了濃煙！”

“調(diào)禁衛(wèi)軍！跟我走！”堇一把推開侍從，向皇宮外奔去。

…………

燃燒的花海中間的空地上，遍體鱗傷的可可跪坐在最后一名神怒的身上，雙手握著斷刃頂著他的咽喉，一點一點刺入。

那隨著可可征戰(zhàn)無數(shù)輪回的唐刀在這最終一戰(zhàn)折斷了。

可可的手不斷涌出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流下。她的翅膀殘破不堪，眼睛毀了一只，腹部被燒焦了一半，右腿齊根消失，只剩下了同樣燒焦的斷茬。

可那刀刃仍舊穩(wěn)穩(wěn)地，緩緩地刺下。

隨著鮮血噴出，最后一名偽神氣息斷絕。

“可可——”

是堇啊……可可艱難抬頭，看著那個金色的人影撞入火海，將她抱進懷里。

“可可……可可你這是為什么啊……”堇的頭發(fā)有些燒焦，她抱著可可痛哭著。這傷勢……

沒救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自己面對！為什么你不告訴我……我們可以調(diào)兵……我們可以舉國之力！”

“不……想……再有……更多犧牲……”可可躺在堇的懷里，氣息微弱。

“我也不能失去你??！”堇輕輕吻著可可滿是鮮血的額頭、臉頰、嘴唇?！安辉S離開我……你要撐住……帝國有最好的醫(yī)生！她們要是治不好你我把他們都砍了！”

可可輕輕搖頭，艱難地抬起手擦著堇的淚水。

“我……走之后啊……你要好好治國……不能再任性了……”

“不許說！”堇哭著打斷了她，“不許說像遺言一樣的話啊！”

“傻……現(xiàn)在不說……沒機會了啊……”

“我的堇……你……你要保護好這個世界……讓……讓孩子們不再挨餓……”

“讓她們……都有個家……”

這樣我死后，戀戀、香音和小千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答……答應(yīng)我……好嗎？”

堇緊緊攥著可可給她擦著眼淚的手，“我不答應(yīng)！我不答應(yīng)！你不許走！你不許離開我……”令世界聞風喪膽的君王，強大無比的吸血鬼始祖，此刻也只能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哭喊……

可可笑了。

“堇……給我……唱首歌吧……就……就唱……我給你唱過那首……”

“好，我給你唱……我給你唱，你不許走……不許走……”

堇流著淚，清了清嗓子。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我在思念誰……”

帶著哭腔的歌聲慢慢響起，在烈火環(huán)繞間緩緩升上天空。

“堇……不要再哭了……我……我在未來等你……”

可可看著她的堇，瞳孔慢慢渙散，為堇擦著眼淚的手無力垂下。

我在未來等你，如果……那未來還有我。

*歌曲《蟲兒飛》，歌詞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