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主黑喵
沈夢瑤一開始對于沈棠說給她找了個綜藝節(jié)目的通告情緒本沒有太大波瀾,因為她知道事情最后也不一定能如愿按計劃發(fā)展。
可是袁一琦卻主動說起了這事,從對方篤定的態(tài)度來看,沈夢瑤雖然表面上不在意,心里還是暗自期待起來。
她以為,袁總都這么還說了,節(jié)目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畢竟這位新上任的總裁,和之前那位和稀泥的負責人態(tài)度很不一樣。
本是這么以為的
可真當從沈棠嘴里說出合同黃了的事,開始期待后又落空的滋味,即便表面上沒說什么,心里還是會有些失望。
電腦屏幕還停留在之前暫停的綜藝節(jié)目最新一期,聽說這個節(jié)目有整蠱環(huán)節(jié),抱著想了解好做準備的心態(tài)沈夢瑤看了幾期。
現(xiàn)在看來,不需要了。
聽到敲門聲的助理起身去開門,開門前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發(fā)了很久呆的沈夢瑤。
“袁總……”李青蔓打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會是袁一琦,面色驚訝忍不住喊了聲。
這一聲將沈夢瑤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看向門口。
印象中,她見袁一琦穿得最多的就是正裝,似乎只有之前那次吃飯看過她穿便服,現(xiàn)在在公司見到袁一琦沒有穿正裝的樣子讓她稍稍有些驚訝。
她大概是走得急,原本的西裝外套也忘了穿,上身就穿了件打底的高領衫,身材看起來更為纖細。
沈夢瑤將筆記本合上,看著袁一琦從門口一步步走進來,李青蔓關門出去了。
“袁總。”她喊了聲,聲音里仍舊沒什么感情。
袁一琦本是打算直接過來,可在路上改了主意,轉道去了趟公關部。
之前她們在酒吧的照片被爆出來時她就讓公關部的人去查,在經過一系列“友好”協(xié)商后論壇才算愿意將發(fā)帖人的信息數(shù)據(jù)交出來。
可是查到的信息并不如意,這是個新注冊的號,發(fā)帖人十分狡猾,注冊的身份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那老人顯然不可能會上網沖浪,更不用說發(fā)帖爆料了。
怎么看,怎么都覺得有預謀的樣子。
走到公關部門口,袁一琦抬起一只手,沒打招呼直接將門推開。
里面的人正圍在一起嘮嗑喝下午茶呢,顯然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正要罵是誰時,轉頭看到來人立馬噤了聲,笑容凝固在臉上。
“好興致啊?!痹荤p手環(huán)胸看著里面的人,臉上的表情在笑,卻比生氣還可怕。
那些人立馬放下手上的食物,“袁、袁總!”
袁一琦掃了眼那些人,目光最后落在公關經理上,只是給了他一個眼神,轉身便往他的辦公室走。
懶散、做事效率低,是袁總給公關部的標簽。
她給過公關經理機會,可是現(xiàn)在問題又出現(xiàn)了,公關經理還是沒找到始作俑者,這就讓袁總失去耐心了。
“袁總,我們順藤摸瓜往上找過,可是最后都是進入死胡同……敵人太狡猾了!”
“嗯。你說得對?!痹偮犓v完一大堆廢話,就在公關經理以為這次又能對付過去時,就聽到她說:“今天打辭職報告走人?!?br>
“……?????”公關經理愣住。
袁一琦卻是已經不想再聽他說話,撣了撣褲子上的褶皺,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往外走。
看來星曜不止是上面有問題,底下都爛到根了,好在她有兩手準備,新的公關經理很快就能上任。
就是這事兒不知道該怎么和沈夢瑤交待,夸下??诘脑偲铺旎牡陌l(fā)起了愁。
現(xiàn)在見沈夢瑤十分淡定的樣子,袁一琦的心并沒有放下來,她看了看對方,拉開椅子在桌子對面坐下。
“節(jié)目的事你知道了?”
沈夢瑤點點頭。
袁一琦沒有從她的表情里看到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有些過分淡定了。
她想了想,一個可能性在心里蔓延開來,試探性問:“你是不是知道?”
“……”沈夢瑤交疊在一起的手指動了下,留意到這個動作,袁一琦趁熱打鐵直白問:“通告被風娛截胡,我想你可能猜到過這個可能性。是嗎?”
沈夢瑤仍舊沒說話,抬起眼皮看向袁一琦,她在猶豫,可是又覺得這事說出來……她現(xiàn)在還無法做到全盤托出。
袁一琦也不急,大腦轉得飛快,將一系列的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耐心引導她。
“現(xiàn)在你是星曜的人,而我作為星曜的老板,有關工作的事理應知情,這樣才能對癥解決問題?!彼D了下,又說:“每個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不愿與人說的事,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問你,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不需要你多說?!?br>
她與沈夢瑤對上視線,“之前那些熱搜,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做的?”
“……”沈夢瑤猶豫三秒,“是?!?br>
“都是同一個人?”
“是?!?br>
“這幾年來那些黑料,也是那個人散出去的?”
“是?!?br>
袁一琦默了默,“那個人是……你爸?”
“……”沈夢瑤抿了下唇,極快否認:“不是。”
聽到對方否認,袁一琦心里一瞬間松了口氣,可僅僅只是松了口氣的功夫,她就聽到對方又說:“在法律上,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br>
袁一琦突然被她噎了下,看來是自己措辭錯誤。
這個可能性袁一琦心里是想過的,可是很快又被自己否了。雖然她不知道沈夢瑤為什么會與父母斷絕關系,可是即便斷絕關系,砸斷骨頭也還連著筋,她不太相信會有父母如此對待自己女兒。
現(xiàn)在以沈夢瑤的態(tài)度來看,被自己否掉的猜測是真的。
“為什么?”她迫不及待問。
“……”沈夢瑤又沉默了,她低頭看向桌面,交叉的手指無意識絞在一起,暴露出主人的情緒。
緊張、不安,還有不信任。
袁一琦緩了緩,“能告訴我嗎?”她還挺想知道這世上難道會比袁盛軍還離譜的父親?虎毒還不食子呢!
沈夢瑤看出來對方的好奇,關于當年決裂的事,時隔多年她已經不想去回想當初的自己是怎么撐過來的。很多人都想知道也都問過,她知道娛樂圈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自己松口很快就會被作為籌碼傳遍,所以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她知道袁一琦只是出于好奇詢問,可是她還是無法放下心中的戒備,去信任一個人。
可話題到了這。
“不說嗎?”袁一琦皺了下眉頭,被人吊起好奇心的滋味真難受。
沈夢瑤抿了下唇,看向她,“袁總,你是以“袁總”的身份在問我嗎?”
這話說出口,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問,對方除了是自己的老板之外難道還會有其它身份么?這問題本身就十分好笑。
出于好奇她應該立馬應下的,可理智讓袁一琦暫時壓下好奇心,在心里細細咀嚼這句話背后更深的含義。
“如果我說是,你會告訴我?”她問。
“會?!鄙驂衄幓氐?,收斂表情,看著她的眼神不含任何溫度,“既然涉及到工作,我不能隱瞞?!?br>
是“不能”,而不是“不會”。
袁一琦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的笑了聲,算是敗下陣來,她搖搖頭,“你是想隱瞞的?!?br>
“算了,等到你哪天愿意告訴我,我隨時愿意傾聽?!?br>
雖然袁一琦是很好奇沒錯,但她知道自己要是用強權讓對方把心事說出來,只會讓她們越走越遠。既然她不想說,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回憶,她又何苦去戳這傷口。
總是作為強權者的袁總,在沈夢瑤這似乎變得耐心了許多。
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沈夢瑤才愿意說給她聽。
“……”沈夢瑤并未客氣,沉默了半分鐘后說了聲謝謝。
謝她的善解人意,也謝她的成全。
“不謝?!痹荤粗?,“我也不想被你討厭。”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被人重視的滋味,可對方是袁一琦,她就當對方只是隨口一說。
她低下頭看向桌面,心里的局促不安消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無措,里面多了一絲受寵若驚的成分。
“我的想法又不重要?!?br>
“很重要?!痹荤虉?zhí)道,“我不想讓你不開心?!彼猪槙硨⑦@話脫口而出,好似就該這么回答,說完自己都愣了下。
“……”
空氣中陷入久久的寧靜,沈夢瑤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現(xiàn)在可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袁一琦干咳一聲將這氣氛揭過去。
“節(jié)目組那邊已經和風娛的練習生簽合同了,雖然說”袁一琦頓了下,別有深意道:“可以用點手段把你替換回去?!?br>
“不過,我想你現(xiàn)在也不愿意去參加?!?br>
袁總這么說了,沈夢瑤自然不可能順著她的話自抬身價,而是說:“我聽公司的安排?!?br>
“很好。”
袁總十分滿意對方的回答,她點了點頭,想到還有事要做,從椅子上起來。
沈夢瑤也跟著從椅子上起身去送她。
走到門口時,袁一琦停下腳步,忽然轉身看向她:“他們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才導致你與他們斷絕關系么?”
沈夢瑤停在原地,看著她,目光對上的瞬間,看到對方眼里的純粹,不自覺點了下頭。
“噢?!痹荤鶝]有再順著往下問,她不知道沈夢瑤與原生父母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想到她的態(tài)度,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察覺到對方的思緒亂了,袁一琦不自覺抬手,替她把落在臉側的頭發(fā)勾到耳后,“以后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你?!?br>
她這神情與動作說不出的自然,竟讓沈夢瑤有她在安撫女朋友的錯覺。
很快便躲開和對方的對視。
袁一琦:“……”自己又說錯話了?
她心里有點納悶,頭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懷疑,怎么自己這點被外人夸贊的魅力,到了沈夢瑤這里竟一點作用也沒有?
正要走人時,冷不丁瞥到那只剛才被自己撩過頭發(fā)的耳朵。
耳尖紅紅的,襯得那顆小小的痣愈發(fā)明顯。
哦,這是害羞了。
袁一琦一掃剛才的郁悶,變本加厲朝沈夢瑤眨了下眼睛,“上次欠我的飯能兌現(xiàn)了嗎?”
沈夢瑤淡定回道:“隨時可以,袁總想吃哪家?!?br>
上次那頓飯結束之后沈夢瑤有問過一次,執(zhí)意要把飯請回來的樣子讓袁一琦更加想要吊著她,便找了個理由往后推了。
袁一琦兩只手背在身后,歪著頭笑嘻嘻回道:“吃你做的好不好呀?!?br>
袁總的賣乖并未得到認可,沈夢瑤抬手抓住門把手,耳尖的紅逐漸消散了,她婉拒:“抱歉,不方便。”
嘁。
“餐廳大廚做得比我好吃,還是請袁總去餐廳吃吧?!睘榱瞬蛔屪约簯B(tài)度太過冷漠,沈夢瑤還補了這么一句。
“算了?!痹荤栈貏偛刨u乖的樣子,伸手覆上門把,恰好與沈夢瑤的手疊在一起,幾乎是下意識的,那只手逃走了。
她打開門,朝沈夢瑤揮揮手:“飯下次有空再吃?!?br>
袁一琦走后,沈夢瑤無意識覆上剛才被挨到的手背,明明溫度和平時無異,卻讓她覺得有些灼人。
與此同時,袁一琦想的和她并沒有太大差別。
之前就覺得沈夢瑤的手又香又軟,剛才不小心觸碰到讓她瞬間回想起那天晚上。
交疊的影,圓潤的指甲輕輕蹭過自己肩膀的觸感。
袁一琦從沈夢瑤的休息室回來時沈棠早就已經走了,她坐回到老板椅上就迫不及待打開電腦瀏覽器。
手指飛快在搜索框輸入“風娛傳媒”。
很快彈出來百科詞條,她動動手指,點了進去。
風娛傳媒老總沈立偉就是沈夢瑤的親生父親,公司創(chuàng)辦于十年前,當時還只是個小工作室,隨著沈夢瑤的名氣越來越大,簽的藝人也就越來越多。后面干脆改名成風娛傳媒。
沈立偉也算是一位“傳奇人物”,在沈夢瑤成名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打工族。供著房貸車貸上有父母下有剛上小學的兒子,生活壓力十分大。
就在這時候,沈夢瑤被一位前去學校尋找苗子的導演看上,順勢便去拍了后來成名的電影。
豐厚的片酬讓一家人嘗到甜頭,加上毫無預兆就紅了,很多合作找上門來,十分有經商頭腦的沈立偉和妻子干脆辭掉工作當起了女兒的經紀人。
所以沈夢瑤一開始踏足娛樂圈就沒有簽經紀公司,一直是由全權父母代理。
沈家兩口子仰仗著這棵搖錢樹賺得盆滿缽滿,曾經還有過沈夢瑤因為勞累過度倒在片場的消息,可見對他們來說,女兒就真的只是一顆搖錢樹。
由此袁一琦大概可以猜測到,一開始沈立偉只是想賺點小錢,沒想到“女兒”名氣越來越大。最后不滿足于工作室,直接成立新公司,在這期間,他與妻子一直擔任沈夢瑤經紀人的角色,一直到五年前決裂也仍是沈夢瑤的經紀人。
沈夢瑤今年三十歲,也就是說從她十六歲進入演藝圈,一直到二十五歲,這九年間她的行程通告一直是由父母安排。這其中父母給她塞了多少工作量從她曾經訪談里吐露的,證實這九年間每天都是超負荷滿通告。
至于絕裂的真實原因,或許她拼湊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
想到沈夢瑤還要在無止境的工作中抽身學習,完成學業(yè),袁一琦就十分佩服她。
或許在星曜這五年間,對她來說,是真的太“閑”了。
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袁一琦將頁面關掉。
“進?!?br>
門打開,一個穿著藍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男子站在門口。
“聽說袁總需要我?!彼砹死碜约旱念I結,凹出一個自以為很帥的角度。
袁一琦見到是他,放下手里的鼠標,兩只手交叉在一起,開口便是對待老熟人的語氣:“幾年不見,你怎么還是這騷包樣?!?br>
她說完這話就看到對方露出她所熟悉的賤笑,看著他順手將門關上,走了進來。
“你這么說我好傷心哦,虧我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了?!彼徊讲阶叩睫k公桌前,袁一琦抬了抬下頜,“坐吧?!?br>
既是老同學,袁一琦便沒有與他虛與委蛇,直接說:“我今天剛把公關經理炒了,年薪三百萬,來不來?!?br>
聽到這話,莊輕舟愣了下,隨即很快笑道:“袁總豪爽啊?!?br>
他打量著袁一琦,上一次見面還是袁一琦十八歲那年,出國那天他去機場相送。
七年不見,她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和印象中相比,五官長開了,變得更加美艷動人。眉宇間和袁董事長有些許相似,看人時打量的目光總帶著鋒芒,只要她稍加施壓便讓人不由自主想臣服于她。
袁一琦急促的輕笑一聲,“我的錢不好賺?!?br>
莊輕舟作為莊平的孫子,本應該與他的父親一樣在袁氏集團工作,可是莊輕舟從小對經商就不太感冒。他們高中時在同一個班,那時候莊輕舟就已經是風云人物,不是撩學姐就是撩學妹,連隔壁班的同學也沒放過,好看的皮囊一點也沒浪費。
等畢業(yè)出來工作也沒有按部就班進入公司實習,而是自己跑去跟著當經紀人的學長混,半只腳踏入娛樂圈。
只是,他對當明星沒有興趣,在交際圈里混得風生水起,就連國內最大的雜志社都有他認識的人。更別說其他公司的經紀人、網站的負責人,袁一琦正是看中他的人脈關系。
“嗨。”莊輕舟擺擺手,“給誰干不是干,既然袁總看得起我,那我以后就給袁總打下手了。”
袁一琦滿意的點點頭,就算莊輕舟拒絕,她也一樣有其他的方法把他挖過來,這人答應得這么爽快也省得她費口舌了。
“我們公司的藝人本來想要和“王牌對炸彈”簽約,在簽合同之前被人截胡了?!?br>
袁一琦一說完就聽到他“啊”了一聲,連著幾個“哦”,隨后一拍大腿說:“是不是風娛來著?”
“對?!痹荤c點頭,“你知道?”
“實不相瞞,我有個朋友是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鼻f輕舟努力回想一番,“前幾天跟他吃飯說起這件事……”
“其實制作人是想簽,但是上頭下的指令,看中風娛的人不要錢才簽的。”說著,他搖搖頭,“萬惡的資本家。”
“哦?”袁一琦一挑眉,手上轉起了筆,沒有再說話。
莊輕舟見狀立馬說:“袁總有什么指示?”新上任的公關經理十分識時務。
袁一琦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原本是我們公司的合同,突然被人截胡,作為老板我可是很不爽?!?br>
“明白!”莊輕舟接過話頭,主動提議:“這樣吧,我有個建議。”
“咱也不要去怪罪節(jié)目組了,怪可憐的。主要就是風娛那邊明擺著搶通告。”
“實習生嘛。出道前多多少少有料可挖,就我知道的夜店小王子、整容咖、被包養(yǎng)的第三者,這種海了去了,想挖隨便。”
莊輕舟顯然是比前任公關經理腦袋更靈活,想出來的點子既能戳到敵人傷口,又不至于太難堪。
袁總表示十分滿意。
“那你就去辦吧?!?br>
“好嘞!”莊輕舟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袁一琦笑嘻嘻道:“好久不見晚上一起吃個飯嗎?”
“巧了,我今天有事,下次吧?!?br>
“好吧。”莊輕舟也沒表現(xiàn)得太失落,轉而從西裝內襯口袋里掏出一只玫瑰,“老同學好久不見,送你一枝花?!?br>
袁一琦看了看他手里那支玫瑰,也沒伸手接,嘴角挑起一抹極淡的笑,嘲笑他:“你現(xiàn)在對妹子還用這么老套的把戲?”
“……”莊輕舟臉上的笑容有過半秒鐘凝滯,隨后捂著心臟說:“你這么說太傷心了吧,這可是我過來時看到好看摘的。”
“也就是錢也沒花了?!痹荤栈啬抗?,“廉價的東西我可不要?!?br>
語氣里三分玩笑,七分真。
玫瑰這種東西袁總都是拿來送人的,也不是沒有收到過,可她從未接受過。
鮮花的保質期不長,收了她還懶得處理,干脆就不收。
更何況能買下整片玫瑰海的人自然也不需要那些人送的玫瑰。
莊輕舟聽到她這話愣了下,細細打量她,而后將玫瑰收起放回到口袋里,“你變了好多?!闭f出這話時,竟沒來由有些惆悵。
他以為,對方會喜歡的,畢竟以前他們上學時袁一琦就喜歡言情小說里那些讓人又愛又恨的故事,對那些浪漫的細節(jié)更不用說。
袁一琦卻只是淡淡回了句:“你不也是?!?br>
從辦公室出來,莊輕舟收起散漫的笑容,又從口袋里拿出那支玫瑰。
玫瑰開得嬌艷欲滴,紅似火,顯然是被人精心照料過的。
可惜,送的人不要,玫瑰自然也沒了它的意義。
那支玫瑰最后被扔進了電梯口的垃圾桶里。
這段時間袁一琦碼字碼得十分順暢,寫了幾年的故事終于接近尾聲。
大概是完結前的焦慮,讓她不知道故事該怎么收尾比較好。
這是個有關于愛情的故事,可愛情對袁一琦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也不想去觸碰的東西,
對于文中人物的把控,她一時間拿捏不準該作何結尾更貼合人物。
索性擱淺了。
王牌對炸彈是一周一期的節(jié)目,按照原本預計的,這周播出的一期節(jié)目嘉賓本應該是沈夢瑤,但被風娛先一步截胡。
這一期劇本十分不錯,看得出來風娛是打算力捧他,一番營銷后才露尖角的帥氣練習生收獲了不少粉絲。
本該是屬于沈夢瑤的人氣,被風娛搶了去,袁總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在辦公室結束一通電話,還是醫(yī)院打來的,這幾天袁盛軍的身體情況越來越糟糕,醫(yī)生明里暗里表示過后,袁一琦完全無動于衷。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因為他病重就原諒他曾經做的那些糊涂事。
離婚后趁爺爺病重立馬帶小三進門繼而氣死爺爺?shù)氖撬?、傷害母親的是他、冷落女兒多年的也是他。即便是極力彌補,那也是她在國外時因愧疚而討好。她在外面那么多年,袁盛軍什么時候讓她回來過?更不用說親自去見她。
現(xiàn)在因為袁承業(yè)不是親生兒子就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她可沒忘記袁盛軍曾經遺囑是想要讓袁承業(yè)繼承家產,并且用相同的股份牽制自己,更沒有忘記他是如何罵自己白眼狼的。袁一琦自認,她不是誰的替代品?,F(xiàn)在一切都太晚了。
“袁總,張經紀想見您,已經在會客室了。”
“哪個張經紀?”
“是從風娛過來的。”安以頓了下,說:“多半是這兩天熱搜的事?!?br>
“哦。”袁一琦一挑眉,這么一說,她就知道張經紀這次來的目的。
就在這周的王牌對炸彈播出,登上熱搜的練習生收獲人氣后,隨之而來的是他前女友爆出來的實錘。
前女友是他出道前認識的,在出道后不久便分了,戀愛期間為他打過一次胎,經常去娛樂場所,在一起時經常花女方的錢。人氣起來之后便用經紀公司不允許戀愛的借口分手,實際上戀愛期里還和別的女生曖昧。
原本這個瓜爆出來后,風娛一壓再壓,很快將熱搜壓了下去,以為能息事寧人,沒想到其他的前女友也站出來爆料。
香餑餑在重錘之下最后還是成了過街老鼠,不過只用了三天的時間。
這事兒是袁一琦授意的,只要她想能完全做到不留痕跡,可袁總偏偏就不,留了點兒痕跡讓風娛聞著味道過來。
這次風娛的人過來,顯然說的是這事。
“要見嗎?”安以問。
“沈立偉是不是覺得什么人都能見我?!痹荤鶎⒗习逡无D了個方向,面對身后的落地玻璃,今天陰天,沒有太陽的日子看起來有些陰沉。
張經紀在會客室等了近半小時已經有些不耐煩,要知道他在風娛的經紀人里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沈總也要給他幾分薄面,現(xiàn)在在這里還要耗那么多時間在等人上。
就在他在心里罵了第三遍之后,會客室的門終于被人打開了。
幾乎是一瞬間,原本不耐煩的臉瞬間堆上笑容。
可見到的不是要見的袁總。
“張經紀,不好意思,我們袁總很忙。”安以看著他不咸不淡道,禮貌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職業(yè)客套。
“那……”總不能白跑一趟,張經紀還想要再磨一下,就見安以走到投影屏前。
“不過,袁總有話跟你說?!?br>
會客室的投影屏很大,安以把畫面打開,只見袁一琦出現(xiàn)在屏幕里,因著投影布的關系,畫面被放得很大。
張經紀要稍抬起頭才能看清坐在老板椅上的人。
那人兩條腿交疊在一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仍是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看起來要比那些采訪視頻里的更具有壓迫感。
“袁總?!睆埥浖o張嘴要說話,被屏幕里的人抬手止住了。
“想要見我,讓你們沈總親自過來?!币粡堊?,那聲音透過音響傳出來,涼涼寒意似要席卷全身。
張經紀定了定神,說:“本來是這么打算的,但是我們沈總行程很緊,特意讓我過來拜訪您……”
他沒說完,就見到屏幕里的人露出一個短促的笑,“替我轉告他?!?br>
“過來記得提前預約,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見?!?br>
而后,視頻就此中斷。
“……”張經紀顯然沒想過這個袁總會這么囂張,直到安以出神叫他才回過神。
“那個……”他看向安以,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袁總要是忙的話,我下次再預約過來拜訪?!?br>
“不用了?!卑惨缘驍嗨霸偸遣粫娔愕?,讓你們沈總來?!?br>
“……”
吃了一嘴閉門羹的張經紀從星曜大門出來,扭頭看向這棟辦公樓,剛才憋在心里的話才敢說出來。
“呸!區(qū)區(qū)一個星曜還有資格讓沈總親自過來!”
他回了風娛就將被袁一琦閉門不見來了個下馬威的事匯報給沈立偉,當然沒有把袁一琦指名要他親自過去并且還要預約見面的事說出來。
聽到匯報的沈立偉只是點了下頭,那雙陰鷙的眼掃過張經紀的臉,“你先去忙吧?!?br>
“好的?!?br>
張經紀走后,沈立偉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屏幕顯示袁一琦的微博主頁資料。
微博認證先是袁氏集團董事長,再后面才是星曜傳媒總裁。
按照星曜目前的氣候,十個星曜他都不放在眼里,可顯然現(xiàn)在的星曜已經不再是之前被放逐生長的星曜了。
袁一琦這次主動挑釁,無疑是在向風娛宣戰(zhàn),若他沒有一點眼力見,風娛斷不可能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規(guī)模。
看來,沈夢瑤已經不再是他所能夠左右的了。
就算私下斗得再兇,他都不能與袁氏撕破臉。
在張經紀離開后沒多久,袁總收到了一份來自風娛沈總的禮物。
是兩瓶價格昂貴的禮盒裝紅酒,看起來有點兒要交好的意思。
袁一琦看了看那兩瓶紅酒,吩咐安以:“收起來吧。”
現(xiàn)在和風娛交惡對星曜沒有好處,點到為止,相信經過這番敲打,沈立偉能收斂一些。
就是目前想要再找適合沈夢瑤的通告……有些難度。
就在袁總一籌莫展的時候,沈棠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袁總,我剛收到一個合作郵件,想和您商量一下?!?br>
以沈棠的目光,爛資源顯然是不會入眼的,袁一琦眼前一亮,“說說看?!?br>
這個合作沈棠看過極其中意,但袁總對于沈夢瑤的事看得很緊,她便沒有擅自決定,而是過來與她商量。
想來,袁總真是對她過分上心。
是某電視臺發(fā)起的一檔真人秀節(jié)目,名字叫逆流而上的姐姐,顧名思義嘉賓全是女性??紤]的范圍是出道多年現(xiàn)在遇到瓶頸期的女藝人,不止是演員,還有歌手、制作人、都能參加這檔節(jié)目。
立意如名字一般,希望每位姐姐在名為“過氣”的激流中逆流而上突破瓶頸。
在之前,節(jié)目風聲放出來還沒官宣時袁一琦有在微博看到過,只是掃了一眼沒有參與話題,沒想到制作人會邀請沈夢瑤參加。
想來,沈夢瑤也十分符合節(jié)目的立意。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
袁一琦沒先表態(tài),而是問沈棠:“你覺得呢?”
“不知道袁總您知不知道,這兩年內娛流行“姐姐”這個詞。”
袁一琦并不太清楚,只是偶爾在一些女明星微博底下看到粉絲姐姐姐姐的喊,但這并不影響她們現(xiàn)在談論這個問題。
“我想,這個節(jié)目播出之后絕對會火,而“姐姐”也會成為年度熱名詞,這個節(jié)目比王牌對炸彈要更具有熱度?!?br>
“不過?!鄙蛱念D了下,“真人秀節(jié)目需要沖突制造話題,我比較擔心會被節(jié)目組惡意剪輯?!?br>
對此,袁總不以為然道:“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br>
“既然會火,那袁氏就贊助一把好了,對我們也沒損失?!?br>
“……”袁總的豪氣顯然已經超出沈棠的預計范圍,她沉默了幾秒鐘,才應了一聲“好的”。
“還有。”沈棠看著她,說出擺在面前的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這個選秀節(jié)目需要表演才藝,沈夢瑤不會跳舞,唱歌雖然以前唱過主演電視劇的插曲但說到底也不是專業(yè)的?!?br>
沈棠說完,都已經準備好聽到袁總說假唱后期剪輯修音之類的話,沒想到袁總卻是說
“讓她學不就好了?!痹荤鶎τ谏蛱牡脑捴挥X得很莫名,不學難道要上臺表演說相聲么?
“呃,好的?!?br>
她見沈棠一瞬間露出意外的表情,直接問:“怎么?”
“沒什么?!鄙蛱膿u搖頭,“我以為袁總會說讓節(jié)目組后期。”
袁一琦卻是嗤笑一聲,只覺得有些好笑。
“這么做只會讓她變成花瓶,只有自己有真本事才能站得住腳,否則就算她站在臺上自己也心虛?!?br>
不過她想,沈夢瑤即便不用人說,自己也會悶頭學。
袁一琦這邊剛忙完星曜的事,袁宅那邊的許夏蕓閑著沒事干又想要鬧出幺蛾子。
從上次醫(yī)院被袁盛軍劃傷手之后,袁一琦已經放寬權限允許他們去醫(yī)院探視,可許夏蕓是何人,被袁盛軍那么對待她不稀得去了,在袁宅雙耳不聞窗外事。
袁承業(yè)公司被撤了職,整天游手好閑跟那些富二代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想著很快就能繼承遺產,那些朋友個個巴著他,享受著這份被人捧的優(yōu)越感。
袁一琦忙,也不稀得管他們,反正能享受的日子不多了。
可是這回,許夏蕓不知道怎么想的,覺得前院那顆香樟樹礙事竟想要把它砍了。
施工隊的人已經到了,管家知道這顆香樟樹的意義,忙給袁一琦打電話。
當時的袁一琦正在開會,收到管家的電話撂下公司一堆人直接回了袁氏公館。
到的時候,管家正攔著施工隊的人動手,許夏蕓在一旁給他施壓。
“老陳,到底你是袁家主人還是我是袁家主人,我砍一棵樹還用得著你阻攔?”
“不是的夫人,這棵樹在袁家二十多年了,不能砍??!”
許夏蕓呵斥他:“你是不想在袁家待了!”
“我看不想在袁家待的人是你?!痹荤渎暡暹M來。
許夏蕓見她來,也沒半分退讓的意思,手上的傷口結痂了,有要落疤趨勢,她越想越不爽干脆將火撒到前院那顆香樟樹上。
她十分清楚這顆香樟樹是二十多年前,袁盛軍和前妻、女兒一同栽下的。經過二十幾年的生長那顆小樹苗已經長成大樹,枝葉繁茂,有時候袁盛軍一個人會坐在香樟樹下乘涼,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早看這棵樹不順眼了,本想等到兒子名正言順繼承家業(yè)再把它砍了,可是怨氣一上來,也不管現(xiàn)在是何處境直接實行。
想到袁一琦會出來阻攔的,她拿出作為繼母的威嚴,說道:“這棵樹太大了,枝頭都快爬出墻了,種在這又占地方,我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想把它砍了還要向你這個女兒請示?”
袁一琦卻是笑了聲,兩只手交疊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要是不讓你砍,你又當如何。”
又是這副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許夏蕓早就想發(fā)作了,她高聲道:“我今天還砍定了!誰也別想攔我!給我鋸!”
袁一琦十分明白她這砍的不止是樹,還想要踩自己的臉,不管是出于念舊還是其他情愫,她今天都不會讓許夏蕓如愿。
她看向施工隊的人,領頭的人遲遲沒有動靜,顯然是因為雇主家的私事拿不準主意。
“這……”
“愣著干嘛??!”許夏蕓兇道,“動手!”
“今天這棵樹要是有一條鋸口,我保證你身上也會出現(xiàn)同等傷口?!?br>
袁一琦眼神陰惻惻的,許夏蕓被她看得發(fā)毛,又顧忌這么多人看著,她硬著頭皮喊道:“怎么,趁你爸不在你想要威脅我???你這是大逆不道!你爸要是知道遲早給你氣死,我……”
許夏蕓還要說什么,就見袁一琦走向施工隊的人,而后,看著她從他手上拿過電鋸。
懵了。
電鋸還挺沉,袁一琦一手扶著把手,沒有猶豫直接打開開關,鋸齒飛速轉動。
刺耳的聲音瞬間鉆入每個人的耳朵里,尖銳得像是要抓破耳膜,再配上袁一琦陰惻惻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她露出一個妖冶如罌粟的微笑,說出聽起來十分瘆人的話。
“我還沒鋸過人,你想成為第一個嗎?”
袁一琦一步步走向她,許夏蕓下意識退了幾步撞上管家,如同受驚的兔子嚇得軟倒在地上,臉上瞬間失去血色,連話也說不出來。
生怕下一秒鋒利的鋸齒落在自己身上。
她覺得,袁一琦真的會這么做。
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袁一琦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膽子這么小還敢在自己面前叫囂。
施工隊的人走了,許夏蕓被傭人攙扶著站了起來,到現(xiàn)在腿還有些發(fā)軟,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羞辱看著袁一琦的眼里又多了幾分怨恨。
袁一琦對這眼神視若無睹,甚至還有心情打趣她。
“你可以像從前那樣向袁盛軍告狀,說我不尊重你這個“繼母”?!彼f完,又“啊”了一聲,看著她笑道:“不過,這回我確實是,不尊重你哦?!?br>
剛才的噪音讓袁一琦忽略掉口袋里一直振動的手機,兩人說話間,管家接了個電話回來。
倉皇喊道:“大事不好了!”
得知袁盛軍突然被推進搶救室的消息,袁一琦臉上表情有過片刻凝滯。
待她反應過來時,許夏蕓嘴里已經喊著袁盛軍的名字,讓人把車開過來,慌忙往大門跑。
她就這么看著許夏蕓一溜煙鉆進車里,很快那輛林肯車開走了,連車尾氣也沒留下。
“大小姐。”管家走過來,“我送您去醫(yī)院?!?br>
袁一琦轉身看向那顆香樟樹,經過二十多年的精心栽培,原本那顆小樹苗已經長成大樹,枝葉繁盛,現(xiàn)在已經能供人乘涼了。
她記得年幼時和父母一同栽下這棵樹的情景,她當時還問父親為什么要種樹。
父親回答她,“等以后你長大了,這棵樹也就成大樹了,夏天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在樹下乘涼?!彼€說,妻子喜歡浪漫還要在樹下裝個秋千,等休息日在家就推著她蕩秋千。
現(xiàn)在,樹長大了,家卻已經不是當年的家了。
袁一琦收回目光,表情無任何波瀾,淡聲道:“不用了?!?br>
“這”管家知道她說的“不用”,不是指不用自己送她去醫(yī)院,而是她不去醫(yī)院。
他追著袁一琦勸說:“大小姐,醫(yī)生說老爺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能不能從搶救室里出來很難說,您還是去見一面吧!”
袁一琦冷聲道:“這幾年來他滿心滿眼里不就只有他們母子倆么,現(xiàn)在有的是袁承業(yè)盡孝的機會,不需要我?!?br>
管家知道袁一琦心里對他們是有怨的,可到底還是看著她長大,實在不希望袁一琦連自己父親最后一面也沒見到,他繼續(xù)勸道:“可是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父親啊……這很可能就是……”
袁一琦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從原本的快步走,直接朝車子跑去,她手長腿長,管家又上了年紀,很快就被她甩在身后。
不管身后的管家如何勸說,袁一琦彎腰直接坐進車廂里,沒有停頓的時間,車子很快啟動竄了出去。
她沒有去醫(yī)院,也沒有回家,轉道去了公司。現(xiàn)在只有工作能讓她心無雜念。
醫(yī)院在之前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她沒有聽到,轉而打給袁氏公館,消息傳達后也沒再打過來。
她不想聽到醫(yī)院再有消息傳過來,直接就將手機關機,放進抽屜里。
但是,現(xiàn)實偏偏就是不如她的意。
“袁總?!卑惨郧瞄T進來,腳步比平時匆忙了一些。
袁一琦從一堆文件里抬起頭,一張a4紙的內容,她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不知是誰走漏的消息,醫(yī)院那邊現(xiàn)在已經有記者過去了?!?br>
袁一琦眉頭跳了下,握住筆的手無意識攥緊,很快又慢慢松開,沉著冷靜道:“讓醫(yī)院出面處理,人多影響到秩序他們不管也得管。”
“好的。”安以回道,她打量袁一琦的臉,這人真是過分得冷靜?;蛟S是她的視線太強烈,那雙狹長的眼睛眼皮一抬,冷淡的褐眸看向她:“還有事?”
安以想了想,還是說:“袁總,我覺得您還是過去一趟比較好……袁承業(yè)已經過去了?!?br>
她說完這話,感覺到那雙眸子驟然變得冰冷無比,眉頭皺了下,冷聲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br>
“……”安以迅速低下頭,“抱歉,袁總。”
袁一琦沒再說話,低頭繼續(xù)看文件,安以自覺退了出去。
她站在辦公室門口,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還是選擇解鎖屏幕,撥了個電話出去。
袁一琦盯著禁閉的大門,良久,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桌上的電話響了,她看了眼,是內線電話。
于是接了起來。
電話接通后,聽到的是無比熟悉的聲音。
“琦琦?!?br>
“……”袁一琦下意識攥緊電話手柄,這個節(jié)骨眼打電話過來,她并不是很想回應。
可那頭也不需要她的回應,而是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袁一琦真是要被這個問題氣笑了,她沒好氣道:“你打的是公司座機,你說我在哪?”
“嗯……”那頭應了聲,而后陷入沉默,顯然是在想該如何勸說她。
袁一琦耐著性子等,也不出言催促。
母女倆就這么相對無言。
虞柔也在等女兒出聲詢問自己打電話過去的原因,可是她就是不說話,只得在心里嘆一口氣,又叫了聲她的名字。
“你爸現(xiàn)在危在旦夕,你要去醫(yī)院。”
終于,她還是說了出來。
袁一琦咬了咬牙,手指無意識揪住電話線,“你知道的,我巴不得他死。”
“即便是這樣?!庇萑岷芸煺f,她停了下,輕嘆一口氣,道:“你現(xiàn)在是袁氏集團實際掌權人,而他是你的父親,也是前任董事長,于情于理你都該去看他。”
“如果我不去呢?”
“你會后悔?!庇萑崾趾V定道。
就算女兒恨他恨之入骨,可砸斷骨頭還連著筋,身上淌著的說到底還是袁家的血,親情血濃于水。即便有滔天的恨意,心中總會殘存一絲不舍。
虞柔說:“這是最后一次了。”
“……”
對于袁盛軍,袁一琦實在做不到一絲原諒,可所有人都讓她去,好像不去她就會成為世上最大的惡人。
她很想不管不顧,可最后還是被母親說服了。
也不知道說服她的到底是母親,還是心里極力忽略的情緒。
到醫(yī)院的時候,搶救室門外已經守了好幾個人。
她只是剛從電梯出來,就聽到從里面?zhèn)鱽淼模瑏碜栽S夏蕓的哀嚎哭聲,越往里走那聲音越清晰。
不知道的還以為袁盛軍已經被宣告死亡了。
門外站著的除了許夏蕓母子,還有袁氏集團的幾個董事,以及常民。
相比于許夏蕓哭得撕心裂肺又浮夸的表情,常民顯得十分淡定,他兩只手背在身后,一臉凝重的盯著搶救室的大門。
就連袁承業(yè),也擠出了幾滴眼淚。
這個曾經與袁盛軍稱兄道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兄弟的大舅子卻沒有一絲表情。
他就站在門口,好像只是完成任務一般,等到合適的時間再象征性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
袁一琦隔了一段距離停下,就這么看著門口那些人,一瞬間有種被分成兩個世界的感覺。
那頭的他們神色忐忑仿佛下一秒就能哀嚎出來,而她,完全沒有任何情緒。
不緊張不難過,也沒有痛快舒暢的表情。
她剛到不久,一直亮著的搶救室燈暗了下去,目光瞬間都聚焦在那扇門,都在等一個結果。
兩分鐘后,那扇門緩緩打開,出來的只有主治醫(yī)生,不見救護床推出來。
醫(yī)生戴著口罩,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站在門口,緩了好一會兒,才凝重道:“老爺子走得很安穩(wěn),準備后事吧?!?br>
“老公??!”許夏蕓幾乎要昏過去,袁承業(yè)在一旁眼疾手快扶住她,嘴里也不忘哀嚎喊爹。
那群人哭著走進手術室里,也不知道其中有幾個是真心的。
自醫(yī)生宣告結果后,袁一琦就一直站在沒有挪過半步,即便臉上仍是沒有表情,可仔細就能看到她的瞳孔微張。
她的手指動了動,握成一團,又慢慢松開,像是被抽掉力氣一樣。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挪動了下步子,一步一步朝手術室走去。
她站在門口,入眼便看到救護床上被白布蓋著的人,許夏蕓撲在袁盛軍身上哭喊著她的名字,而袁承業(yè)扶著她的肩膀,哭得異常大聲,頗有點痛哭流涕的意思。
其他人站在一旁也落了幾滴眼淚,也跟著嚎了幾嗓子。
唯獨袁一琦,她站在門口像個木偶一樣,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表情也沒有變過。
她走進去,一步步走到床邊,冷漠的神色與那些痛哭的人格格不入。
伸出一只手,將蓋在袁盛軍面上的白布掀開。
枯黃的臉,毫無血色的嘴唇,嘴巴微張開,看起來確實如醫(yī)生說的很“安穩(wěn)”。
“你做什么!”許夏蕓一把推開她,將白布蓋了下去,呵斥道:“你爸還在的時候你不看他,現(xiàn)在人死了你裝什么!”說著,她又嗚咽了下,“盛軍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女兒啊,親爸都死了你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流,你還有沒有心啊?!”
許夏蕓的質問還在繼續(xù),袁一琦看著面前淚眼婆娑的婦人,忽的嘴角挑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我再沒有心也是親生的,你”她的目光落在袁承業(yè)身上,“呢?”
許夏蕓聞言一怔,都忘了哭,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才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爸尸骨未寒你在這胡說什么?。俊?br>
袁一琦涼涼笑了兩聲,目光落在常民臉上,眼里的寒意讓對方怔了下,無意識岔開與她對視。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痹俣瓤聪蛟S夏蕓時,笑容里多了兩分嘲弄,“你的靠山倒了,我給你留點面子,識相的你們自己收拾東西滾出袁家?!?br>
“放肆!” 袁承業(yè)喝道,只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底氣,“根據(jù)爸爸的遺囑,我現(xiàn)在是袁氏掌權人,你還敢這么對我媽說話,就算你是我姐我也不會原諒你!”
“爸爸?”袁一琦不怒反笑,“你爸爸是誰你知道么?姐?”她睨著袁承業(yè),“你這個野種不配叫我姐?!?br>
“你!”袁承業(yè)氣極,抬手想打她一巴掌,可他剛一抬手,那只手就被人桎梏住。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仿佛剛才悲痛的氣氛就未出現(xiàn)過。
“你們瘋了!我才是遺產繼承人,還想不想在袁氏待了!” 袁承業(yè)朝桎梏住自己手腕的保鏢高聲喝道,保鏢聽到這話不但沒松手,反而更用力,直接將他的手反剪到背后,迫使他單膝跪在地上。
許夏蕓還未從這變故中反應過來。
袁一琦雙手環(huán)胸,居高臨下冷眼看著他,猶如死神發(fā)出通告。
“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br>