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

沙特阿拉伯，吉達市

?????? “天哪，結果我們還是回來了這兒?！眲傄幌萝?，美穗就聽到了優(yōu)花里在抱怨。
“沒辦法，聽從上級安排嘛?！卑睬鸨纫矒u著頭，站在優(yōu)花里身后說。
“回來？你們之前來過嗎？”魏曉娜好奇地問道。
“啊這個……我們……呃，還真來過?！眱?yōu)花里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她只好對魏曉娜承認這件事。
“是嗎，什么時候啊，不是出任務吧？”
“……說來話長。”
“我懂了，是不是那個大吉嶺來美國人基地那天……”魏曉娜也仿佛意識到什么，她也壓低了聲音說道。
“別打聽了，魏，這里不適合談論這種東西?！卑睬鸨让斫鈬?。
“好吧……”
“唉……”優(yōu)花里滿面無奈，她望著不遠處繁華的市區(qū)，喃喃地說：“但愿以后出勤不會像幾天前那么麻煩就是了?！?br>“是啊，幾天前……”
“嗯……”

?????? 優(yōu)花里聽起來似乎不太高興，美穗知道是因為什么：幾天前，一同去抓蘇萊曼的那位朋友，不在了。美穗此時仍舊有些傷感，不過，她的注意力被不遠處的幾個背影吸引住了，這使她暫時忘卻了失落的心情：那個人穿著一身整潔的制服，兩根茶紅色的麻花辮打成結挽在腦后，正在跟兩個姑娘交談著什么。

????? “ 那不是橙黃白毫嗎？”美穗和優(yōu)花里幾乎在同一時間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可是另一個人是誰？看起來也有點眼熟……

?????? 淺銀黃色的披肩發(fā)，中分頭，一米七左右的高個子，還有帶點俄語口音的英語……那人的身子輕輕向后一轉，一束絲帶般的長發(fā)飄揚在左前額，對盯著她看的三個人送出一個微笑。

?????? “庫拉拉？”眼尖的安丘比認出了那個姑娘。
“真的是她！”優(yōu)花里興奮起來，“庫拉拉！”她大聲呼喚著，拼命地向她揮手，盡管二人之間相距不到二十米。
“還有一個人！”美穗指著第三個女孩，說道。
“旁邊那個是諾娜？”安丘比仔細辨認著第三個人。
“不太像，諾娜才不會這么活潑……”
“你們認識？等等，我好像也看見熟人了……”

?????? 女孩的臉從庫拉拉飄逸的劉海旁閃出來。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簡練的齊耳黑短發(fā)上別著一個粉色發(fā)卡，端正的五官構成了這張清秀的臉，算不上驚艷全場，但也頗有幾分姿色。她笑起來一直沒停，完全有別于諾娜的高冷。毫無疑問，這人以前從來沒見過。

?????? 她的發(fā)型讓美穗想起來幾天前犧牲的一位故友，只有中國人才會梳這種公職發(fā)型。美穗還發(fā)現(xiàn)，一直以來悶悶不樂的魏曉娜此時像打了一劑快樂針，正高興地對著那個不認識的姑娘揮手。

?????? 庫拉拉再次回頭，對著優(yōu)花里擺擺手表示回應。此時第三位姑娘也看見了魏曉娜，然后同樣高興地打著招呼。當白毫也轉過身的時候，三個人停止了交談，一同向她們走來。

?????? 魏曉娜撲進了那個人的懷里，喜極而泣。

?????? “又見面了，美穗?！卑缀列牢康乜戳藫肀е械亩艘谎?，問候道。
“……是啊?！泵浪胗悬c尷尬地回答道，“不過，庫拉拉可是好久不見了！”
“Давно? не? виделись！”庫拉拉笑著問候道?！鞍睬鸨龋掳l(fā)型很不錯?！?br>“謝謝夸獎啦?！卑睬鸨劝褞资填^發(fā)拂在耳朵上說。因為工作需要，安丘比剪掉了雙馬尾。當初剪掉頭發(fā)可是下了很大決心，而且這帶來了長達三天的不適應和心痛。
“各位近來如何呢？”
“……還……還好，呃……”美穗的目光落在了第三個人身上，“這位是……”
還不等白毫和魏曉娜張口介紹，就被女孩搶先一步。她松開魏曉娜，整了整衣領說：“你們好，我叫宋雪茹，聯(lián)合國駐沙特辦事處P-1級武裝人員?！?br>“你好……”眾人互相握手介紹。
“庫拉拉你來干什么？”安丘比問道。
“我是從俄羅斯陸軍派來的維和部隊士兵，”庫拉拉說，“снайпер.（狙擊手）”
“你也離開坦克了？不對，維和部隊的軍人有狙擊手？！”優(yōu)花里質(zhì)疑道，“庫拉拉，你真是來維和的嗎？”
“信不信由你?！睅炖瓋墒忠粩?，表示沒有興趣解釋。
“形勢所迫啦，要不是敵人也有一個特別厲害的狙擊手，我們才不會把庫拉拉挖來?！卑缀量嘈σ宦暎缓筝p描淡寫地說，“如果有可能的話，喀秋莎和諾娜也早就被我們弄過來了！讓她們幫幫真穗，我們也有坦克兵要訓練?！?/p>

?????? 美穗聽得出來白毫這些天經(jīng)歷了什么，聯(lián)合國犧牲不少。白毫知道了大吉嶺的事，她也一定在忍著眼淚，暗暗發(fā)著要報仇的毒誓吧。

?????? “回到正事上來，你們現(xiàn)在歸我們管了，”白毫說，“來登記一下吧?！彼f上來一個本子，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唉……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眱?yōu)花里嘟著嘴接過鋼筆，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心，我們怎么可能不吸取凱伊她們的教訓，你們的住處已經(jīng)安排好了。”白毫看了看優(yōu)花里寫的字，“還有，請不要寫片假名，要么漢字要么英語?！?br>“什么？不會是吉達市內(nèi)吧，那我寧愿待你們這兒。”優(yōu)花里劃掉剛剛寫錯的字，把假名改成英語單詞，“還有，那叫振假名。”
“哼，反正由不得你。（huh，I'm the boss.）”白毫幸災樂禍地笑著，“到你了，安丘比。”

?????? 在走完一些瑣碎的程序后，眾人各自分開，打算去分配的房間里整理東西。美穗分到的房間是所有人中最小的，好在她東西不多，房間里剛好能放得下。在她整理完東西后，正打算出門，卻碰到了正打算拜訪她的宋雪茹。

?????? “抱歉打擾了，你就是西住美穗嗎？”面前的宋雪茹表情及其嚴肅，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她開門見山，一點無用的客套話也沒有。
“啊，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居然聽說過自己！這讓美穗有點意外，“沒錯，正是在下?！?br>“久仰久仰，百聞不如一見?！彼窝┤氵f上一只略帶老繭的手。
“抬舉了……”美穗也握手回應，“不知宋小姐是從何處聽說我的？”
“是我曾經(jīng)的一位朋友，也是你的?！彼窝┤阏f。
“我的朋友……？是不是……”
“沒錯，李榮娟?！?/p>

?????? 聽到宋雪茹用“曾經(jīng)”來形容，美穗心里便摸清了這個“朋友”是誰。是啊，還能有誰，小娟姐?？磥磉@位宋雪茹是有備而來，不知她找自己干什么？

?????? “宋小姐來找我的用意是什么呢？”美穗試探著問道。
“嗯……可能你本不該知道，不過，”宋雪茹猶豫了一會兒，“……我來是想問，小娟她是怎么犧牲的？”
“……”這個問題問得美穗心里一陣刺痛，本來自己已經(jīng)在努力不去想它了，但這個宋雪茹又提了起來。該怎么回答她呢？說起來，她脾氣還真的挺直的……“我不知道?！?br>“……好吧?！?br>“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沒必要道歉?！彼窝┤愕难凵袷淞艘幌?，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我可能……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p>

?????? 幫忙？美穗感到非常疑惑，先不說自己愿不愿意，哪有一見面就讓人幫忙的？不過看她的臉色，好像確實需要美穗伸出援手。也許她找不到能幫她的人了？總之還是幫一下吧，舉手之勞而已，但愿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

?????? “什么事？請說。”
“我希望你們……以后……”宋雪茹的嘴巴艱難地講出幾個單詞，但她又把說到一半的話給咽回去了?！肮贿€是不說比較好……”
“沒關系的，請講吧?！泵浪胝f。
宋雪茹的嘴巴抿了又抿，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在進行心理斗爭。她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給面前的姑娘徒增壓力呢？

?????? “不管了……你們?nèi)旌?，是要出任務吧？?br>“是的，你怎么……”美穗剛開始很驚訝，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三天后她們要去某富豪的慈善拍賣會上探一探情況，雖然還處于保密階段，但也肯定對聯(lián)合國的相關人員通過氣了。
“這個不重要，如果你見到了這個人，那么，多多留意一下?！彼窝┤隳贸鲆粡堈掌f給美穗，“拜托了！”
“這是……？！”美穗看到照片上的人后，心里著實驚了一陣子，“志勇君？小娟姐的弟弟？”

?????? “美穗姐姐你可要幫我保密啊……”“如果讓我姐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兇我的……”“過幾天我就要去沙特阿拉伯實習了……”霎時間，小勇在電話里講過的話一股腦地被灌進她的腦海。

?????? “他真的來了？！”美穗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中反應過來。
“是的，他曾得過抑郁癥，本來他的領導都瞞著他姐犧牲的消息，但他又執(zhí)意要來沙特……”宋雪茹說，“他的領導跟我打招呼說讓我照顧他，可是我也不是總有時間能去找他，只好麻煩你了?！?br>“哪里的話……”美穗回答道，“照顧好志勇君，也是我這個朋友應該做的?！?br>“好吧，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請恕我先行告退。”宋雪茹輕輕鞠了一躬，“謝謝你了?！?/p>

?????? 美穗目送著宋雪茹離開。

?????? 時光過得飛快，轉眼間已是三天后。

?????? 美穗穿著便裝，跟阿列克謝待在一起執(zhí)勤。因為這幾天發(fā)生的事過于平淡，美穗現(xiàn)在感覺一陣無聊和空虛。僅僅望著面前熙熙攘攘又陌生無比的人群，美穗的思緒早就飄到千里之外了。

?????? 美穗在想今天早些時候的事。

?????? “我們不用換衣服嗎，比如阿拉伯罩袍之類的？”優(yōu)花里對著派發(fā)裝備的宋雪茹問道。幾個人接到命令后正打算領裝備，但卻被告知僅需要穿普通的服裝。
“不需要，你們假扮成游客就好?！彼窝┤阏f，“實在不行直接亮身份，沙特雖然是宗教國家，但也不會妨礙特殊人員執(zhí)行公務?！?br>“哎？可是……”安丘比摸摸腦袋，“之前我們聽說不管什么人，尤其是女性一定要……”
“沒那么夸張，你們作為外國人，打扮得太保守了反而才不正常呢?！彼窝┤闫财沧欤燥@不屑地說道，“不好意思容我問一句，這些規(guī)矩你們是不是聽一個金色大波浪說的？就上次來我們這兒那個？”
“凱伊……是的，她說這樣最保險。”美穗說。
“唉，果然啊，”宋雪茹捂著嘴笑了兩聲，“你們猜她為什么這么說？”
“呃，為什么??？”
“美國人嘛，無論對啥都有種天生的優(yōu)越感，于是她理所當然地沒把沙特的規(guī)矩當回事兒，在大街上跟人打情罵俏還接吻~噫，好像是她男朋友？于是乎，就被宗教警察逮起來了?！彼窝┤阋荒樞覟臉返湹鼗貞浿爱敃r還是我們處理的，看來那些宗教警察給她的教訓一定很深刻~我多一句嘴啊，他倆修成正果了嗎？”
“……沒有，他已經(jīng)沒了?！泵浪氲拖铝祟^，“被敵人打死的?！?br>“……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宋雪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邦I你們的東西吧?！?/p>

?????? “嘿，西住，你怎么了？”面前光線的變化把美穗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沒，沒什么?！泵浪牖剡^神來，對阿列克謝說道。“話說，我們是在假扮情侶，對嗎？”
“完全正確?！卑⒘锌酥x干笑了兩聲，“不過我更希望……嘿，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的意思是我更想讓那位美女中尉來！……呃我不是說你長得丑……”
“哈哈哈……沒關系的阿列克謝，我不介意的。”美穗開心地安慰著他，“畢竟這是任務安排嘛。”
阿列克謝的心情也稍稍開心了一點，他活動了一下肩膀，說：“我們跟那位美女中尉分別了，說真的，有點舍不得啊……”
“分別過后是重聚，不用太傷感嘛。”
“我沒有傷感，只是有點不爽罷了?！卑⒘锌酥x很不滿地咧了咧嘴角，“那個上尉居然能讓她那么著迷……”
“上尉已經(jīng)犧牲了，少說兩句吧?！?br>“我并不討厭他這個人，恰恰相反，他是個真漢子，為了自己的女人連命都搭上。”阿列克謝的眼神逐漸陷入一片迷茫，“我不高興，是因為感覺自己被比下去了?！?br>“……”
“算了，也許這就是人生吧。”阿列克謝說道，“我是俄羅斯人，她是美國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何況都有公職……”

?????? 美穗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了，她把視線望向遠處，想讓自己回到剛才的那種空虛，無聊但又莫名溫馨的狀態(tài)里。

?????? 但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小娟姐和宋雪茹都讓她看過照片的身影。他的脖子上掛著一臺相機，還有一個鮮紅的記者證，那張臉……雖然比印象中要成熟一點，但是不會錯的。當那張臉不斷地在美穗面前閃過時，她的神經(jīng)在一瞬間全部繃緊了。

?????? “阿列克謝，阿列克謝！”
“怎么了西??？”
“……啊，沒什么，我們得集中注意力了?！泵浪胝f。
“知道了?！?/p>

?????? 那個身影東張西望一陣，好像并沒有發(fā)現(xiàn)美穗，然后跟隨人流走進了拍賣會現(xiàn)場。

?????? “沒想到這么快……”美穗倍感壓力，等會任務結束的時候，自己該怎么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