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飛蟲漸漸多了；太陽的熱力也見漲。夏日將至，比離樂坊里的樂師們正忙前忙后。

“……去年作的《繼濤》呈了上去，聽說宮里反響頗是不錯；如今要給公子們過的節(jié)日又近了，諸位可要多多努力，把新曲子弄好?！睒贩坏拈L官——某個姓chen的樂正向臺下諸位拱了拱手，說道。

“大人只管放心。今年我等新作了《稚訓(xùn)》一曲，取童稚之聲，以誡將冠之青，必能讓宮中的那些人物滿意……”某個樂官拍著胸脯打著包票，樂正對此頷首示意。

“不過大人……近來倒有另一首曲子傳唱得緊，不知大人可有留意？”前面的樂官說完之后，旁邊另有一個樂官開口道，“其曲名為《三貫錢》，乃我坊一小樂師所作……這幾日，那曲子在年輕人里唱的頗廣，我坊內(nèi)也多有青年樂師唱得?！?/p>

“哦？竟是何等曲子？”樂正面露驚訝。

“那樂師本是某學(xué)堂的學(xué)生，不日將要參加太學(xué)考試了。日前，其游于明日大船——哦，明日大船者乃是公子中流行的一類游戲。那公子飲酒醉了，擲數(shù)百錢，給船上添了許奇珍異獸；然又念及船行黑潮，乃與東瀛倭國惡行有關(guān)，悲從中來，復(fù)擲千金，市飛車欲往之……這《三貫錢》的曲子，就是那公子在半醉半醒中所作，言及‘合縱連橫’‘兩面包夾’之事，可見拳拳之心……然而，其畢竟只是掛名在我們樂坊下的小小人物，不似我等是專門的樂官。其所作原曲，內(nèi)頗有污言穢語，又兼有淫詞艷曲，縱在《風(fēng)》篇亦不能登堂……然則傳唱甚廣，幾乎要超過咱們新作的這《稚訓(xùn)》了。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啊呀呀，這可不好，”樂正撫著額頭發(fā)愁，“這等俗曲，若是傳出去了，豈不讓宮中大人覺得我坊間的青年樂師竟是如此頹廢？又更是青年節(jié)日之時，要是搶了《稚訓(xùn)》的風(fēng)頭，更顯得吾等無能，不能體察青年之心……”

“可是大人，堵人之口，甚于洪水。這曲子已傳唱得廣了，不好禁絕。”

樂正來回踱了幾步，腦袋里靈光一閃，“放心，我已有打算了。傳我的令下去，先把《稚訓(xùn)》呈上去，在各個地方唱著；你，去找些個樂官來?！?/p>

……

新曲子的傳唱比飛翔的鳥兒還要快。不過數(shù)個時辰，比離樂坊里面的年輕樂師就有大半都聽過《三貫錢》了；過了一天，黑白鳥的酒館、千度的布告欄等等地方，也都有唱起《三貫錢》的了。

只不過，作為最先傳唱起《三貫錢》的比離樂坊，卻沒有把這曲子掛在樂坊外邊傳唱，而是唱著剛呈上去的《稚訓(xùn)》。《稚訓(xùn)》既是雅樂，比離樂坊又有眾多青年樂師來往，自然聽得的人也不少，只不過傳唱的熱度終歸還是差了《三貫錢》一籌。然而，新曲子換茬子的速度快比奔馬，即便是鼎盛時傳唱了千萬回，過了七個日夜之后，新鮮也慢慢散了。青年過完了節(jié)日，公假也煞了尾，《三貫錢》這曲子慢慢地也由熱轉(zhuǎn)溫。

不承想?yún)s在此時，比離樂坊突然把這曲子寫在了竹簡上，掛在了樂坊墻外邊，引路人進來聽?！度炲X》又莫名火了起來，引來諸多各界人士。絲竹的聲音奏響，眾人議論紛紛。

“……余竊以為不妥！”有人突然站了出來，“這曲子雖傳唱得廣，然內(nèi)容實在低俗，不堪登堂入室……”這番話贏得了不少附和，畢竟這曲子頂多算是《風(fēng)》曲，怎么堪和《雅》《頌》這等音樂比較？

一人起頭，自然更多人起哄。眾人紛紛上前，對《三貫錢》評頭論足。

“……竊以為作曲的樂師身為學(xué)子，竟沉于醉鄉(xiāng)、擲金游戲，其可贊乎？……”

“……雖有拳拳赤子之心，然言語污穢，不堪入耳……”

“……其曲之火，恐是同游一船之人扇風(fēng)所致？或瘋癲耶？或自負(fù)耶？”

“不要隨便給人安帽子！又不是我們游玩大船的捧出圈的！”

“就這曲子憑什么傳唱這么廣？還不是你們到處亂唱，擾人清靜……”

……

……

本來是唱曲子的地方，因為聽眾的爭論和吵嚷亂成一團。

就在此時，樂正領(lǐng)著樂官出現(xiàn)了。他朝著聽眾們拱了拱手：“諸位，諸位！我等今日所唱之曲傳播甚廣，然原曲實在是有些問題。諸位的意見我也聽得了，我等樂官必會察納雅言，令作曲的樂官及時修改……諸位的評議亦是寶貴，可愿讓我等傳抄，附于門外的曲子下面？”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不少評論的人大喜，隨便評議幾句就可以把自己的大名隨著這爆火的曲子傳遍大江南北，這買賣自然劃算，至于什么明日大船的，不了解也無所謂，隨便說那么兩句帶過就是。于是眾人齊聲盛贊，“樂正大人可真懂得體察青年民心”“比離樂坊能出這樣傳唱廣泛的曲子，正證明樂坊的本事”“聽聞之前樂坊還出了《稚訓(xùn)》等曲子，頗受宮內(nèi)大人的好評”“這樂正大人還幫那明日大船做了宣傳呢”……一頂又一頂?shù)母呙弊哟髁松蟻?，樂正大人滿面紅光哈哈大笑。

沒過幾日，《三貫錢》被改動成新曲《三貫》，消掉了里面的污言穢語，終于能給堂上的大人們聽了。借著原來《三貫錢》的熱度和樂坊的大力推廣，新曲子繼續(xù)傳唱在各個角落，于是眾人又感嘆：“比離樂坊又出新的好曲子了?！?/p>

2021.5.15?

見大哈魚動態(tài)需修改《圣經(jīng)》、以及頗多莫名出現(xiàn)的“理性思考”視頻，有感而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