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越臨近二模，于錦琳越是不慌，按著慣例，現(xiàn)在是上午十時，她正在床鋪上翹著腿看小說。

這也是十分古怪的事情了，一天下來，趙鼎然和林新她們都不在寢室，她居然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呆著，實在是令班主任和老師們感到不解。

其實于錦琳在做一項計劃，內(nèi)容就是和林新兩人獨處一次——目前安排是去商場采購，畢竟二模考完了之后，還有高一高二專門準(zhǔn)備的鼓勁節(jié)目，趁機再出去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起林新，她的堂妹林心已經(jīng)棄她們幾個而去，先是自顧自地努力用功，后來便直接走讀回家——完全不和她們混了。她的班主任現(xiàn)在很認(rèn)可她的努力，讓她繼續(xù)加油——于錦琳則認(rèn)為她是被鬼迷心竅了。

“真是的，這么有天賦，卻非走那條擁擠大道……”

她翻了個身，思緒又跳到了幾天之后。

“……應(yīng)該和林新玩點什么呢？嘿嘿嘿…”

晚上，等第二批礦土粉末運過來之后，運貨的軍警將一包衣服交給于錦琳——明顯是于錦琳要求他夾帶私貨進來——里面裝著她網(wǎng)購的服裝。

其實從初中起，那個衣服定制店就一直和于錦琳有來往，包括之前送趙鼎然的黑色多層長裙也好，很早以前參加宴會的全深藍色連衣舞裙也好，都是在那家店定制的——最后甚至到了兩邊互相認(rèn)識的地步。

“不管了，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彼瓊€身然后一躍而起，用鏟子鏟起粉末，倒進共振儀器中，打開探測和振動波儀——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數(shù)層長短深淺不一的聲波譜，她拿起兩張已經(jīng)做好標(biāo)記的波譜，開始做二者的對比與標(biāo)記。

其實波速只有非常小的變動，但那臺振動傳感器實在是太過精密了，原本是用于遠程測量噴氣式發(fā)動機的渦輪轉(zhuǎn)速的，現(xiàn)在有了直接接觸式傳感，自然更加精密且有效。

“差不多了吧，再做兩次就行了?！?/p>

就在于錦琳聚精會神地比對之時，林新悄悄地踮起腳走到了她的身后——“嘿！吃我一招！”

林新從后面抱住她，于錦琳確實被驚了一下，但很快就掌握了情況，她站起來跑了幾步，一個背摔，將林新摔在趙鼎然的那張軟軟的床墊上。

“疼疼疼…話說于姐，馬上就晚會了，到時候我們出去晃蕩一上午吧？”林新翻了個身，看著叉腰站在一旁的于錦琳，她手中拿著套衣服袋。

“那當(dāng)然和你一起出去，畢竟你趙姐還要做練習(xí)?！庇阱\琳將袋子扔到她肚子上：“換上看看?！?/p>

“不會也是趙姐姐那種衣服吧？我可不適合那種，那種只適合高挑身材的人穿?！?/p>

“放心，不是，快去換上看看！”

連拉帶扯地把林新弄進更衣室，于錦琳就在外面等。沒過多久，就聽見了她疑惑的聲音：“這是什么？”

過了幾分鐘，林新慢慢走了出來，身著一套黑袖黑裙白襯衣的復(fù)古式女仆服——誰會討厭蘿莉女仆呢？

“還挺漂亮，我好像在什么漫畫里見過……是……？”

“女仆服，這種衣服叫女仆裝，穿著特別可愛，難道不是嗎？”于錦琳打量著她的全身：“呼，我目測的尺碼還算不錯，就是腿估長了點，裙長稍微大了些?！?/p>

“不要緊的，往上穿點就好，就算不提也不會沾地?！?/p>

林新稍微轉(zhuǎn)了兩圈，覺得還不錯——她真是單純過頭了，竟然不知道穿這種衣服上街會社會性死亡，不過既然已經(jīng)跟了于錦琳，這也難免。

“那考完，就這樣跟我出去吧，二?？己煤每家淮巍！?/p>

于錦琳又埋頭于工作，她不再在她們面前掩飾自己的正經(jīng)職業(yè)了，畢竟她們都能理解。林新先是呆滯了一下，然后換回自己的衣服，回床上睡覺了。

二：

忙碌的四天之后，也就是五月二日，二?？荚嚨牡诙?，已經(jīng)沒興趣再看自己成績的于錦琳扯著林新出了校門，路上還碰到了林新的幾個初中同學(xué)。

“喲，今天穿這么漂亮？”

不是同樣的人，但眾口一詞，都說今天的女仆版林新很漂亮，似乎沒人提于錦琳的事情。

“誒嘿嘿，這不和我大姐去逛街嗎？”

每一句回復(fù)，林新很自然地提到于錦琳，這讓一旁的她很欣慰：想到自己的布局沒白費，當(dāng)然欣慰。

“說起來，林新啊，怎么從來沒碰到過你的小學(xué)同學(xué)呢？只有初中同學(xué)也太奇怪了?！?/p>

“我和小學(xué)同學(xué)的關(guān)系都不太好啦……”聽到這話，林新不太自然地回復(fù)道。

小學(xué)時，林新由于家境養(yǎng)成的“公主病”似乎遭到了全班同學(xué)的一致反對，因此常常被排擠和欺負(fù)——不過嘛，有林心一直照顧她，倒也讓她成功度過了這個不甚快樂的童年生活。初中以后，她到安徽來讀書，與同學(xué)的廝混讓她漸漸地完全改掉了這個毛病，就相當(dāng)于是入鄉(xiāng)隨俗了，不管怎樣，結(jié)果是好的。

“大概是什么情況呢？”

“大概也就是…他們誰都不想和我一起照畢業(yè)照的那種程度吧……”林新的聲音變小了，識趣的于錦琳也不再多問，繼續(xù)向?qū)W校大門走去。

“看來是內(nèi)心受了傷吧，雖然自己不主動去想，但傷口還在流血——惡作劇的性格只能是裝出來的，她是個只親近熟人的內(nèi)向女孩，用惡作劇和表面上的控制欲來掩蓋自己的怕生與懦弱…”

于錦琳就這樣想了下去，把門卡塞入刷卡機里，領(lǐng)著林新走出大門，乘上一輛公交車，前往巢湖日用品大樓購物：其它的以后再說，這事可是重點。

過了三十多分鐘——

“嗯嗯，這些差不多了吧？”

于錦琳推著奇重?zé)o比的購物車，上面滿載著飲料、薯片、花生一類的小食品，還有幾盒泡面和牛奶。

“差不多了，你看看你要去買些什么……”于錦琳的話還未說完，林新就歡呼一聲跑開了。“……算了，我還是先去結(jié)賬吧?！?/p>

物價低得離譜，自從1990年以來，某部分物價似乎一直創(chuàng)新低——食品餐飲、工業(yè)原材、生態(tài)產(chǎn)品和家具一類，還有電價和水價，只有1989年的30%。滿滿一堆東西，于錦琳只用了兩百元就付清了，她將物品分成四袋，放在一邊的掃描器旁邊。

遠處的人群似乎出了點騷動——管他呢，于錦琳這樣想著，打開一局手機網(wǎng)游。

過了十幾分鐘，于錦琳已經(jīng)打完一盤游戲了，林新還不見蹤影，剛想進去找找看，便與幾個警察打了個照面，他們急匆匆地向商店里面跑去，每人都裝備了一支手槍和長警棍。

“M1G-20B式9.5毫米彈手槍？”于錦琳瞄了一眼。

最后壓陣的警長看了她一眼便繼續(xù)趕路，不理會于錦琳的奇怪招呼，這肯定是出了某些事情。

跟著他們前進的方向，于錦琳來到了剛才的人群騷動方向，似乎有兩個警察已經(jīng)在那里了。

“警官？”她先開口說道。

“嗯？”

“發(fā)生了什么？”

“有三四名劫匪通過后門逃竄到了商店里，他們抓了一個女孩做人質(zhì)，要求給他們提供逃離用載具，你是平民，就沒必要來這里摻和了，警察會做好的。”

“啊，那沒什么，只是我的朋友不見了，我過來找找她，那個人質(zhì)是不是很矮？”

這名警官身高一米六多，甚至還沒有于錦琳高，但肯定比林新高一些。

“是的，身著奇怪的連衣裙服飾，黑白配色，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朋友？”

于錦琳心頭一緊，聽這描述，肯定是腦子不太靈光的林新被抓了，好像還沒有遇害的跡象。

她順著一名手持手槍的警察的指引，繞過三四個購物架和小轉(zhuǎn)盤，穿過幾個肉蛋奶類售賣位，終于看到了那身著顯眼服飾的林新。

對方有四個人，其中兩個都有手槍，還有兩個正一左一后地用兩把刀架著林新的脖子，林新她可從沒見過這陣勢，被嚇得眼淚直流。

發(fā)現(xiàn)了正在一個貨架旁探頭看她的于錦琳，林新下意識地喊叫：“于姐姐快來救我啊！”

于錦琳直接扶額，就這么暴露了可還行。

警察的同伴已經(jīng)趕到了，有十一個持槍警察借著四面的金屬固定售貨架打著掩護，于錦琳倒也不想摻和他們的任務(wù)，只是林新隨時可能有危險。

警長用商場的區(qū)域廣播向劫匪通知著消息：“你們要的車輛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迅速放棄人質(zhì)！”

這肯定是策略——確實準(zhǔn)備好了車，但若要上車，難度可不低，警力是從來不缺的。

四個劫匪交頭接耳一會兒，決定向門口移動，但沒有放開林新，挾持者她一起向外走去。

“把警察撤下去！不然休想我們放棄人質(zhì)！”

領(lǐng)頭者喊道、于錦琳注意到他專業(yè)的握槍姿勢，再觀察另一個持槍者，他則顯得有些倉促，是個新手。

“我有個計劃。”

于錦琳突然向警長說道，“我有個完整的計劃?！?/p>

“什么計劃？平民搗什么亂？快走！這里很危險！”

“聽我說，請給我一個防彈背心和一把連發(fā)武器，不要手槍，我馬上就去把人質(zhì)搶回來。”

“你要干什么？”

沒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于錦琳銀白色的外衣下還藏了一些秘密的防身裝置，現(xiàn)在林新正處于危險，她顧不得這么多事情了——反正自己是不可能被這么簡單的動能武器輕易打死的。

“我是軍方的人，我并不是平民，”于錦琳亮出了她的上士銜，盡管是她私自拿父親戰(zhàn)友的小物件，但現(xiàn)在沒有多少時間容得警長檢查，她料想他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其中編號碼上的不匹配，“現(xiàn)在，我只是在命令你們提供給我履行職責(zé)的機會?！?/p>

警長的反應(yīng)正如她所料，并沒有仔細檢查她的證件是否對應(yīng)，而是將她所需要的東西快速準(zhǔn)備齊全。

大概兩分鐘后，劫犯和林新已經(jīng)到了門口的雨棚密閉通道處，眼看就要上車了，于錦琳深吸一口氣——

“站在那里別動！”

她怒吼道，將那名不甚熟練的槍手嚇得抖了一下，剩下三人也立刻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放棄人質(zhì)！”

她的手中是一把M3G-19D輕機槍，可以說是軍警的最高配置了，這次行動也確實有軍警參加，但因為雙方的火力等級，軍警也是手槍上陣。

四人警惕地看著她，抵在林新脖頸上的刀也逼得更近了一些，被勒太緊而感到痛苦的林新喊叫了幾聲，喊叫聲傳進于錦琳耳朵里，像催促她行動。

“你先放下槍！不然我就殺了她！”

領(lǐng)頭人用手槍指著于錦琳，這個不到40米的距離，若他射擊的話，恐怕百分百能擊中。

似乎是考慮了一下誤傷可能性，于錦琳先是僵持了一下、然后做出放槍的動作：“放開她，我來當(dāng)你們的人質(zhì)！”她這樣說。

“你怎么保證你來當(dāng)我們的人質(zhì)？”

于錦琳把槍放下，但還沒放開，示意對方放人。

四人又交頭接耳幾句，似乎是探討著兩個人質(zhì)的價值大小，過了半分鐘，他們先是用槍指著林新，然后說道：“好，現(xiàn)在你向我們走過來，我們讓這個小姑娘向你走過去，不要在背后耍什么小動作，我們的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把槍踢到一邊，在一群警察的注視下、林新向于錦琳走過去，兩人緩緩靠近，林新不禁望了一眼于錦琳的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滿是平靜而有殺意的眼睛。

兩名持刀者小心翼翼地靠近于錦琳，他們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殺氣，但領(lǐng)頭者并不把她當(dāng)一回事。

“趕緊抓住她，我們走……”

語氣詞還未說出口，一種難以描述的聲音就在她的袖子里響了起來——像是電火花的爆鳴。

一顆長鋼釘以數(shù)百米每秒的彈速從袖口扣縫旁的小孔處射出，準(zhǔn)確地釘入了那個領(lǐng)頭人的胸腔——那是微型電磁槍的槍聲。

數(shù)次爆鳴響起，就像特工使用的小型手槍連射一樣，數(shù)枚鋼球依次射向他們的肚腹，被射中的他們?nèi)继傻乖诘兀粋€劫匪見勢不妙，推了她一把，然后向林新的方向跑去。

“不好！林新！跑快點！”

于錦琳注意到了，并立刻喊了出來，但還沒等林新反應(yīng)過來，他便抓住了她，躲在她身后。

“從她身后出來！躲躲藏藏一點勇氣都沒有！”

翻了個身，于錦琳快速站起，本想怒喝一聲打破現(xiàn)在的局面，卻發(fā)現(xiàn)那人似乎已經(jīng)要把匕首刺入林新的胸膛，于錦琳不假思索，只能飛撲過去——

兩三米的距離，這恐怕是于錦琳做過的最沒準(zhǔn)備的跳躍，徑直撲倒了被那人控制的林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的全身。

刀沒停下來，而是落到了她的背上，她痛得大叫了一聲，但并沒有直接刺穿，就像刺到了一塊過硬的輪胎橡膠一樣，刀被猛地彈開到一邊，只是那股蠻力仍然打在了她的背上，就如同用拳頭一記重?fù)簟?/p>

于錦琳立刻翻過身，再次用鋼球?qū)⑺麚舻梗槑н€踩了一腳，然后摸摸林新不停發(fā)顫的頭。

“嘖，真是的，不要以為這身微米級的金屬網(wǎng)凝膠衣只是單純的好看啊?！庇阱\琳看到警察們涌入這個地方，就對躺在地上，眼神驚恐萬分的男人說道。

確實，于錦琳身上這種里面有微觀金屬網(wǎng)的液凝膠衣服，抗沖擊等效于6毫米的均質(zhì)鋼——別說是匕首，就算用菜刀，不一定能對衣服造成太大破壞，力仍然會作用在那人身上，只是受力面積大了很多，困獸之斗的一刀，還是讓她腫了一塊。

警長先是指揮著其他警察把犯人全部抓捕控制，然后對于錦琳說：“很抱歉，長官，雖然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但請將您的武器交給我們?！?/p>

于錦琳撿起M3G-19D，扔給警長。

“我說的是您的電磁武器，比起那個，火藥武器明顯更好控制一些?！?/p>

于錦琳只好表示同意，然后脫下自己的外衣，還好里面穿了毛衣，不然今天她必定會尷尬得要死。

扯下那一大串的組件，伴隨著一陣零件叮當(dāng)聲，一些被用作折疊槍管的輪接導(dǎo)管掉在地上，主結(jié)構(gòu)中有一串36伏的安全型軟電池和一個設(shè)計頗精密的電壓彈射裝置，還剩了幾顆鋼球。

“那我和朋友就先走了，有緣再見。”于錦琳重新穿起衣服，將短裙和長袖上衣間的特殊紐帶扣緊，回頭招呼林新去提包裝袋。

可是事情并未就此結(jié)束，有一個同伙躲在人群之中看完了全過程，他對同伙的被抓感到十分惱怒，就遷怒于于錦琳的身上——打算為同伙復(fù)仇。

于錦琳并沒有察覺到，畢竟只是個經(jīng)驗不大豐富的高中女生，她可沒有關(guān)注到這種細節(jié)。

林新唯唯諾諾地跟在于錦琳身后，低著頭垂著手，就像是知道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不敢說一句話。但其實她也沒做錯什么，被抓作人質(zhì)又不是她的錯，于錦琳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午十一時了，按照學(xué)校進度，這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實驗課的進程，雖然向來不待見實驗課這一百分，但不拿總是不行的，好歹也是一百分。既然是實驗課，那就沒必要上了，考綱里的那二三十項實驗和七八十種器材，都是于錦琳初中時用爛了的東西，光用爛的設(shè)備就夠擺一個小學(xué)校的綜合實驗室了。在于錦琳的日夜培訓(xùn)下，這一百分自然不在話下，除了趙鼎然的筆試外，都有各自的提升，

已經(jīng)快到校門口了，林新才蹦出一句話。

“那…那個，這些給我提吧。”她搶過一個塑料袋。

“嗯？你力氣這么小？提得動嗎？”

林新的臉上有了些倔強的意味：“我力氣夠大！我也不只是漂亮而已的！”

于錦琳笑了一下，將袋子給了她，不遠處的公路橋后就是學(xué)校了，今天真是收獲滿滿的一天，各種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